红线金丸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八、海角红楼囚群雄
    边瘦桐正自百思不解,忽见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太太,手持一根竹杖,自楼内气冲冲地冲了出来!她用手杖指着夏侯三道:“你们两个东西回来了?你们说的话算不算数?
    我还要在这地方住多久?你说!”说着,竹枝在地上顿得砰砰直响。
    夏侯三后退了一步,面孔微红地道:“十一婆,你休要取闹!”
    十一婆咧着没有牙齿的嘴,阴森森地笑道:“南海双鸥,你们两个魔鬼!我十一婆算是认识你们了!你们想杀死我,当我不知道?你们偷学了我的功夫,又想害死我?
    哼!”说着,颤颤巍巍地直向二人立身之处走来。
    夏侯三大怒道:“混蛋,你想找死么?”
    言犹未了,那位老朽得已风烛残年的老婆婆,竟忽地腾身而起,身形一落,正好落到了夏侯三身前!那种速度,真可谓快得惊人!
    她怪啸了一声:“我打死你这个老王八!”话音甫落,那根竹枝已兜满了风力,直向着夏侯三头上打了过去!
    血鸥云翅夏侯三口中“咦”了一声,身子忽地向下一矮。老婆婆这一杖打了个空!
    夏侯三的身子,已如同旋风似地旋转了出去。
    十一婆竹杖一摆,呵呵笑道:“好呀!今天我的气得消一消,我打你这个老杂毛!”
    两只小脚,在地面上用力一点,如飞而进!
    血鸥云翅夏侯三两手一摊,摆出一副不肯与她交手的模样,忽然冷喝了一声道:
    “歪头老九!”
    那头缠白布的呆汉子,从一旁屋檐之下应声窜了出来。正在气头上的十一婆一看见歪头老九扑来,竟自身子抖动了一下,顿时呆住了。
    夏侯三手指十一婆对歪头老九道:“我怎么关照你的?为什么随便放她出来?”
    歪头老九傻拉巴几的,嘴里不停地嚼着烟叶子,顺着嘴角,向下直流黄水!
    夏侯三跺了一下脚,怒叱道:“还不用你的‘大手印’功夫,把她给我拿下来!”
    歪头老九这才转向十一婆,嗫嚅地道:“十一婆……回去吧……何必呢?”
    十一婆似乎对这个头缠白布、满身黑毛的呆子十分畏惧,听了他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当下用手上的竹杖,指着他道:“该杀千刀的野人!你莫非不知道,你是被他们利用了么?你真的为他们卖命?”
    歪头老九茫然地歪着头,嘴里仍不停地在嚼着烟叶子。
    夏侯三见状,厉吼了一声:“还不快拿下她来!你敢不听我的话?”
    歪头老九咧着嘴,赫赫傻笑了两声,回过头对着夏侯三说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说着,朝着十一婆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嘴里含着一块热豆腐似的,一面挑着眉毛,一面咧着嘴道:“回去……回……去,十一婆,听话!”说着,张开两只像蒲扇一样的大手,赶小鸡似地,嚅嚅地道:“我不想打你……快回去!”
    说也奇怪,十一婆这样武功造诣极高的奇人,居然一下收敛了原先的傲气!
    她后退了一步,用力地顿了顿手上的竹杖,骂道:“你这个奴才!天生的奴才!”
    歪头老九吐出烟叶子,嘻嘻笑道:“什么奴才……奴才就奴才……”又回头笑着,用手指着夏侯三和萧苇道:“他们给我好烟抽……不抽我就难受……我……我当然听他的话!”
    十一婆叫道:“他们是在害你,傻瓜!早晚你会知道的!”
    这时,夏侯三第三次发出厉吼道:“歪头老九,拿下她来!”
    歪头老九忽地双手一叉,肩头一抖,一双大脚板在地上一蹬,整个身子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飞鹰似地,呼地一声扑到了十一婆面前。他大声喝道:“快回去!”一双大手,就像是两把铁钩一般,猛然间,直向着十一婆双肩之上抓了下去!
    十一婆竹杖向上一举,厉喝一声道:“臭奴才!”
    可是她的竹杖方才递出一半,已被歪头老九一把抓了个准!
    十一婆怒极,她似乎不甘心为歪头老九所制,手上用了极大的力量,向外夺杖。可是,怪模怪样的歪头老九,却并不十分认真,他像在开玩笑一般地傻笑着,说道:“算了吧……算了吧……你打不过我的……何必……何必呢?”
    十一婆虽是用上了平生之力,无奈那根竹枝在歪头老九的手上,就像生了根似的,休想夺得下来!看起来,就像蜻蜒摇石柱一般,一任她摇啊、夺啊!对方那高瘦的身子却是动也不动一下!
    一边的边瘦桐,把这情形看在眼中,禁不住大大的一惊!
    先前十一婆出现,他已是十分惊异了。因为对“十一婆”其人,他是早就知道的。
    此人是江南一个有名的怪女人,她独创的“追魂七杖”,为武林所崇拜。如果边瘦桐不是亲眼看见,他决不相信,这个老婆婆竟会被困在“海角红楼”!
    正当他奇怪不能解释的当儿,又发现了第二个怪人——歪头老九!
    边瘦桐年岁虽不到三十,可是他的阅历却颇为广博,各地风俗人情堪称了如指掌!
    歪头老九一出现,从他的貌相、装束,边瘦桐已看出了端倪!
    他断定,这歪头老九是祖居边疆的“索仑族”的人!一个索仑人,武功竟如此惊人,真是匪夷所思,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想不到这海南一隅的小小孤岛上,竟是如此的一个“卧虎藏龙”之地!
    他不明白,这样武功超绝的奇人,为什么竟会甘心为南海双鸥效力?
    莫非他们都同自己一样,是由于身体的不自由,而被劫掳至此的?可是看来并不是这样……
    边瘦桐不禁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这时,眼前的情形,已显然有了变化。
    那个索仑人歪头老九,已经单手把十一婆拦腰抱定,后者似乎并不十分反抗,也许她自己知道,反抗也没有什么用!
    夏侯三一手摸着长须,呵呵地笑了,说道:“十一婆!你这是何苦呢?你也太不自量力了!”然后,他对歪头老九说道:“关上她,禁期一月!”
    歪头老九忽地打了一个喷嚏,流着泪道:“不好……我要抽……抽……”
    夏侯三看了何七一眼,何七立刻上前说道:“快进去吧!”说着伸出双手,把歪头老九推进房内去了。
    这一场闹剧,暂时结束了。
    晴空一羽萧苇微微一笑,对边瘦桐道:“你住在这里,也许暂时不适应,可是住久了,你就会觉得安然无事!”
    边瘦桐虽不了解这“海角红楼”的性质,只是他已可以断定,这儿绝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自己目前身体不自由,只能“逆来顺受”,静观待变。当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这地方不错的!”
    萧苇注目看他,道:“边瘦桐,我们很看得起你,请你放心,我们不会错待你,只要你肯合作!”
    边瘦桐笑而不答。
    夏侯三又唤来何七,对他轻声说了几句。
    何七连连点头,转身对哑童道:“背着你的主人,随我走吧!”
    司明望了主人一眼,边瘦桐点了点头。哑童背起了他,随何七上了楼。萧苇含笑道:
    “一两天之内,我会来看你的!”说着,同血鸥云翅夏侯三,向着楼后绕行而去。
    哑童司明背着边瘦桐,踏着松软的地毯,进了大厅。他立刻被眼前五颜六色的摆设耀花了眼。何七指了一下前面道:“第三个门洞,向左转!”
    司明依言上前。边瘦桐这时才注意到,大厅两则,内廊纵横,每一廊道都通向一个房间。
    这些房间都关着门,在红木的门上,分别镶有一块白色的站牌,上面号码分别为:
    一、二、三、四……
    就在第三条廊道的岔口处,边瘦桐看见了七号门牌!
    何七走上前推开门,带着哑童走进。室内布置得极为整洁,白色的被单、枕头,洗得一尘不染,壁上挂着草书的条幅,地上也铺有松软的地毯,有书案、坐椅,无不精美,富贵景象之中透出一种幽雅的气氛!
    哑童放下主人,何七冷声说道:“边相公如有事,就请拉动这根绳子,”他指了一下床边的一根红色绳子道:“这绳子通着一个银铃,自然有人来照应!”
    说着他看了哑童一眼道:“照规定,他不能和相公住在一起,可是二位岛主特别宽待,特允他在此侍奉相公!”
    边瘦桐冷冷一笑道:“多谢了!”
    何七朝旁边走过去,信手推开一扇小门,现出一间小套房。他指着房内道:“他可以睡在这里!”室内有一几一床,也颇为整洁。
    何七龇着白牙,微微一笑,道:“主人对你们真是太宽大了,你们所带的东西,甚至连兵刃,都允许你们带进来!”说着他指了指楼上道:“比起他们来,真是优待多了!”
    边瘦桐忙问:“他们是些什么人?”
    何七答道:“他们都是来自中原的名人,每人都有很好的武功!”
    边瘦桐点了点头,道:“他们为什么都住在这里?”
    何七愣了一下,道:“是二位岛主请他们来的!”
    边瘦桐皱了一下眉道:“请他们来此,是为了什么呢?”
    何七顿了一顿,讷讷地道:“和二位岛主互相研讨武功。你也是这样的!”
    边瘦桐点了点头,立刻明白了。当时不由冷冷一笑,暗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他冷笑一声,道:“方才那个叫十一婆的老婆婆说,她的武功已经都传授给你们岛主了,可是你们为何仍然要把她关在此处,不放她回去?”
    何七面色一红,不自然地笑道:“你误会了,那个十一婆一向疯疯癫癫的,她的话你怎么可以相信?”他阴森森地一笑,又道:“如果我们主人对她有恶意,她还能活着?
    我们也不会请她住在这地方了!”
    边瘦桐冷笑了一声,正要再问,何七却鞠了一躬,道:“相公不必多问,我还有事,现在要走了!”说着直起腰来,又道:“有一件事,主人吩咐要我告诉相公!”
    边瘦桐没有作声。何七笑了笑道:“这红楼附近,里许左右的地方,可以自由活动;如果越出了这个范围,最好不要涉足!”说着阴阴一笑,道:“那时要有人得罪了,可不要怪我们!”说完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边瘦桐看了一下四周,单就环境来说,那是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两面轩窗敞开着,从窗前可以看见美丽的庭院,茂盛的铁树,茁壮的仙人掌,高大的椰子树,树上结着累累的椰子!
    在司明的室外,泉水不停地流着;浴、厕都极为方便;衣架上叠着各式衣裳,且都洗熨得干净平整!
    边瘦桐仰卧在床上,长长吁了一口气,心想道:“南海双鸥果真能为我把蛊毒治好,我也不妨传授他们一些红线金丸的绝技,算是答谢他们救命之恩!”
    晚饭的时候,有一名蓝衣仆人,送来了一大盒饭食。
    边瘦桐问他什么,他只是笑而不答,惹得边瘦桐生了一肚子闷气!
    自从身中恶蛊,失去自由之后,边瘦桐对于人生,开始有了一种新的体会,过去的那种火辣辣的脾气,现在显然是收敛多了。
    自住进“海角红楼”后,一晃三天过去了。边瘦桐不急、不躁,倒是哑童司明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边瘦桐叫他推着自己到外面去散散心。房内有特别为他准备的轮椅,司明推着他,慢慢走出房间,来到院中。
    阳光下的草坪上,有一个白发黑袍的老人。这么热的天,这老人仍然穿着一袭黑袍,足下是一双福字厚底履。他在草地上背手散步,看见边瘦桐走出来,似乎很是吃惊,一双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视着他。
    边瘦桐猜知,他必定也是海角红楼的“客人”!
    俗话说:“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边瘦桐想:红楼内,定必成分复杂,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独自散散心算了。
    黑袍老人看了他二人一会儿,又回过头去,双手剪在背后,在草地上慢慢散起步来。
    边瘦桐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只见草翠花红,亭台楼榭,无所不有。在里许以外,是宽广的大海;三面环绕着小岛,像有意围困着这所“海角红楼”似的;只有一面隔着一段十丈左右的海沟,连接着另一块陆地。
    边瘦桐对着司明道:“司明,我们被困在这儿了!”
    司明口中呀呀怒叫着,一只手拍了一下胸,比划了一个飞的架势。边瘦桐冷笑道:
    “你太天真了,凭你这点本事……”说到此,他忽然顿住,猛然回头!只见那个白发黑袍的老人,出现在他们身后,距离不过数尺光景。
    黑袍老人大概没有想到会为对方发现了身形,显得很不自然地嘿嘿低笑了两声,然后点了点头,道:“朋友,你说得很对,在这地方,要想出去,真可以说是难比登天!”
    说着嘻嘻笑了几声,道:“死了这条心吧!”
    边瘦桐闻言十分不悦,他冷笑了一声,对司明道:“推我到那边去!”
    司明瞪了那陌生的老人一眼,把轮椅推到一座假山旁,停了下来。
    边瘦桐叹了一声道:“在这地方,你我一切举动都要特别小心,不要自取其辱才是!”
    话刚说完,忽然听得背后笑道:“朋友,你说得不错,一切都要小心!”
    不需要回头,边瘦桐立刻就知道,又是那个黑袍老人在答话。
    他缓缓地转过脸来,果然见那个黑袍老人正站在他的背后。
    方才他没有仔细端详这老人是什么模样,这时接近一看,才发现黑袍老人相貌好不惊人。
    只见他颧骨极高,右面腮上生有花生米大小的一粒黑色肉瘤,上面生着两寸多长的黑毛。
    这老人身材很高,皮肤焦黄,一双招风耳,向两侧挺生出去,唇下留着一小绺山羊胡子,也是黄焦焦的颜色。
    如果仅由面貌上来推断,此人实在不像一个好人!
    边瘦桐忍着内心的不悦,笑了笑道:“老丈,高姓大名?也是在此间作客么?”
    这“作客”二字,说得老人面色一红。
    他嘿嘿一笑道:“一点不错,我是这海角红楼的客人,你大概是前几天刚来的朋友吧?我已听人说过你了!”
    边瘦桐苦笑道:“时运不济,无可奈何!”
    黑袍老人冷笑了一声,道:“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不要打逃走的主意,这里的客人,有好几个因为要逃走,都作了刀下之鬼!”
    边瘦桐不由一惊道:“此话怎讲?”
    黑袍老人冷笑了一声,样子很是吓人,他说:“这里的总管也许你还没有见过!”
    边瘦桐冷然一笑,道:“你指的是那个索仑人?”
    黑袍老人一惊,看着边瘦桐,奇怪地点了点头道:“咦,原来你知道!”说着哼了一声,两边看了看,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那个索仑人,他是个杀人如同杀鸡一样的家伙!”
    说到此,他阴森森地笑了笑,道:“夏侯三和萧苇,真算没有自养活了他。这是一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他走近二人一步,低声道:“要是想逃走,必须先把这个家伙解决掉!否则,哼哼……一点办法也没有!”
    边瘦桐奇怪地道:“这人为什么这样甘心为他们卖命……”
    黑袍老人咬了一下牙,道:“他们供他一种烟抽,一抽就上瘾,不抽就难受。如此一来,那索仑人就不得不听他们摆布了!”
    边瘦桐正要再问,却听得黑袍老人咳了一声,同时他自己也听见草地上有人走路的声音。当即转过脸去一看,只见头缠白布的歪头老九,正自步出红楼!
    黑袍老人冷笑道:“这家伙烟瘾过足了,又该练他的功夫了!”
    “练什么功夫?”边瘦桐不解地问道。
    黑袍老人退后了一步,席地而坐,道:“这是他每天的功课,是专门练给我们这些人看的,你看看就明白了!”
    边瘦桐倒是很希望见识一下此人的功力,于是一声不哼地注视着他!
    歪头老九歪歪斜斜地出了红楼,伸了一个懒腰。他远远地对着边瘦桐龇着黑牙一笑,忽然背脊向后一拱,像一条蛇似的“嗖”地一声,已纵跃起来!就以这种姿态,不停地纵跳着!看起来,就像是在抽疯。
    可是他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拔得高,开始一拔三四丈高,数次之后,每一下拔起都达到八九丈甚至十丈开外!
    他的嘴里不停地发出“呼呼”的声音,在草坪之上,他就像是一头脱了缰绳的野马,到处纵跳着。
    黑袍老人阴森森地冷笑道:“看见没有?这哪里是人!”他顿了一顿,又接下去说道:“这是人能够练到的?”
    边瘦桐没有理睬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歪头老九的身法。黑袍老人又悄声道:
    “我告诉你,这家伙是装疯卖傻,其实他比谁都精明!”
    转眼之间,歪头老九已跃到三人身边。蓦地,他的身子在三人面前站住了。
    黑袍老人怪笑道:“你的功夫长进多了!”
    歪头老九咧开嘴傻笑了一声。他那双绿色的眸子,死死盯在边瘦桐身上,嘴里发着嘶哑的笑声。
    忽然,他身子向下一栽,整个身子霍地倒立了起来,只凭着两只手,在草地上飞快地转动起来!速度愈来愈快,渐渐地连他的身体都看不清了,只能看见一团转动的白色影子!
    黑袍老人冷笑了一声道:“这家伙今天是成心练给你看,这哪叫什么功夫呀?简直是杂耍!”
    边瘦桐微微笑道:“老朋友,你说错了,这是西藏的‘大转金轮’,如无真纯的气功,绝难至此地步!”
    他感叹了一声,又道:“想不到这地方竟会有此异人!”
    黑袍老人不由怔了一下,口中“哦”了一声,侧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边瘦桐一眼,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倒是我看走了眼了!”
    边瘦桐目光始终注定在场上。忽然,歪头老九啸了一声。只见他身形一阵疾转,一声狂笑,却又正正地立在三人面前!
    黑袍老叫了一声好,用力地拍着双手。
    歪头老九对着黑袍老人点了点头,忽然由身上抽出一条极长的白布带子,看来约有丈许长短。他哈哈一笑,张开了大嘴,忽地腹下一吸。只听得“刷”的一声,那条白布带子,就空一闪,如同“长鲸吸水”一般,整个儿地全都到了他的肚里!然后,他身子向后一倒,以双手托住地面,大嘴一张,用力地“哈”了一下!只听得“哧”的一声响,那条白布带,竟如同白链似地,又由他口中喷了出来!
    这条喷出的白带子,有如“长虹划空”一般,在半空里只一闪,已自无影无踪!
    这情形,直令黑袍老人看得目瞪口呆!
    边瘦桐也感到惊异,可是他心中有数:歪头老九这种功夫,一半却含有障眼法在内。
    其实这种功力,是天竺人常练的一种“瑜伽”术,只不过这怪人有所变化就是了!
    他不由点了一下头道:“好功力!”
    这时,歪头老九已收住了式,他目光看着边瘦桐,搓动双手,慢慢地走了过来!
    边瘦桐见他过来,不知是何用意,心中很是奇怪。
    黑袍老人脸色一忧道:“他来挑战了,小心!”
    说话之时,那索仑人歪头老九已笑嘻嘻地站在了边瘦桐身边。他用手指了一下黑袍老人,道:“他功夫不到……差得远!”说着蹲下了身子,嘻嘻一笑道:“听岛主说……
    你叫……”他用手摸了一下头,思想了一会儿才道:“边瘦桐,对!边……瘦桐!你名字叫边瘦桐是吧?”
    边瘦桐含笑点了点头,道:“有何见教?”
    歪头老九咽了一口唾沫,颈上的喉结蠕动了一下,站起身来,傻笑一声,说道:
    “听说你的功夫很好……”说着拍了一下手道:“来!我们来比一比!”
    说着话,倏地伸出了薄扇大小的一只手,直向边瘦桐面门抓去!
    边瘦桐全身瘫痪,此刻如果和他比武,简直是太可笑了!可是他那种大侠的风范和慑人的气质,却使人不敢轻视!
    歪头老九的手已到边瘦桐脸前!
    这位名闻天下的年轻奇侠,忽地双目一睁,低低叱了一声道:“住手!”
    说也奇怪,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歪头老九,竟忽地把手给停住了。他怔了一下,嘻嘻一笑,说道:“你……怕我?”
    边瘦桐冷笑了一声,道:“你是认为我眼前身子不能动,就好欺么?”
    歪头老九收回手摸了一下头,退回了几步。
    边瘦桐微微笑道:“你的功力虽然很高,但是取巧使诈的地方很多!”
    歪头老九黄须一翘,道:“谁说的?”
    边瘦桐面上仍然带着轻蔑的笑容道:“你骗别人尚可,却骗不过我!”
    歪头老九面色一红,怪声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边瘦桐道:“你的内功轻功都不弱,但也不见得就能超过我。你的气功,比我红线金丸边瘦桐更是差一大截!”
    索仑人大叫道:“胡说……你这个小汉人!”
    黑袍老人一听这个年轻人竟是自己久仰大名的青衣边瘦桐,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当下嘻嘻一笑,道:“原来阁下竟是边大侠,老夫真是失礼了!”
    边瘦桐苦笑道:“同为落难之人,老兄不必客气!”
    歪头老九气呼呼站在一边,那双深陷的眸子里,闪闪放着绿光。
    黑袍老人有意说道:“边兄,你方才所说的使诈可是真的?”
    歪头老九怪声道:“你……胡说!”
    边瘦桐点头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一说出来,反倒不大好意思了!老兄,你的瑜伽术,表演得十分精彩,只是手法还欠高明!”
    歪头老九后退了几步,讷讷道:“瑜伽术……你是怎么知道的?”
    边瘦桐微微一笑,道:“天竺,西藏,我都去过,如何不知?”
    黑袍老人忙道:“他手法怎么不高明?”
    边瘦桐回头笑道:“以气吸布是真,这一点是够惊人了,只是他不该再卖弄吐布一节,未免节外生枝,而且显然有诈!”他微微一笑道:“老兄,你当那白布,真的吐空而去了么?”
    黑袍老人怔了一下,道:“不是么?”
    “不是的!”边瘦桐回过头来,面向歪头老九,道:“我想那条白布,此刻仍在你的袖子里,如不心虚,请拉开袖子,让我们看看!”
    歪头老九怪目一转,泄气地叹了一声,狠狠地瞪了边瘦桐一眼,转身而去!
    黑袍老人见状,呵呵地笑了起来,道:“这家伙竟也会有服输的时候,倒真是少见!”
    边瘦桐目视着歪头老九,微微笑道:“但是你却不可轻视他,他的功力确是惊人,能够一口气吸进丈许白布的人,中原还真不多见!”
    黑袍老人冷笑道:“所以南海双鸥以其为看家狗嘛!”
    边瘦桐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以为南海双鸥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如今看来,实在是典型的小人作为!”
    黑袍老人叹了一声道:“这也怪我们功力不济,才会被他所擒。可是边大侠,你如此功力之人,却如何也会……”
    边瘦桐哂然一笑道:“我如今已是一个废人,任何人都可擒我而不费吹灰之力!”
    说到此一笑,反问道:“请问老兄贵姓高名,因何来此?”
    黑袍老人苦笑了一下道:“老夫叫关大勇,外号人称‘病鹰’,本来寄居关外,作些无本生意……”说到此嘿嘿一笑,道:“不怕你见笑,我那种买卖,虽不怎么体面,可是所劫掠的,尽是一些不义之财。不想,一次得手之后,竟会撞在了南海双鸥手上……”
    边瘦桐立刻明白了,这关大勇原来是一名独行大盗,当下笑了笑道:“这样,就被他们人财两得了!”
    病鹰关大勇冷笑一声,道:“一点不错!自从来到这赤城岛,他们命我与十一婆,还有九宫徐锡三个人,为他们筑护城河,把海水引来以为屏障……”说到此,伸手向前指了指,冷然道:“这些都是我们监工开成的!”
    边瘦桐皱眉道:“为什么要叫你们三个去做这个?”
    关大勇叹息道:“你哪里知道,九宫徐锡,乃是一个布阵的能手;十一婆是个地理精;而我则精于各种机关暗器的装置。”
    边瘦桐一笑道:“这就难怪了!”
    病鹰关大勇说到此,咬牙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们三人化费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为他们把赤城岛整理布置起来,可谓铜墙铁壁一般!”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冷冷一笑,又接着说道:“当初南海双鸥曾答允,只要工程一完,就恢复我们的自由……可是工程完后,他们却把我们三人分禁在三处,不许我们再见面。”
    边瘦桐皱眉道:“这是为什么?”
    病鹰关大勇苦笑了一下,四外看了一眼,道:“你莫非还不懂?我三人如果会同一处,他的一切秘密不就全部泄露了?”说着,忍不住连声冷笑起来。
    边瘦桐奇怪地道:“莫非你们三人,在这两年之中,就没有互相接触过?”
    病鹰关大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从来也没有!”他说道:“我们三人,由十一婆负责通道,这岛从外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可是下边却有一条条暗道,脉脉相通。这都是十一婆的功劳!”
    边瘦桐想起了来时遇见的那个老婆婆,不由点了点头道:“这人我见过!”
    病鹰关大勇冷笑道:“她如今已疯了,整天骂东骂西,真可怜。”他喘息一下又道:
    “十一婆完工之后,就是我!”他恨恨地说道:“我负责在他们所指定的地方,设下了数以百计的机关和一些小巧的暗器!”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一声:“当时我真傻,那么卖劲!要是现在,我就是死,也不会为他们出力!”
    边瘦桐为病鹰关大勇这一番话说得心凉肉跳,这才真正知道南海双鸥二人的厉害!
    关大勇叹了一声,道:“我的活完了以后,最后是九宫徐锡,他费尽了心血,在这岛上布下了各种阵势,又把阵势的破解之法,画在一张牛皮纸上,交给了南海双鸥。”
    他冷笑了一声,叹道:“想不到,南海双鸥言而无信,事成之后,竟把我们三人分别囚禁起来。”
    边瘦桐好奇地问:“他二人囚在什么地方?”
    关大勇苦笑道:“十一婆看见了,就住在楼上,每十天才放一次风,可以出来走走。
    她放风的那天,我必须闷在屋内。”
    瘦桐面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问道:“那九宫徐锡呢?”
    关大勇张开大嘴,唉了一声,道:“这人最惨了!”说到此,他压低声音道:“听说他被南海双鸥囚禁在一座石牢,大概这一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边瘦桐冷笑了一声,说道:“好狠毒的南海双鸥!”
    关大勇嘿嘿一笑,拍了一下手道:“你看,比起来,我是最幸运的了!我知道,我们三个人,要在这里养老了,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边瘦桐冷笑道:“岂止是你们?在这红楼内的人,我看谁也别想出去了!照你所悦,这座岛上,上上下下全有机关暗道,外人怎能出去?”
    说到此,他面上不禁现出一片茫然之色。忽然,他点了一下头道:“关兄,你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病鹰关大勇怔了一下道:“当然是真的!”
    边瘦桐想了一下,问:“你所布置的暗卡及装置暗器的地方,你还记得么?”
    病鹰关大勇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仔细想,大概还行,只是记不全了!”
    边瘦桐哼了一声道:“这样总比一点儿都记不得好,明天你可以出来么?”
    关大勇点了一下头,道:“可以!”他苦笑了一下,又道:“那没有用,兄弟!我对你用处是极小的!你一定要去找十一婆和徐锡他们!”
    边瘦桐冷冷一笑,道:“当然,我会去找他们的!”
    关大勇冷笑道:“找也没有用。第一,徐锡囚禁的地方你我都不知道;第二……”
    他恨声地骂道:“十一婆那个老妖婆,简直是条疯狗,见人就骂,软硬不吃,你别想从她口中问出一句话来!”
    边瘦桐怀疑地道:“你问过她?”
    病鹰关大勇苦笑道:“怎么没有?你所想的这些,我早就做过了,可是没有用,十一婆她不相信任何人!”说到此他搓了一下手,又道:“就算十一婆肯合作,找不到九宫徐锡也是没有用的。再说那个索仑人,也不好对付,万一惊动了南海双鸥,更是自寻死路!”
    边瘦桐只是微笑不语!
    关大勇看了他一下,皱眉道:“何况,你身子又不方便!”
    边瘦桐哂然一笑,说道:“无论如何,我也要试试看的!”
    关大勇不屑地笑了笑,道:“好吧!那你就试试吧!”说着看了一下天,道:“我要进去了!”
    这时,忽见怪人何七由楼内走出,远远唤道:“边相公请返,岛主看你来了!”
    红线金丸边瘦桐微微一笑,对哑童司明道:“把我推回去,我倒要看一看他们对我如何?”
    病鹰关大勇本来要走,闻言忙回身道:“喂!老弟,可千万注意,说话要留神。刚才我们所说的,一个字也不能透露,要不然咱们可都没有命了!”
    边瘦桐微笑道:“你放心,明天这个时候,在此会面,你要把图画出来!”
    关大勇咧着嘴,微微一笑,道:“你真有这个意思?”
    边瘦桐微笑道:“难道会跟你说着玩?”说着挥了一下手,司明推着他直向“海角红楼”而去。
    何七焦急地催促道:“快点吧,二位岛主等了很久了!”说着领他们一直进到厅内。
    只见夏侯三和萧苇,一脸怒容地坐在客厅内,见了边瘦桐,萧苇冷笑道:“我告诉你,以后少和关大勇接近!”
    夏侯三嘻嘻笑道:“这个老小子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萧苇愤然立起道:“你们说了些什么?”
    边瘦桐冷冷一笑,道:“奇怪,谈几句闲话也不行么?”
    萧苇愤愤地坐了下来,凛然道:“他和十一婆,都是这里的危险分子,早晚有他们的好看!”说着回头叫了声:“老九!”
    边瘦桐这才发现,一边靠墙的地方,站着歪头老九。他自被边瘦桐拆穿骗术之后,满脸的不高兴和忿忿之色。
    晴空一羽萧苇冷笑道:“以后,对关大勇要严加看管!五天放他出来一次!”
    歪头老九答了一声:“是!”
    话没落音,就听得厅外呵呵一声大笑,道:“五天太短了!二岛主,我关大勇一辈子不出来也没有关系!”
    众人偏头看去,见病鹰关大勇大步自外走来。
    他远远地抱拳道:“今天真是难得,两位岛主一齐驾临,老夫失敬了!”
    晴空一羽萧苇怫然道:“我们愿来就来,你何必多嘴!”
    关大勇嘿嘿笑道;“话虽不错,可是我关大勇愿去却不能去!这又该如何解释?”
    血鸥云翅夏侯三双目一瞪,厉声叱道:“关大勇,你可要放明白一点,我们对你已是很留情面了,再要出言无状……”说着一阵阴森森的冷笑,那双凸出的瞳子,射出闪闪的凶光,恶狠狠地道:“不要以为我们制你不得!”
    病鹰关大勇果然为夏侯三的话给吓住了,他脸色一变,不自然地笑道:“你们要把我怎样?”
    夏侯三嘿嘿一阵冷笑,道:“你应该很清楚,还问我作甚?”
    病鹰关大勇面色泛白,苦笑道:“你们总不会把我们三个人……”才说到此,萧苇一瞟边瘦桐,厉叱道:“关大勇!”
    病鹰关大勇怔了一下,以手捂嘴,道:“哦……恕我失言,我忘了!”
    萧苇偏头对歪头老九哼道:“送他回去!”
    歪头老九走到关大勇跟前,傻傻地笑道:“走……吧……嘻!”
    关大勇看了边瘦桐一眼,长叹了一声,随着歪头老九回去了!
    晴空一羽萧苇微微一笑,对边瘦桐道:“这人常常胡言乱语,你以后少理他!”
    边瘦桐笑了笑道:“我理他作甚?”
    血鸥云翅夏侯三道:“边瘦桐,今天我们二人是专门给你治病来的。往后,你将是一个健康的新人了,可喜、可贺!”
    边瘦桐苦笑道:“没有那容易吧?”
    夏侯三鼻子哼了一声,一扬手,道:“就凭这个,手到病除!”
    边瘦桐抬眼看去,见他手上持有一个四方形的白木小盒子,心中不由一动,但不知是什么东西。
    晴空一羽萧苇道:“进房去再说吧!”说着亲自推着他返回室内,司明跟随而入。
    进室之后,关上了门,夏侯三嘻嘻笑道:“边瘦桐,我们有言在先,我们救你可不能白救,你应该知道,如果这次你被红衣狮门的人带回去,下场恐怕不堪设想……”
    他咳了一声,用手指了一下那白色的木盒,接道:“这条母蛊,是我昔日在苗疆以万金购得,今日为了救你,只怕它性命难保。我们为了你,牺牲可以说是太大了!”
    这一点,边瘦桐对南海双鸥自是感激不尽,当下微笑道:“你们有何要求,只请明言,如能尽力,甘愿效劳!”
    萧苇点了点头道:“只要你把红线金丸几种特殊打法传授给我们,就够了!”
    边瘦桐点头道:“你们救我性命,我如连这几手功夫也不忍割舍,也太说不过去了。
    二位请放心,边瘦桐一言既出,绝不反悔!”
    夏侯三微微一笑,道:“有老弟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不过凡事要先小人而后君子才好!”说着由身上掏出了一张字据,展了开来,道:“那就请老弟打个手印,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边瘦桐冷冷一笑,说道:“这么做,是否太多余了?”说着遂以拇趾沾了一下印色,在那张字据上按了一下。血鸥云翅夏侯三急忙忙收了起来,笑道:“边老弟!你实在是大仗义了!”
    他坐了下来,双目眯成了一条缝,道:“我这就开始为你除去那个祸害!”说完,他偏过头来,对晴空一羽萧苇道:“你千万要注意,它一出来,就要尽快地置其于死地,否则我这条母蛊性命难保!”
    萧苇冷笑道:“这恐怕不易吧!这家伙刀剑不入,想要一下弄死它很难!”
    夏侯三哼了一声道:“我们这就来看看!”说着,他令边瘦桐坐好,解开了上衣,并且把门窗全都紧紧关上。血鸥云翅夏侯三正正地坐在他的对面,嘿嘿笑道:“边老弟,你全身要放松,心念要专一,否则,那条雄蛊不会出来!”
    边瘦桐点了点头,目光收敛,心念归一。
    血鸥云翅挥一下手,对一边的哑童司明道:“你要避开!”
    司明也知道这种东西的厉害,当下返回自己房中;何七也躲到了门外,室内只剩下了南海双鸥及边瘦桐三人。
    只听得夏侯三一声低叱道:“开!”右手向匣面上重重的一击,“叭”的一声,木匣顿时张了开来!立刻,由盒内“吱”的一声,飞出一条怪虫来!
    边瘦桐从未见过这种毒虫的形象,此刻乍然一见,不免吓了一跳。
    只见这条毒蛊,约有脚拇趾那么粗细,通体奇白,头小身大,状极丑态。样子像蚕,可是却比蚕精得多,背脊上有一道明显的红线,一张钩形的嘴,长长地伸着;在它两助之间,生有四只极小的翅膀,能够在空中任意飞行!
    它出匣之后,在空中飞了一圈,又向四壁乱撞一气,吱吱之声,极为刺耳。
    边瘦桐不解,这么做,如何能够引出自己体内的雄蛊?
    可是这个念头尚未转完,便觉得丹田穴内一阵奇热,两处气海穴连连跳动,似有一物在内隐隐爬动!
    空中的雌虫飞了一转之后,忽地飞到了边瘦桐身边,四只短翅频频扇动,身子停在空中,口中吱吱地叫道,声音越来越响。
    边瘦桐觉得体内跳动得更加剧烈,知道那条雄蛊被雌蛊声音所诱惑,可能就要出来了。但他知道,此蛊极为精灵,一旦自己意念旁思,血脉逆流,就会被它察觉,那时再想诱它出来就不容易了!所以,尽管肚内奇热如焚,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脑子更是不敢有丝毫旁思!
    过了许久,只听得“吱”的一声怪啸,一股热流,倏地自肚脐中猛射而出!
    夏侯三惊叫一声:“不好!”右手倏地朝空中一点,以“乾元指”力向那条雄蛊点去!可是已晚了片刻。
    当空中,只听得吱吱一阵翻扑之声,二蛊已纠缠在了一起!
    晴空一羽萧苇又要出手,被夏侯三拦住道:“已经晚了!”
    萧苇急道:“再不救,那条雌蛊就别想要了!”
    夏侯三叹息道:“再等一刻,看看情形吧!”说话间,雄雌二蛊已在空中缠成了一团!
    只见那雄蛊就像条毒蛇似地,把那雌蛊缠得紧紧的,那张钩形的红嘴,死死地盯在雌蛊右面的肉翅之上,雌蛊负痛,吱吱尖叫,其声刺耳!
    它们在空中飞了约有十数个来回。
    忽然二蛊“吱”的一声,分了开来!那条雌蛊“叭”的一声,自空中坠落下来。那条雄蛊,却猛地向发亮的窗上撞去!
    因为事先早有防备,窗口放下厚厚的竹帘。这雄蛊飞落其上,四只肉翅嗡嗡直响!
    不停地用那伸出的长嘴,在竹帘上乱噬,眼看着竹屑纷纷落下!就在这时,萧苇一声断喝:“该死的东西,你还想跑么?”
    只见他右手中食二指一骈,朝着帘上那只雄蛊一指。那雄蛊发出了一声怪叫,那微微发亮的身子,在帘上一阵乱颤,“叭”的一声由帘上落了下来,在地上嗡嗡转动几圈,又倏地鼓翅而起。
    萧苇跨上一步,骈指又点。血鸥云翅夏侯三连忙大声阻止道:“且慢!”
    可是萧苇这种隔空乾元指力,已臻相当境界,指力发出,再想收回已是不及!
    这一指,正点在那条雄蛊身上,那蛊四只肉翅一阵乱颤,立时就不再动了。
    夏侯三见状,重重跺了一下脚道:“唉!你这是何必?”
    萧苇一怔道:“你不是要我把它弄死么?”
    夏侯三叹了一声道:“你莫非没看见,那条雌蛊已经死了么?现在二蛊全死,我们是一无所有了!”说完长叹了一声,走到那条雌蛊处,弯下身来看了看,自语道:“好厉害的东西,果然不出我所料,它已死了!”
    萧苇皱眉道:“老大!你弄什么鬼?这条母蛊怎么会死了呢?”
    夏侯三冷笑了一声,看了边瘦桐一眼,道:“为了你,我赔上了这条母蛊!”说罢,他面向着萧苇道:“我方才忘了告诉你,这种毒蛊,生性奇淫,雄蛊尤甚。只要一闻雌蛊鸣声,必定立时赶住,就是火海沸汤也阻止不住。可是一经交尾之后,却又凶性毕露,雌蛊如非见机逃避,非得丧命其口不可!”
    他说到此,长叹了一声道:“想不到这条雄蛊,竟如此厉害,我这条雌蛊,已有十年的功力,竟会被它几口就咬死了!”说罢兀自连声叹息,摇头不已。萧苇听了,漫不经心地一笑道:“死了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去苗疆,我设法再给你弄一条也就是了!”
    夏侯三冷笑道:“说得好轻松!只怕你走遍了苗疆,也找不到如此有气候的雌蛊了!”说着他走到边瘦桐身边,仔细地看了看他,点头道:“恭喜你,你的身子已无妨了!”
    在那条白线蛊离开他身子的一刹那之间,边瘦桐就觉得身上一轻,顿时百脉俱通,就好像负在肩上的千斤重担,突然被人除去一般。
    他含笑点头道:“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夏侯三按着他的肩膀,呵呵笑道:“老弟!不用这么说,来日方长,以后看你怎么报答我们了!”
    边瘦桐大病突去,只觉得全身上下舒适无比,情不自禁地起了浓厚的睡意。当下双目一合,竟自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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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红线金丸戏双鸥
    等到边瘦桐一觉醒来的时候,早已是红日西沉,满室晚霞红光!
    他伸了一个懒腰,忽然发觉自己手脚竟能自由行动了,禁不住心内一阵狂喜,当时翻身下床,唤道:“司明快来!”
    司明闻声跑进来,见状惊喜得呆住了。他张着大嘴,口中呀呀直叫。边瘦桐哈哈大笑道:“我已经复原了,你还不相信?”说着他来回在房内行了数步,倏地转到司明背后,双手霍地一举,竟把司明给举了起来!
    这时,他才真正相信自己果真复原了。
    放下司明,他再次发出了一阵大笑。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
    只见头缠白布的歪头老九,面门而立,脸上带着冷冷的微笑。边瘦桐对于此人,一直存有戎心,当下冷然问道:“有何见教?”
    歪头老九抬了一下手上的托盘,盘内有一杯茶。边瘦桐含笑道:“怎敢劳动大驾,真是太不敢当了。”说着上前去接。
    歪头老九咧开两片厚唇,嘻嘻一笑,一手持着茶盘,伸了出来,目光中,闪烁着诡谧的冷笑!
    边瘦桐手指方接触茶杯,便觉得杯上透过一种内力,轻轻一端,那盏茶杯竟纹丝不动!
    他不由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这个索伦人是借此向自己示威较劲的!
    他当下微微一笑,道:“好重的茶杯!”说话之时,猛地一提丹田之气,五指向茶杯一沾,缓缓地把那杯茶端了起来!
    歪头老九面色忽地一变,手上那张茶盘猛地一抖,口中怪笑了一声!
    边瘦桐顿觉手上的茶杯似被一股无形的大力猛然地重撞了一下,那杯子急速地一抖,差一点儿脱手而落!可是边瘦桐所练的“两磁真力”,已有了七八分的火候,此刻已在不自觉之间,恢复了他昔日的功力。这时他手下的杯子,虽被大力一举,只不过是颤动了一下,非但杯子本身没有破裂,就连杯内的茶水,也是一滴都没有溢出!
    他装作没事的样子把茶杯送到唇边,呷了一口,含笑道:“好茶!”
    歪头老九面色苍白,呆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忽然听他口中一声低叱,整个身子如同旋风似的,“嗖”一声,已到了边瘦桐身边。他手上那竹制的托盘,倏地抢了起来,照着边瘦桐搂头盖顶地猛然打了下来!
    红线金丸边瘦桐自他一进来,已对他存心提防。这时见状,一声冷笑,右手一提衣襟下摆,身子如同电闪星驰一般,已转到了一边!
    歪头老九的这一托盘,擦着他的衣边,猛然地打了下去!
    边瘦桐口中低喝了声:“奴才无礼!”他手上的茶杯,倏地脱手而出,直向那瘦高的歪头老九面门之上掷了过去!
    茶杯本身的力量,再加上边瘦桐加在上面的真纯内力,这茶杯之上的力量,确实相当厉害!
    就在这时,人影一闪,一人哈哈笑道:“好功夫!”紧接着一伸手,已把这飞来的茶杯,接在手中。杯内茶水,高高地溅了出来,几乎溅在了这人的脸上!
    边瘦桐不由吃了一惊,因为这人竟能接住茶杯,而杯身不破,只此一点观之,此人确实有极高的真纯内力!待他转过身来,才看清了,来人竟是睛空一羽萧苇,他哈哈大笑道:“什么事,叫你发这么大脾气?”一面转过脸来,对着歪头老九叱道:“还不下去!”
    歪头老九咧了咧嘴,嘿嘿笑了几声,转身而去。
    边瘦桐走了几步,笑道:“适才我有冒味,尚希勿怪!”
    萧苇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微微笑道:“莫怪江湖上把你形容成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你的功力果然惊人,佩服!佩服!”说到“佩服”二字之时,他的右手平平地按在了那盏茶杯之上。等到他手掌移开的时候,边瘦桐发现,那盏盛有热茶的茶杯,竟自深深地陷入桌面之内,杯口与桌面一般的齐平。
    这种功夫,真够惊人了!
    试想红木的桌面,坚比铁石,即使刀剑亦不易扎入,更何况一个茶杯呢!
    边瘦桐心中不由动了一下,可是他表面上仍带着自然的微笑,毫不惊奇地走过去,低头看了一下桌上的茶杯,叹息道:“萧兄未免太暴殓天物,好好的桌面,按了这么一个大窟窿,岂不可惜?”说着,他平伸右手,在杯口上一按一提,只听得“波”一声,那盏陷于桌内的茶杯,竟自离桌而起,桌上留下了一个圆形的窟窿!
    睛空一羽萧苇面色微微一变,接着狂笑一声道:“你也未免太妇人之心!”说着他双拳一抱,道:“今日特来奉请,要学一学你拿手的红线金丸上的功夫!”
    边瘦桐想了想,慨然道:“二岛主如此见爱,真令我惭愧,其实以二岛主如此功力,又何必要学我这雕虫小技?”说着一笑,又道:“不过曾有言在先,我也只好班门弄斧了!”
    他回头对司明点头笑道:“把我的暗器皮袋给我!”
    司明入内室,取出一个约有饭碗大小的鹿皮囊来。边瘦桐接在手中,含笑道:“夏侯兄不知在何处?我们走吧!”
    晴空一羽萧苇目光一扫他手上的镖囊,哂笑道:“这就是你的独家暗器‘红线金丸’么?”
    边瘦桐道:“正是!”
    萧苇接过笑道:“让我见识一下!”说着解开袋中丝绳,打开袋口,只见袋内金光闪烁,耀目生花。那所谓的“红线金丸”,每一枚只不过黄豆一般大小,每枚金丸之上,带有一道极细的红线,但不易看出来!
    睛空一羽萧苇,看在眼中,不觉甚为稀罕。他真不明白,这么一枚枚小小的暗器,竟会有那么惊人的功力。当下含笑递还给边瘦桐,心中却不禁有些跃跃欲试。因为他和拜兄夏侯三,在暗器上都有极深的造诣。他心下暗想,等一下,要先在暗器上,与红线金丸较量一下,如确实高超,他才肯甘心情愿地向对方学习。心中想罢,领着边瘦桐出了“海角红楼”,直向后院转去。
    自从与病鹰关大勇交谈之后,边瘦桐对这赤城岛开始留心注意起来。
    这会儿,晴空一羽萧苇要带他至岛主住处,他正可借此机会,仔细地观察一下,看看这岛上防务的虚实。
    二人穿过了草坪,走到十丈开阔的海沟,见岸边设有极高的铁丝网,网上布有数以百计的铜铃。铃网附近,设有暗卡,有人要由此越墙而过,那实在是不大可能的,更何况网墙之下,又是波涛汹涌的海水!
    这时,只见一只白色的篷舟,正自泊在岸边,那个名叫灵哥儿的童子,正立在船头之上。看见二人行近,灵哥儿忙下舟开门,萧苇笑道:“不必!”
    只见他身形狂飘而起,“刷”的一声,已越过了那面铁丝网,如同一只鸥鸟一般,落在小舟之上。随后他朝着边瘦桐招手道:“朋友,你也过来!”
    边瘦桐望了望,笑道:“好高的墙!”说话间,身形纵起,向网墙上一落,那网上的数百枚铜铃,立时哗然大响了起来。
    边瘦桐故意惊慌失措般地由墙上跃下来,落在了船板之上,面色大变地道:“好险呀!”
    萧苇望在眼中,不由微微一笑,心中甚为得意,暗忖道:“如果是静夜里,这些铃铛能发出更大的声音,声闻数里,不愁不为别人听见!”
    边瘦桐故作吃惊地抬头看了看,摇头叹道:“再高一尺,我就无法越过了。”
    晴空一羽萧苇微微一笑,挥手道:“开船!”他心中正自得意,转念一想,暗叫了一声道:“不对!其中莫非有诈!”
    萧苇一双瞳子慢慢注定在边瘦桐身上,心中疑惑地想道:“久闻此人已得内外武功真传,却怎会如此不济?想必是别有用心!”当时也不道破,只是冷冷一笑。
    小舟在灵哥儿的操纵之下,不多时已划抵对岸!
    登岸之后,边瘦桐才发觉,这赤城岛真是一个天然的险要之地,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只见岛上四侧,皆是高约百丈的峭壁,其上满生着绿树,仿佛是一个天然的翠屏,围绕着一片平地绿茵。再看附近,花红草绿,清泉茂林,真可谓人间仙境,美景无限。
    萧苇带着边瘦桐绕过了一片草地,眼前是一溜约有七八丈长短的花架。花架之上,盛开着一种黄色的花,绿叶相衬,美不可言。
    花架的尽头,有一幢黄色石块筑成的平房,门窗为淡绿颜色,四面搭出宽敞凉棚。
    晴空一羽萧苇同着边瘦桐来到这里,立住了脚,他指了指那长长的花廊,笑道:
    “你看,在这里表演你的独门暗器手法,岂不是再理想不过么?”
    边瘦桐这才知道他把自己带来此处的用意,当时点了点头,道:“这倒真是一个好地方!”
    方言到此,就闻得一阵沙哑的笑声道:“我猜老二会把你带到这里,果然不错,算我精明,先你们一步!”
    二人俱都一怔,寻声望去,就见在一丛开着的花树之下,血鸥云翅夏侯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藤椅之上,手上端着一个精致的茶杯,正自啧啧有声地喝着!
    晴空一羽萧苇不由摇头笑道:“什么事要想瞒着你,那可是真不容易。好了,你也别坐着啦!”
    夏侯三搁下手上的茶杯,微笑着走过来,道:“边老弟,这个地方安静极了,绝无外人敢轻涉一步,你那一身绝技正可以在此展露一下,也叫我兄弟一来开开眼,再者也学学高招!”
    他说着话,已走到了边瘦桐身边!
    边瘦桐发现,在此老的后背右侧,佩戴着一个长形豹皮扁囊。扁囊之内,露出了十数束白色的羽毛,看来很是扎眼!
    边瘦桐在暗器上的造诣,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的阅历十分广泛。只是这么一眼,他心中已明白,不禁暗暗吃惊!他知道夏侯三佩带的这些羽毛,乃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一种奇特的暗器,名唤“鹤嘴白翎”,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暗器!
    这种暗器,据说是用一种特有的山藤制成的,山藤本身就是尖锐如椎;而且坚比铁石,所以无需再加上铁头,就可使用。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这种怪藤之内,可分泌出一种紫黑色的液汁,其毒无比,见血封喉!表面看来是干硬的一根,手摸腰揣也无防,但只要一见血水,毒汁立散。所以这是一种骇人听闻的东西!武林中,对于这种“鹤嘴白翎”,持有两种看法:一种自诩正道中人,不屑使之;另一种人,却认为这种暗器本身不易寻制,兼以打法特殊,如无极为高深的内功造诣,那是没有办法使用的!
    想不到,这种失传已久的暗器,今日竟会在这个怪老人身上发现。由此可知,这夏侯三定是此道的高手了!
    边瘦桐有了这番认识,对于此老更是存了戒心。当下,他微微笑道:“夏侯岛主太会开玩笑了,我那两手玩艺儿,在二位岛主眼中,真可说是不值一看,哪里敢说‘开眼’,真太取笑了!”
    他只不过是一种顺口的客套,却未想到血鸥云翅夏侯三把一双三角小眼一瞪,发出一阵低沉的怪笑,道:“怎么着兄弟!你说话不算数么?”
    边瘦桐叹道:“老兄你误会了,我只是自惭学浅,不敢‘野人献曝’而已!”
    夏侯三仰天狂笑了一声,道:“老弟,你别太把自己看重了!”说着他由鼻中哼了一声,道:“你真以为你的红线金丸天下无敌不成?”他样子极为轻狂地道:“兄弟,别忘了今天你是到了南海,面对的是南海双鸥!”
    他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豹皮囊,道:“我老头子要用这一种暗器,领教一下你的红线金丸,兄弟,你可不必客气!”他侃侃不绝地道:“我们有言在先,我手下可是不留情的!你能躲过最好,躲不过我也无可奈何!”
    边瘦桐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套话,非但不怒,却禁不住一笑。他点了点头,道:“夏侯岛主这番话,我明白了!”
    他笑了几声,接下去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老实说,我既然敢来,也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当然,要想活命,非要胜你不可!”
    南海双鸥不由对看了一眼,没有作声。
    血鸥云翅夏侯三冷哼一声,道:“你很聪明!”
    边瘦桐微笑点头道:“我这条命既为你二人所救,就是死在二位手中,也没有什么可惜!”说着露出雪白的一口牙齿,看了二人一眼,冷然道:“可是我并不一定会死,你们想学会了我的打法以后制我于死地,也没有那么容易!”
    夏侯三尴尬地笑了一声,道:“老弟,你把我们兄弟想得太不是人了!”
    边瘦桐哈哈一笑道:“那么,就请高抬贵手!”
    晴空一羽萧苇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别光斗口呀!”
    夏侯三回头笑道:“便宜你这小子了,我们打架让你冷眼学招!”说到此,他对着边瘦桐点了点道:“来!我们就比划一下吧!”
    只见他身子微一晃动,已自拔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了花架之上!
    此老在架上那个站式,不歪不正,不前不后,一双长臂垂在膝旁,竟是一副开玩笑的姿态!
    可是在边瘦桐的眼中,却是莫测高深!他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是一个大大的劲敌,稍一大意,就会有性命之忧!
    当时他足尖一点,用“燕子穿云”的轻功绝技,把身子腾了起来,扑籁籁地落在花架的南端!只用右足尖点着架上的横枝。
    他的身子看来,简直就像是风摆残荷,可是一任他怎么摇动,足下却始终离不开那一个“点”。
    夏侯三看到此处,哑着嗓音叫一声:“好!”然后迈动两只脚,在花架上前后走动起来!
    边瘦桐目光含蓄地看了他一眼,自袖内取出了那装着“红线金丸”的鹿皮小袋。这小袋之上,系有一根细长的红绳。边瘦桐把它套在颈上,足下也开始跳动起来。
    血鸥云翅远远看见,高声笑道:“红线金丸预备好了?”
    瘦桐朗声道:“你的鹤嘴白翎也预备好了么?”
    夏侯三忽然站住了脚,嘿嘿笑道:“你果然是好眼力!”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只见他两只手霍地向前一伸,整个身子直直地向后平着窜了出去!
    边瘦桐见他不直向自己奔来,却向相反方向驰去,心中已自明白,此老要发暗器了!
    果然不出所料!
    这个干枯瘦削的老人,足下方一着架,倏地右手向前一伸,整个身子向后一个倒仰,“犀牛望月”式,把上身仰了过来。几乎同时,他口中低叱了一声:“看箭!”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上已取出一支“鹤嘴白翎”,白羽一闪,这支羽箭已自掷了出来!
    他的打法十分奇怪,不是用臂力或是腕力,而是仅仅凭着大中食三个指头的“捻”
    力。
    这支“鹤嘴白翎”一出手,发出“哧”的一声响,只一闪,已到了边瘦桐面前!
    速度之快,真令人措手不及!
    可是边瘦桐早已有备在先。就在夏侯三仰身的刹那之间,这位少年侠士,已把肩膀向左错开了数寸!这时见暗器打到,身子向左一滚,就势以中食二指的指尖,向外一钳,已把这支“鹤嘴白翎”钳在了指上,他口中冷笑一声,道:“好箭!”
    这句话尚未说完,那夏侯三倒过来的身子,借两手弹动之力已腾了起来!白白的长须,在暮色之下,看来就像是一个凌空的老仙人。他那张开的一双手臂,活似一只大鸟,令人联想到南海双鸥的名号,绝非是平空捏造的,而是其来有因!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第二支“鹤嘴白翎”又掷了出来!
    这一次却是由上往下发出的!天空里,只可以望见一个小黑点。待你能够看清楚的时候,就已到了你的眼前了!
    然而,夏侯三这技艺超卓的暗器手法,今天在这个年青人的身上,却仍然占不到丝毫的上风!
    他的暗器一出手,就听到对方一声朗笑!边瘦桐拧身而退,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间,把原先捏在手中的那支鹤嘴白翎箭,随手向空中抛了出去!
    两个小黑点,在空中甫一接触,只听得“崩”的一声,向两侧飞去!
    夏侯三身子下坠,边瘦桐背道而驰!
    两个人对于眼前发生的事,一眼也不看,足下都展开了轻功提纵之术!在这黄花盛开的花架之上,两个人那倏起倏落的身形,有如星丸跳掷,快得不可捉摸!
    一刹那,二人碰在了一块!
    夏侯三怪叱了一声:“看打!”五指向外一探,直向边瘦桐前胸插过来!
    边瘦桐不由吃了一惊,他想不到,在暗器手法之下,居然还包含着掌法在内!
    他倏地凹腹吸胸,一式“老子坐洞”,身子向后一坐!
    可是夏侯三这种掌法,纯是一招虚式。就在掌法打出去的同时,他带着一声长笑,夹起了股劲风,由边瘦桐的头顶上,极快地掠了过去。
    边瘦桐这才知道,对方原来是施的花手!他不由面色一红,因为这种手法,暗中含着轻视的意味在内!
    他冷哼了一声,就在弯身下腰的刹那间,手心中已取了三枚红线金丸!
    夏侯三腾在空中的身子,向下一落!黄花被他带下来的风力,压得左右摇曳时,这个怪老人,又拨出一支“鹤嘴白翎”。
    边瘦桐存心要让他在暗器打法上出一次丑,以泄他对自己心存轻视之愤!就在夏侯三身形将转来转之间,边瘦桐口中厉叱了声:“打!”
    夏侯三四肢一松,整个身了向下一矮!在这个时候,他犹然未曾忘记,要瞻仰对方金丸的打法!
    他看见一枚金色的豆子,由对方掌心里一跳而出,方向却是垂直而上!
    血鸥云翅心中正自惊异,却见对方指尖向下一招,只听见“吱”的一声。一股尖哨似的风力,一闪而至,几乎令人无法看到它的踪迹,自然,也就无从捉摸它飞来的部位!
    夏侯三只觉得眼前一亮,金光一闪!眨眼之间,耳根之下,一凉一热,金丸已擦耳而过!凭着他那一身迅捷的身法,也不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地身形一扭,整个身子像个大车轮似地,平空一拧,直向花架之下坠去!
    可是他并没有掉下去,而是伸出右手,用三个手指轻轻捏住花架的一根横枝!
    不料就在这时,第二枚金丸打到了!令人惊异叫绝的是,这枚金丸就像生了眼睛一般,竟自夏侯三捏着花枝的手指缝隙之间,一滑而过!
    血鸥云翅夏侯三,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由吓出了一头冷汗!
    他闷哼一声:“好暗器!”那垂吊着的身子向前一荡,左手向后一探,又一支“鹤嘴白翎”哧地一声掷了出去!同时他的身子,向前一跳,仅用右手一个指头,又钩在一枝突出的花枝之上!那花枝只有小指粗细,而夏侯三用一指钩垂着,偌大的身子竟凌空不坠,这种凌虚踱气的功夫,也确实令人有“叹为观止”之感!
    边瘦桐看到这一情形,足下轻似猿猴一连点过三条横梁;口中叱了声:“着!”二指一捻,“哧”地又发出一枚金丸。
    这枚金丸在红日之下,划出了一道光华闪烁的金线,一闪而出,不偏不倚,正打在夏侯三借以托身的那枝花茎之上!那细若小指的花茎,为金丸一折为二。
    夏侯三悬空的身子,再也垂挂不住了!他手指一松,口中“哦”了一声,整个身子翩然坠落而下。
    落地之后,他那一张苍白的脸,顿时变得血也似的红,颔下的白须,就像银针似地,瑟瑟抖动!
    他抬起头来,只见年轻的边瘦桐正迎面立在花架之下,手上拿着一枝“鹤嘴白翎”,正自低头细细地观看着!微风拂动着他翩翩的长衫,他的神态是那么安详,丝毫不显得浮躁,他微微一笑道:“承让!”足下微点,已翩若惊鸿似地飘落而下!
    血鸥云翅夏侯三恶狠狠地盯视良久,未发一语,忽地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边瘦桐哑然失笑,内心也感到有点过分。这时,晴空一羽萧苇含笑过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只能赢人家,别人不能胜他,平素和我较技也是一样!”说着笑了笑,道:“你不要介意!”
    边瘦桐歉然道:“夏侯岛主手法高明,失之于大意,我只是侥幸取胜而已!”
    萧苇沉声笑道:“算了吧,旁观者清,你的红线金丸,果然有玄妙的动力,我见你屈指捻指,皆异于一般,你肯传授给我么?”
    边瘦桐点了点头,内心深为佩服,因为自己金丸的奥秘全在指掌之下,不意这萧苇竟能有见于此,如此观察能力,绝非常人所及。
    他对这位萧二岛主,从一见面,就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在他气质之上,似乎有某些地方和自己相似。
    萧苇豪迈、率直的个性,以及他英俊的面貌、古铜色的肌肤,都能在初次见面的刹那间,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红线金丸边瘦桐为了报答活命之恩,虽明知对方来路不正,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已岂能中途反悔?于是就很实在地把这种暗器的奥秘之处,对萧苇讲解了一遍。他发现,这位看来年岁和自己相仿的青年人,有着超人的智慧和理解力。
    边瘦桐只微微一点,萧苇立刻能触类旁通;而且总要追问得很清楚,直到想不任何疑问才住日。
    最后,他满意地笑道:“你这些手法,的确很奥妙,但我可以说已学会了,不久以后,你就会看到我在这方面会有惊人的成就!”说着,他一双明亮的瞳子里,散发出了灼灼的精光。边瘦桐忽然怔了一下,突然感觉到,萧苇这句语说得太可怕了。他吃惊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之间种下了大祸,因为南海双鸥的一切行为,对自己还是一个谜!对于一个“谜”一样的人物,自己怎能如此的推心置腹?怎能把自己视为不传之秘的绝技,倾囊传授给他?简直是太糊涂了!他这么想着,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这神态,立刻为晴空一羽萧苇发现了。他朗笑了一声,拍了拍边瘦桐的肩膀道:
    “你是一个很重义气而诚实的人,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敢打睹,你现在后悔了!”
    说着笑了笑,问道:“是不是?”
    边瘦桐一笑道:“你猜错了!”可是他内心实在佩服对方心思的慎密,禁不住看了他一眼。萧苇哈哈大笑道:“边兄,你放心,我虽然学会了这种暗器的奥秘指法,可是并不精纯,要想达到你今日的功力,我看非五年不能竟功!”说到此,他又爽朗地笑一声,道:“可是……你会等我五年么?”
    说完,他又大声地笑了!
    边瘦桐点了点头,苦笑道:“我只是守信传授于你,至于你今后怎么去用它,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又何必去管呢?”
    萧苇忽然冷笑道:“边兄,你错了。”
    他用冷峻的双目,注视着边瘦桐,道:“如果你知道一个人用你的功夫去杀人、去作恶,你会如何?你难道不管?”
    边瘦桐怔了一下,道:“可你是不会的!”
    萧苇哈哈大笑道:“我们交往太浅,彼此都不太了解,但我相信,在对某些事情的观点上,我们是有相当出入的!”
    边瘦桐冷然道:“此话怎讲?”
    萧苇狞笑了一声,道:“就善恶两个字来说,我和你的观点,一定是不同的!”
    边瘦桐皱了一下眉,道:“怎见得?”
    萧苇一笑道:“很简单,就以一个‘杀’字来说,你我的看法必然不同!”
    边瘦桐摇头笑道:“我并不是菩萨——戒杀!”
    萧苇冷笑道:“不!你戒杀!”
    边瘦桐怔了一下,点头道:“我剑下不死无罪之人!”
    晴空一羽萧苇忽然狂笑道:“这便是了!”
    边瘦桐觉得这个年轻人一身全是劲,即使在一言一笑、一举一动之间,也无不充满一种灼人的活力。他对于是非观念的见解,更是惊人!
    他收住笑声,直视着边瘦桐,道:“可是对于所谓罪人,该如何判断?由谁定的罪?
    什么罪?怎么样就算犯了罪?相反的,好人,怎么好?谁定的标准?”
    说着他用力拍了背上的剑匣一下,发出了“呛”的一声,道:“我的宝剑可不管这些,也许见人就杀,也许一个都不会杀!”
    他说着,目光闪闪,极为可怕,振振有词地道:“我杀我恨的,我爱我所喜欢的,谁也管不着!天地既生下我,我就有我自己的权力!”
    边瘦桐不由朗笑了一声,抱拳道:“道不同,不与谋,恕我告辞!”
    萧苇忽然拉住他的一只手,笑道:“你放心,今天不跟你打架!”说着松开了手,紧蹙眉头,道:“奇怪,你的眼光为什么也这么俗浅?”
    边瘦桐冷笑道:“不是我俗浅,而是你高深了!”
    萧苇点了点了:“也许是!”说着他叹了一声道:“我们先不谈这个!说实话,你传授我这种暗器的打法,我非常感激你!”他一只手放在囊内,星目微合,道:“我本来是用菩提子为暗器的!”说着,他摸出了一把,张开手掌!
    边瘦桐望了望,觉得这些菩提子,要比一般的大上一倍,每一粒都黑光净亮,互相磨撞,发出一片琤琮的声音!
    萧苇大拇指一屈,只听得“叭叭叭”一串爆响!这些菩提子,竟被他一粒一粒地弹打了出去。
    第一粒直冲上天,第二粒偏左直上,第三粒偏右直上,都是快如电闪星驰!忽见掌势一翻,掌心之上,剩余的三粒,在他这一翻之下,同时脱手而出!随即,空中响起了三声脆响,六颗菩提子,从三个不同方向同时坠落!
    这种打法,真是惊人!
    边瘦桐不由点头叹道:“好眼力!”
    萧苇拍了一下手,笑道:“不要夸奖我,比不上你的红线金丸!”说着鼻中哼了声,道:“这是我的惭愧!”他沉声说道:“我本以为我的暗器打法天下独步,可是今天看了你的,我凉透了!”说着一笑,道:“还差你一筹!”
    边瘦桐正色道:“不!只能说在伯仲之间!”
    萧苇笑道:“不妨一试!”
    边瘦桐点了点头,二人并肩而言。萧苇探手囊内,取出一把菩提子。
    只见他灵巧地连用拇指之力,“叭叭”有声,一粒一粒拨打了出去!
    边瘦桐双目视空,也用捻指之力,把红线金丸一粒粒捻了出去!
    他的每一粒金丸,分别打在对方的一粒菩提子上!
    萧苇偏头笑道:“高明之至!”遂又苦笑了一下,道:“我说差你一筹,你说是吧?”
    瘦桐默默地收回了金丸,内心暗暗地告诫自己说:“现在你遇见真正的劲敌了!”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们二人的手法特别,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外人是看不懂的!
    萧苇一笑,道:“我送你回去!”
    边瘦桐皱了一下眉,道:“夏侯岛主……”
    萧苇笑道:“你不要管他,他今天生气而去,永远也不会再去求你了。此人心胸狭窄,我最清楚他!”
    边瘦桐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道:“那倒很好,我可以回去了!”
    萧苇站住了脚,怔道:“回去?回哪里?”
    边瘦桐微微笑道:“自然是返回中原,这里虽好,总不是我的家呀!”
    晴空一羽萧苇摇了摇头,道:“现在你还不能回去!”
    边瘦桐冷然道:“为什么?”
    萧苇摇头笑道:“不为什么,我们把你从千里之外带来,总不会这么快就放你回去!”说着鼻中哼了一声,道:“你应该和海角红楼中的客人一样,有一天,我们会集体放你们回去的!”
    边瘦桐虽是早已料到会有此下场,可是现在由对方口中当面吐出,实在有点令人不堪忍受。
    他冷笑道:“这不是一个正当的理由!”
    晴空一羽萧苇道:“怎么不是?你想一想看,如果我们把每一个到此的客人都放回去,赤城岛也不会有今天的存在了!”说着连声冷笑不已!
    边瘦桐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为了这个!萧兄,你这么想就错了,你是怕回去的人告密,来此报复?”
    萧苇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继续前行,道:“总之,最近你是不能回去的。你安心住在这里就是了,我们绝不会亏待你!”
    二人绕过了一片草坪,在草地前边不远,矗立着一幢高楼,嫣红的花树,传出一种醉人的气息。
    萧苇指着那高楼道:“我大哥夏侯三就住在这里,我和他不住在一起!”
    说话间,由楼内传出一阵阵丝竹之声,并且有女子正在卖弄着娇嫩的歌喉。
    边瘦桐不由愣了一下,萧苇似已看出了,他爽朗地笑道:“人各有好,不便相强。
    有人喜欢宝剑,有人喜欢游山玩水……这并没有什么奇怪地!”
    边瘦桐心中不由动了一动,暗暗忖道:“夏侯三已是年过古稀的年岁了,想不到竟如此风流,这倒是奇怪了!”只是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也不便多问,就笑了笑,随萧苇继续前行。
    在海边,二人上了渡船,直向对岸划去!
    在行船之时,萧苇笑了笑,道:“我奉劝你在此老实一些,我知道这些防备是阻不住你的进出的,可是这岛上的埋伏,绝非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万一你不听我劝告,涉入埋伏,却会招至杀身之祸,你要记住!”
    边瘦桐心中暗暗吃惊,他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好意!”
    船行抵彼岸,何七立在岸边铁丝网前等候,边瘦桐正要跃上去,却被萧苇拉住了膀子。
    边瘦桐一怔道:“干什么?”
    晴空一羽萧苇道:“平日无事少走动!”
    边瘦桐不悦道:“我知道——”
    话尚未完,就见萧苇手上拿出一面碧绿色的翠牌,把它塞在边瘦桐手内,微微笑道:
    “如有事见我,以此示之,可直接来见。它对你或许有用处;不过,你要记住,不可妄入我大哥住处一步,否则,我也没办法救你!”说着扬了一下手,与边瘦桐告别,拔船而回。
    边瘦桐匆匆上岸,何七笑着弯腰道:“边相公回来了?”
    边瘦桐点了点头,何七又嘻嘻一笑道:“以后有事,让歪头老九通知我,我会马上来办理的。这地方今后如无二位岛主命令,是不便出入的呢!”
    边瘦桐冷冷笑道:“不敢劳驾!”遂即进去,何七抽身而退,手上用力拉动一根铁丝,只听得“吱吱”一阵声响,竟一连关闭了两层铁丝门。边瘦桐好奇地回过头来,见何七又用手拉动另外一根铁丝,铁丝网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叮叮之声。随后他举起手来,向着两边,各自摇动了几下,像是在打暗号!
    红线金丸边瘦桐不由吃了一惊,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这铁丝网附近设有埋伏的暗卡;而且网墙本身必定也有若干机关,看来今后自己的行动,势必要遭到极大的阻碍!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返回红楼。这时他才仔细地看了一下萧苇交给自己的那面翠牌,此牌光闪闪,正反两面都雕刻着一个凸出来的海鸥,正中是一个“萧”字。
    边瘦桐不由点了点头,知道这是萧苇的一块令牌,心内不禁暗自欢喜。因为有了这块令牌,对于今后自己的行动,就会大为方便。
    他不由想到晴空一羽萧苇那种率直爽朗的个性,他倒不失为一个男子汉,初次和自己交往,竟肯推心置腹……可是他转念一想,又有些不明白对方是何用心。因此他对萧苇的幻想,也就不敢再深入了!至于血鸥云翅夏侯三的为人,边瘦桐更是不太乐观。
    此人功力至高,可是居处却有许多女人轻歌曼舞,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他这么大岁数,还如此风流不成?
    这是一个没有结论的问题。
    天色很晚了,司明从外面走进来,他手上握着一个纸团,口中呀呀直叫,同是用手向楼上指划着。
    边瘦桐立刻明白了,他接过纸团,小声道:“是关大勇给你的么?”
    司明连连点头。边瘦桐就近灯下把纸团打开,只上面横七竖八地画着一些线条,和大大小小的黑点,麻麻密密的满纸都是!
    他想到了白天和关大勇约定的事,当下大喜。他知道这些点和线,定是关大勇在赤城岛上设计的暗卡和埋伏的暗器。可是,他看了半天,却看不懂!他有些着急,把这张图反复地端详着。
    忽然,他眼睛一亮,把图翻过来看,见背面果然有字,写的是:
    “我被关起来了!这是我画的地图,你留着看吧!这个岛上危险得很,处处都有埋伏,不要乱动!最好你能想办法和十一婆及徐锡面见.他们两个人知道得比我多。如果他们肯帮忙,一切就好办了。我住第十一号房间,窗户对面有一棵大树,有什么消息,可以用纸条通知我,知名不具。”
    边瘦桐将图纸匆匆收了起来,问司明道:“你是在他窗下拾到的?”
    司明连连点头。边瘦桐道:“你看见他了?”
    司明又点了点头,连叫带跳比划了一通,意思是说,关大勇唤他到窗前,然后才抛下纸团的!
    边瘦桐皱了一下眉道:“今后你要注意,不可随便在他窗下流连,有事我自己会去办!”
    司明点了点头,边瘦桐又仔细地把那张图纸研究了一番,依然看不明白。
    现在一个很大的矛盾缠绕着他,使他感到十分烦恼!
    如果边瘦桐只顾自己的话,这岛上即使埋伏重重,凭他那一身超人武功,带着司明一个人,也不见得就出不去!可是他不忍心看着红楼内这么多的武林同道被囚禁在此!
    所以,他不能只顾自己。
    关大勇、十一婆、徐锡等人的遭遇唤起了他的同情!
    “我要设法把他们一起救出去!”
    他脑子里反复地想着,终于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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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身在虎穴寻幽秘
    一晃眼,十天过去了。
    每天,边瘦桐总是在院子里踱步,一边调息行气,恢复功力,一边仔细观察着岛上动静。
    现在,他确信身上任何一个部位,都已恢复了健康,那条“白线毒蛊”对自己并没有造成什么危害。
    十几天来,除了歪头老九以外,他没有见过什么人,南海双鸥再也没有露面,就连怪人何七也没有再见到!
    他猜想,也许自己已不再被双鸥所重视了。
    这红楼之内,所关着的每一个人,也许都和自己差不多,在绝招被骗学之后,就被长年的禁锢在这美丽冷酷的红楼之内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都这么安心、平静地住着?偌大的红数之内,甚至于连一声咳嗽都没有……真是怪哉!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决心要出去探个究竟,他要看一看,囚禁在楼内的都是些什么人。
    也许在这整个红楼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是行动自由的,他想,要不然,他们为什么一个都不露面呢?
    他悄悄地来到走廊上,看见在走廊通囚室的入口处横着一张睡椅!歪头老九正躺在上面。他身边的一个矮几上,放着一套烟具。边瘦桐从没有见过这种奇怪地东西!
    只见歪头老九用火媒子点着火,一个鸡蛋似的东西罩在盘子里,咭咭咭咭抽得好不开心!
    边瘦桐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会儿。他想起近来曾听人说过的“鸦片”,吸时要点火为泡,莫非这歪头老九抽的就是那种烟不成?
    听说,这种“鸦片”一抽就会上瘾,渐渐会形销魄落,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毒品。想不到,南海双鸥竟会以这种手段来对付这个索伦人,其用心无非是要他为赤城岛卖命!
    他悄悄立在当地,见歪头老九一口一口地吞云吐雾,两道黄白色的眉毛一会儿展开,一会儿又紧皱,简直快乐到了忘我的境界!
    边瘦桐见楼梯就在他的面前,无论外出或是上下楼梯,都会被这个索伦人发现。当时只得把身子蹲下,等待机会!
    一会儿工夫,歪头老九已抽完了两个泡子。他坐起来,又用一根竹签子在挑抹着烟膏。就在他聚精会神的当儿,边瘦桐提起了一口丹田之气,用乾元指力,一指点了过去!
    这一指不是朝人点去的,而是对着几上那盏铁丝罩子马灯!
    只见灯光一闪,那盏马灯应指而灭。
    歪头老九“咦”了一声,骂咧咧地摸索着去点火。就在这个时候,他仿佛觉得身边吹过去一阵风。
    歪头老九猛地转过身来,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把灯点了,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又躺下来,继续抽他的烟去了。
    这时,边瘦桐却已来到楼梯口。
    只见楼上一列两排房间,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墙壁上挂着两盏玻璃罩子灯,闪着黄黄的光。
    边瘦桐轻悄悄地来到一间囚房门前,见门上编号是“八”,他把身子靠过去。门上有个小洞,可以清楚地看见室内的一切。
    他把目光凑近,忽听得室内传出一个地道的京腔道:“朋友,看什么?”
    边瘦桐不由吃了一惊,见室内是一个瘦小的老人,一身绸子衣裤,正自坐在床上吃着花生,皮屑扔得满地都是。这时,他睁着一对小眼,向门这边直看,嘴里嘟嚷道:
    “怎么样?去给岛主说一声,我已经想好了,赤城岛上共有三百亩空地,一半种花生,另外种稻子和水果。”
    边瘦桐怔了一下,轻声问道:“朋友贵姓?”
    老人呆了一呆,从床上跳了下来,拍了一下身上的花生皮,道:“我是黄叶儿张,咦!朋友你是……”
    边瘦桐道:“先别问我,请问你是干什么的?南海双鸥要你给他们作什么?”
    黄叶儿张翻了一下小眼,道:“要我为这岛上研究种庄稼,我已经研究了两年了。
    朋友你代我回一声,这一次我成功了!”说着他打开了一个瓷罐子,里面满是泥土,他抓了一把,笑道:“这种土可比黄土肥多了,里面有沙子,种花生最适宜!”
    边瘦桐顿时明白了,原来这楼上囚禁着的,并不全是武林奇人,而是各行各业的人物都有。
    南海双鸥所以把这些人擒来此地,原来是含有深心。他们是要这些人,为这个岛进行全面的改良和建设。这两个人的野心太大了。
    想到此,他又问:“你本来在哪里?是干什么的?”
    黄叶儿张抹了一下鼻子,叹道:“老爷,我原来是专管大内果子园的,也是有身份的人。现在在这里一往三年,这个苦可真够受的……”说着苦笑了一声,道:“这些话你可别回上去……”
    边瘦桐道:“好,我知道该说什么。”
    黄叶儿张笑着道:“你开开门,我请你吃花生,这是何七爷送来的,咱们好聊聊,我有几个月没和人说话了!”
    边瘦桐苦笑道:“今天不行,再见了!”说着抽身退回。黄叶儿张还一个劲地在里面道:“喂!喂!你开开门,喂……你是谁呀?”
    这时,边瘦桐又走到了隔壁的一间门前,从门洞向里面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原来这间房子里关着一个四十来岁的文弱汉子,此人赤着上身,双耳上架着两只炭条。在他这间房内,墙上桌上,到处都挂满了一张一张的纸,纸上画着各种各样的楼房。这时,他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盯在一张图纸上。
    边瘦桐轻轻地敲了一下门,那瘦子由地上一跳而起,低声问道:“谁?是九爷吧?”
    边瘦桐沉声道:“朋友,你这是在干什么?”
    瘦子弯下腰,由门洞里向外面看看,道:“你是谁?我怎么没听到过你的声音?”
    边瘦桐笑道:“我是新来的,你在干什么?”
    瘦子摸了一下头道:“我在画图呀,快画好了!”
    边瘦桐在门洞里打量了一下这瘦子,矮小的个子,尖下巴,满脸皱纹,典型的一个文人。
    边瘦桐听说他在画图,吃了一惊,问道:“画什么图?”
    瘦子放下了手上的炭笔,龇牙一笑道:“是岛主关照我画的呀,有‘藏经楼’什么的。老兄,你是干什么的呀?把门开开,咱们聊聊!”
    边瘦桐低声笑了笑,说道:“我呀,开不开,你叫什么名字?来了多久了?怎么被关这里?”
    瘦子怔了一下,轻声道:“伙计,原来你不是岛上的人呀!那你是谁呀?”
    边瘦桐哼了一声道:“别管我,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瘦子上前几步,把眼睛凑在门洞上来,想看外头是谁,可是边瘦桐却用一只手按在了门洞之上。这人看了半天,啧了一声道:“怪呀!我怎么看不见你呢?”
    边瘦桐低声道:“我也是关在这里的人……”
    瘦子口中低低地啊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的。老乡,你胆子太大了,这岛上防备得很紧,你跑不掉的!”接着又道:“我姓蔡,叫蔡万石,这海角红楼就是照我画的图纸建造的。他们现在又叫我画别的图,唉!想不到我自己会关在自己设计的房子里!”
    边瘦桐点头微笑道:“不要灰心,总有一天,我会救你出来的,再见吧!”
    蔡万石口中连声道:“谢谢!谢谢!你可千万要小心呀!这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大家脑袋都别想要了!”
    边瘦桐微微一笑,随即抽身退开。
    这时他才注意到,门上钉有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很小的字,蔡万石的姓名、籍贯、擅长的职业都写在上面。他立即又转到了另一个门前,门的编号是“四十一”,门口的小木牌上写着:
    姓名:吴幼娟。
    籍贯:江西吉水。
    擅长:小红拳、劈空掌、刺绣。
    边瘦桐不由怔了一下,心说这里还关有女人,忍不住就着小门洞向内望了一眼。原来那所谓的“幼娟”已是一个秃了头的老太太。室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灯,一个老太太,正弯着腰,在那里绣什么东西,两只手哧哧有声地拉着长长的彩线!
    边瘦桐不由低叹了一声,道:“可怜!”
    不想这声音竟被她听见了,只见她猛然抬起头,厉声喝叱道:“王八羔子,我不是说过,我在做工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来看吗?娘的,你是谁,竟敢不听我老娘的话,打!”
    “打”字一出口,就见她一扬巴掌,照着门上用力地一推!
    边瘦桐自从发现这老妪擅长劈空掌,对她早就存下了戒心。这时见她忽然举掌打来,忙自向一边一贴!
    只听见“轰”的一声门响,紧接着一股风力如同哨子似地自那个小小的门洞之内穿了出来,几力颈疾,确实惊人!
    边瘦桐这才知道,这个老太太敢情是真功夫,当下没有招惹,连连退身。
    室内传出吴幼娟的怪笑之声,接着骂道:“去告诉南海双鸥,就说我的话,以后老娘在做工的时候,谁要是再来偷看,我就打死他!我老婆子可不是好欺侮的人!”
    边瘦桐只好摇了摇头自认倒霉,想不到南海双鸥真把事情给做绝了,这些被囚的人物,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有!
    当下又陆续看了几间,有位干裁缝的方师傅,原是在宫里专为皇帝裁剪衣裳的,南海双鸥看上了他的手艺,竟把他也弄到了这里,专为二鸥裁制衣服!
    另外还有擅长文学的、天文的、算术的各行学究,真是应有尽有!
    南海双鸥把他们每个人分别囚禁于一室之内,各人无可奈何,只有努力地为他们卖命!
    看到此,红线金丸边瘦桐不由浑身战栗,他已看出,南海双鸥在这遥远的赤城岛上,是存有深心大谋的!
    他们这样经营、建筑着这个岛,是居心叵测的,也许是图谋反叛!
    对这座海角红楼,他一直没有勘察过,不知到底有多大。今天走了十数间之后,他才发现,这座红楼竟大得出奇,建造得也实在绝妙!十数条廊道,纵横交错,很容易令人陷于迷阵!
    边瘦桐仔细留意走过的地方,以免走岔了道。当转过第三条走廊时,他终于从门牌上发现了十一婆的房间。
    只见门牌上写着:
    姓名:十一婆;
    籍贯:江苏武时;
    海棠派嫡传。
    边瘦桐不由心中一怔,暗暗忖道,原来这十一婆竟是武林中久负盛名的海棠派嫡传弟子,难怪二鸥这么重视她了!因为海棠派的武功,现已近绝迹,其“飞索引掌”、“一阳指力”在江湖上早已失传。这位十一婆既是海棠派的传人,对这几种功夫,她必定是熟悉的!
    关大勇说过,这十一婆是负责岛上暗道设计,以及陷阱地道策划的。
    可是她的“擅长”栏内,却仅仅只有“海棠派嫡传”几个字,可见双鸥利用病鹰关大勇、十一婆以及九宫徐锡三个人在岛上挖暗道、设埋伏、布阵图,是如何隐秘了。
    红线金丸边瘦桐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见室内黝黑一片,没有一点儿灯光。可是仔细一听,却可以听见有一个人在里面喃喃地自言自语。
    边瘦桐贴身门上,才听出她口说道:“一丁二白三叉口,四出五回六奇门!”接着一阵低沉沙哑的笑声,像是用力地唾了一口痰,又喃喃地道:“南海双鸥,王八蛋!没有良心的东西,不守信用的东西!”
    一会儿又传出一阵大口嚼吃东西的声音,像是吃得极香,吃了一阵之后,又说道:
    “不行,我口渴了,得喝茶!”接着就有杯壶相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房子里亮起了点点火光,门洞内晃晃地映着一个老太婆的人影。
    边瘦桐本不愿意去偷看一个女人的房间,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他必须得和这个老太婆合作!
    当时只得就门洞向内望去。这一望,顿时令他大吃了一惊,马上把头缩了回来。
    原来,那十一婆已是七八十岁的年纪了,此刻却脱得一丝不挂,露出她漆黑的一身排骨。只见她发如乱草,左手拿着一个大茶碗,呼呼有声地喝着茶,右手持着一柄大芭蕉扇,呼啦呼啦地扇着。
    边瘦桐边忙背过身子,一时俊脸通红,口说晦气,怎么这十一婆竟会如此不知羞耻?
    想到此,有意咳了一声!
    十一婆本来坐在床上,两只瘦腿架在椅子上,听见咳声,不由吓了一跳!她忽地一跳站起来,随便抓了一件衣服,遮住身上要紧的地方,一双赤红的眼睛,向外望了望,叱道:“是谁?”
    边瘦桐咳了一声,道:“十一婆,是我!”说着后退了几步。
    这时十一婆已凑在洞口,向外望着,显然她已看见了边瘦桐。当时她口中怪笑了一声,道:“小子,偷看什么?你是干什么的?说!”
    边瘦桐苦笑了笑,道:“病鹰关大勇托我来问候你,顺便……”
    不等他说完,十一婆忽然“波”的一日浓痰啐了出来!
    边瘦桐早有戒心,当时急速地一低头,那口痰“波”的一声,打在对面房间的门上!
    边瘦桐回头一看,就见对面的木门之上,竟被她这口痰打了一个洞,不由心中一惊,暗道了一声,“好厉害!”
    当下,他忙摆了一下手,正容道:“十一婆,你不要误会!我……”才说到此,就听得那老婆婆怪笑了一声,口中大声地骂:“去你娘的,滚!”
    “波”的一声,又是一口浓淡,一道白光直向着边瘦桐当胸直吐了过来!
    这一下不禁把边瘦桐惹火了。就在她这口痰唾出的一刹那间,边瘦桐衣袖一翻,十一婆吐出的痰,竟像是遇见了一股大力迎头一击,倏地倒转了回去?只听见“叭”的一声,竟自反打在了十一婆的房门之上。十一婆不由得口中“唷”了一声。
    边瘦桐道:“你我初次见面,何故如此无礼?”
    十一婆翻着一双怪眼,打量了他半天,哼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功夫不错呀!”说着咬了一下牙,又愤愤地道:“我知道,你准是南海双鸥派来接替歪头老九的,是不是?”
    边瘦桐笑了笑,道:“你猜错了,我是病鹰关大勇的朋友,是他托我来问候你,并且想问一问……”说着向前走了一步。十一婆忽然厉声道:“不许走近!你说吧,我听得见!”
    边瘦桐只得忍着气道:“关于地道的事……”
    十一婆忽然哈哈一笑,道:“你去告诉关大勇,就说我老婆子说的,他是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我?”
    边瘦桐不由面色一沉,但转念又心中气平,暗想道:“关大勇曾说过,由于长年囚禁,这十一婆已经有些神经失常,见人就骂!此刻,由她赤身露体、见人就骂这些情况看来,果然是大失常态。她是一个可怜而需要同情的老婆婆,自己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当时这么一想,他的气顿时就没有了,他冷笑了笑,道:“十一婆,你不要不知好歹,我是一番好心,看你可怜,想把你救出来。因为当初你和九宫徐锡、病鹰关大勇三个人,负责这岛上的机关暗道设计,所以关大勇才介绍我来见你……”他顿了顿,哼道:
    “你既然这个样子就算了,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走。十一婆爬在门洞之上,闻言后忽然“嘘”了一声,道:“喂!小子别走!”
    边瘦桐回过身来,冷冷地道:“怎么,你想明白了?”
    十一婆嘻嘻一笑,用着极小的声音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说着又摇了一下头,道:“你小子别想骗我!病鹰关大勇……哦!你等我想一想看看,不错,是有这么一个人!”
    十一婆说着,一只手用力地在头上一阵乱搔,偏着头,咧着嘴,道:“怪呀!他怎么知道我留下了一张图呀?”
    边瘦桐不由心里一动,冷笑道:“十一婆,你不要装糊涂,你那张图自己藏着,是没有什么用的,何不拿出来我们大家研究研究!”
    十一婆怔了一下,翻着一双惺忪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笑了笑摇着头道:“你不要听关大勇的话,我老婆子哪里会有什么图?”
    边瘦桐冷笑道:“随你便吧,我过几天再来看看,你如果想明白了,就拿出来,否则我也没办法!”说着转身而去。十一婆在门洞边一直望着他走远了,才发出了一声怪笑道:“我老婆子岂会上你的当?笑话!”说着,她又照样喝她的茶去了。
    边瘦桐离开了十一婆居处之后,心中十分恼火,暗责十一婆不知好歹!
    这偌大的红楼之内,除了楼下走廊处那个歪头老九在吸鸦片烟之外,竟连一个守卫的人都没有。
    红线金丸边瘦桐以极快的动作,在红楼内走了一周,果然没有发现九宫徐锡其人,可见关大勇所说徐锡被囚禁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之中是不错的了。
    他步出了红楼,见天上星疏云静,四下寂静无声。
    边瘦桐忽然心血来潮,暗忖道:“我何不趁着今夜红楼内疏于防守,到这赤城岛上走它一遭?顺便也可查访一下九宫徐锡囚于何处!”
    这么一想,不由更觉有理。
    歪头老九这时大概烟瘾已经过足了,早已进入梦乡。边瘦桐蹑手蹑脚离开了红楼,耳中听到了海水拍击岸礁的声音。
    边瘦桐这位身杯绝技的少年奇快,艺高胆大,一切困难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展开了轻功提纵之术,起落纵跳,有如掠空的燕子,一时间,已自扑奔到了铁丝网围墙附近!
    对于这个地方,他已有了很深的了解,所以丝毫也未犹豫,走到了网边,就要腾身而过。
    忽然,他听得身侧草丛中似有什么响动!就在他回身探看的刹那之间,一条恶犬如同箭似地,向他猛扑了过来。
    边瘦桐不由吃了一惊,他倒不是怕这条狗,而是怕它叫唤惊动了守夜之人。那样一来,今后的行动可就要受拘束了!
    想到此,掌心向外一吐,暗中夹了五成的内功潜力。那条黑狗半声都没有叫出,立时翻倒在地,七孔流血而亡!
    边瘦桐料理了这条狗之后,毫不停留,一长身体,如同一缕青烟似地,倏地腾到了那面铁丝网墙之上。网上的数百十个银铃,竟未发出一点声音。
    他目光清晰地看见,一束昏黄色的灯光,正自顺着墙网的那一头缓缓地向这边移动着。
    可见这里的防守人员,是相当认真地在执行着巡逻任务,当下不敢在墙上久立,身形向下一矮,如同一枯萎的树叶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上!
    面对着他的是宽约十丈开外的一道海沟,沟内波涛汹涌,浪花飞溅!
    边瘦桐不由怔了一下,心道:“糟了,我竟忘记了,如此宽阔的海面,我怎能渡得过去?”无可奈何,他只好施出“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一试了。
    当下由一边的树上折下了七八节尺许长的树枝!
    他先试着打出了几节,只见树枝在澎湃着的海面上一闪即逝,而他必须要在这一闪的刹那间落足其上,否则将沉入海中。可真是千钧一发!
    边瘦桐试了几次之后,认为可为。就见他顺手打出一节,身形向下一蹲,平着向海面上纵去。待到双足几乎落水的刹那之间,他手上又抛出了一节枯枝。
    树枝和足尖,几乎是同时落水,看起来配合得那么准确,天衣无缝!
    白雪似的浪花,把他一双裤管都打湿了,可是就在海水涌起时,他的身了再次腾起,如同一只跃起扑雀的猫一般,已经落脚在对面岸上!
    边瘦桐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心说好险呀!难怪南海双鸥对自己如此放心,他们一定认为自己是绝对无法越过这辽阔的海沟的!
    这也就更难怪那歪头老九会如此大胆而疏忽了!
    边瘦桐躲在岸边树影里,把浸湿的裤管拧干,定了定神,开始打量眼前岛上的形势!
    这座赤城岛,虽然不大,可是却是上天的杰作,四周围着有巍峨的岩石,形成三面天然的屏障,正面遥遥可以望见浩瀚的海洋,似和中原神州相接。
    边瘦桐前日来此,不过是走马看花,并不十分清楚岛上的环境和建设!此刻他仔细这么一观察之后,内心不禁惊叹,这种地势,可真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任何人要想进犯这座岛,势必要先翻过环绕在四周的天然险阻,那确实是一件艰巨而不可思议的事!
    边瘦桐看过这峻险地势之后,忽然注意到,就在西面的险崖之下,有一排排石屋,大约有百幢之多。内心大为奇怪,猜不出这石屋里又住的是些什么人!
    当下他又顺着山边,展开了轻功提纵之术,一刹那间,已驰到了那几排石屋前!
    这时,他才听到,石屋之内隐隐传出些奇异的音响,间杂着嘈杂的人声。
    从最外边的十数幢石屋窗口,可以看到闪闪的火光和叮叮当当的铁锤之声。
    石屋外围,有很高的铁丝网围着,似乎访备外人涉入!
    边瘦桐为察个究竟,非要进去不可。当下一提丹田真气,足尖一点,“嗖”的一声,已自拔身上了网墙,紧接着双臂一张,宛如一只大鸟似地,落身在一幢巨大的石屋顶上。
    这时,有几个人走过来,一个个赤着上身,膀大腰圆,雄气赳赳。
    由外表上看起来,他们好像不是汉人,头皮刮得光亮,肤色黝黑,月光之下,闪着古铜色的光。他们嘴里说的话,边瘦桐一句也不懂,因此猜知这些人必定是岛上的土人。
    南海双鸥把他们集合在这百十幢石房之内,是干什么的呢?
    他一边想着,一边伏身行到一排石房窗口之前。
    这时那叮叮当当的声音,震耳欲聋。边瘦桐探身一望,注意到这间宽大的石屋内,竟有十数座巨石砌成的大炉灶,炉中火焰正熊熊燃着!在这些巨大的炉灶上,各有一口大锅,正自沸腾着熔化的铁汁!
    数以百计的土人,在大庭的四周敲打着矿石,他们把选出的矿砂,放在竹篓内;然后再由工人把它们倒在冶炼炉内,化成铁汁。
    由窗外看进去,红红的火光,映着黑压压一大群人,烧火的烧火,敲石的敲石。
    在一旁的几座石屋内,另有十几名土人,正用巨大的铁锤,在锤打着赤红的钢铁,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正是由此发出来的!
    边瘦桐不由得为眼前这种情形惊昨呆住了,这座赤城岛,原来是这么富的有的一个岛,难怪南海双鸥能享受如此奢侈的生活了!
    他禁不佳更加认真地去观察,看见在这宽大的石厅四周,还有十数名汉人。这些汉人,一个个皆穿着紧身的黑色短衣短裤,背上斜背着一口厚背鬼头刀,胯侧配着镖囊。
    他们穿行于数百名土人之间,极为严厉地监视着他们,不时地发出凶狠的喝斥之声,指挥着这些土人如同牛马似的为他们作工!
    这座大石屋,共有两个门,一个是进口,一个是出口,进口的是矿石矿砂,出口却是用独轮车推出的一块块粗炼成的生铁块。
    边瘦桐看到,他们把一车车的铁块,推到另一间石室之内,堆在一起。
    他心中想不透,这些铁是用在本岛呢,还是运出去贩卖?
    他正在看得出神的当儿,忽闻得屋内铜锣一阵紧敲,震耳欲聋!一个汉人站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连连挥动,口中怪声怪调地用土语说了几句,那些作工的土人,急忙放下工具,飞跑到一边集合起来!
    边瘦桐心中一惊,暗想道:“莫非他们发现了我在此窥视他们不成?心中正在吃惊,就见两名黑衣汉人出现在门口,每人手上捧着一口雪亮的鬼头刀。
    二人一出来,即向两边一站,活像一对庙里的凶煞门神似的!
    这时,大厅内,除了熊熊的烈火和开锅的铁汁沸腾声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一辆漆木双轮小车,辘辘有声地推了进来!
    车上盘膝坐着一个身穿雪白衣裳的青年。边瘦桐不看则已,一望之下,心中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那白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这赤城岛上的二岛主、南海双鸥之一晴空一羽萧苇。
    只见他头上戴着同样雪白的一顶便帽,帽沿的正中配着一声绿光闪烁的宝石,手上持着一把折扇,正自悠然自得地摇着。他身后两名黑衣壮汉,握着推车的两个把手,伟岸的身材,直挺挺地立着,就像是两座铁塔一样。
    整个工房之内,那么多的人,竟连一个大声喘气的都没有!
    晴空一羽萧苇坐在车座之上,四下看了几眼,一合手上的折扇,向一个汉子点了点头。
    那名汉人立刻跑到了他的的面前,腰杆挺得笔直,口中问了一声道:“二岛主有何吩咐?”
    晴空一羽萧苇嘴皮动了动,那汉子立刻弯下腰大声应道:“遵命!”
    他转过身来,大声叱道:“二岛主有令,把那两名妖言惑众的矿工押出来!”
    立刻有人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须臾之间,两个倒剪双臂的土人被押了出来,跪在萧苇面前。
    这时,四周的土人发出了一阵骚动之声,晴空一羽萧苇剑眉一挑,厉叱了一声,道:
    “给他们松绑!”
    就见一个汉人走过去,为两个土人解开了绑在腕子上的绳子。两个土人相互对看了一眼,面上现出极为惊异和害怕的神色。
    晴空一羽萧苇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不是要逃走么?现在逃吧!”
    一名汉人用土语将这句话翻译了过去,两个土人面上立时现出惊喜之色!
    二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慢慢向着门外走去,待到走近门口的时候,忽然散腿就跑!
    这时,晴空一羽萧苇身边的一个汉人,口中骂了一声,就要追赶,却被面带冷笑的晴空一羽萧苇给拦住了。那汉人惊异地道:“二岛主,你真的要他们逃走么?”
    晴空一羽萧苇笑了笑道:“不错!只要他们跑得掉!”
    这名汉奴不懂他言中之意,闻言后惊恐地道:“二岛主,这一来,只怕这些人都要跑了。”
    说话之间,已有不少的土人,发出了怪叫的声音,纷纷地动摇了。
    边瘦桐伏在屋顶之上,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想看看那两个土人如何逃出去。但是,又见石室之外的三道铁丝网边都有人把守,想必二人插翅难飞!
    两个土人跑到了第一道关口时,站住了脚,不知如何是好。这当儿,旁边走出一个汉人道:“奉二岛主令,不要拦阻他们二人!”
    守门的一双大汉,立刻退回原处,两个土人对望了一眼,一冲而出。
    他们一连通过三道隘口,前边是一片乱石,大海就在眼前了。
    两个土人不禁狂喜如痴,他们以为自己真的获得自由了,情不自禁地叫啸蹦跳起来!
    他们自幼生长在海水中,自信只要纵身入水,性命就算是保住了。
    边瘦桐远远看着他们,不知道晴空一羽萧苇这么做是何用心,莫非他真的这么好心,叫他们带头逃跑?一念未完,他已发现这事情的结果了。
    只见两个土人,尽管狂呼乱叫地飞跑着,可是二人足下始终没有离开方圆十丈范围之内。两个土人虽是情急,跑得飞快,可总是跑不出去!
    二人急得又叫又跳,更奇怪的是,他们所兜的圈子,竟是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竟然只有丈许方圆大小。两个人你撞我,我撞你,撞得头晕目眩,举手投足,狼狈不堪!
    晴空一羽萧苇同着矿厂内的员工,在遥遥地观望着!
    那为数上千的土人,目睹这情形,无不惊骇之极,他们思想简单,不禁把南海双鸥敬若神明,纷纷吓得跪地痛哭,磕头不已。
    这时,海岸上那两个土人,已经精疲力竭,周身流汗,气喘吁吁地倒在乱石之间。
    晴空一羽萧苇冷笑了一声道:“看看你们还想不想跑了?”
    一个持刀的汉人躬身道:“二岛主,可要捉他们回来?”
    萧苇哼了一声道:“你是走不进去的,我自己去!”说着,只见他双袖一挥,如同一只白鹤似地,猛然间自车座上腾了起来!
    在明亮的月色与十数盏明灯的照射之下,这位身怀绝技的赤城岛主,展开了身形,倏起倏落,疾如星火般朝海滩飞驰而去。
    远远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小白点,在大海在映衬之下忽起忽落,有如“星丸跳掷”
    一般!
    只见他那飘动的身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而低进,时而回身。不一会儿工夫,他已把两名土人抓在了手上,就像提着两个大冬瓜一样!然后,他返回身来,和去时一样,忽左忽右,快得令人头晕目眩!
    边瘦桐在暗中窥见,心头怦怦直跳。他这才知道,原来这岛上四周,都布置有极为高妙阵法!
    从他的步法上看来,这个阵式,显然是一种新创的图谱,和旧有的各种阵式迥然不同。
    红线金丸边瘦桐虽说熟悉各种阵谱的奥妙,甚至于八卦星像、土木生金,也无所不精。可是像眼前晴空一羽萧苇所走的这种阵谱,他却有如“坐望云雾”,一窍不通。
    他恍然醒悟,不由暗暗点了点头,心中说道:“这必定是九宫徐锡为他们创造出来的怪阵。”想到此不禁暗自赞叹了一声。由此可以想见,这位“九宫徐锡”,的的确确是个饱学的奇人了!
    他感叹之余,同时也更明白,为什么双鸥对于自己这样具有超人奇技的人物,也这么放心,原来他们是如此的“有恃无恐”啊!
    这时,晴空一羽萧苇已把两个土人捉了回来。
    他冷冷一笑,双手一抖,一对土人就像两个球似地被他抛了出去,“砰、砰”两声,摔在地上,顿时就疼得昏死了过去。
    萧苇哈哈一笑,对其余的土人道:“你们可曾看见了?”他指着地上的两个土人道:
    “他们二人就是你们的榜样,你们要是再想跑,不妨试试看!”说着又大笑两声道:
    “这座岛上,到处都设有埋伏,远比你们所看见的厉害得多,你们不要想跳下海去,就是随便走走,也会有杀身之祸!”
    一个汉子马上咭咭咕咕的,把他说的话翻译了一遍,众土人吓得低鸣起来。
    晴空一羽萧苇见已收到了效果,朗笑了一声,道:“把他们俩拉回去,好好给他们养伤,康复之后,改派到矿山上去继续干活!”
    一名卫差答应了一声,走过去招呼着土人,把这两个倒霉的家伙架走了。
    这时,几个汉人指手划脚,把这些土人又赶进工厂继续做工去了。
    晴空一羽萧苇又坐上了他的车子,面上带着得意的微笑,挥了一下手道:“去矿厂!”
    四名黑衣汉子,环侍着他,直向一座石室内推去!
    红线金丸边瘦桐心中忽然一动,暗忖道:“我何不乘这个时候,到别处去查访一下,也许能找到九宫徐锡,岂不是好?”
    说做就做,他施展轻功腾纵的功夫,身子就像脱弦之箭一般,刹那间,已离开了这片地方!
    目睹这一番情景之后,边瘦桐对于南海双鸥以及岛上的情形,可以说更了解了一些。
    他匆匆地来到了一片草坪之上,觉得海风吹得很舒服,也没有当当打铁的声音,四周围只有澎湃的海水拍打礁岸声音。同时,鼻子闻到了一种芬芳的柚子花香的味道,环岛的松柏树梢,婆娑摇动。
    此情此景,宛如回到了江南,仿佛置身在西子湖畔那么样的惬意!
    远处柳树的隐影时,露出了画楼的一角。他耳中又听到了阵阵地丝竹声,还有美妙、宛转的歌喉。
    他忽然记起来了,这正是南海双鸥寝居的地方。现在晴空一羽萧苇,正在前面的矿厂里,自己何不去查探一番?
    对于血鸥云翅夏侯三,他内心仍然存着一些神秘的感觉,在他那座楼内,传来的这些丝竹和女人的歌声,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了这里,他丝毫也未迟疑,一路飞纵疾驰,直向那座美丽的阁楼纵扑而去!
    南海双鸥虽是结义的一双兄弟,可是二人并不居住在一起。晴空一羽萧苇,性格喜静,独自居住在一所并不奢侈的平房内;而血鸥云翅夏侯三就不一样了,此老年逾古稀,可是却喜欢热闹。对于女色尤其喜爱,他所居住地方,无论什么时候,总是歌舞不辍!
    红线金丸边瘦桐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楼内歌舞正酣的时候!
    边瘦桐用“珍珠倒卷帘”的身法,把目光凑近在窗口的一角,用舌尖点破了窗纸向内中窥望。
    他知道血鸥云翅夏侯三武功极为精湛,所以行动上极为小心,不敢弄出一点声音!
    点破了窗纸之后,室内一切都现于眼前,这是一间摆设华丽的内客厅,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十二支高脚银质的烛台,上面都插着杯口粗的大红蜡烛,燃着炯炯的烛火,照耀得这间华丽的客厅有如白昼一般!
    客厅左侧的一排长窗,全都开着,遥遥地对着大海,连天上明星,也粒粒可数!
    窗下垂着细丝编织而成的窗帘,看起来极富于情调!
    就在竹帘的下方,一张白玉的卧榻上,半仰半卧着那个皓首白发的风流老人——夏侯三。只见他身上穿着一袭看来极为松适柔软的月白色丝袍!足下是一双丝履,上面各镶有亮晶晶的一颗珍珠!
    他这么半仰半卧着,一只脚却翘在一个赤裸着臂腿的少女身上。
    那个看来颇为秀美少女,正擂动着一只拳头,轻轻地在他腿上捶着。
    另有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头上扎着冲天的一双小辫子,站在他的身边,双手捧着一个绿瓷的果盘,盘中盛着用象牙签插着的各式水果。
    血鸥云翅夏侯三眯缝着一双细目,正自聚精会神地注重着厅内的表演。
    边瘦桐看到此,不禁有些气愤,暗忖道:“这夏侯三竟是这样的一个人,实在令人齿冷!”
    再看厅内表演的,乃是两个黑衣少女,二女身上所着乃是极为轻薄的纱质短裙,轻歌曼舞之际,雪肤玉股无不隐约显现!
    在厅内的两边,地毯上面跌坐着十数个短衣少女,无不妖声冶态,彼此调笑,纠缠成一团。她们身上所穿,都是极为显露的衣裙,滚闹调笑之际,更增香艳。
    夏侯三只是含笑地看着她们,丝毫不加呵责!
    边瘦桐甚为惊异,因为这些女孩子,从年岁上看来,至多不过十八九岁之间。如果说她们天生的就是一些伶人,似乎不大可能,因为在这遥远的孤岛上,所能看到的,全是当地的一些土人,又怎会有如许的汉人女伶?这些少女是哪里来的?莫非也是他们从中原掳来的不成?
    可是这些女孩子面上是如此的快乐,并不像是俘虏来的样子,真是令人纳闷不解!
    这些似乎没有探讨的价值和必要。看了一会儿,边瘦桐觉得怪肉麻的,再也看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乐声忽止,只见血鸥云翅夏侯三伸了一下腿,拍了两下巴掌,翘着雪白的胡子笑道:“好!好!小倩比小喜跳得更好,哈哈……来!来!过来给师父亲一下!”
    那个叫上倩的姑娘,面色微红,扭捏地笑着道:“不要嘛,师父……”
    夏侯三嘻嘻地笑着,步下了玉椅,张开两手道:“过来!过来!”
    小倩却偏偏不依。于是就在这间厅里,一个跑,一个追,叽叽喳喳,闹成一片!
    边瘦桐恨不能破窗而入,给他们一个厉害,可是自己今天并非为此而来,再说,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何必多管?
    想到此,正要抽身,忽然觉得背上被一粒小石子一弹,边瘦桐不由大吃一惊。
    当下,顾不得再偷看他们了,腹部一挺,倏地一个回身,一掌扩身,一掌应敌!
    可是对方并未向他再击,却听得一声娇哼道:“我要是打你,你早就摔死了,现在还神气什么?”
    这姑娘约有二十左右的年岁,修长的身材,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显得十分聪慧!
    她上身穿着一件弹墨的白绸子对襟衫,下着一袭八幅风裙,背上扎着一口长剑。
    月光之下,这少女看来是那么娉婷玉立,头上的青丝扎成一根长辫,在项下拖垂着,两鬓尚有些毛毛的散发,在微风里飘动着,确是美得很!
    边瘦桐看清了对方之后,心中一怔,想不到阁楼上竟藏有这么一个暗卡,只怪自己太大意了!
    他不由十分后悔,因为自己这一败露身形,定会使得双鸥加强警惕,今后自己再想私下行动,可就会大大的不方便了!
    想到此,不由杀机聚起,剑眉一扬道:“你可是夏侯三的弟子么?”
    这少女一双眸子在边瘦桐身上望过之后,面上现出十分纳罕之色,她左右看了一眼,用一个玉指在唇上按了一下,嘘道:“小声……”然后尖着脚,向下面看了一眼道:
    “你的胆了真大,要是惊动了师父和她们,你可就别想活了!”边瘦桐不由一怔,这句话把他蓦然冲上来的热血,又压了下去。当时正要开口,那个长身少女玉手向一旁一指,轻声道:“随我来!”话声一落,身形聚起,倏起倏落,直向一边飞纵而去。
    红线金丸边瘦桐见状,心内不解,当下毫不犹豫地跟着她,一路飞纵而去。
    那个姑娘身形忽上忽下地起落着,娇如脱兔,在一片四边是树的草坪上,她停住了。
    她想,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必定被自己拉在后面甚远,可是当她回过身来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对方赫然立在眼前。她不由面上一红,冷冷说道:“你是哪里来的?胆子可真大!今天幸亏是遇见我,要不然,你就别想活了!”
    边瘦桐微微一笑,道:“何至于如此严重?”
    少女秀目一扬,一双瞳子上下看了他一会儿,道:“你是那边二岛主带来的新人吧?”
    边瘦桐冷笑道:“什么新人不新人,我可不知道!”
    少女娇喘了一声,浅笑道:“唉!和你真说不清,我问你是不是二岛主这次出去带回来的人?”
    边瘦桐摇头道:“不是的!”
    少女不由面色一变,道:“那么你是哪里来的呢?”说着像是十分害怕地望着他,边瘦桐低头沉思了一下,觉得这个姑娘一派天真,并无油滑之色,当下为试她的心意,就冷笑道:“我是从海角红楼来的!”
    少女退后了一步,吃惊道:“那里是关犯人的呀!”
    边瘦桐冷笑了一声,道:“犯人?犯了什么罪?你倒是说说看!”
    这姑娘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他们这么说的!你真的是那里来的?
    你怎么过来的?”
    边瘦桐不由微笑道:“那你就别管了!还没有请教姑娘芳名,你叫我来此又是为何?”
    少女奇怪地看着他,道:“你这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反倒问起我来了,刚才要不是我出声一喊,被老鬼……”说到此,忙改口道:“要是被师父听见了,你一百个也跑不了呀!我救你的命,你却连一个谢字也没有,反倒怪起我来了!”
    边瘦桐听她竟呼夏侯三为“老鬼”,虽是发现而改过,可是由此可知她平时对于这位师父,并不十分满意;而是存有憎恨之意!当时不由得微微笑了,点了点头道:“既然这么说,我就谢谢你了!”
    那少女点头道:“算了,现在还谢个什么?”
    说着轻步而出,四下看了一眼,又退回身来道:“你既能从红楼来到这里,一定有很好的功夫,不过没有小船,你怎么过来的呢?”
    边瘦桐笑了笑,道:“我自有办法。”
    少女皱了一下眉,道:“海角红楼,我也去过两次,歪头老九是不是在那边?他厉害得很,就连两位岛主都让他三分,你不怕他?”
    边瘦桐摇头笑道:“我们先别说这些,你叫什么名字?夏侯三是你的师父吗?”
    姑娘一笑道:“这可好,我没问你,你倒又问起我来了!告诉你也我关系,我名字叫卜青娥,来到赤城岛已经六年了,夏侯三大岛主是我师父,不过……”说着笑了一下,道:“你呢!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边瘦桐点头道:“原来是卜姑娘,我姓边!”
    才说到此,卜青娥愣了一下,张大了眸子道:“哎呀!你就是红线金丸边瘦桐吧?”
    边瘦桐不由一怔,道:“你怎知道?”
    卜青娥又“哎呀”了一声,极为兴奋地望着他,道:“乖乖,你的大名谁不知道呀!
    师父和萧师叔这几天天天在谈论你,说你本事大得很。我们姐妹几个正在说,要找个机会去看看你呢!这倒好,你自己来了!”
    边瘦桐顿了顿,道:“今夜之事,姑娘能代为守口,我就感恩不尽了!”
    卜青娥一笑道:“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不过,你来此是为什么呢?你说出来看看,也许我能够帮你一个小忙也不一定!”
    边瘦桐笑了笑,道:“没有什么,只是好奇而已!”
    卜青娥一双妙目在他身上转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会吧!不过,我不再问你了。边大侠,我告诉你,你千万要小心,这地方你以后要少来!今天你来得凑巧,碰着我当班,你要是遇着别人,只怕她们就饶不过你了!”
    边瘦桐冷笑了一声道:“要是别人,我也就不客气了!”
    卜青娥呆了一下,不由低头笑了,遂道:“你以为你的功夫大?要知道这岛上能人多得很。萧二岛主的功夫,恐怕比你还大呢!”
    边瘦桐说道:“只要你不说出,他们谁也不知道!”
    卜青娥向后看了一下道:“我要回去了,你有事没有?你放心,你的事我绝不说出去就是,我也巴不得能够离开这里,只是……唉,可有什么办法呢?”
    边瘦桐想了想道:“我问你一个人,不知你可知道?”
    卜青娥点头笑道:“这岛上的人,我没有不知道的!是谁?你说吧!”
    边瘦桐考虑了一下,觉得这姑娘一派纯真,倒不似口是心非之人,当下就老实地道:
    “此人号称九宫姓徐名锡,姑娘可知道这个人么?”
    卜青娥口中低低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这个人我是知道的!”
    边瘦桐不由大喜,忙道:“他如今在哪里?”
    卜青娥又想了想,道:“你是说那个老书生是不是?”
    边瘦桐心想,这九宫徐锡,既熟阵法,必是一饱学之士,当下就点了点头。
    卜青娥叹了一声道:“可怜,这个人我见过,听说现在被二位岛主囚禁在山上的岩洞之内,至于那个岩洞在哪里,我就不清楚了!”
    边瘦桐不由大为失望。卜青娥又笑道:“这姓徐的不愧是一个读书人,脾气很固执,听说他在山洞里还仍然读书哩!”
    边瘦桐不由奇怪道:“怎会有这种事?”
    卜青娥道:“师父和萧师叔对他都很客气,听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会算命,是一个奇人!是他自愿要求囚禁起来的,他那个地方很隐秘,只有师父和师叔知道,我们谁也没有去过!”
    边瘦桐点了点头。卜青娥又道:“这姓徐的曾经说过,这赤城岛,将有一次浩劫,不可避免。二位岛主吓了一跳,所以这岛上最近布置得更严密了,只是到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看他大概是说着玩的吧!”
    边瘦桐冷冷笑道:“也许他说得对!好吧,我走了!”
    卜青娥对他笑了笑,又小声道:“这地方你最好少来,如果有事情要找我,你只要吹这个,我听见就会出来。”说着,丢过来一件东西。边瘦桐伸手接住,见是一支小小的弯曲的笛子,不由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卜青娥一笑,道:“你一吹就知道了!”
    边瘦桐低低吹了一下,像是天上的鹰叫一样。
    卜青娥点头道:“这东西是我姐姐送我的,也没有用;现在被他们捉到岛上来,更用不着了。正好,你可以留着,要是闷,找我聊天,你只要老远一吹,我就能听见。可是你得小心呀,你快走吧!”
    边瘦桐见她说话时,一双眸子频频眨动;而且语音哽咽,好像要哭的样子。当下含笑点头,说道:“卜姑娘,你不用伤心,血鸥云翅夏侯三这个人的为人我知道,你在他手下,虽是弟子身份,但是,必定也受了不少委屈。”说着,冷哼一声,目射精光,道:
    “这种人,我边瘦桐饶不了他!不过,暂时先让他高兴几天就是了!”
    卜青娥怔了一下,有些伤心地垂下头道:“可你又能怎么样呢?他本事很大,何况萧师叔这个人更是厉害,你一个人怎么行?”
    边瘦桐一笑,道:“以后再说吧!我走了!”
    这时,远远有人唤道:“三师姐,三师姐!咦,人呢?”
    卜青娥匆匆道:“她们在找我了,我先走了!记住我的话,要小心!”说着纵身而出,口中大声应道:“来了!来了!”
    边瘦桐慢慢转身而出,即见阁楼上飘落下一个白衣少女,和卜青娥凑在一块,隐约听得那白衣少女说道:“你上哪去了?师父在找你呢!”
    卜青娥含糊地应着,二人边说边走,从边瘦桐身边走了过去。
    二女去后,边瘦桐不便在此久留。此行虽无多大收获,可是却结交了卜青娥这个少女,以后有她在内中策应,总比自己独自一人摸索好!
    他因怕出来的时候过长,被那索伦人起了疑心,所以就按着来路又悄悄地赶了回去。
    所幸,一切都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整个红楼之内没有一些异常。
    他所居住的房间之内,灯光仍然亮着,但十分昏暗。他心中一动,忖道:“莫非司明还没有睡觉不成?”想着启门入内,却见房内空无一人。
    再看那小套间内,哑童司明早已睡熟,心中不由暗责司明太大意了,既然睡了,就该熄灯,这样岂不会引起外人怀疑!想着走过去正要把灯捻熄,却发现灯盏之下,斜压着一个纸角。
    边瘦桐心中一动,遂即抽出一看,果然是一张折叠着的信纸。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
    coc1“红线金丸边瘦桐:失敬了,明晚来访,请勿出。
    coc1coc1coc1coc1coc1coc1coc1coc1coc1coc1coc1coc1coc1coc1/十一婆”coc2边瘦桐心中不由一怔,暗忖道:“这个十一婆,刚才我不是找过她了么,怎么又给我留下了这张条子?”
    转念一想,必定是自己去岛上的时候她来过,看来她对自己已有所认识,不再认为自己是南海双鸥一边的了!
    这样就好,明晚她来时,自己可以开诚布公地与她好好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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