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剑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偷技应敌
    这两位在年岁之上相差极悬殊的朋友,见面之后,虽然表面并非如何亲热;可是他们言语之间,却隐约透现出颇为深挚的感情。
    木二白嘻嘻一笑道:“你这小子,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你干脆说,要怎么样吧!”
    左人龙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是有事,没事也犯不着找你!”
    木老头子一面把他头上缠着的布解了下来,歪着头笑了笑道:“你既然不是拉我打架,你要干什么?”
    天山之星左人龙闻言之后,长长叹息了一声,随手翻了一下桌子上的书,仍不答话。
    木二白眨了一下眸子,呆了一呆,道:“到底是什么事?”
    左人龙冷冷一笑道:“说老实话,你认为我的武功如何?”
    木二白哈哈一笑,站起来走了一转,才回过身来道:“谁不知道天山之星左人龙呀?
    那还用说吗?咦!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左人尤深深皱着眉头道:“我是和您老说真格的,别开玩笑!”
    木二白搔了一下腮帮子,笑道:“谁给你说着玩呀!要是你左人龙没有一手,我姓木的还能交你这个娃娃朋友?”
    天山之星抛开了手上的书,目光炯炯地道:“这些话,在以往我倒是相信;可是现在,却不能令我轻信了,我……”
    说到此,他紧紧地咬了一下手指,没有接下去。
    木二白怔了一下,可是他立刻笑道:“得啦,在我面前,别来这一套,反正要想找我打架是办不到的。”
    左人龙用脚踢翻了一张凳子,微微怒道:“你为什么老是以为我要你去打架?奇怪!”
    木二白又呆了一呆,遂取过一个红瓷小茶壶,对着嘴喝了几口,道:“好吧,你直话直说吧!”
    左人龙忽地立起身来道:“我只问你一句,我们两个人的交情还存不存在?”
    “这是什么话?”
    木二白愤然的站了起来,道:“在大戈壁沙漠骈过马,在天山盟过誓,在诺布若尔湖投过简,咱们是忘年金石之交!”
    说到此“嗤”了一声,道:“你他妈的说这种话,简直是气死人!”
    左人龙见他如此,不由微微笑了,用手拍了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道:“坐下,坐下,只要你还念着交情,我们话就好说!”
    木二白有些莫名其妙的道:“到底是什么事呀?”
    左人龙点了点头,冷冷地道:“你方才说的话确也并非胡诌,而且我自己也一直以为功夫不错的……”
    “本来不错!”木二白插嘴道。
    天山之星左人龙摇了摇头道;“可是现在不行了!”
    言下不胜沮丧,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木二白撩了一下眼皮道:“怎么回事?”
    左人龙看了他一眼,脸色微赤道:“老哥,我叫人家给打败了!”
    他用力地搓了一下手,仿佛有无限悲愤似的,木二白口中“哦”了一声!
    缓缓地站起身子,面现愠色,一双深陷在眶子里的瞳子都发直了,说道:“是谁?
    谁?谁打了你了?快告诉我!”
    左人龙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说不再打架了?”
    木二白愤愤地道:“可是现在情形不同,快告诉我他是谁?”
    天山之星冷冷地摇了摇头道:“名字你不需要知道,反正有这么一回事就是了!”
    木二白歪着头,奇怪的道:“那个人在哪里?在西湖?”
    左人龙不置可否,应道:“此人是我有生以来遇见的第一位强敌;不过,我输给他是不甘心的!”
    木二白问:“你可曾把你的天竺剑施展出来?”
    左人龙冷笑了笑道:“那有什么用?对方剑术之高,招式之奇,令你匪夷所思。人家根本未把我在天竺的那点儿手艺看在眼内!”
    木二白口中又“哦”了一声。
    他用袖子在鼻子上抹了一下,发出“呼”的一声,然后坐下来道:“好!有点意思!”
    笑了笑又道:“我木二白闯荡江湖数十年,一心只想会一会真正懂得武功的人。可是除了在天山找到了一个你,在五指山遇见一个野道士之外,简直是一无所遇,天下之大,要想找一个对手,却是如此的不易,岂非好笑?”
    说到此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所以我一气之下,才在这天竺寺内住下了!”
    他伤心地摆了一下手又道:“自此之后,我就再也不谈打架的事了!”
    左人龙静静地看着他,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亏得你还是一个懂得深奥武功的人。
    你莫非不知道,真正有功夫的人,却含蓄不露么?”
    “这个我何尝不知?”
    木二白看了他一眼道:“只是,我却没有你那么年轻气盛,你知道我老木的脾气,我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左人龙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可是能人异士江湖上还是有的是!”
    木二白又喝了几口茶,吐了一口气道:“现在快说说那个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有多大年岁了?”
    左人龙叹了一声道:“年纪不大,可能比我还要小个三四岁,是一个典型藏锋不露的人。听说是新由一个海岛上下来的,他如今已是名闻遐迩,无人不知了!”
    木二白怔了一下,道:“这么说,他是江海枫?”
    左人龙一呆道:“咦?你怎么知道?”
    木二白哈哈一笑道:“什么事我不知道?”
    又道:“这人我也很想会他一会,正好!”
    左人龙立刻面容一寒道:“不行,除非我左人龙败下了,走了,才能轮到你,现在你不能出来!”
    木二白眨了一下眸子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已经败了么?”
    左人龙咬了一下牙,冷笑道:“可是我不甘心,我已和他约好了第二次会面的时间地点,到时候鹿死谁手,正未可知!”
    木二白怔了一下,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左人龙冷笑道:“此乃鄙夫所为,我左人龙怎肯为之?”
    木二白笑骂道:“妈的,小鬼!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吧?这不是那不是,莫非还要找教你功夫不成?”
    左人龙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
    木二白呆了一呆道:“真要我教吗?”
    左人龙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不过你放心,我只预备向你请教几手高招,绝不多求!”
    木二白哈哈大笑道:“好!我老木能有这份光荣,可真有点受宠若惊,你说吧,要学什么?不过……”
    用手摸了一下脖子,讷讷道:“你会看上我那两手三脚猫?”
    左人龙把杯中茶饮了几口,微微笑道:“我看上了你那一套蚊字剑法,你教给我行么?”
    木二白翻了一下眼珠,道:“谁……谁告诉你的?”
    左人龙冷笑道:“谁也没告诉我,我自己看见的!”
    木二白不得劲地笑了笑道:“说实在的,那是很简单的七手剑法,我已很久很久没有施展过了!”
    左人龙冷笑道:“你是不愿意传授?”
    木二白哈哈一笑,站了起来道:“走,咱们到后院去!”
    天山之星左人龙不由大喜,立刻起身,随着他走了出去。
    大约有一个时辰左右,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了房内,木二白含笑道:“原来你小子早就对我这手功夫安下坏心了。”
    左人龙笑了笑说:“只怪你昔日锋芒太露!”
    木二白坐了下来,皱着眉道:“不过,我倒有一句话要说,这套蚊字剑法,当初我学的时候,我师父曾经关照过我不可轻用,因为这套剑法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可制人于死的!”
    左人龙笑了笑道:“所以你也同样地来关照我?”
    木二白叹口气道:“我不得不这么说,其实一动上手,谁也不能保得住不伤人!”
    眯着眼又道:“江海枫这个人我虽没见过,可是这几个月,我却听说过,这庙里有个知客僧新近由北边来,他说江海枫把三羊道观给挑了,三只老羊全都败在他手底下……”
    左人龙只是微笑,因为这件事,他也是亲眼目睹的,木二白又继续道:“别人我不知道,那位白羊道长昔年与我有数面之交,此人一身功夫确是不弱,想不到居然会败在一个末学后进的手中。由此想来,那江海枫功夫果然非比一般,你要特别小心!”
    左人龙沉默了一刻道:“所以我才来请教你这套蚊字剑法!”
    木二白皱了一下眉道:“江海枫和你怎么结下的仇?你说说看,奇怪!”
    天山之星左人龙叹了一声道:“其实我二人并没有仇,只是……”
    遂把白衣叟燕九公和自己结交,以及和朱奇二人诈死抬尸之事,一一说了。
    那木二白只是连声地冷笑,一直听完了全部经过之后,他才由鼻子里大声哼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的,小子!你上当了!”
    左人龙冷冷一笑道:“就算是那两个老儿骗了我,可是江海枫嗜杀如狂,却也是事实!”
    木二白嘿嘿低笑了几声道:“你方才所说的那几个人我都知道,包括朱奇和燕九公在内,没有一个好东西!江海枫杀的那几个,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为他们报个什么仇?”
    天山之星左人龙不由呆了一呆,冷冷地道:“不论如何,这种手法太毒了!”
    木二白呵呵大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梁子既已结上,我现在再说也晚了,谁叫我交你这么个年轻朋友呢!”
    说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张老脸,似乎拉长了半尺多,道:“不过,你还需记住,我们行侠仗义之人,要明事理,断是非,争强斗胜最好能够避免。”
    这句话说得左人龙面色一变,只见他两弯剑眉蓦地向两边一挑,猛地站了起来,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木二白拉住了他一只手,嘻嘻一笑道:“你可别生气,其实也难怪,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比你还沉不住……”
    左人龙愤然道:“我和江海枫梁子已经结上了,二人之中,除非一个认败服输,或者死伤在对方剑下,否则永不停止!”
    说到此用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发出了“叭”的一声,大怒道:“谢谢刚才传我剑法,我二人的交情,就此完了!”
    木二白怔了一下,用力地拉着他的手,笑道:“坐下、坐下!唉!唉!”
    左人龙目射精光道:“就算你站在他那一边,也无所谓!”
    木二白哈哈一笑,道:“好个左人龙,你我多年未见,想不到你来此却是找我吵架来的,算我木二白看错了你!”
    左人龙红着脸又坐了下来,道:“这是你自己找的!”
    木二白呵呵一笑道:“就算是我找的吧!我只问你,你和那江海枫约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也去看个热闹,总可以吧!”
    天山之星左人龙想了一想,摇头笑道:“你还是不去的好,反正我会来的!”
    木二白笑了一笑,也没有哼声,他心里却在琢磨:“那江海枫是一条好汉子,左人龙也是一个正直的少年,二人武功都是不弱,俗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可怎么是好?”
    当时旁敲道:“这么说,你二人是约在西湖见面了?”
    左人龙道:“自然,只因我二人都住在西湖附近。”
    木二白未再多问,沉默一会儿,左人龙站起身来,笑道:“我走了,多谢你传我这套功夫,我要用它来对付江海枫!”
    木二白嘻嘻一笑说:“祝你马到成功,只是不要忘了见好就收。”
    左人龙冷冷一笑道:“那就要看他了!”
    说着转身出房而去,木二白也未起身相送,他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心中不禁想:
    “这件事情我不能不问,那江海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要去了解一下!”
    想着就站了起来,由墙上摘下他的小草帽,又背上了一个小药篓子,那样子真像是一个走方的郎中。就这么,他摇摇摆摆地走出房门。
    木二白慢慢地踱出了天竺寺的大门,已看不见左人龙的影子。
    他大踏步的向前走着,走出不远,忽听得身后有人唤道:“喂!老头,你停下来,我有话问问你!”
    木二白转过身来,却见是小蚱蚂谢五,这小子他早就知道,在这西湖一带,是有名的混子,欺凌诈骗,远近皆知。
    他笑了笑道:“原来是谢大相公呀!”
    小蚱蚂一咧嘴,道:“你别臭我了,还他妈的相公呢!连奴才也不够格呀!老头,你是去挖野菜是不是?”
    这西湖一带,对于木二白也都清楚,全知道他是一个走方郎中,至于真实的来历和身世可就任谁也不详细了。
    小蚱蚂谢五说着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木二白心中一动,心说这小子是有什么事还是怎么着?
    当下点头笑道:“不挖怎么办呢!今天的晚饭还没着落呢!”
    小蚱蚂谢五一笑道:“老窝囊废,晚饭算我的,我请客!喏!”说着由身上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往木二白手心里一塞道:“给你,够你花三四天的!”
    木二白忙弯腰笑道:“哟喝!这可不好意思!”
    谢五一翻小眼道:“收着,收着!这算什么!”
    木二白把银子揣下了,一面眯缝着眼笑道:“大相公,你老可有什么事吗?”
    谢五呵呵一笑,怪不好意思地道:“妈的老头,你以后再叫我大相公,我可火了,我这个德性还大相公?”
    木二白也忍不住笑了道:“要不就叫你少爷好了!”
    谢五双手连摇着笑道:“好了!好了!别骂人啦。”遂拍了木二白肩膀一下道:
    “我找你有点儿事!”
    木二白嘻嘻笑道:“什么事,你只管吩咐一声吧!”
    谢五小眼一翻道:“刚才有一个年轻小伙,是从你们庙里出来的,你看见了没有?”
    木二白一笑道:“对,是左施主不是?”
    谢五喜道:“不错,就是他,他叫左人龙,怎么?老头,你也认识他?”
    木二白笑道:“什么话,我还给他看过病呢!还能不认识!”
    谢五就地一坐,一面拍着一边的石头道:“来!来!坐下凉快凉快!”
    木二白就坐了下来,一面问道:“你问他干什么?”
    谢五皱了一下眉道:“他进店干什么?找谁?”
    木二白心中一动,遂笑道:“这个……我可就不大清楚了!”
    谢五望着他道:“你能打听一下么?”
    木二白摸了一下脖子道:“打听自然可以,只是……只是你得告诉我一下是什么事!”
    小蚱蚂谢五一笑,用脚踢了一下石块道:“什么事,你管得着吗?反正是事办成了,也少不了给你弄两个花花!”
    木二白伸了一下脖子,笑道:“先谢谢你啦,这事包在我身上就是了,明天你来听回音!”
    小蚱蚂谢五喜得一拍他肩膀道:“一句话,这件事交给你了,只是有一件,可别叫那姓左的知道我来过这里!”
    木二白呵呵笑道:“这个你放心!”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就说道:“听说有个姓江的也来西湖,那位左相公和他不大对劲,有这么一回事么?”
    谢五怔了一下道:“咦!这事你也知道?”
    木二白笑道:“我好像是听左相公说的,你可知道有这么回事么?”
    小蚱蚂摸了一下他的小辫,眼珠子四下里瞟了瞟,才小声道:“一点不错,这事你可别乱嚷嚷……”
    说着用一只手遮着嘴道:“那个姓江的叫海枫,他和左人龙可都是身上有功夫的人,你我可犯不着管这个闲事!”
    木二白也小声道:“江海枫不是就住在湖心亭么?”
    小蚂蚱一怔,摇头道:“不,他住在北高峰顶上的石矶寺里面!谁说他住在湖心亭?”
    木二白不由内心大喜,默默记下了,谢五说出了以上的地址才发现自己说露了嘴,呆了一下就不再吭气。
    他就势站了起来,道:“好了,就这么点事拜托你了,明天一大早我来听消息。”
    说着又凑近了些小声道:“千万可要注意别叫左人龙知道我来了,知道我就没命了,留着脑袋瓜子我还要吃饭呢!”
    木二白连声笑道:“知道了,一句话,你去吧!”
    小蚱蚂又摸了一下他的小辫,左右看了一眼,啐了一口响痰,这才匆匆地走了。
    木二白又重新背上了他的药箱,踽踽地向前行去,他内心已有了一番打算。小蚱蚂谢五来得好,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平静的沙滩,浪花一个个接着打上去,白色的泡沫和那些白色的细沙混在了一块,阳光之下,益觉刺目!
    天山之星左人龙来回地走着,显得很不安宁,他不时地注视着湖上,期望着江海枫的到来。
    这是一处静寂得只有浪涛声人迹鲜到的沙滩,长长的淙树,遮住了强烈的阳光,在地下留下了大片的阴影。
    左人龙伫立在阴影之下,他左手紧紧握住那口缅剑,心中不禁想道:“别是他不来了吧!”
    抬了一下头,见太阳已移到正中的位置上,左人龙冷冷一笑,目光又视向湖面之上。
    这一次,他似乎看见了。
    那是一个极小的黑点,正以疾快的速度,直向这边驰过来!
    阳光之下,左人龙已清晰的看见了,那是一艘升有白帆的小船,其快如矢。湖面上分出了两股水箭,倒卷上来,把船头部打湿了。
    左人龙不禁暗暗叹息了一声:“江海枫真信人也!”
    一言甫毕,那叶小船已驰近了。
    江海枫白衣白履,神采飞扬地伫立在船头之上,他右手握住一个长形的黄布包裹!
    小船是顺风而来,所以他根本连篙桨也用不着。
    左人龙徐徐步到岸边,朗声道:“姓江的,左某候你多时了!”
    江海枫似乎早就看见了他,当下足尖一点,整个身子,就像一支箭似的射了起来,遂又飘飘然地落在了沙面之上,翩翩然像是一只白鹭!
    他抱了一下拳,道:“日中方至,左兄你来得太早了!”
    方言到此,只听得远处午炮“砰”的一响,正是正午时分,江海枫的抵达,竟是分秒不差!
    左人龙不禁面色一红,怅怅的道:“前次承蒙手下留情,左某得能全身而退,今日希能各尽所长才好!”
    江海枫注视这左人龙,只觉他身着一袭湖色绸衫,腰扎同色丝绦,眉飞目俊,端的好神采!
    自古道惺惺相惜,海枫自出道以来,还是首次遇见这么神俊的人物,不觉更是爱惜!
    他含笑道:“左兄太客气了,海枫陋技,万万不是阁下对手,今日践约,尚望手下留情,如能两罢干戈,更是欢迎!”
    左人龙大笑了一声,道:“江兄未免太客气了,实在说你我也并无深仇,我们就当是寻常较技分一分胜负也就是了!”
    江海枫未免不悦,心忖道:“好个不识大体的左人龙,莫非我江海枫还怕了你不成?
    前次比斗胜负已分,居然还敢如此厚颜再来,也罢!我倒要看看你此次又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
    想到此,不由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在下敬候就是!”
    说着右手一摇,剑上绸带已同一条蛇似地展了开来,全数绕在了右腕之上,现出了他那口黑蛟皮剑鞘的长剑出来!
    左人龙面色一沉,哼了一声道:“好!”
    左手一伸,握住了缅剑的软鞘,两手向外一分,已把兵刃抽了出来。
    江海枫前次未曾详细地注视他那口剑,此次阳光之下一注视他这口剑,不禁暗自吃惊!
    原来缅人善铸刀剑,相传一口刀剑,往往有锤炼百年之久者。即父死传子,子又传孙,一口好剑好刀,有的传铸达五代之久。
    这些子孙们秉承上代的锤铸之法,一代代接下去,故此刀剑竟被炼得柔可绕指。至此该剑或刀,真可有吹毛断发之利。
    江海枫昔日由书本上得知这些知识,此刻细细打量左人龙这口缅剑!
    只见剑身上下,透出一股蓝汪汪的颜色,正是缅剑中最上乘的货色。
    心中这才知道,为什么左人龙胆敢用这口剑来和自己手上宝刃相交,原来是持之有故!
    左人龙缅剑一亮出来,左手向外一翻,那只软鞘“笃”的一声,实实地扎在了身边的一棵老榕树的树身之上,鞘身深入达半尺以上。
    这种内力果然是惊人已极!
    可是江海枫却淡然一笑,并不惊异,他身形缓缓地退到了榕树的荫影之下,仗剑而立道:“左人龙,你我无仇无怨,你却百般地刁难逼迫于我,不知是何道理?”
    说着他冷冷一笑道:“今天你倒要还我一个公道!”
    说到此,“凝霜剑”已“呛”的一声抽了出来,剑匣向沙上一掷,喝道:“来!来!
    来!你我好好较量几合!”
    天山之星左人龙早已不耐,口中狂笑了一声,跃身而进,缅剑一抖,发出了“呛”
    的声响,暴起银芒一缕,直向江海枫肋下点去。
    江海枫自一开始,就对左人龙心存警惕,知道他剑术了得,不敢心存一丝大意。
    这时左人龙剑到,他霍地向后一仰,剑锋滑胸而过,江海枫却待机向上一翻,快如金鲤跃波一般地,窜出了一丈四五!
    左人龙紧跟着压剑而至,缅剑贴着沙面向外一卷,“风卷黄沙”,寒光一闪,直向海枫面上削去,招式之快有如电光石火一般!
    江海枫口中叱了一声道:“好招式!”
    只听得“呛啷”一声,双剑交磕,一沾而分,两个人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同时往两下一分。
    你看他二人那种轻快灵巧的身段、落身、收剑,四目交投之下,心中都不禁互相赞叹了一声。
    江海枫一连让了对方两招,不禁怒火上升,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江某不客气了!”
    话声一落,掌中剑倏地向上一举,左人龙就觉得一股冷风直透眉睫。
    他不禁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对方果真已到了“以气驭剑”的地步。
    所幸他一上来就没敢丝毫大意,在此情景之下,只得也把内功真气,贯注在剑身之上。
    缅剑向上一挑,二气交接,各人身形都剧烈地摇了一下。
    江海枫哂然一笑,如浪赶舟似地一个起落,已到了左人龙身边,长剑二次向外一推,“横锁金舟”,剑气如云,左人龙只觉得寒气袭人!
    又觉得眼前一亮,对方的剑势,像是直扑自己面门而来一般。
    可是这位学技天山的少年奇侠,毕竟是武功有超人之处。
    此情此景,如果换在任何人身上,也都觉得来剑是直犯面门,可是左人龙乃是剑门高手,他的见解有异于一般。
    这时候他忽然觉出不妙,身形倏地向上一拔!
    身躯起若飞鸿,就在他身子方自腾空的当儿,对方的那口宝刃,已自他足下挟着一道寒光,星驰似地划了过去!
    等到左人龙落地站定之后,他才注意到那双软底快靴之上的泥层,竟被对方剑刃削去了一层。
    这一惊,令左人龙打了一个冷战,设非他及时见机,这一双脚可就休想再要了。
    由此一点观之,对方江海枫剑术之上,果有鬼神不测的造诣,左人龙不觉有些气馁了。
    在另一方面,江海枫却也因为左人龙的先觉而大感吃惊!
    他所施出的每一招式,无不是江湖上罕见的高招,而左人龙竟能事先识破,只此一点,足见左人龙果然非同一般了。
    他心中有了这种见解,足下是“倒踩浮萍”,只一闪已飘出了两丈以外。
    海枫身形撤出,目光却是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对方,掌中剑平平地横着。
    他几乎是有了这个惯例,任何情形之下,他都不喜主动发难,只是以静制动,往往一招两式,因为发招奇妙,皆能制敌机先。
    左人龙很是明白他的,冷冷一笑道:“江海枫,你莫非要这样和我相持下去么?”
    海枫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可笑你有如此一身功夫,却是不明是非黑白,为匪张目,又能算得什么英雄?”
    这句话果然把左人龙激怒了,他狞笑了一声,双足在沙面上一划,整个身子如箭矢一般地窜了起来。
    江海枫见时机不再,他陡然长啸了一声。
    只见他身子整个向沙面上一倒,掌中剑借着这一倒之势,倏地由左向右“刷”地划了半圈剑光!
    那是一招神奇的招式,看起来像是天上的一弯新月。
    那月形的光华陡然一闪而过的同时,左人龙不由惊叱了一声,他身子就空一折,快如闪电地翻了回来。
    看起来,江海枫的身子只和他差有毫厘之间,二人双双飘落而下。
    左人龙左手往腋下一探,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顿时就呆住了。
    心里有数,自己右腋下为江海枫开了一个两寸长短的裂缝。
    天山之星左人龙这才明白,自己在剑术方面,确实是较对方逊上一筹。
    可是前此他一生对敌无数,可以说从来未逢对手,除了那个绰号叫做九指鬼老木二白的人,自己未曾服过一人。
    现在要说如此就认输在眼前这个江海枫手下,他是绝不甘心的!
    九指鬼老木二白到底可以说是他的长者,虽然二人是兄弟之称,可是木二白岁数几乎和他师父差不多,就算是技不如他,也没有什么丢人。
    而眼前的江海枫,看来似较自己更为年轻,这就叫左人龙更觉得无法忍耐。
    疾怒之下,退后了一步。
    阳光照射在他脸上,看起来他双眉上挑,满面愤怒之色。
    江海枫温文如故,他是在推敲左人龙怎能逃开自己这一招之下。
    这时天山之星左人龙向前一连行了五六步,站定身形之后,冷笑道:“足下剑招,果有鬼神不测之妙,如能再接我七招,才能令我心服!”
    江海枫一连二度和左人龙交手,也觉对方乃自己中原所遇第一高手,剑招出奇。
    可是他自忖着,自己必定能够胜他的。
    因为在方才的一度剑气交接之时,江海枫已感觉到他的剑炁似较自己为弱,由这一点,就可证明对方剑上功夫差自己一筹!
    就拿大才那一式来说,江海枫本可取胜的,只因他一时居心仁厚,所以临阵把长剑撤了一半。
    他原以为尽管如此,那左人龙也得小小负伤不可,却没有想到对方竟躲闪开了,心中未免有些后悔。
    这时他听见左人龙如此说,不由淡淡一笑道:“那我们不妨就以七招来决定胜败。”
    左人龙正中下怀,狂笑了一声道:“一言为定!”
    江海枫徐徐向前走了三步,站定之后,目光遥遥视向远方,一派斯文。
    只是左人龙知道,这是一个高手在动手之前的“静心”作为。
    他更不敢再有丝毫大意了,当下长长吸了一口真气,强压丹田,小腹处有如雷鸣地“咕噜”响了一声。
    这是气招已通全脉的现象,左人龙这一套“蚊字剑法”是要在一气之间施展开来的。
    江海枫长剑一分,看起来剑刃几乎已经削在了自己右耳之上!
    就见他左足向前一跨,道了声:“请!”
    忽见左人龙左袖:“呼”地向下一拂,整个身子蓦地腾了起来。
    江海枫叱了声:“来得好!”
    剑式一绕,有如银龙戏空,一挥一合,左人龙来犯的身子竟被逼得后退了许多。
    只见他就空一折,四平八稳地又落了下来。
    这种表面看起来丝毫也不显得奇怪的招式,可是他二人却都知道,方才那一击,才是真正实力的交会。
    天山之星左人龙朗笑了一声,只见他双足在沙面上交错着再次地腾了起来。
    江海枫心中不禁大为惊异,因为左人龙这种步法他看来显然是太怪了,不及多思,对方的那一口缅剑已透着一阵微微的吟声,划胸而至。
    江海枫原式不动,右手一偏,长剑直向他剑上击去,可是左人龙这一套蚊字剑法,乃是中原不传之秘,是九指鬼老木二白最拿手看家的一套剑法。
    木二白虽碍于情面传授了他,可是内心后悔不已。
    因为从施展这套剑的过往诸例之中看来,几乎是没有一人不丧身剑下的。
    所以木二白很担心左人龙施展出来后,江海枫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如今天山之星左人龙,为争一时之气,竟把木二白的话忘了,居然施了出来。
    在江海枫的这方面,他确实是没有想到这套剑招的怪异之处,是以未免心存大意。
    等到他一剑挥出,只觉对方剑影一晃,才感到了不妙,大惊之下,一竖剑身,掌中剑往回一抱,“抱元守一”,可是似已晚了。
    倏地只见眼前亮了一个杯口大的剑花,对方那口柔可绕指的缅剑,竟然已到了咽喉之处。
    江海枫大惊之下,口中嘿了一声,只见他身形不退反进,居然向前一挺,喉结几乎已和对方剑尖沾在了一块!
    他又滴溜溜地一转,对方的剑尖,看来像是整整在他脖子上划了一个圆圈,险是险到了极点,可是却没有伤着!
    左人龙不由大大地吃了一惊,想不到九指鬼老生平最得意的不传之秘,竟然也伤不了对方!倘若是这套蚊字剑法也赢不了对方,自己岂不是要当场认输了?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天山之星左人龙情急之下,牙关一咬,缅剑一抖,第二招“小圃花开”,河面上映出了万点银星,配合他抖动的剑身,声势端的惊人!
    可是江海枫一声狂笑,剑身平着荡出,有如一股秋水,映着日光只一晃。
    他的剑上的青光不偏不倚,正正地射在了对方的剑身之上。
    那是令人惊异不信的。
    左人龙缅剑上的万点银星,吃对方剑上光华一射竟自全数幻灭!
    这刹那之间,江海枫已看清了他剑尖的来式,长剑突起,只听见“叮”的一声!
    两口剑几乎成一条直线,这一击,竟是尖对尖儿,那真是令人咋舌的一击!
    设非时间、部位拿得如此准巧,只要有米粒的偏差而双剑互出,就难免要伤人了。
    左人龙狂笑了一声,他内心在这一刹那,不禁把江海枫佩服了个五体投地!
    江海枫亦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对于左人龙这种剑招,真有“莫测高深”之感!
    只见他白衣一抖,如一片飞叶似的,退出了丈许以外,微微笑道:“阁下剑招出神入化,江某拜领了。如兄……”
    谁知言方到此,却见左人龙二臂一张,活像是一只大蚊子一般地扑了过来。
    江海枫不由一惊,到口的话不由吞了下去。
    就见左人龙二腕如剪,直向自己两处肩窝上插刺而来,面上神色更是愤恨激怒兼而有之!
    江海枫哪里知道,左人龙屡战不胜,一时把这蚊字剑法中最棘手的一招“风舞残蚊”
    施了出来!
    他的身子在空中,看起来真像是一个“大”字的形状。
    海枫双手托着剑柄,冷笑了一声,长剑往胸前一抱,巧点而出,这一招名唤“子午针”,乃是以静制动的绝妙招式。
    奈何他怎知道左人龙的这一手“风舞残蚊”,乃是一式多变的怪招,有令人想像不到的诡奇变化。
    海枫长剑一出,“铮”的一声,似乎是和对方的软剑搅在了一块儿。
    并且眼看着左人龙偌大的身子,自空搅落而下。
    可是不知怎么,左人龙足下一弹,已到了海枫眼前,他是背下腹上,整个身子是仰面朝天,只靠一双足尖,支点着沙面。
    江海枫正在吃惊,就听得左人龙厉叱了一声:“看剑!”
    “刷”的一声,眼前像是亮了一道闪电一般,只一闪!
    江海枫陡然觉得寒气袭人,对方剑刃显然已划开了自己护身的游潜,劈胸而至!
    在这要命的弹指之间,江海枫一声清叱,只见他双手“啪”地向当中一合!
    这是他海岛十年,所学的救命绝招之一,名唤“贴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敢轻用。
    双手一贴,正正地把对方的缅剑挤在了二掌之中,而他自己的那口凝霜剑却挂在了右手小指之下!
    一贴一合,一分一离,二人都已分了开来。
    他二人的脸色这一霎时,全是像雪一样的白。
    江海枫低头看时,自己那一袭白绸衣衫,竟是由上到下,在正当中,开了有二尺长的一道大口子,中衣都现了出来!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受到的奇耻大辱,他不禁在沙地上踉跄地退了好几步,一言不发。
    而天山之星左人龙更是打心眼里发凉,他真想不到这么厉害的蚊字剑法,居然没有伤着对方。
    这套剑招木二白曾誉为天下无出其右,想不到竟然伤不了对方。自己偷技对敌,竟是仍未奏功,由此看来对方武功实在是要高出自己甚多了。
    他虽然胜了,可是胜得寒心。
    良久,苦笑了笑道:“阁下身手非同凡响,在下十分钦佩,有此一会,你我已算拉平,后会有期!”
    说罢抱了抱拳,怏怏而退!
    江海枫冷叱了声:“且慢!”
    左人龙回过头来,微怔道:“怎么,你还不服么?”
    江海枫脸色铁青道:“左兄你太客气了,末后这一招,不是在下自谦,确系我生平仅见!”
    他长叹了一声道:“今日一会,我江海枫才知道,中原之内,果有能人,只是……”
    他沮丧道:“你能告诉我这一招的名字么?”
    左人龙见状低了一下头,苦笑了笑道:“你也不必多问,老实说,我也是新学不久,你能躲过实在已是不容易了。”
    说着他惨笑道:“再见吧!”
    转身又走,海枫追上一步道:“左兄请回!”
    天山之星左人龙皱着眉转回身来道:“你……”
    江海枫淡淡一笑道:“给我五日之时,五日后日落时分,我在此候你,最后一决胜负如何?”
    左人龙冷笑道:“随你就是!”
    江海枫点了点头道:“那么我们就一言为定!”
    左人龙跺了一下脚道:“好!五日后日落时分!”
    说着就收好剑,沿着沙岸扬长而去。
    他走之后,江海枫仍然呆呆地站立在沙地里,瞳子里噙满了泪水,喃喃自语道:
    “败了!终于败了……”
    默默地走到了榕树之下,坐下来,又站起来,内心在琢磨着方才动手的招式。
    似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悲愤,那么深深地压着他,咬紧了牙,心中发狠地想道:“我一定要想出破这一招的招式来……”
    忽然,他看见一个背着药篓的老人,自树后面走了出来,直向着这边行来。
    海枫不由呆了一呆,他好奇地看了这老人一眼,只见对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头上戴着一个小草帽,足下是一双芒鞋。
    他心中不由奇怪道:“怪哉!这附近并无人家,如有人来,远处就可发现,怎的这老人蓦然出现,我竟是不知?”
    想着更不禁细细的看着他,只觉那老人瘦高的身材,端耸着一双肩膀,双目细小如线,一颗鼻子却是又大又圆,脸上皱纹满布,衬以帽边的白发,真个是典型的“鸡皮鹤发”!
    江海枫一打量老人这种长相,就不禁内心动了一动,可是也不便一直这么看人家。
    他忙把头偏向了一边。
    却想不到那老人一直走到他身前,方才立足站定,嘻嘻笑道:“阁下身手不凡,叫老夫好生佩服!”
    江海枫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我素昧平生,何作此言?”
    老人呵呵笑道:“天下武林本是一家,少年!你莫非没有听过四海之内皆朋友这句话吗?”
    海枫不禁呆了一呆,浅浅一笑道:“这么说,足下也是武林中人了?”
    “然也!”老人拍了一下肚子道:“滥竽充数而已……”
    说罢竟自仰天大笑了起来!
    江海枫在老人以手拍腹的当儿,才注意到,这老人的右手之上,仅仅只有四个手指,无名指竟是齐根削头!
    海枫海岛孤处,十年来根本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怪人。
    很不愿意去和人家搭讪说话。
    可是这个陌生的老人,不知怎的,竟会使他觉得有些怪异,当下望了对方一眼道:
    “这么说,方才我和那人比剑的情形,你都亲眼看见了?”
    老人呵呵大笑道:“一招也没有放过呀!”
    然后他摘下了草帽,呼呼地在脸前扇着,道:“一个是大名鼎鼎的中原一剑,一个是名扬塞外的天山之星,妙哉,老夫眼福不浅!”
    江海枫冷冷地道:“你说些什么,我全然不懂!”
    “不懂?”
    江海枫好奇地望着他道:“谁是天山之星?谁又是中原一剑?”
    老人缓缓地坐了下来笑道:“阁下是中原一剑,方才那个年轻人,不就是天山之星左人龙么?哈,你怎的反倒问起我来了?”
    海枫淡泊地一笑,觉得很是无聊,这老头儿胡乱地加帽子,令人可笑。
    只是这笑容,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悲戚和沮丧,他忘不了方才败在左人龙剑下的奇耻大辱!
    当下冷笑道:“我新来中原不久,哪里会有什么外号?你不要胡说……”
    说着,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道:“你莫非不知道,偷看人家比武,是很不光彩的?”
    老人哈哈大笑道:“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光彩!”
    江海枫此刻心情,哪里还有余兴与他说笑,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一面站起身来道:
    “老人家,你自己坐吧,我要走了!”
    说着涉沙而去,不想才走了五六步,却闻得身后老人嘻嘻一笑道:“江海枫你不必气馁,方才一战,说实在的,你并没有败!”
    海枫不由吃了一惊,蓦地回身道:“咦,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跟上来,微笑道:“我怎会不知你的名字?”
    海枫皱眉道:“你贵姓?”
    老人笑了笑道:“木,木头的木!”
    海枫打量了他一眼,愈发觉得陌生得很,遂淡淡一笑道:“由你话中听来,你也是我道中人,方才我与左人龙比剑的情形,你真的都看见了?”
    老人点头道:“都看见了!”
    海枫苦笑道:“既如此,怎说我没有败呢?”
    老人呵呵笑了一声,仰了一下头,道:“海枫!海枫!你枉有一身奇技,怎么不知‘剑以炁胜’这句话呢?”
    海枫怔了一怔,心想:“他说的不错,在剑炁上来说,那左人龙确是不如我,只是他末后那一招太过奇妙,令我防不胜防……”
    心内这么想着,表面不动声色。
    老人又叹了一声道:“你可知那左人龙所施的剑招,乃是九指鬼老一生最得意的一套蚊字剑法,有鬼神不测之妙,死在他这套剑下的人,真是不胜枚举,而你……”
    说着冷笑了一声道:“你却连一点伤也没有!”
    “惭愧?”老人说:“惭愧的该是那位九指鬼老,他曾经自诩这套剑法天下无敌,可是你却敌过了。”
    海枫惊讶地道:“老人家,你弄错了。”
    他把那袭为左人龙利剑划破的长衫翻了一下,道:“你看!这就是左人龙的剑划破的,我是败,不是胜,你不要奇怪!”
    老人咧嘴笑道:“我知道。”
    并叹了一声道:“你本来是可以连衣服也不破的,只怪你一时心慌罢了!”
    海枫大奇道:“何以见得?”
    老人苦笑道:“这就要你自己去琢磨了,事实上你那几招,不怕你见笑,连老夫我也是生平仅见!”
    说着摇了摇头,道:“惭愧!”
    海枫剑眉微颦道:“你老大名是……”
    老人答非所问地道:“我想那九指鬼老木二白,今生今世,是再也不能用他那一套蚊字剑法来夸耀武林了!”
    海枫不由“哦”了一声。
    突有所悟地道:“这么说,你老人家就是九指鬼老木二白了?”
    老人含笑瞅着他,点了点头道:“就算是吧!”
    江海枫倒是很早就听说过纵横塞外的奇人九指鬼老木二白,想不到竟会是他,一时不禁大为惊异!
    他抱了一下拳道:“这么说太失敬了!”
    木二白打量着他道:“这几天听到你的传说也太多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和左小子真可说是海内两个杰出的少年,令人可敬!”
    江海枫笑了笑,并未说话,木二白点了点头又道:“你方才用来对付左人龙的几记怪招,施展得真绝,可否再施展一下,也叫我看一看真切!”
    海枫冷冷一笑道:“木老,你不要取笑,我是不会现丑的!”
    木二白哈哈一笑,忽然伸出一只手,直向海枫肩上摸去。
    江海枫不由大吃了一惊,他猛地向下一沉肩,木二白一只手摸了一个空。
    可是这老人嘴里笑了一声道:“好!”
    居然一弯腰,二次伸出了右手,骈中食二指,直向海枫的腰上点去。
    海枫不禁勃然大怒,因为这么一来,很显明地已经是看出来,这木二白是在向自己动手了!
    江海枫怎能如此甘心?狂笑了一声道:“你要如何?”
    一面轻舒右腕,用掌缘向木二白手上捋去。
    木二白手掌倏地一翻,哈哈一笑,“呼”地一掌直向着海枫前胸打来!
    他二人看来像是轻描淡写,可是,身怀绝技的人,举手投足,都足以致人以死!
    江海枫轻笑了一声:“何必如此!”
    他右掌倏地斜着自左腕之下递了出去,身形似转非转,只听见“波”的一声!
    二掌交击之下,各人身形都剧烈地摇动了一下。
    木二白不禁大吃了一惊,他这才知道,江海枫一身功力,原来和自己竟是不相上下!
    方才二人虽是轻轻地一击,可是他二人全是以身内的真元之力相对,故而虽只是轻轻地一触,可是这一触,却使各人都深深的了解到对方的功力深浅。
    九指鬼老木二白,先是面色一红,随即呵呵大笑了起来!
    江海枫撤掌退身,面上仍然冷冰冰的,淡然道:“木老掌刀惊人,江海枫拜受了!”
    木二白挑了一下大拇指道:“好!我木二白走南闯北,今天才算真正遇见了能人英雄,江海枫,老夫服气了!”
    说着连连点头不已,江海枫长叹一声,用手腕上的绸子,把长剑慢慢缠了起来,微微一笑着:“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告辞!”
    说罢转身而去,木二白赶上了一步道:“江小弟!”
    海枫慢慢回过了身子,皱眉笑道:“还有事么?”
    木二白赶上了几步,讷讷道:“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肯破格成全?”
    海枫皱了一下眉道:“有事求我?”
    “是的!”木二白点了点头道:“五日之后,黄昏之约,尚请你对我那左兄弟手下留情!”
    遂又叹息了一声道:“他为人刚直,不听劝诲,我真怕他因此罹祸!”
    海枫冷冷一笑,摇了摇头道:“木老爷子,你是在说笑话了,今日一会,我险些死在他的剑下,足见他技高一筹,却又怎的叫我对他手下留情呢?”
    木二白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不要自谦,别人看不出,难道连我木二白也看不出来么?”
    “看出来什么?”
    “方才一击,老夫已证实了,你的武功实在要较左人龙胜上一筹,因此我有些为左人龙担忧!”
    江海枫冷笑道:“我看未必如此!”
    心中却不禁暗暗咒道:“好个自私的老儿,你一心一意为左人龙打算,莫非就置我江海枫于生死之外不成?”
    想到此,不禁面有忿色。
    木二白尴尬地笑道:“俗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老夫深深盼望你二人能化干戈为玉帛,否则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海枫目放精光道:“这些话,你何不去对左人龙说?”
    木二白叹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他要是肯听我话也就好了!”
    江海枫冷冷笑道:“这么说,你是要我五日之后送死不成?”
    九指鬼老木二白闻言不禁呆了一呆,江海枫笑了笑道:“不要担心,我也未必能够胜他,再见!”
    说罢遂转过身去,大步而行,木二白这一次倒没有再唤他回来!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自行离去。
    江海枫顺着沙滩一直行到岸边渡口,纵身上了他的小舟,解下了风帆。
    来时顺风,回去却是逆风,他只得挥动长桨,划着回去!
    正午的阳光,炙人如刺,水面上的荷花,也都一个个包着花瓣,连小鱼,都沉到了水底下去了。
    船行约有一半,江海枫已不禁被热得大汗淋漓。
    四处一张望,却见此刻正午行船极少,离着岸边又太远。倒是前面湖心,耸立着一个小岛。
    那小岛之上有一爿白色的石亭,尚还搭有长条凉棚,正有不少人在棚下乘凉品茗!
    江海枫就把小船靠拢,匆匆上岸,只见凉棚之下客座已满,虽有几个偏僻座位,但是乱哄哄的,十分惹厌。
    他就又往上行去,却见正中有处八角亭子,全系白色石块堆砌而成,亭侧四周,栽种有许多花树,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大花园一样,而正中凉亭却像一个白色的帽尖!
    江海枫伫足小观,心想这才是纳凉的好去处,我不妨到那里边去小坐一会,就便吃些东西。
    想着就信步直向那石亭行去。果见亭内设有坐位,正有两三个着白色衣服的侍者,在里面来回的走着。
    海枫就直走了上去,方要入内,忽闻得其中一片莺燕嬉笑之声传出,随着微风,散出了一阵阵女子脂粉香味。
    江海枫不禁皱了一下眉,心道:“莫非这是专门为女客设的座位么?”
    心正犹豫,却见一侍者已笑迎道:“客人请入内上坐!”
    海枫本来不大喜欢和女子凑在一块,可是闻言却又不便退出,只得点了点头,随着那茶房走了进去。
    却见亭内范围不小,四面湘帘高卷,微风吹来凉爽异常!
    里面一共只有二十余个客座,但是人数很少,除了靠东边拼着四张桌子,坐有几个少女之外,整个亭内,仅有四五个散客。
    那茶房把海枫带进来,带向一个靠边座位之上坐下,笑问道:“客人要吃茶么?”
    海枫摇头道:“不,我要吃饭!”
    茶房闻言笑着弯腰道:“客人,今天小号不卖饭,喏!”
    说着向东边那一桌女客投了一个眼色,轻声道:“厨房里总共只有两个人,那几个姑娘却点了二十多个菜,忙不过来!”
    海枫不禁向那边望了一眼,却见一共是六个姑娘家,全是二十上下的年岁,衣着十分华丽,正指着湖面谈笑着。
    他不由冷冷地道:“这是什么话,莫非你们开馆子的,只卖一桌客人不成?”
    那茶房闻言不由弯腰急道:“小声!小声!”
    海枫更不禁怒起,一瞪眼道:“为什么要小声?”
    那茶房吓得忙回过身来,却见大桌上的几个姑娘已经都望向了这边,他不由嘻嘻一笑道:“客人,你大概来西湖不久吧?”
    江海枫本不想闹事,可是实在看不惯茶房这副样子,他冷冷一笑,强忍着怒火道:
    “我来得久不久又关你何事?我只问你这里卖不卖饭?不卖我就到别家去!”
    那茶房搓着手,吞吞吐吐道:“卖……不卖……”
    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江海枫不由愤然而起,道:“我问你话,你往那边看什么?”
    一时气得推座而起,正要离开,却见隔座之中,立起一个长身绿衣的少女。
    那少女生得团扇似的一张圆脸,肤色细白,双眉长长的挑上去,其下是一双凤眼,小蛮腰扎得细细的,身材婀娜。
    她用一双微怒的眸子,向这边扫了一眼,即走了过来,看着江海枫,半天才道:
    “你这人说话要小心一点!你是干什么的?”
    江海枫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想不到为了这么芝麻大点的小事,竟也会惹是生非。
    他望也不望那姑娘,只冷冷地道:“姑娘请让开,我要走路!”
    那姑娘嗔道:“我知道你要走路,只是姑娘不叫你走,你就不能走!”
    海枫不由退后了一步,他倒要看看这个不讲理的姑娘,是个什么模样。
    绿衣少女绷了一下小嘴,双手往胸前一抱,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用眸子从下而上地瞟着他。
    这时那座头上另外几个姑娘,都笑着站了起来,却只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仍然坐在原处不动,她背着身子,目光在湖面上浏览着,对于里面发生的事,充耳不闻。
    江海枫由语音上断定出,绿衣女子是杭州人,可是却又猜不出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心中虽是很想问,可是却极不愿另外生事。
    他皱了一下眉,不悦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如此霸道,还不许我走路不成?”
    绿衣少女格格一笑,由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不是来吃饭的么?不吃饭为什么就走啦?”
    海枫忍着气道:“饭都被你们吃完了,我还吃什么?”
    这时又走来了两个少女,其中一个身着黄裙的娇声笑道:“三姐,我们就看你的了!”
    被称“三姐”的,正是这个绿衣少女,闻言睨着她笑道:“死鬼!你少使坏!”
    说着回过身来,依然是两腕互抱着,微微笑道:“你身带宝剑,大概也是个练家子,你可愿与我过两招么?”
    海枫冷冷一笑,并不作答。
    可是他内心已愤怒到了极点,总认为对方一个姑娘,自己堂堂男子汉,当着众人,怎好和她动手?
    那姑娘撩了一下眼皮道:“你是哑巴呀?”
    海枫忍无可忍,冷哼道:“你休要出口伤人,我是不愿和你一般见识,快快闪开!”
    说着上前一步,可是那姑娘却也上前一步,一面浅笑道:“就是不叫你走!”
    这么一来,亭内诸人全都笑了,江海枫忽然微微一笑道:“姑娘,你要和我动手,大概还要练几年,你且看看这里!”
    说着信手自一边桌上拿起了一个高脚酒杯,对着正中一根大红木漆柱上微微一按,待他手收回时,却见酒杯已整个的没入柱内,杯口竟与柱面一般平齐。
    这一手功夫,竟把在场诸人全看呆了。
    那个绿衣少女也不禁面色一变,江海枫微微一笑,张开了右掌,向着那柱上的杯口一贴,向外一收,只听得“波”的一声。
    再看那酒杯竟离柱而出,丝毫无损,平平地贴在了他的掌心,大红柱上平白留下了一个杯形的深洞。
    这种功夫,全系内气真力,一丝巧也偷不得!
    当时直把那几个姑娘全看呆了,一个个张眉瞪目,发声不得!
    海枫冷笑了一声道:“姑娘,你可看见了?如果你自信有此功夫,我们不妨比试一下,否则还是让开的好!”
    绿衣少女这才转过气来,点了点头笑道:“好功夫,还没有请教阁下大名是……”
    海枫见她“前倔后恭”,不由好笑,当时冷然道:“这个你就不必问了,再见!”
    说着抱了一下拳,正要举步,忽又听一声娇嗔道:“慢着!”
    这才见座头上那个穿白衣的姑娘慢慢站了起来,海枫不由心中怔了一下,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这么丑的女人!
    方才她一直是背朝着这边,目光视向湖面,所以海枫根本无从发现她的面貌。
    此刻她这一转身起立,自然面形全露。
    那是一张人人见到都会吃惊害怕的脸,乍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白纸之上点了几个黑点一般。
    这还不算,这姑娘那张脸,总共只有巴掌一般大小,却还是上下两头尖,当中扁平,一双小眼,却是一大一小,配着一张大狮子口;下面是一张翻露出白肉的嘴,兔齿外伸,猛一看,真能把你吓傻了。
    你休要看她尊容如此这般,可是她那婀娜的身段,却是上天的杰作,那么长身玉立,轻盈;尤其是那小小的蛮腰,看起来就像是风摆柳枝一般的柔细。
    这姑娘身上那身衣裳,非丝非麻,看来洁白如雪,其上更是一尘不染。
    当她款摆着腰肢走过来的时候,江海枫这才注意到在她腰上竟系有一柄约有尺许长的绿色短刀,刀鞘看起来像是上好蚊皮所制,其上镶有两颗绿色的珠子,光华闪闪,只此一斑,就可看出这口刀的名贵价值!
    她慢慢走到那根红木柱前,先仔细地看了看方才海枫用酒杯按的洞痕,又用手摸了摸,面上闪过了一个冷笑,点了点头道:“想不到在这西湖,却还隐藏着一位这么厉害的人物,这倒是失礼了!”
    说着话,才把自己目光注视在海枫身上,冷冷地道:“你姓什么?”
    海枫面对着这么一个姑娘家,即使不说话,也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此刻闻她发话,语气又是如此托大,内心就更不得劲。
    当下冷笑道:“你管我姓什么?”
    那丑女闻言双目一瞪,大小二珠,更形显著,她扬着那双黑短的眉毛,道:“你也许新来此地,但‘杭州七女’的大名,应不会不知,居然敢在我姐妹面前如此猖狂。小子,你真是好大的胆!”
    海枫淡然一笑道:“这么说,你们就是杭州七女了,失敬!”
    说着抱了一下拳,冷冷地道:“告辞了!”
    正要回身,不想那丑女格格一笑道:“慢着,你想要走,可得把话说个明白!”
    一面又上前一步,仔细地看着海枫,翻着白唇冷笑道:“自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你有些功夫,果然不错,足见我的目力不差。我姐妹是恩怨分明,你当面侮辱我姐妹,这笔账,我们必须要算一算!”
    海枫怒道:“你要如何?”
    丑女一笑道:“少年你有胆子么?”
    海枫冷笑了一声道:“这话倒是该我问你!”
    丑女冷哼了一声,一面点着头道:“如此甚好,我姐妹眼前要到苏州一行,约四日可回,这样好了……”
    说着顿了顿又狞笑一声道:“五天之后,黄昏时分,在西面沙洲,我们见面决一胜负,你可愿意?”
    海枫淡然道:“好!我一定去,失陪!”
    说着转身大步而去,却闻得亭内众女纷纷冷笑之声,他一路愤愤出了凉亭,直向湖边行去。经此一来,更连饭也没有兴趣再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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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丑女多情
    系好了小舟,江海枫匆匆上岸。
    在登上北高峰的石级时,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暗暗忖道:“糟了,五日之后,黄昏,我不是已与左人龙约好了么?怎么能赴她们的约呢?”
    想到此怔了一下,倏地反过身来,忖道:“我这就去通知她们一声,叫她们另订一个日子好了。”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遂又转过身子,暗想道,如此一来,定必要遭她们轻视。
    算了,还是照旧吧,到时自己最多两面应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想着就匆匆来至“石矶寺”前,却见铁掌黑鹰正在寺前一块大石上调弄着他的鹰。
    当时见了江海枫,大声笑道:“你看,我的老伙伴又回来了!”
    江海枫哪里有心情去管他的鹰,闻言只点了点头,径向寺内行去。
    娄云鹏忙架着鹰自后跟上来,一面道:“兄弟,你上哪儿去了?这么老半天!”
    海枫冷哼一声道:“会左人龙去了!”
    娄云鹏吓得一怔道:“哟!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说着话,二人已来至房中,江海枫脱下小褂,找盆子洗脸,一声不哼。
    娄云鹏一双眼睛却不时上下地打量着他,想要看出些端倪。
    海枫洗完了脸,吁了口气,就往椅子上一坐。
    娄云鹏倒过一杯茶,道:“先喝点茶,歇歇气!”又问:“结果怎么样?”
    海枫把手上茶一饮而尽,苦笑道:“我败了!”
    一面把脱下的长衫找到,抖开了道:“你看,这就是左人龙宝剑划的!”
    娄云鹏吓得脸色大变,一翻眼珠,道:“这……”
    遂又一笑道:“这算什么,没有伤着人就不能算输!”
    江海枫冷笑了一声道:“左人龙自知不是我对手,他在数日之内,另外偷学了一套剑法,十分奇妙,我一时大意,险些丧命在他剑下!”
    娄云鹏“哦”了一声,像似想起了一件事道:“这就对了,刚才小蚱蚂谢五来说,说左人龙曾经到天竺寺去过,妈的!我以为他又在撒谎,被我一顿臭骂给骂走了!”
    江海枫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九指鬼老木二白是住在天竺寺了?”
    娄云鹏怔道:“什么九指鬼老?”
    海枫遂把方才经过情形讲了一遍,娄云鹏听得傻了,一面摸着头道:“这里面要是再加上一个木二白,那可就讨厌了,不过听你这么说,大概又不至恶化到那步田地。”
    说着站起来走了几步,冷笑道:“老弟,你放心,我敢担保,五天之后黄昏之约你准能赢!左人龙那小子绝打不过你,你只要把他那几手剑法好好琢磨琢磨就行了!”
    江海枫冷笑道:“左人龙是我中原之行所遇见的最厉害人物,你可不要轻视他!”
    娄云鹏咧着嘴道:“我哪敢轻视他呀?我的小爷!”
    江海枫冷笑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不到这西湖之地,竟是能人萃集!”
    铁掌黑鹰娄云鹏不解道:“怎么,还有什么事?”
    海枫遂又把方才雨亭所生之事大致地说了一遍,娄云鹏大惊道:“兄弟,你可真是惹祸了!”
    海枫见他竟如此说,不由不悦道:“这怎么能算惹祸?莫非我还怕她们几个女流不成?”
    娄云鹏噗嗤一笑,道:“怕自是不怕,只是兄弟,你大概是初来江湖,有些行情你不清楚,这麻烦更大呢!”
    当下皱了一下眉道:“杭州七女在江南颇有个万儿,姐妹七人各有一身功夫。这还不说,其中最厉害的,也正是你方才所说的那个丑女,此女姓项名瑛,据说天赋异禀,自幼在青城蒙一异人传授了浑身超人的奇技……”
    说到这里一只手摸着下巴,嘿嘿地笑了。
    江海枫淡淡的道:“那么,正好会她一会,看看此女究竟有什么厉害功夫。”
    娄云鹏眯着一双小眼道:“兄弟,我早先曾劝过你,劝你不妨和那姓秦的姑娘结为相好,你却不加理会,现在可热闹了!”
    海枫冷冷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娄云鹏叹了一声道:“老兄弟,你哪里知道啊!那个项瑛八成是看上你啦!”
    江海枫不禁面色一红道:“你不要胡扯!”
    娄云鹏呵呵一笑道:“胡扯!我看是一点都没错,兄弟,你先坐下来,听我慢慢地一说你就清楚了,这项瑛我最清楚的!”
    说到此又长长地叹了一声道:“这真是怪事,什么事都叫你给碰上了。唉!唉!”
    江海枫听他这么一说,更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铁掌黑鹰娄云鹏皱着眉头,又愁又笑地道:“这项瑛那副长相,我也见过,那种丑真把人吓一跳。可是老弟你可不要轻视她那一身功夫,此女自投身杭州七女之林后,一向是极少展露身手。”
    他思索着接下去道:“江湖上把她形容得神龙活现,据说她武功高不可测,可是一向不展露于人!”
    海枫冷然道:“这也并不稀奇!”
    娄云鹏呵呵笑道:“兄弟,你再往下听呀!这项瑛的丑事多了!”遂道:“你不要看她那副尊容,可是此女眼界却高得很,一般俗夫,她却是看不上眼,是以年岁已老大不小,尚自未婚!”
    江海枫冷笑道:“她还想结婚?”
    “怎么不想?”娄云鹏说:“据说这女孩子曾对江南武林中人夸过海口,她说江南没有一个男的配她看上一眼的,所以她那一身自认绝世的武功,也只有含蓄不露了。”
    说到此不由笑了笑道:“数年以前,此女还曾散过消息说她要选择夫婿,不过条件很奇!”
    江海枫皱眉道:“什么条件?”
    “第一,”娄云鹏说:“对方必须少年英俊!”
    “第二,那少年尚需武技精湛,即使不是她的对手,也要相差不远才行!”
    他笑了笑,道:“第三,一经看上,立刻约定比武!”
    江海枫不由冷冷一笑道:“哪里会有此事,你不要胡说!”
    娄云鹏哈的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怎会骗你?你不信过几天就知道了!”
    海枫见他如此说,不由也有些相信了,当下苦笑了笑,道:“这倒真是一件头痛的事情!”
    “头痛?”娄云鹏笑道:“听说此女还很专情,一经看上的人,她是万死不移;并且妒忌心还极重!”
    海枫看了他一眼,叹道:“你不要借故打趣,我内心已够烦的了!”
    娄云鹏哼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要及早注意,否则以后情形真不堪设想!”
    海枫气愤道:“天下哪有这种事情?我就不信!”
    娄云鹏笑道:“信不信由你,关于这项瑛的丑事还多啦,你既然不愿意听我也就不多说了!”
    江海枫气愤的喝了一口茶,忍不住道:“此地竟会有这么一个怪人,那么其他六人是否也是如此?”
    娄云鹏摇头道:“其他六女也是各有一身好功夫,可是比起丑女项瑛来,那简直是差得太远了。她们之中武功较高的是老四粉蝶儿文三姑,及老五初凤才亦青,可是这两个姑娘有很多厉害的功夫,也都是跟丑女项瑛学来的!”
    他对于“丑女”项瑛倒真清楚,当下又接下去说道:“她们六人平日对这位丑大姐,可说是言听计从,一切都唯她马首是瞻!”
    江海枫本来是漫不经心,此刻听娄云鹏这么一说,内心倒是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草率地与那丑女项瑛定约!他想:“如果真如娄云鹏所说,这事情如何得了?”
    当下在一边默默无语,娄云鹏不禁心里好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江海枫发愁;而像他这么一个堂堂的大丈夫,却也会为一个丑女所困扰!
    其实江海枫也并不全是为那丑女项瑛发愁,也有一半是为左人龙!
    他脑子里反复地想着左人龙用来对付自己的那套“蚊字剑法”,尤其是那最后一招,对方施展得是那么微妙,令人“眼花缭乱”!
    娄云鹏知道他还没有吃饭,就亲自到后院膳房里去,为他端了一份素食来。
    江海枫吃完之后,一个人在房内来回地走着。
    往昔他独自在海岛上,过的是与人无争的恬静日子,可是今天却不同了。
    对这种与人斗殴的生活,显然他已经厌倦了,每每想到昔日的生活,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思慕与向往。
    可是那地方是回不去了。
    师父的固执和师弟的阴险卑鄙,一想到就令他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和遗憾!
    尤其是师弟秦桐,是个极度恐怖和危险的家伙,真不敢想像,在这一段日子里,他会对师父怎么样?
    也许银河老人已经死在他手中也不一定,想到此,江海枫不禁热血澎湃不已。
    他真恨不能立刻赶回去探个究竟!
    其实勃海湾距这里,也非几天的路程就能赶到的,再者眼前这么多事情,也都等待着解决。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愤愤地想:“无论如何,此间事了,我要回去一趟,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到底怎么样了。”
    待到这些情绪完全平静之后,江海枫在平平的纸上,把左人龙的那套蚊字剑法,就记忆所及,一招一式地画了下来。
    他记忆力之惊人,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靠着他这种惊人的记忆力,那一套鬼神莫测的蚊字剑法,现在已完全地跃然纸上。
    然后他挥着一枚戒尺,一招一式地比划着。
    他把自认为能够敌对的一些招式全部列出来,然后将其中最有效的选出来,反复地思考练习。
    只见他时而摇头,时而叹息,愈深研,愈觉得这套剑法之不凡。
    可是当他更进一步地深入研究时,竟被他找出了几处小小的缺点。
    针对这些极小的缺点,江海枫用出了他超人的思考之力。
    整整的一天一夜,他把自己锁在这间禅房之内,不食不眠地深思极虑。
    果然在天亮的时候,他终于露出了笑脸,步出了禅房,这时候寺内和尚都还没有起身。
    江海枫持着戒尺,把想像中的一套“蚊字剑法”一口气地展了开来。
    只见人影闪闪,劲气呼呼,一套蚊字剑法,竟是施展得和左人龙一般模样。临完收式,他不由朗笑了一声,忽地把手中戒尺掷了出去。
    这枚戒尺,出手如电,直向附近一片丛林之中飞去。
    只听见一声狂笑道:“好!”
    人影一晃,自林内闪出了一个人影,劈手把戒尺接在手中,扭身就走。
    江海枫口中喝道:“相好的,你还想跑么?”
    身形一起一落,已扑在这人身后,双掌交错,正要击出!
    可是这人竟在这时,二次狂笑出声,同时整个身子有如狂风飘絮似的荡了起来。
    江海枫竟然扑了个空,眼看着这人身形拔上附近一片高冈之上,身形起落,有如星丸跳掷!
    江海枫不由吃了一惊,因为此人身法实在太快了!
    由背影上看来,这人白发皤皤,身形瘦高,倒颇像是那位野郎中九指鬼老本二白。
    江海枫虽是认出了他,可是他口中并不呼出来,他要安心和他较量一下功夫。
    当下冷冷哼了一声道:“还不站住!打!”
    二次一杀腰,“嗖”一声,真是快如脱弦之矢,紧逼着老人的背影纵了出去!
    身子向下一落,已和那人近在飓尺,抖掌就打!
    那人倒是真没有料到江海枫轻身功夫如此之高,当时前足向前一迈,双臂一抖,“饥鹰振羽”,嗖的一声,又把身子平窜了出去!
    江海枫的指尖,已经挨上了他的衣边,想不到又让他窜了出去。
    他知道这老人是要和自己较量轻功,因为他并不向自己还手,但海枫这一口气是难消的。
    当时一提丹田之气,把海岛上十年苦练的“峭壁追蝙”轻身提纵之术施了出来!
    只见他身形如掠波的海鸟一般,在起伏的乱山岗上,倏起倏落,一刹那已和前面老人追了个肩并肩。
    那人见状鼻中哼了一声,立即也施展出混身解数,只见他云履飞点,一双大袖引得风力呼呼直响!
    似如此,二人比肩急进,一直扑过了三四座山头,眼前就来到了“飞来峰”的松坪之前。
    江海枫长啸了一声,双手倏地向后一甩,施展出一式“天浪沙”的凌虚步法。
    只听得“嗖”一声,已掠在老人身前,不待对方再施出轻身功夫超越自己,倏地一个回身,已挡在了他面前。
    这人呆了一呆,遂哈哈笑道:“江海枫,真有你的,老夫服了你了!”
    海枫这时已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来人是木二白,他面色不由一沉,冷笑道:
    “木老来此有何就教,请予说明,否则得还一个公道!”
    木二白嘻嘻一笑,摇着他那一头的小辫,道:“怎么,你还要找我打架么?”
    海枫强忍着怒火道:“你来此窥探,居心为何?此举在你,实在是有欠光明!”
    木二白经过这一番试验,才知道这少年人一身轻功,已达到了“凌虚反渡”的地步,自己竟不能越过他毫厘,相形之下,以木二白的身份,可有些丢人。
    他哈哈笑道:“江海枫,你也太不讲理了,这北高峰莫非是你的禁地,老夫就不能来了不成?”
    海枫一时倒为他说得无言以对,木二白遂笑道:“行啦,我看你蚊字剑法也学成了,你定必也研究出了更厉害的招式,左人龙是败给你了!”
    海枫对这位老人家,真不知如何应付,听他说这些颠三倒四的话,更不知怎么回答好。
    木二白说了这几句话后,又嘻嘻一笑道:“不过老夫还有一句忠言!”
    江海枫冷笑道:“什么忠言?”
    九指鬼老木二白冷森森地道:“听说丑女项瑛已经和你有了约会,此女是江南一个最为难缠的女魔头,你沾上了她可是非常不幸!”
    说到此又微微一笑道:“我劝你还是赶快到别处去吧!”
    海枫闻言不禁气得有些发昏,冷笑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并不在乎什么项瑛,我也不会就走!”
    说着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木二白嘻嘻一笑,不自禁地搓着双手,点了点头道:“好吧!反正我是话说了就算!”又道:“我完全是一番好意,听不听可是全在你,我走了!”
    说着抱了一下拳,转身就走!
    江海枫冷冷一笑也未多说,眼看着木二白就此而去,他心中感到疑惑,到底这木二白是什么意思?
    “他是真心的关怀,还是另有居心呢?”
    一时却也想不出个结论,不过他个性拗直,抱定了宗旨之后,绝无中途而罢的道理。
    伫立在断崖之前,他沉沉地想道:“左人龙也实在是一个难以应付的人,他如屡次三番与我纠缠不休,今后岂不麻烦?”
    想至此冷冷一笑,咬了咬牙,忖道:“也罢!五日之约转瞬即至,到时候我们不妨来一个最后的决断,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样倒也干脆!”
    这么一想,内心倒是爽快了些。
    当下回过身来,徐徐向来路行去。
    当他转过一片树林之后,远远地看见一匹白马站在一棵松树旁边。
    马上坐着一个姑娘,只是这姑娘背朝着这边。
    海枫心内一怔,暗忖道:“奇怪,这地方怎会有一个单身的少女?”
    想着,站住身子,犹豫了一阵,仍然放步前行。
    只见那姑娘一身紫衣,青绢包头,身材甚高,骑在马上越显得玉树临风。
    海枫方要加快脚步,由她身边而过。
    忽见那少女身躯一偏,露出了一半清水脸儿,海枫不由“哦”了一声,顿时就站定了,他讷讷道:“姑娘,原来是你。”
    紫衣少女转过身来,脸上微微发红的道:“江兄,我等你已多时了!”
    说着遂翻身下马,此女并非别人,正是和海枫有过几度来往的秦紫玲!
    她这时突然出现,很令海枫惊异。
    自青州一别,江海枫对这个姑娘,已存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只是他养性已久,任何情怨,都不难容忍克制,故此外表冷漠,可是内心亦自非全无感触。
    他微微惊奇道:“姑娘怎会找到这里?你的伤……”
    塞外飞鸿轻轻叹息了一声,玉手把散在前额的一缕秀发掠了一下,道:“谢谢你送我的药,很灵,那点伤其实也算不了什么,现在已全好了!”
    海枫不知怎的面对着她,竟会觉得有些不大自然,他叹道:“那么姑娘来此是为了……”
    紫玲以一双明媚的眸子看着他,忽然又低下了头,道:“听说你已经见过左人龙?”
    海枫微微一惊,点了一下头道:“是的,我已见过他了!”
    紫玲苦笑道:“你们已经打过了?”
    海枫目光之内闪烁着迷惘和愤怒,遂又点了点头。
    紫玲不由微微叹息道:“其实我根本无权过问此事,而且……”
    “姑娘有话请说,没有关系!”
    江海枫说完这句话,退后了一步,坐在了一块巨石之上,并且指着一块大石道:
    “姑娘请坐下一谈吧!”
    秦紫玲嫣然一笑,两颊如醉,笑容之中,似包含着无限深情,却又似有难言苦衷。
    她点了点头,遂在另一块石上坐了下来。
    面对面地坐着,秦紫玲尽量装成一副轻松的样子,含笑道:“你和左人龙第一次在这座山上相会的时候,我在一边都亲眼看见了。”
    海枫笑道:“姑娘轻身功夫惊人,我二人俱无发觉。”
    紫玲摇了摇头道:“我距离你们很远就是了!”遂又道:“你的武功,确实很高……”
    说着眼波在他身上转了一下,海枫不知怎的,竟也会觉得面色一红,谦虚地道:
    “左人龙在我之上!”
    紫玲摇了摇头道:“不会!我在一边冷眼旁观,他轻身功夫,也许并不输你,只是剑法和技击方面,却要逊你一筹!”
    海枫慨然叹道:“姑娘你可曾知道,前日我们又见面了,我险些死在他的剑下!”
    紫玲点了点头道:“前日在溪州河岸我也看见了。”
    海枫不禁吃了一惊,目光惊奇地看着她,塞外飞鸿秦紫玲嫣然一笑道:“他胜你只是出于偶然;而且你并没有出全力是不是?”
    海枫不由笑道:“这就不对了,我岂有让他之理?”
    紫玲正色道:“他那一手剑法名唤蚊字剑法,乃是方才你见到的木二白生平最拿手的一套剑法。你因一时大意,才会为他划破长衫,你如事前小心防范,以你的本领,必定可以躲开的!”
    江海枫内心不禁甚为佩服,当下冷冷地笑了一笑,点头道:“姑娘所言不差,只怪我一时大意,才落得如此!”
    秦紫玲看着他道:“所以我说,左人龙仍然不是你的对手!”
    海枫淡然道:“这件事,再过几天就可知道了,那时我是不会再大意的!”
    紫玲微微一笑,面色润红道:“江兄,我今日来,一半也是为这件事,希望你能听我劝告……”
    海枫皱了一下眉道:“莫非姑娘……”
    紫玲叹了一声,道:“其实左人龙此人,除了骄傲之外,倒不失是一个正直侠义的人……”
    海枫不由愤然而起道:“姑娘莫非是为他说情?”
    紫玲惨笑道:“江兄你先坐下来,听我说完。”
    江海枫悻悻地坐了下来,紫玲望着他道:“俗谓冤仇宜解不宜结,你二人俱是当今少见侠士,如果有一方不幸,岂不……”
    海枫冷冷笑道:“只怕我即使有此心意,那左人龙也不会放过我吧,姑娘如此说,岂不是厚彼薄此吗?”
    紫玲叹了一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她面上徐徐转着,含蓄无比地期艾道:
    “你错了……”
    海枫抬头看着她,四目相接,就连海枫那么坚强的定力,也不禁感到心神一动。对方那双清澈的瞳子里,这一刹那竟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情谊,即使心比顽石,也不能无所体会!
    江海枫一时连到口的话也给忘了。
    紫玲苦笑道:“江兄不瞒你说,这左人龙昔日在天山曾和我认识;不过那已成为过去,我们之间已无话交谈,你不可误会我是为他……”
    说到此顿了顿道:“我只是怕你一时激动,造下了杀孽,你以后会后悔的。”
    海枫呆了一呆,紫玲遂叹息了一声,又喃喃道:“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就是了,万一左人龙并不相让,你也有性命之忧的……你还是全力以赴吧!”
    海枫忽地长叹了一声道:“姑娘一番善意,我焉能不懂……
    他点了点头,肯定地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保证不伤他就是了!”
    紫玲似乎要流下泪来,点了点头,道:“只是你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海枫冷冷笑道:“这一点我知道,姑娘请放宽心!”
    紫玲这才微微带了一些笑容,但面上带着娇羞,道:“听说江兄四日之后另有一约,不知可是真的?”
    海枫不由面上一红,他真没有想到,这个消息竟传得这么快,居然无人不晓!
    当下只得点了点头道:“都怪我一时粗心,现在实在有些后悔!”
    秦紫玲两弯娥眉倏地向上一挑,冷冷笑道:“杭州七女,自恃武功,在江南肆意招摇,确实令人可恨!”
    她说到此,面色红了一下,遂对海枫道:“对付她们,我愿从旁助你一臂之力!”
    说了这句话,她的脸就更红了,可是那双剪水眸子,仍然瞪得很大。
    海枫不由深深感动,苦笑道:“这样岂不连累了你……”
    紫玲冷笑道:“谈不到什么连累,为江湖除霸也是我份内之事!”
    说着站了起来,很尴尬地笑道:“我走了!”
    海枫上前一步道:“姑娘现住在何处,以便抽暇拜访!”
    “不必了!”紫玲一面上马,同时转过身来微微笑道:“我会时常来此拜访,再见吧!”
    说着一抖马缰,那匹大白马泼刺刺地驰了出去,江海枫身影一纵,又到了她的马前,说道:“姑娘请小心,听说那丑女项瑛武功甚高,你还是不要去招惹她的好。”
    紫玲冷冷一笑道:“项瑛又有什么了不起!我知道就是了!”
    说着策马如飞而去!
    江海枫心中浮上了一层迷惘,这女孩对他的感情就像是云雾一般,她是那么的若隐若现,似淡实浓。
    想至此,他不禁木然地呆住了。
    远处天边上红云遍布,在劲风中疾驰,就有如万马奔腾一般。
    这位一代奇侠,光明磊落的男子汉,也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他忽然觉得自己孤独,孤独得就像是天边的孤魂一样……
    这是他多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的,也是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的问题。
    正凝思间,却见铁掌黑鹰娄云鹏,远远架着他的鹰走了过来,老远就嚷道:“哟!
    叫我好找,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啦!”
    海枫不由笑道:“你才起来?”
    娄云鹏一面走过来道:“早就起来啦,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海枫微笑不答。二人并肩回走,直向石矶寺内行去,这时太阳也不过新升起来。
    太阳几乎都快要下山了,落日余晖,渲染得这附近天空、湖水、河岸,成了一片嫣红。
    左人龙愤愤地把一枚石子丢进湖水中,恨恨地想道:“他怎么还不来?”
    来回走了一转之后,远远看到一艘花栏的大船,直向着岸边行驶而来。
    天山之星左人龙冷冷一笑,自语道:“你到底是来了!”
    想到此就大步向岸边行去,这时大船已自拢岸,却见由船内“嗖!嗖!嗖!”纵下了好几条人影!
    左人龙站定了身形,却见下来的,竟是一群年轻的少女。
    所着衣裙更是红绿不等,鲜艳十分!
    大船遂掉头而去。
    左人龙皱了一下眉,心说怪呀,她们一群姑娘都来此做甚?
    心中奇怪,目光更好奇地望过去。
    却见一共是七个少女,下船之后,各自东张西望,内中有一个穿着绿色绸衣的姑娘,左人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由不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如非他亲眼所见,他真不敢想天下竟会有这么丑的女人,那种难看的程度,真可用“丑不忍睹”四个字加以形容。
    天山之星乍一看见,不由吓得呆了。
    正巧那个绿衣丑女,却也正往这边看来,一双绿豆眼上下不停地打量着他。
    左人龙吓得忙把目光视向了一边,那绿衣丑女兀自不停地上下打量着他。
    这时就见另一个着粉红衣裳的少女,笑着唤道:“大姐,那小子大概是怕事不来了!”
    丑女这才把眸子暂时离开左人龙,四下看了一眼,哑着嗓子道:“你们沉下心来,他一定会来的!”
    然后两只手直摆,活像一个大公鸡,道:“大家散开来,散开……”
    几个姑娘都散了开来,有的互相推笑着,有的却惊叫道:“呀!这里蚌壳好多啦!”
    有的还叫道:“这里水真绿,好深啊!”
    一个瘦高身材的少女嘻嘻笑道:“正好,那小子来了,咱们绑上他,叫他好好洗一个澡!”
    又一个却格格笑道:“你也敢呀!大姐不打你才怪!”
    一时莺莺燕燕,嬉闹尖叫乱成了一团,左人龙在一边,不禁生了一肚子闷气。
    心说真倒霉,怎么会遇见这么一群野丫头!
    当时赌气向一边走去,可是走了几步,却站住了,他想如果江海枫来了,自己岂不是错过了?
    只好又停住了脚,目光情不自禁地又看了这几个姑娘几眼。
    只见她们有的在玩水,有的在拾贝壳,只有那个极丑的姑娘,一个人立在河岸上,动也不动。
    左人龙看她的时候,对方也正用眼睛盯着自己,只见她一双眼睛,一大一小,不时地上下转动着,目光始终不离左人龙上下。
    天山之星左人龙不由内心大不是味儿,就把头扭向了一边。
    遂听这绿衣丑女冷冷一笑,向这边走了几步。
    她像是自己对自己在说话,道:“看样子,他是不来了!”
    左人龙这时已知她们是在等一个人,不由暗暗奇怪,心想:“莫非她们也是在等江海枫?”
    可是江海枫怎又会和她们有约会呢!而且也约在这个地方,恐怕不太可能。
    心中虽是怀疑,却也不发一语。
    眼看着红日已将西沉,湖面上卷过了冷冷的湖风。
    左人龙知道这一群陌生的姑娘,俱都感到有些不耐,左人龙正想转身而去,忽见那丑女对着他龇牙一笑道:“喂,你也是在等人么?”
    左人龙不免看了她一眼,却把头扭向了一边,并没有理她!因为这丑女说话语调太不客气。
    绿衣丑女见他不理,就走上了几步,大声道:“我和你说话,没听见是不是?”
    左人龙不由倏地转过脸来,虎目一睑道:“我等不等人关你何事?莫名其妙!”
    丑女一翻眼珠子,“嘻”的一笑道:“哟!小子你的胆子不小,这地方对姑娘我敢这么说话的人,还真不多!”
    一面说着,手叉着腰,徐徐地走了过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说时,上上下下地看个不已。
    天山之星左人龙等江海枫,久等不来,早已闷了一肚子火,想不到这个丑女竟在此时前来惹厌!
    左人龙顿时怒火高涨,当下哈哈大笑道:“无知的丑丫头,我看你是找死来了!”
    口中说着,右手倏地向外一挥,一股极大的劲力直向对方连身带面扑了过去。
    天山之星左人龙虽是愤怒之下,却也不愿伤人,所以掌上只施用了一二成功劲。
    他本来以为,仅仅如此,对方也是担受不起,定必仰身摔倒无疑!
    谁又想到掌力挥出,扑在那丑女面上,却像是丝毫没有觉到一般。
    那丑女非但没有倒下,连晃动一下也没有!
    左人龙不由蓦地吃了一惊,那丑女却桀桀一阵怪笑,连连点头道:“我说呢!原来你小子还有一手!”
    说到此一瞪她那双一大一小的眼睛,狞笑道:“小子,你是姓江的派来的不是?”
    左人龙被这丑女左一个小子,右一个小子,叫得满面赤红,自出道以来,哪一个不对他礼遇有加?想不到这时为一个陌生的丑女如此凌辱,是人必有三分个性,何况他原本禀性孤傲!
    当时闻言面色变得发白,冷冷地道:“无知丑女,说话不知轻重,今日你左大爷教训你一顿之后,再来和那姓江的算账!”
    说罢足尖微微在沙面上一点,整个身子就像是一片云似地飘了出去。
    他落身在五丈以外白沙面上,冷笑点首道:“来!来!丑东西,把你全部武功尽量施展出来,看看左大爷怕你不怕?”
    丑女项瑛,虽是生来奇丑,可她生平最忌讳的也是人家说她丑!
    项瑛忌讳言丑这件事,几乎江南的武林无人不知。平日如有人说她一声丑,被她知道了,轻则为她毒打一顿,重则有性命之忧。
    就连她同行的六个姐妹,大家也都知道她有这个忌讳,所以在她面前,从来就不敢提“丑”这一个字。
    想不到左人龙此刻,竟脱口直呼她为“丑东西”,对于项瑛来说,实比挖她的祖坟还厉害!
    同时的其他六女,闻言都不由大吃一惊,纷纷惊愕地直向这边望来。
    丑女项瑛满头黄发,突然全数都耸立了起来,像是发疯了似地怪声叫道:“你说什么?小子!你说什么?”
    全身在沙地上籁籁直抖,左人龙狂笑了一声,手指着她道:“我说丑东西!丑八怪,你莫非还以为你自己是天仙化人不成?”
    丑女项瑛跨上前几步,狞笑道:“好,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说完这句话,只见她身形一纵,已到了左人龙身边,双手一摆,成叉状直向天山之星左人龙两肋之上插去。
    天山之星左人龙朗笑了一声,左手一挥,反向项瑛两腕之上切去。
    丑女项瑛向后一坐,只听她狂笑一声,满头黄发根根耸立,桀桀笑道:“小子!原来你还有两手,怪不得呢!”
    说着话,整个身子倏地腾了起来,一双瘦腕,蓦地推了出来。
    只听见“呼”地一声,左人龙猛地向旁一闪,却见自对方双掌之内所发出劲力,把地面上的沙子,扬起了一大片!
    天山之星左人龙不由大吃一惊,还真没有想到,对方这个丑东西居然会有如此身手!
    当下真不禁把他吓得呆了,惊愕之下,丑女二次已纵身过来。
    只见她双手箕开,如同一双怪爪一般,直向左人龙两肩上抓来!
    天山之星左人龙,这时既然发现出对方有这等身手,也就不敢轻视她了。当下冷冷一笑,自丹田倏地提出了一股真气,霎时提贯双肩。
    丑女项瑛双掌方自抓下,只觉得对方双肩内,蓦地散出了一种弹力。
    项瑛自幼随师练就了一身奇技,武功确实不弱。
    这时候她只一接触对方这种力量,就知道对方竟练有护体的“游潜”。
    这种“游潜”真力,除非是内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才能练成,否则是万万练不成的。
    故此,这项瑛双掌一旦发觉到对方竟有这种功力,由不得不吓了一跳。
    当下慌不迭地猛然向后一收双腕,可是尽管如此,仍然是慢了一步!
    就只见天山之星左人龙一声狂笑道:“丑东西你还想跑么?”
    只见他双臂一振,两掌蓦地紧贴着两肋向外一抖,施了一式“卸马鞍”。
    项瑛凹腹吸胸,蓦地向后一窜!
    可是在左人龙的闪电手法之下,她仍是慢了一步,左人龙两掌擦着她的两肋打了过去。
    丑女项瑛身形向后一阵踉跄,晃晃悠悠一直荡出了七八步,差一点儿坐了下去。
    只见她面色霎时如土,如同怪鸟一般地笑了起来,满头黄发籁籁颤抖,如同是一头钢针一般!
    左人龙并不愿与一个陌生的女人这么厮打,当下冷冷一笑道:“你还不服输么?”
    一言方毕,只听得四周围一片娇叱之声,那原本散在四周的其他六女,竟全数蜂拥上来。
    这六个姑娘在一阵娇叱声里,把左人龙团团围了起来。
    就见其中一个黄衣少女,大声嚷道:“大胆的小子,今天不叫你尝点厉害,你是不知道杭州七女手段如何!”
    她说完这句话,右手自肩后一起,已把一口青锋剑抽了出来。
    她这么一嚷嚷,其他几个姑娘相继一阵娇叱,纷纷把兵刃都亮了出来。
    左人龙闻言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杭州七女,也好!”
    他目射精光向后退了一步,忿忿地道:“你们要是一个一个地来,我真有些不好意思和你们动手,现在你们一起来,很好!”
    说到此,伸手探腰,向外一抖,如同一条怪蛇一般地,已把那口缅剑抖了出来!
    只见他左手一抹,已把那口剑弯成了一张弓的形状,冷冷一笑道:“我左人龙剑下不死无名之辈,你们快把各人名字报上来!”
    那个穿着黄衣的高瘦少女啐道:“瞎眼的东西,你连我们姐妹大名都不知道,就敢来西湖?你好大的胆子!”
    左人龙哭笑不得,只哼了一声道:“现在请教也不为迟!”
    那黄衣女用手一指站在一边动也不动的项瑛道:“这是我们的大姐,姓项名瑛,人称……”
    说到这里眼珠一转,就接不下去了,遂又指了自己一下冷冷地道:“我名杜珍,人称黄衣仙子!”
    左人龙冷冷一笑,面带不屑。
    杜珍面色一红,遂依次介绍她身侧的一个黑面姑娘道:“这是我三妹巧燕儿石青青!”
    又指着对面一个身着粉衣裙的白皙少女道:“这是四妹粉蝶儿文三姑!”
    文三姑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左人龙遂又冷冷地一笑。
    目光随着这黄衣仙子杜珍的手指又转到了另一边扎着一双大辫子的少女身上,杜珍道:“这是五妹初凤才亦青!”
    初凤才亦青微微点了一下头,嘴角笑了一下,却又绷住了,把一张清水脸扭向了一边。
    左人龙看她年岁,至多不过十七八岁,倒颇有几分天真气质。
    黄衣仙子杜珍又指着一个身材瘦小,面色惨白,小鼻子小眼睛的姑娘道:“这是六妹女解元唐文采!”
    最后指着一个身材中等,长得却很壮实的胖姑娘道:“这是七妹笑罗刹闵兆娟!”
    左人龙并不十分注意地打量着她们,见那号称女解元的唐文采,一副小聪明的样子,眼珠子转来转去,倒像是一个施点子的人。
    至于那个笑罗刹闵兆娟,也很有一副富态样子。
    这其中只有黄衣仙子杜珍,有些名实不符。
    因为她本人一副瘦高的个儿,瘦得连骨头都露出来了,哪有一点“仙子”的味儿。
    左人龙打量了她们一遍之后,冷冷的一笑,双掌抱一抱道:“领教了!”
    黄衣仙子杜珍眉飞眼瞟道:“我姐妹今日前来本不是会你,只怪你太不知自量,现在你还有一个办法挽救……”
    左人龙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是来和你们打架的,只怪你们那位大姐太没有眼力罢了……”
    他眸子里散着灼灼的光,看了一边的丑女项瑛一眼,见她正怒目向这边看着。
    左人龙这么一说项瑛似乎更忍不住了。
    她上前了几步,冷笑道:“左人龙,我很知道你,仗着你在天山有一点点小名,你就敢到处横行了吗?”
    天山之星左人龙倒不由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丑女项瑛居然还会知道自己的底细。
    当时他朗笑了一声,道:“你们杭州七女,依仗人多势众,在江南到处横行,却反而说我横行?真是奇怪了!”
    项瑛经过方才和左人龙动手之后,已气焰大减,可是她怎能就此服输?当下狞笑道:
    “我们本来不是会你来的,现在既然如此,也说不得了。”
    当下格格一笑道:“姓左的,把你手上的缅剑拔出来,看看可是我项瑛的对手?”
    说到此,双手一晃,也不知自何处抽出了一对匕首,这对匕首通体雪也似亮,每一把都约有一尺二三寸长短,结尾拖着尺把长的黄绫子刀衣。
    丑女项瑛把左手的短刃交到了右手,目射奇光道:“你们先退到一边,我一个人来对付他!”
    其他六姐妹相互一看,各自退了开来,只是仍然遥遥地围成一圈。
    项瑛冷笑了一声,身形向下一矮,左手一并,已把匕首接了过来。
    双手互相一击,发出了“当”的一声脆响。
    她整个身子,却像旋风似的,在空中“嗖”的转了一圈,然后又轻轻地落在了沙面上。
    距离左人龙顶多不过丈许左右,身形翩若惊鸿,地上的沙子都没有扬起一粒。
    这种轻身功夫,发自一个女子身上,也着实令人吃惊!
    左人龙看在眼中,不禁暗自喟叹了一声,心计着:“如此身手,也莫怪她目空一切,可惜的是她那一副长相了!”
    当下鼻中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也只有双方决一胜负再说了。
    当下右手一扬,已把那口缅剑抽了出来,迎风一晃,抖了个笔也似直;然后把剑鞘往腰带上一别,冷笑道:“左某剑下无眼,要是伤了你,可算是你自找的,却怪我不得!”
    丑女项瑛咧开了厚唇,桀桀笑道:“左人龙,你不要客气,尽管把你剑上的功夫全数施展出来,看一看能奈我何?”
    语气之间,丝毫没有少女的羞涩娇态,全然是一副丈夫腔调!
    她把手上的匕首就空一统,旋开两片刀花,冷冷地道:“我这两口竹叶短刀之下,自出道以来,还没有遇见一个敌手,今天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能够侥幸逃开!”
    这“逃开”二字方一离口,她整个的身子已“嗖”一声,窜到了左人龙身前。
    只见她上身向前一塌,一双短刃,紧贴着地面,如雪漩似的漩了出去。
    这双短刃上泛着冷森森的两片寒光,一射咽喉,一射小腹,快如电光石火一般,一闪即至!
    左人龙想不到这丑女项瑛一上来,居然就对自己下此毒手,不禁冷笑了一声。
    当时缅剑笔直地一抖,身形岸然不离原处,只凭着腕上的活动之力!
    这一抖动之下,但听得“呛啷”一响!
    项瑛来犯的上下两口竹叶短刀,竟为他这一磕之力双双给震磕了回去。
    丑女项瑛但觉得双手一阵酸麻,两口短刃差一点儿震脱出手!
    这么一来,她才知道厉害。
    当时身形一个倒翻,已翻出了四五丈之外,身形站定之后,却见对方仍然身形立在原处不动。
    项瑛不禁呆了一呆,她今天才算是遇着了敌手。
    只是此女生性要强至极,尤其是在众女之前,她这个脸实在是丢不起。
    当下脸色一变,一声不哼地一咬牙,再次地把身子纵了过去,这一次她一双匕首却是自正中推了出去!
    左人龙朗笑了一声道:“好个不知趣的项瑛!”
    只见他长剑倏地向上一翻,“大鹏展翅”,“呛”的一声,项瑛左手短刀又被磕在了一边。
    可是这一次项瑛早有成竹在胸,她双刀是相辅而出,一上一下。
    就在她左手短刀向上一挑的当儿,但听得她口中闷吼了一声道:“去吧,小子!”
    左手短刀倏地向上一翻,迎着天边的红日一亮,“嗤”一声,直向左人龙颈上削了过来。
    天山之星左人龙猛然一惊,剑已递出,不及收回,在此千钧一发之间,左人龙左手猛地向上一起,并中食二指,直向她刀面上点了过去!
    丑女项瑛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一手,只听得“嗡”一声,刀身竟为他二指点在了一边。
    左人龙狂笑了一声,右腕一扬,闪起了一道寒光,直向着项瑛腹上划去!逼得项瑛一连后退了三四步!
    这一剑虽是没有伤着她,可是却险到了极点!
    丑女项瑛二次一咬牙,正预备拼死而上。
    忽听得一声大笑道:“二位请暂停手,都怪我来迟一步!”
    声音响自身后,众人一齐回身看时,却见自岩石之后,步出了一个身着灰衣的英俊少年。
    左人龙首先认出了来人,他冷冷一笑道:“江海枫,我在此候你多时了!”
    江海枫遥遥抱拳道:“请见谅。”丑女项瑛和其他六女,也都看清了来人,一时都不禁拥了上来。
    项瑛强忍着内心的羞愤,看着江海枫道:“你才来么?”
    江海枫微微一笑,手指着左人龙道:“各位姑娘请暂息怒,我与此人有约在先,待我们事了之后,再来候教!”
    丑女项瑛却狞笑了一声道:“我姐妹尚有要事,怎能在此久留?”
    江海枫哂然笑道:“那么我只有一人,却是分身乏术!”
    天山之星左人龙在一边冷冷的道:“既如此,你们先谈你们的,江海枫,我在一边候你就是!”
    海枫微微笑着抱了一下拳道:“如此,多谢了!”
    左人龙这才收回了剑,看着丑女项瑛冷笑了一声道:“既然你们也是来找他,我就退在一边,你如不服,以后我们再见面就是!”
    项瑛自从见了江海枫之后,她的一腔怒火,看来已烟消云散。
    当时嘻嘻一笑道:“左人龙,今天太便宜你了!”
    左人龙冷冷一笑,身形倏地纵起,倏起倏落地纵向一边。
    江海枫皱了一下眉,遂笑了笑,道:“我因有事迟来一步,尚乞各位原谅!”
    丑女项瑛目光不时地打量着他,闻言后冷笑道:“你来了就好了。”
    海枫苦笑道:“其实我们并无仇恨,依我之见,各位姑娘还是回去的好!”
    项瑛尚未说话,粉蝶儿文三姑已娇声笑道:“姓江的,你当我姐妹是如此好欺侮的么?今天要我们去也可以,只是你却要拿点功夫出来!”
    黄衣仙子杜珍也冷笑道:“你倒是说得轻松!嗤!”
    江海枫目光在她们各人身上一扫,内心不禁叹了一声,对付千军万马他不怕;可是这一群娘子军,却叫他感到说不出的棘手!
    丑女项瑛这时才嘻嘻一笑道:“江海枫,你不要害怕,今天我姐妹只是来讨教你几手功夫,无论你武功强弱,我们决不难为你就是!”
    看见她这副样子,江海枫不禁就联想到了娄云鹏所说的话,一时之间不由怔住了。
    项瑛见他如此,不由笑道:“怎么,你听到了我的话么?”
    江海枫这才惊觉,当下微微皱眉,淡然一笑道:“好吧!只是我们怎么个比法?”
    丑女项瑛却答非所问地看着他道:“你就是江海枫么?”
    海枫点了点头道:“是又如何?”
    项瑛那张丑脸微微一红,抬了一下眼睛道:“你住在石矶寺内可是?”
    海枫不由怔了一下,双目一瞪道:“咦!你怎会知道?”
    项瑛桀桀一笑,道:“这西湖里里外外的事情,哪一件我不清楚?江海枫……”
    她点了点头道:“你一来西湖,我就知道你了!”
    说到此又用脚踢了一下沙道:“和你同行的那个老头儿我也知道!”
    说着又抬起头来,道:“你们是从北方来的是不是?”
    海枫听她说得愈来愈离谱儿,就不大愿意理她,只冷冷笑了一声道:“我们快快比一阵吧!”
    项瑛一只手掠了一下她头上的黄发,并不予以理会,又道:“娄云鹏可曾告诉你些什么没有?”
    海枫冷冷的道:“告诉什么?”
    项瑛眸子在四下看了一眼,那张丑脸,竟蓦地红了起来,遂低下头道:“我知道你还没有成家……”
    江海枫心中一动,暗道:“娄云鹏果然猜对了,这姑娘果然是……”
    当下俊脸一红,星目向其她六女一扫,却见她们一个个都抿着嘴微笑不已。
    江海枫虽是什么怪事都见过。可是像这种当面求亲的事,还是第一次见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姑娘!
    他的脸霎时之间变得火辣辣的红,当下怒声道:“你休在此胡言乱语,再不动手,我可要先得罪了!”
    丑女项瑛不由低低叹了一声,她颇为深情地看着江海枫道:“好吧,不过,你要知道,我们是比着玩,反正我是不会下毒手伤你就是了!”
    海枫怒声道:“这是为什么?”
    项瑛一笑道:“傻子,你还不明白吗?”
    这句话把其她六女全逗笑了。
    江海枫这一刹那真恨不能有个地缝,叫自己钻下去才好!
    当时冷冷一笑道:“你休要胡说八道,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这句话,足下一点,已向丑女项瑛扑来!
    可是这时丑女项瑛,却反倒退向了一边,她也不知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那黄衣仙子杜珍,却挺身迎了上去,一面手指着海枫道:“姓江的,你不要欺侮我姐姐,先胜了我们几个再说!”
    说着身形一晃,已到了江海枫身边,抖手直向海枫门面上打来!
    海枫上身一扭,杜珍的掌打了一个空。
    他不由冷笑了一声道:“大胆的丫头!”
    杜珍一掌打空,疾速收手,却是慢了一步,忽见江海枫如同走马灯也似,只一转已到了她的身后。
    黄衣仙子杜珍大吃一惊,急忙向前一窜,可是海枫却如影附形似地跟了上来。
    他口中一声叱道:“去吧!”
    掌力向前轻轻一送,只用了三成内力,杜珍已挺受不住,口中“啊哟”一声,已跄出了七八步之外,一交跌倒在沙地之上!
    江海枫不及转身,却闻得另一个少女娇叱之声,他知道自己今日之势,也只有耐些性子,把这几个姑娘一一败在手下才能脱身。
    当下并不觉得意外,耳闻得两股劲风,直向自己两处后腰上打来,他头也不回!
    就见他整个身子倏地向前一倒,身形之快,看来就像是磕倒一般。
    果然他身子一倒下,一条纤细的影子,自他身上掠了过去。
    来人是七女中的老四,粉蝶儿文三姑。
    只见她身着一身桃红衣裙,肤色白嫩,一双秀眉高高挑起,现出了明媚的一双眸子。
    此女在七女之中,武功仅次于丑女项瑛,约略和初凤才亦青在伯仲之间。
    海枫身形一塌,由于其势太快,粉蝶儿文三姑又是一个冲势,因此竟由江海枫睡倒的身上掠去。
    可是当她发现扑空的刹那之间,江海枫手脚齐施,在沙面上一弹,“嗖”的一声已窜了起来。
    这时也不知一边是谁喊了声:“四姐小心!”
    文三姑猛然一个“怪蟒翻身”,“刷”一声,转过了身子!
    她猛然双掌一错,用“金剪手”迎着海枫近在咫尺的身子,抖打了过去。
    江海枫微微一笑,说实在的,他目光里,实在是没有把这几个姑娘放在眼中。
    文三姑双掌虽是来势如电,依然对他是莫可奈何!
    就见他身形一个疾扭,双足立处不动,对方的双手却紧紧贴着他衣边擦了过去。
    江海枫哂然一笑道:“姑娘你输了!”
    就见他那转过去的身子,霍然一旋,又转了回来,右手向上一抬!
    文三姑吃惊之下,倏地向后一撤双臂,却是慢了一步,只见海枫拇食二指直向自己“心坎穴”上点来。
    粉蝶儿文三姑不禁又羞又怒,只以为江海枫有意轻薄,冷叱了声。
    猛地向后一仰,可是江海枫只不过是虚式而已,他怎能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下此毒手?
    只见他双指一挑,不偏不倚地敲在了文三姑的右手“曲尺骨穴”之上。
    文三姑“啊”了一声,身形一晃,就立住了。
    江海枫翩若惊鸿地飘了出去,身形落地之时,淡淡地笑道:“姑娘请暂勿妄动,至多一会儿也就可复元过来,否则是自讨苦吃!”
    就见文三姑面色惨白地立在当地,一动也不能动!
    这时群情大怒,纷纷娇嗔叫嚷了起来。
    奇怪的是,唯独那一旁的丑女项瑛,却是一声也不哼,她知道江海枫所用的手法都是最轻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留情呢?”
    内心不禁这么想着,终于自我陶醉地想道:“这必定是对我寄意,此人真令人可爱!”
    想到此,几乎忍不住要笑了起来。
    这时见众姐妹纷纷叫嚷,她就摇了摇手道:“你们不要吵,这还是人家手下留情,四妹不要紧,一会儿就好……”
    她说着话,不禁向海枫这边瞟了个秋波,显得无限风情地对其他各女道:“你们只能一个个地上,不可坏了规矩,叫人家耻笑咱们!”
    如此一来,几个姐妹也都不敢再吵了。
    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心内也都明白,知道这是大姐的心上人,不便十分得罪。
    那个又白又瘦的女解元唐文采,立时满面春风的笑着大声道:“各位姐妹,这位江相公武艺果然不凡,我想,就是大姐也怕是不及吧!”
    说着一双小眼睛向着丑女项瑛望了一眼,又笑眯眯的道:“各位姐姐如果不健忘的话,可曾记得大姐诏合武林的话?这么吧!”
    她摇了一下头,娇声道:“我们姐妹几个,抛开大姐不算,以妹子看来,不妨暂时都充当一下监试官……”
    说着闷头一笑,又接下去道:“就算是挨打也甘心情愿!”
    一时之间,其他各姐妹都笑了起来。
    江海枫虽是有些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可是他到底不大明白她们说些什么。
    当时一个人怔在一边,剑眉微微皱着,不发一语。
    女解元唐文采说完了话,回过脸来望着丑女项瑛道:“怎么样,大姐?我说的可是?”
    项瑛笑骂道:“小鬼!就你聪明!”
    说着踢过了一片沙子来,唐文采忙闪身躲过,一时众姐妹都大笑了起来。
    江海枫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脸色微红道:“你们下一个是谁?请快上来!”
    话声一了,就听得一声娇叱道:“我来会你!”
    人影一闪,一个浓眉大眼、肤色微黑的姑娘已站在了他眼前!
    海枫冷笑道:“姑娘芳名是?”
    黑姑娘格格一笑道:“你姐姐姓石名青青,人称巧燕儿,姓江的,你的点穴手法不坏呀!”
    海枫不由面色一沉道:“石姑娘,你也太放肆了。”
    言罢,右手向外一递,指尖倏地向上一扬,“呼”地一掌打了过来!
    巧燕儿石青青口中“哟!”了一声,身躯倏地向外一翻!
    她之所以得了“巧燕儿”这个外号,主要是因为她轻功不弱。
    只是她此番卖弄轻功的地方,却是错了。
    她身躯方自一翻,忽见对方足下一错,已把身子跟了上来。
    石青青一扭腰,“倒打金钟”,猛地翻起双掌直向海枫背上打来!
    可是她的双掌方自递出,就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贯鼻而来!
    那种劲势,竟是迅猛到了极点。
    石青青尚不及看清,已为对方掌式拍在腰上,只听得江海枫一声冷笑道:“去你的!”
    石青青整个的身子都被他摔了出去,足足有一丈远近,巧燕儿虽说是轻功不弱,可是像这一番也有些吃受不起!
    当时只听得“噗”一声,摔在了沙地上。
    所幸这附近沙面极厚,石青青身上并无别伤,所以身手还灵活!
    只见她就地猛然一滚,又站了起来,可是脸上鼻子上头发上,全都沾满了黄黄的沙子。
    其她各姐妹,见状非但不怒,都不禁笑了。
    这时那位被江海枫点穴后呆立一边的文三姑,这时也活过血来,闷闷地立在一边,女解元唐文采,走过去嘀嘀咕咕的和她说着话!
    文三姑倒是没有生气,听完了话,她也笑了。
    好在姐儿几个,谁也不光彩,不是挨打就是挨摔,不过都不重。
    这时笑罗刹闵兆娟纵了上去,指着海枫道:“江海枫!我要与你比比气功!”
    海枫冷冷地道:“你是谁?要怎么个比法?姑娘你尽管划出道来就是!”
    笑罗刹闵兆娟嘻嘻一笑,报了自己的姓名,又上前几步,笑道:“你先看看!”
    说完了话,闭住了嘴,双手捧着肚子,运了一阵子气,忽地一张嘴。
    但听得“噗!”的一声,声如牛叫一般,地面上沙粒,却像被旋风卷起了一般,扬起了一大片。
    江海枫不由点了点头笑道:“姑娘所练的是莽牛气功,只不过小小有成,还差得远!”
    闵兆娟皱了一下眉道:“那么你呢?”
    海枫冷笑了一声,道:“气功有声,只是初步,要练到无声无觉才为大成!”
    说着话,缓缓举起右手,慢慢向外推去,众人都不禁纷纷好奇地望着他。
    起初都不禁奇怪,因为他掌势推出很缓慢,并不见一丝动静。
    可是推到后来,却听得有人惊道:“看呀!那些沙啊!”
    众人随其手指处望去,都不禁大吃了一惊!
    原来在她们立身的数丈以外,那地方本是平沙一片,可是这时候,却不知怎么多出了一座小山。
    随着江海枫缓缓的手势,地面上的沙粒,就像是为人铲起来一般的,慢慢地堆积得愈来愈高。
    看得各人都不禁面色大变,江海枫倏地一声叱道:“散!”
    只见他五指一张,手势霍地向回一抽,那堆起的沙丘猛地全数散了开来。
    就和先前一般的,一片平沙,看不出一丝痕迹来。
    江海枫望着闵兆娟,淡淡一笑道:“比起姑娘,大概要略胜一筹!”
    闵兆娟面色大红,一句话也不说,就退回去了。
    现在就剩下女解元唐文采和初凤才亦青二人,没有下场子动过手。才亦青大方地走上前,浅浅笑了笑道:“你的武功果然不错,我们万万不及,只请手下留情!”
    说着秀面微红,玉手抱了一抱。
    江海枫见她说话文雅,人品不俗,在七女之中,倒算得是一个佼佼人物。
    当下含笑回礼道:“姑娘休要客气,来到西湖,能一一领教众姐妹的身手,倒是一件万分荣幸的事情!”
    初凤才亦青抿嘴微笑道:“我们比过之后,最后大姐尚要请教,大姐身手高过我姐妹数倍,你要小心呢!”
    海枫冷冷一笑道:“谢谢姑娘好意!”
    才亦青倏地自裙后一分双手,取出了一对金光闪闪的环子,双手微微向上一举,发出了一阵叮叮之声,她娇躯一闪已到了海枫身边,娇声笑道:“江兄请出兵刃,我不客气了!”
    一言方毕,右手金环“顺水推舟”,“嗤”的一声,直向江海枫前胸打来!
    可是不经打实,这姑娘却向后一吞,左手金环“嗤”一声,改向对方右肩上打了过去!
    这是一式“如意金环”的打法,招式不凡,江海枫本想空手接她几招,但是对方一个姑娘家,自己不便当面羞辱于她,于是口中冷笑道:“江某领教了!”
    右手一挥,白光如同匹练似的一闪,那口“凝霜剑”已自当空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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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英雄美人
    江海枫一连接战数女,余勇犹自可贾。
    对于这“杭州七女”的手段,他是真正地领教了,所得的结论:“不过如此而已。”
    这时七女中的五姐才亦青纵身而出,说了几句话,亮出了双环,要与江海枫在兵刃上决一胜负。
    海枫早由铁掌黑鹰娄云鹏口中,得悉这姑娘在七女之中,仅逊于丑女项瑛,此刻见她仪态、谈吐,都远胜各位,武功想必也不会弱。
    当下微微一笑,右手一展,把长剑掣了出来,口中谦虚道:“姑娘环下留情!”
    才亦青抿嘴一笑,那双明亮的大眸子,向着他转了转道:“我还要请你留些面子呢!
    别把我手上的环儿给磕飞了就是好的了。”
    说到此,娇躯一晃,已到了江海枫身前,娇叱了声:“看环!”
    右腕一起,环走轻灵,“刷”的一声,直向江海枫下颏上削了过来。
    海枫足下虚进实退,看起来像是向前倾进,其实却是后缩!才亦青这一环竟是没有点着。
    海枫“凝霜剑”反而向下一压,只听得“当”一声,初凤才亦青右手单环被震得差一点脱手而出。
    还算这个小妞多少有一些实学,金环向下一沉,她娇躯倏地往一边一闪,“刷”的转了个圈子。
    海枫这一剑竟是擦着她的衣边,落了下去,这倒是微微出乎他的意料。
    初凤才亦青身形闪开之后却想转败为胜,只见她身子向下一俯,莲足在浮沙上一点,整个身子又向前纵了过来。
    江海枫冷笑了一声,他早已看出了这姑娘的心思,只是没有说破!
    当时足尖一点,整个身子纵了出去!口中却叫道:“姑娘看剑!”
    口中说着,手中剑“嗤”的一声,点出了一点银星,直向才亦青背心上扎去。
    他并且认定对方会在自己宝剑抖出的刹那之间,倒身捧环,可是他却有意要试探一下她的身手到底如何!
    果然,长剑方到,便见才亦青一声清叱!
    她那前倾的身子猛地向后一仰,右足前跨,手上的那双金环,竟是合而为一,直向着江海枫面上倒扎了下来!
    环势之快,有如寒星一闪。
    在场的众女见状,都不禁脱口呼叫了出来,她们都认为才亦青这一手伏招,算是用上了!
    可是事实却不是如此!
    就在双环方自落下的刹那,忽听海枫一声长笑道:“不要下毒手!姑娘!”
    他那原本已递出的长剑,忽然剑尖一弹,冷光一闪,如银河例卷似的又崩了回来。
    这一式看起来,太快了。
    如果初凤才亦青,胆敢不收回双环,她那递出的一双手腕子,就休想再要了。
    事实上才亦青也没有办法再想收回她的双手,因为双方施展得都太快、太疾。
    二人的身手,都如同电光石火一般,向当中一凑。
    才亦青这一手“倒插杨柳”本是最得意的一招,满以为定能借此取胜,可是却未能如愿。
    就在江海枫的剑势向下一落,才亦青忽觉得一双玉腕上突地一震,吓得她口中“啊”
    了一声。
    注目看时,敢情双腕竟为对方剑身贴压了个紧紧的,顿时她就吓得怔住了。
    手中双环更是不上不下,那倒翻下来的身子,也是上不得,下不得,样子真是窘到了家。
    这时候,江海枫只要剑锋一偏,才亦青这双手腕子就完了,她不禁羞了个双颊绯红。
    其他各女看到此,也都不禁同声惊叫了起来,丑女项瑛向前一纵道:“姓江的手下留情!”
    海枫冷冷一笑道:“我剑下从来不伤无辜,你们放心!”
    说着话,剑身一压一弹,身子“嗖”一声飘出了丈许之外,抱剑道:“才姑娘承让了!”
    才亦青这时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当时低头道:“何必客气,我不是你的对手!”
    说着收起了双环,退至一边,丑女项瑛见自己六姐妹,竟在瞬时之间,全数败在对方手中。虽说是对于这位江海枫“识桐有意”,可是相形之下,自己这边也是太没有脸面了!
    她望着江海枫微微一笑道:“江海枫!你果然有一手,总算姑娘我这双眼睛还没有看错了你!”
    海枫闻言心中一怔,一张俊脸不禁有些发红,项瑛笑看着他,道:“最后我还要请教你几手功夫,无论胜败,我们即刻就走如何?”
    海枫暗暗好笑:好个不识趣的丑女,到此尚不服输。也罢,我就叫你心服口服就是了。
    当时冷笑道:“随时候教!”
    项瑛咧开大嘴哑着嗓子笑了几声,道:“好!好!”又道:“我看你手上使的这口剑,乃是一口宝刃,平常兵刃,是万万无法与它相较。我这里倒有一口兵刃,也许尚能和它一较高低!”
    说到此,右手探入外衣内层,抽出一口短短的小剑,这口小剑通体不过尺许长短,外面是绿蛟皮鞘,其上并镶有一粒绿色的珠子!
    这口剑正是海枫初次在湖心亭内见到项瑛,她悬挂在颈项上的那口小剑。
    只由其外表上看起来,海枫已可断定,必定是一口罕见的利刃。
    项瑛在抽出了这口短剑的同时,已揉身而上,剑刃上闪着耀目的寒光,她叱了声:
    “姓江的看剑!”
    短剑向上一挑,“啪”一声,闪出了拳头大的一团剑花,剑尖直向江海枫喉结上刺了过来。
    江海枫不禁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丑女项瑛,果然剑术不凡。因为她竟能以气御剑,分光以耀人目,只此一点,也非常人所能及。
    当时不敢心存大意,长剑一抡,暗中把真力贯入剑身,厉叱了一声:“闪开!”
    剑身用劲一抖,发出了“呛啷”一声脆响,那来犯的项瑛,身形方一逼进,便突觉对方剑上,猛然滋出了一股无比的冷风。
    这冷风即所谓的“剑气”,一般习剑的人是万万体会不出来的,丑女项瑛幼随异人黑面童习剑,也曾涉猎过这种“剑气”的习练之法,只是并没有很大的成就。
    海枫御剑气以伤人,项瑛焉有不识厉害之理,当时吓得“啊呀”一声。
    只见她左手一捏自己短剑的尖梢,平着向外一推,身形却踉跄而退!
    那逼来的剑气,就像是来自冰地里的尖风一般,“嗖”的一声,擦着她右面半边脸刮了过去,只痛得她口中又是“哎哟”一声!
    她那右边的脸颊,就像是被刀子刮了一样的痛,顿时就红了起来!
    经此一来,丑女项瑛才算真正领教到了对方手段,一时又惊又气,又怕又羞。
    她愕愕地望着江海枫,恨声道:“我还有两手剑招,望你指教!”
    海枫只是冷笑了一声,先前自己那股剑气,本可取她性命,只是他不想滥伤无辜而已!
    这时见她仍然不服输,心中不禁有些冒火,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项姑娘,我已为你们耽误了太多时间。你应该知道,我和方才那位朋友,另有约会,我看你还是见好就收,不要自讨无趣了!”
    丑女项瑛哈哈笑道:“姓江的,你果真能赢了我,我才真心地服了你,闲话少说,咱们还是手底下再见高低!”
    她说着话,改成双手执剑,一双眼睛,死死地注定在对方身上,很快地在沙面上转了一个圈子。
    江海枫见她如此,反倒是不急不动。
    他面上带着一丝微笑,双目微微下垂,掌中剑似抱非抱地横在胸前,以不变而应万变。
    果然项瑛在绕到第二圈时,忽地左足一划,扬起了一大片细沙。
    这一片细沙,一飞起来变成了一片云似的,直向着江海枫全身上下没头带脸地盖了过来!
    就在这黄沙迷漫里,丑女项瑛一声尖啸。
    只见她连人带剑,猛然纵起,向江海枫头顶上落来。
    黄沙迷漫中,二人的动作,谁也看不清。
    只听一声狂笑,紧接着是双剑的一声交鸣,一条人影如同抛球似地摔了出去!
    “扑通”一声,丑女项瑛,整个身子摔在了沙地里。
    那种姿势看起来十分好笑,原来她是头下脚上,饶她有一身横练的功夫,却也受不了这种闷头硬摔,一时被摔得“哇呀”直叫。
    紧接着“叭嗒”一声,一双鞋也掉在了一边,掌中那口短剑也出了手,像是一道长虹似的窜了出去,落在沙地上。
    七女之中的初凤才亦青,忙纵过去把宝剑拾了起来,她们俱都被江海枫这种神技震惊住了,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望着。
    在她们意识之中,丑女项瑛是绝不会甘心受此奇耻大辱的!
    然而事情竟是那么的出人意料之外。
    只见项瑛在沙地上一个挺身,突的跃了起来,她满头满脸,都沾满了沙粒,再和她那一张丑脸互一映衬,简直是其丑不忍目睹!她却是哈哈一阵狂笑,手指着江海枫,笑得全身乱颤。
    众人皆不知她这是干什么,是气还是怒?
    江海枫也以为她尚是不肯认败服输,当下不禁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你还不肯善罢甘休么?”
    丑女项瑛笑得全身乱抖,双手一面抓着满头的黄发,道:“我可不与你打了……我打不过你!”
    海枫抱拳道:“既如此,我不奉陪了!”
    项瑛大笑道:“姓江的,你不会忘记今日这一段情份吧?我为了要找一个像你这样的人,真是煞费苦心,今日总算让我找到了!”
    海枫剑眉一挑,真想不到这个女人,竟会说出这么明显露骨的话来。当时俊脸不由一红,方要发作,却见那丑女项瑛已格格的向众姐妹笑道:“我们走吧!此人,我自会找他!”
    说罢沿着沙岸,直向湖边而去,其他六女一个个都不由抿嘴笑了,纷纷回头望着江海枫,有的只是笑,有的却挤鼻子弄眼做怪相,弄得江海枫气恼不得!
    七女已行到了湖边,她们所乘的那艘大花船,仍然在一边等着,七人各自上了船,只见丑女项瑛立在船头,对着海枫举手一笑道:“江相公,我们去了!”
    海枫动也不动,他内心不禁在想:这丑女一去不再来找我也就罢了;如若再来纠缠,说不得要给她一个厉害看看!
    心中这么想着,目光却望着那艘花船驰离岸边,直向湖心而去。
    这片沙滩,又恢复平静。
    西方的红日早就沉下去了,大地,湖水,都罩上了一片暮色,水面上飘浮着似云似雾的东西。
    海枫忽然想起了左人龙,忙自转身,却见左人龙早已鹄立于身后,海枫只顾凝思,一时竟没有发觉,这时不由一笑道:“左兄来了,对不起,劳你久等!”
    左人龙的怒气,像是比方才小了许多,他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江兄另有约会,否则就不来凑趣了!”
    海枫面色一红道:“哪里是什么约会,无理取闹罢了!”
    左人龙忍不住笑了笑,却不大好意思地道:“我看那丑女项瑛,似乎对你不错……”
    海枫不由哈哈笑道:“左兄说笑话了,其实我看她倒是对你不错!”
    左人龙不由摆手笑道:“哪里话,我并不认识她;再者,却也不敢领教!”
    说到此,顿了顿,目光注定着海枫道:“自古丑女偏多情,我看此女今后对足下尚有纠缠呢!”
    海枫不禁微微生气,道:“但愿她不会如此!”
    左人龙哈哈一笑,道:“我们只顾说话,也忘了天快黑了……”
    海枫笑着:“不如各自回去算了。”
    左人龙浓眉一挑道:“江兄今日来会,想必对我那几手剑招,已不看在眼中。趁此机会,我们快快一决胜负,不必再耽误时间了。”
    说着右手自腰间把那口缅剑抽了出来,身形虚点而起,抱剑而立道:“请亮剑赐招!”
    海枫因有紫玲关照,又受木二白嘱托,对左人龙早已去了敌意。
    这时见状,不由微笑道:“俗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我看左兄不失为一少年奇侠,你我并无深仇大怨,何苦累累相逼,不如就此罢手吧!”
    左人龙闻言怔了一下,他生性更较海枫好强,当时冷笑道:“话虽如此,可是你我既已定下此约,还是一决胜负的好!”
    海枫见他如此逞强,不由怒道:“我是好言相劝,左兄还请三思才好!”
    左人龙冷笑道:“这还有什么三思不三思的?我生平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江兄闲话少说,快出剑一决胜负吧!”
    说到此,一双瞳子闪闪发光。
    江海枫笑了一声道:“如果你仍然自恃新学的那一套蚊字剑法,今天是万难取胜!”
    左人龙不由心中一惊,他呆了一呆道:“你怎知我那一套剑法是蚊字剑法?是谁告诉你的?”
    海枫冷冷的道:“还要谁告诉我?你当我就看不出来么?”
    左人龙怔了一下,笑了笑道:“今天,我自然另有高招,江兄,你不必为我担心!”
    说着,又冷笑了一声。
    海枫见他如此,生怕他即时发招,在自己不得不还剑迎敌的情形下,就难免一方受伤。
    当下忙道:“上次你最后一式‘凤舞残蚊’赢得侥幸,莫非你还不自知?”
    左人龙冷冷道:“何以见得?”
    海枫微哂道:“其实在你挺剑而上之际,我可以及早施展贴手,那时你就不能接近我。”
    左人龙呆了一呆,他知道海枫所说的是真话,可是他焉能就此服输,当下冷笑道:
    “那也不见得,我可以用二指伺机点你下腹!”
    海枫一咬牙,心说:“好狠的左人龙,你我有何大仇,居然在剑招里,夹施偷手!”
    原来在兵刃对敌中,用掌助战者,谓之“偷手”,顾名思义,这“偷手”二字,是不大光明的;可是施展出来,却是厉害无比!
    海枫闻言淡然笑道:“只是阁下却忘记了,我周身上下,有游潜护体,再说我左手的佛手功夫,你不能不防!”
    左人龙冷笑道:“那时我回转腾身,就空以‘一剑三花’毒招攻你,你上身必然负伤!”
    海枫笑道:“那时,我可以‘藏头鹰’躲过你这一招,左兄,你如果这么施展,你当要在落地刹那,为我野鹤亮翅一招,伤了左臂!”
    左人龙面色一变,事实上他确实是输了。
    只是他生性要强,怎会就此甘心?当下红着脸道:“我如果拼着左膀不要,以‘海底白鱼’来伤你的左右双肋,又当如何?”
    海枫冷笑道:“那时你的右手就也不能要了!”
    左人龙怒道:“此话怎讲?”
    江海枫狂笑了一声道:“左兄,你不要忘记,野鹤分翅乃是双式,只怕你左腕末现,已先伤在我左手的切式之下了!”
    左人龙不由面色一红,后退了一步。
    海枫微微笑道:“你以为可是?”
    左人龙呆了良久,忽然收起了缅剑,长叹一声,苦笑道:“我果然输了!”
    说着又摇了摇头,极为失望地笑道:“你果然剑法高明,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
    海枫不由叹道:“老实说,你这几手剑招,已是我中原仅见的几手剑招了!”
    左人龙冷笑道:“江兄不必客气,比起你来,我差得太远了。”
    说到此,重重地跺了一下脚道:“今晚已不必再比了,我认败服输,就此告别,再见!”
    说着转身就走,海枫赶上道:“左兄请慢!”
    左人龙回过身来,愧笑道:“怎么,还要我出丑不成?”
    海枫叹道:“左兄不是如此说,实在说我对左兄人品武功,都不胜拜服,不知左兄是否愿意折节下交……”
    才言到此,左人龙一笑道:“江兄太客气了,只是我只怕高攀不上!”
    说着又转身行去,海枫一时为他这几句话说得愣住了,脸上一红,正不知说什么才好。
    却见左人龙已经纵出的身子,忽然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凝望着海枫,良久才道:
    “你方才之言,可是真心?”
    海枫正觉羞辱,突听此言,不禁大喜道:“自然是真心了!”
    左人龙一笑,只见他双手互抱,深深的对着江海枫一揖道:“如此,江兄在上,请受我一拜!”
    海枫不由也回拜了一下,二人直起身时,左人龙微微一笑道:“都怪我一时误听人言,其实江兄为人,我现在已全都了解,以往之过,尚请江兄凉宥!”
    海枫笑道:“左兄说哪里话,要说起来,我也有过错,你我都太逞强好胜了些!”
    左人龙叹道:“都怪我误听了燕九公及朱奇之言,现在想起来,不胜汗颜!”
    海枫冷冷一笑道:“果然是这两个老儿,这就难怪了!”
    天山之星左人龙问故,海枫遂把与朱奇结仇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左人龙恨恨地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们却谎言骗我,说是基于道义,太可恨了!”
    海枫和左人龙这一接近攀谈,彼此都不禁生有无限好感,更因为他们彼此敬佩,神交已久,是故虽只是三言两语,却已显得异常亲切了!
    江海枫又把自己为燕九公诱因的一段经过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起紫玲的名字。
    左人龙听得更惊异了,等到海枫说完之后,左人龙愤愤的道:“这两个老儿,竟敢如此横行,所幸你没有因而丧生,否则真是令人叹息!”
    说到此又冷笑道:“从今以后,我们乃是一路之人,看看他们还能怎样!”
    江海枫不由高兴地笑了起来,道:“左兄果能如此,实在令人钦佩,现在天时已晚,如不弃,可否同至居处一行,你我畅谈一夜如何?”
    左人龙含笑道:“今晚不打搅了,近日之内,我当专程造访,再见吧!”
    说着双手一拱,整个身子“嗖”的一声腾了起来,向一座耸立的悬崖之上落去,转眼之间,已失去了踪影!
    江海枫不由感喟地叹了一声,想不到几番比斗,竟和对方结成了朋友,这倒是当初没有料及的。
    他怀着极为兴奋的心情,在河岸边踱着步子,黑夜里但见无数白鸥在浅水的岸边上翩翩的飞着。
    方要绕道而回,却忽闻身后有细微的声音传来,当下猛一个转身,却见一个戴笠的人影,立在不远的沙岸上。海枫怔了一下,正要发话,那人已嘻嘻一笑道:“江兄弟!
    你干得好!”
    海枫闻声知道来人是木二白,就问道:“是木老兄么?”
    木二白一跃近前,哈哈笑道:“左小子一生从未服人,连老夫也是不服,却想不到竟为你三言两语说服了,化干戈为玉帛!这简直太好了!老弟!我真也服了你了!”
    说着眯着一双细目直笑,又道:“你到底说了些什么?也说给我听听!”
    海枫朗笑了一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木二白连连点头道:“好好!这事情我也不管你们,只是我今晚来,却另有两件事情奉告,不知你是否愿听!”
    海枫笑道:“洗耳恭听!”
    木二白哈哈一笑道:“好!咱们先坐下来再谈!”
    海枫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下又在兴奋头上,就与他在岸边一处平沙上坐了下来。
    木二白咧嘴直笑,从身旁的小竹篮内,取出了一张油布,铺在沙面上,海枫奇道:
    “这是为何?”
    木二白笑道:“良夜对月,不可无酒,来!兄弟,咱们小饮两杯!”
    一面说着,又取出了两个油纸小包,抖开来,里面是一只油淋淋的烧鸡,另外还有一些油豆腐、面筋、鸭头、鸭翅等下酒物。
    海枫笑道:“你倒是存心来喝酒的样子!”
    木二白一面取出杯着酒瓶,一面笑道:“这话是不错的,我,这是特来向你道谢!
    我知道你对左小子居心仁厚,唉!说到左小子,也真叫我头痛,他那性格,一向是软硬不吃!”
    海枫微笑道:“既有酒肉,就该留下左人龙同吃的!”
    木二白叹道:“他那种脾气你不知道,我和他虽是认识了十几年,可是除了有事互相推心置腹以外,平日有如陌生路人,要想和他在一处畅谈说笑,真是做梦!”
    海枫一笑道:“所以你就找上我了,要知道我的脾气,比他更怪呢!”
    九指鬼老木二白这时为彼此斟上了酒,举杯相邀,二人干了一杯,木二白咂着嘴道:
    “你比他好多了,兄弟,你不知道,这几年我一个人寂寞死了!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可是我这个人,尽管功夫不济,眼界偏偏很高,差不多的人,我还看不上眼,好容易瞧上了小左,娘的!他又是那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你说气不气人?”
    海枫冷然道:“他是一个奇人,岂能受你控制?”
    木二白一拍腿道:“这话不错,嘿!我老头子还是专爱跟奇人交朋友,就像你,今后我是交定了!”
    这话把江海枫也说得笑了。
    木二白满嘴吃菜,大口喝酒,放下杯子道:“兄弟!你也不必瞒我,你实在告诉我,银河老人可是你师父?”
    海枫不由吃了一惊,猛地放下了酒杯道:“你怎么知道?”
    木二白呵呵一笑,道:“兄弟!你用不着着急,我只问是不是?”
    海枫只得点了点头,木二白哈哈一笑,道:“果然不错,这么说,令师是……”
    说到此,竟是呐呐接不下去,海枫不禁皱眉道:“老兄,有话请直言无讳!”
    木二白点了一下头,道:“这话怎么说呢!我对这件事是不相信的,你决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海枫冷冷一笑道:“你说出无妨!”
    木二白咳了一声道:北边来的风,说是银河老人深居海岛,并未死于仇家之手,却……”
    海枫一笑道:“本来,这是事实!”
    木二白冷笑道:“可是现在老人真的死了!”
    海枫大吃了一惊,张目道:“这是真的?怎么死的?”
    木二白哼了一声,苦笑道:“所以说,这才是我今天找你喝酒的真正原因!”
    江海枫忽地双目一瞪,道:“你快快说清楚,这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木二白冷冷一笑道:“兄弟你稍安毋躁,听我一说你就知道了!”接着道:“这事情是由一个姓秦的少年口中传出来的……”
    海枫不由“哦”了一声,自语道:“秦桐……是秦桐!”
    “不错!”木二白含笑点头道:“一点也不错,正是秦桐,怎么,你果然认识他?”
    海枫冷笑了一声,身上籁籁地抖了一下,咬牙切齿道:“你先不要多问,只说是怎么一回事吧!”
    木二白嘻嘻一笑道:“兄弟,你别跟我咬牙呀,我是好心报讯来的!”
    海枫点了点头道:“非常感谢,木老哥,你快快说清楚吧,我已是心痛欲裂了!”
    九指鬼老木二白冷笑道:“你往下听吧,那姓秦的少年,听说在外自称是银河老人的弟子,他手上使的一口剑,也确系老人当年故物;而且他武技惊人……”
    九指鬼老滔滔接下去道:“在北方,他打败了很多成名的英雄,现在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海枫冷笑了一声道:“我早就料定师父那口好剑,会落到他的手中,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九指鬼老木二白一笑道:“兄弟,这秦桐正广发武林帖,要捉拿你呢!”
    海枫一惊道:“哦!他捉拿我?为什么?”
    木二白叹道:“兄弟,由此看来你确实是一个老实人。只是不明白,你那师弟何故如此对你?”
    海枫默默不发一言,事实上他已是怒不可遏,只是外表没有现出。
    木二白望着他道:“那秦桐在外扬言,说你是杀师出走,所以他现在要出面找你,为师门报仇!”
    海枫闻言,脸色蓦地一白,忍不住狂声大笑了起来,木二白翻了一下眸子道:“哟!
    你这是怎么啦?”
    海枫笑声一收,连连点头道:“好个无耻的逆徒,我不杀他,誓不为人!”
    木二白忙道:“兄弟,听说他如今已是燕九公、朱奇等人的上宾,他们另外还召募了不少人,准备以全力来对付你,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江海枫冷冷一笑道:“这倒好得很,免得我多费事,他们一起来最好!”
    木二白笑着在他肩下拍了一下,咧着大口道:“这事情你不能不防,可是却用不着担心,我老头子和左小子定可助你一臂之力!”
    海枫冷笑道:“我自己的事,何必要你们帮忙?”
    木二白怔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可是敌人势力太过强大,不能不慎重应付!”
    说着叹了一口气道:“再说吧,反正以老弟你这身功夫,大概也不容易吃亏!来,咱们喝酒!”
    言罢,举杯相邀,海枫不愧修持有素,凡事都能从容应付。
    这事情乍听起来,确实把他气疯了,可是一定下心来就一笑置之!
    当时举杯呷了一口,含笑道:“这事情我知道了也就是了,你方才说有两件事要告诉我,此事一件,另外还有呢?”
    木二白闻言呵呵笑道:“这一件事,说起来就应该怪你了!”
    海枫问故,九指鬼老木二白眯着眼睛笑道:“兄弟!你的胃口不小,居然看上了项瑛那个丫头,呵呵,这下可热闹了!”
    江海枫冷冷一笑道:“我真不了解,一个丑丫头,居然把这里的人都吓住了,其实她又能如何呢!”
    木二白闻言笑叹道:“兄弟,你哪里知道,此女乃是一个外丑内痴的姑娘,她一生从未爱过一个人。曾谓只要被她爱上一人,粉身碎骨也要到手!”
    说到此,冷笑了一声道:“你那日湖心亭一会也就罢了,实在不该再和她定下今日之约,看来,此女显然已是非你莫属了!”
    海枫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当时惊惶道:“老兄,这个玩笑开不得的!”
    木二白大笑一声,道:“开玩笑?谁有工夫给你开玩笑?我说的乃是实话!”
    江海枫闻言不由呆了一呆,遂恨声道:“怎见得她是非我莫属?”
    说到此,不禁面色红了一下,木二白咳了声,点头笑道:“你还不知道?莫非她走时说的那几句话,你还没有听见?”
    海枫不由回想项瑛临去所说的话,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妥,木二白又道:“此女对敌一向是手黑心辣,今日对你,却是大异于昔日,这一点,你大概也能看出来!”
    海枫冷笑道:“她自己武技不行,怎说她是手下留情!”
    木二白笑着叹息道:“唉!唉!你不要不承认,对于这丫头,我可是比你清楚得多!”又道:“此女昔日哪怕被人望上一眼,也要给对方好看。可是你想想,你一连把她六个姐妹打得落花流水,连她本人也是丢脸到了家,可是她却对你始终笑脸相待,这其中如无深情,怎会如此?”
    海枫被说得垂下了头,一时内心忧虑十分!
    木二白见他如此,遂又为他斟了一杯酒,含笑道:“这事情急也不是法子,我看你得找个机会,向她表白一下,也叫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要不然她也许会自我陶醉,一厢情愿呢!”
    海枫冷笑道:“她如再来惹厌,我说不得就要她好看了!”
    木二白双手连摇道:“使不得,使不得,再怎么你也不能对她下毒手,要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是一心一意地爱着你,你如果这么做了,只怕天下人都要骂你无情!”
    海枫听得更是有气,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怎样才叫有情?”
    木二白“噗”的一笑道:“唉!老弟!你不要慌,这事情本来也是用不着找你的。
    因为我对这项瑛了解得太清楚了,不得不来关照你一声!”
    江海枫望着他,心中着实纳闷,木二白又道:“实在说这姑娘平日倒是为人公正,只是个性有些偏激罢了;至于说用情专一,也只能说是她的优点,并不是错处!”
    海枫冷笑道:“只是她不能胡乱地用情!”
    木二白笑道:“怎见得是胡乱用情?论人品、武功,老弟你哪一点不该令她倾心?”
    海枫狂笑了一声,道:“这么说,你老哥人品武功也不差呀!”
    木二白摸了一下胡子,禁不住呵呵笑了。
    他一面拍着海枫的背,道:“兄弟,说真的,丑女项瑛的师父黑面童吴老丘,倒是我一个至交。吴老丘因知我在杭州,倒是诚恳的托过我,要我好好地照应她这个徒弟。”
    海枫冷笑道:“既是这样,你就应该拿出长辈的身份,好好去训戒她一番,却不应该与我说这些话!”
    木二白叹道:“你怎知我没有去找过她?”
    说着苦笑了笑,道:“自我有此风闻之后,也就是昨天,我已见过了她,这姑娘对我倒是十分礼遇。”
    他顿了一顿又接下去道:“我当时把你的身份武功,暗示了一下,只希望她能知难而退,谁知……”
    说着冷笑一声道:“谁知道她竟……唉!”
    海枫好奇的问;“她对你说些什么?”
    木二白冷然道:“她说这是她的私事,就是她师父也管不了,劝我最好不要过问!”
    海枫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木二白叹道:“我无奈之下,所以才来找你,只希望你能担待她一二,至时尚要手下留情才好!”
    海枫喟然长叹道:“在我未入江湖以前,又哪会想到,竟有这么多恼人的事落到我身上,这真是命运弄人了!”
    木二白叹道:“你只要多避她一点,这件事也未见得不能消解!”
    海枫一笑,道:“我才不怕呢!”
    说罢站起身来,拂了一下身上的泥沙道:“多谢你的关照,所谓车到山前自有路,这事情总有了结的一天,至于秦桐杀师嫁祸于我,日后也不难有水落石出之日!”
    笑了笑又道:“天晚了,就此告辞。”
    双手一拱,向岸边一条小径扬长而去。
    木二白在身后高声道:“老弟,你只要不忘我方才所托,就算对得起我了!”
    海枫朗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前飞纵而去。
    方才与左人龙定交的一些快感,却又为这两件事情完全打消了。
    他一路疾行,绕过了几处山岭,旋展出轻功提纵之术,不一刻,就回到了“石矶寺”
    内。
    这时庙内僧人,正在夜课,木鱼与金钹之声相间,听来令人伤感。
    铁掌黑鹰娄云鹏,一只手支在案上打盹,桌上点着孤灯一盏。
    海枫进内,他尚还不知道,于是,海枫就上前拍了他一下道:“起来,睡觉去吧!”
    娄云鹏惊慌地站了起来道:“哎呀,我的兄弟,方才我梦见你一脸是血,只道你已经死了呢!”
    海枫道:“不要胡说八道!”
    娄云鹏眨着双目道:“怎么会到现在才回来?见到了左人龙没有?”
    海枫点了点头,又把经过对他讲了一遍,娄云鹏不禁大喜道:“这就好了,我说呢,那小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坏人,这就好了。”
    江海枫冷冷笑道:“你先别高兴,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唉!”
    娄云鹏问故,海枫因自己出身,已为秦桐道破,也就不再隐瞒了,遂把秦桐捏造谣言之事,说了出来。
    铁掌黑鹰娄云鹏听后皱眉道:“这事情讨厌了,同门师兄弟,弄到这步田地……”
    海枫冷笑道:“我只道他武技只学会了七成,在此期间,他纵敢有所不轨,也万难向师父下手。谁知狼子野心,居然真的丧心杀师,如再饶他活命,天理何存?”
    说着连声冷笑不止,娄云鹏功了好一阵子,又问木二白还说了些什么没有?海枫不愿再把丑女项瑛之事提出,使随口支吾了过去。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才各自归室就寝。
    天山之星左人龙,虽因武技略逊海枫一筹,不免引为怅怅,可是为此却与对方谛交,也算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别了海枫,独自回到青竹翠馆,心中闷闷地想道:“想不到朱奇、燕九公两个老儿,竟然骗我,哼!我岂能与他们甘休?”
    想到此,内心一阵恼恨!
    忽然室外有人叩道:“大相公还没睡吧?”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小蚱蚂谢五来了,左人龙不耐烦地道:“你又来做什么?”
    谢五嘻嘻笑道:“大爷你老开门,有好消息!”
    左人龙猛地一开门,差一点儿把谢五摔了一交,谢五口中“哟”了一声,站定脚步,又笑道:“大爷你老是红鸾星动啦!”
    左人龙一瞪眼,谢五连连摆着双手道:“你老可别生气,这也不是小的造谣,的确是事实!”
    天山之星冷笑道:“什么事实,我看你真是讨打了!”
    小蚱蚂谢五“嘻”的一笑,自动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由怀中摸出一个鼻烟壶,在脸上横三竖四地乱抹了一下子,干笑道:“大爷你来杭州,对于杭州七女的名字,大概总有个耳闻吧?”
    左人龙不禁想起了先前之事,冷笑道:“不过是一群不解事的姑娘罢了!”
    谢五眨了一下小眼,探下腰来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小的是来给你报个喜讯,听说七女之中的五姐初凤才亦青,对于大爷你的印象不坏,正到处在打听你老的下落呢!”
    左人龙瞪眼道:“滚蛋,不要胡说!”
    小蚱蚂谢五吐了一下舌头,笑道:“这是真话,绝不是信口胡诌,听说是丑女项瑛看上了那姓江的,才姑娘看上了你!”
    左人龙脸上一红,冷笑道:“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谢五道:“在西湖混的人谁不知道?那位江海枫听说已成了项瑛的禁人,谁也不许染指,倒是大爷你……”
    左人龙叱道:“满嘴胡说。”
    谢五吓得不敢说了,呆了一会儿,窘笑道:“我是好意来给大爷报个信儿,这事情可不是我小蚱蚂胡诌。大爷,你老可得小心一点儿,那几个姑娘人小鬼大,她们做事可真是不怕人家笑话!”
    左人龙冷笑道:“简直是胡闹,你去吧!我不信有这种事。”
    谢五一咧嘴站了起来,心说你别不信,你是没有尝到这几个姑娘的厉害,你往后瞧着吧!
    当时打了个揖道:“天时不早了,爷你休息吧!”
    左人龙道:“方才之言不许胡说!”
    小蚱蚂谢五点着头道:“当然!当然!”
    口中应着,心里却不是这么个想法,他本以为带来这个喜讯,一定可以弄两个赏钱花花,却没有想到钱没到手,反倒挨了一顿骂,好不扫兴!
    左人龙在他去后,莫名地一声凄叹。
    小蚱蚂谢五这些话,带给他一些遐思,他暗忖着自己,如今已是将近三十岁的人了,这些年来,在江湖上东飘西荡,一事无成,眼前仍是空寂寂的一个人,竟连一个家都没有!
    想到此,又长长吁了一口气,接着,他想到了秦紫玲!
    他想自己可说完全为了此女,才远来中原,不想在中原飘荡至今,吃了这么多风霜之苦;而对方至今仍是杳如黄鹤,思想起来怎不愁人?
    “莫非我就为此终老一生不成?”
    这么想着,他更是一腔愁闷,无法吐出。
    推开了窗子,万籁俱静,远处静静的水面,半掩在竹叶、柳丝影里,更显得无限诗情画意。
    翠馆之内,不知是谁,忽然弄起了笛子,宫商低回,使人伤心落泪!
    他不禁又想到了那个化名为席春的少女,却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可人。
    而自己和她一路共马,同桌而食,竟不知她是一个女人,实在也太可笑。
    想到此,心中一动,不由忖道:“如果我能和此女……”
    但立即俊脸一红,摇头苦笑了笑,忖道:“这是不可能的,她既乔装为海枫的书僮,想必早已和对方定情于先,怎又会和我这陌生人生出情愫?唉!算了吧!”
    尽管一再摇着头,可是奈何那席春的俏影,却始终在他脑中统来盘去,因思道:
    “这姑娘至今下落不明,她由我手中失落,现在我既已和江海枫成了朋友,理当把此女找回来;然后交给海枫,才不失为君子之风。”
    这么一想,觉得很是有理,于是暗暗下定决心,明日起,定必要细心密访她的下落。
    她既知我和海枫均来江南,想必她现在也已来了江南。
    思忖了大半夜,才恍惚睡去。
    次日早起,他果然就开始行动,先在这西湖附近,密访起来。
    地方虽不大,可是要去找寻一个人,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左人龙的马在杭州城内转了一天,一无发现,傍晚,他就带马来到附近市郊。
    前路隐见一所庙宇,规模十分宏大,红墙碧瓦,宝相万千。
    左人龙正想带马过去,讨一杯茶喝。
    忽闻身后起了一片乱蹄之声,左人龙侧目半个身子,只见尘灰飞扬之下,驰来了十数骑骏马。
    骏马之上,坐着十来个汉子,每人都戴着大草帽,人马是一色的“黄”。
    天山之星心中一动,暗忖这群人是什么路数?
    若说是行客,焉有这么成群结队的;况且一个个勇猛豪迈,分明是武林中人。
    如果是武林中人,这么成群结队,非打即劫,更不会有什么好路数,这真是叫人不解了。
    想着就把坐马带到一边,勒住,准备等这一群人过去了再说。
    才让到路边,大队人马已临近前。
    只见来人约有十数人之多,有老有少,虽是各着长衣,可是一眼望去,就能看出他们果然是一群江湖人物。
    左人龙对他们只是望望而已,唯独对当头之人,却很是留心注意的看了几眼。
    当首一匹红斑大花马上,昂然坐着一个少年。
    这少年至多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光景,生得浓眉大眼,面色红紫,虽是满面风沙,仍然遮不住他那俊逸的气质!
    他身上穿着一件白宫纱的长衣,外面却罩着一件猩猩红的坎肩,一条大发辫,一任它垂拖在肩前,像一条黑色巨蛇似的。
    他头上戴着一顶黑纱的小凉帽,两边太阳穴微微突起,一望之下,就可知道这少年有着很深湛的内功!
    天山之星左人龙,很是吃惊,因为像如此俊逸的人物,江湖还不多见!
    当时由于好奇心所使,不免更加注意的去看了那少年几眼,愈觉得那少年气态昂然,不可一世!
    他身后有老有少的一千人,看来却是一些并不起眼的人物,这么多人,众星拱月似地,把那少年拥着前进。
    那少年忽地举手一挥,勒住了牲口,回头朗声问道:“是这里么?”
    众人纷纷道:“不错!不错!这就是乾元寺了,我们下马吧!”
    少年翻身下马,顺手自马颈上摘下一口长剑,一面皱眉道:“各位既甘愿随我来此,尚希不要乱跑,我们先在寺内养息几天,待后面人赶到,再一起商量对策!”
    又道:“敌人虽是单身一人,可是武技高超,绝非你们所能应付。一个打草惊蛇,却是不妙!”
    众人纷纷随口答应着,那少年这才昂然举步向前,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左人龙一眼。
    他上下打量了左人龙一阵,笑道:“仁兄也是我们一路的么?”
    天山之星左人龙不由面色一红,可是他为人仔细,灵机一动,微笑点首道:“正是的,小弟来此已多时了,正在候着各位。”
    那少年皱了一下眉,又问:“你是燕、朱二老推荐来的么?”
    左人龙正中下怀,他本不知如何撒谎,一听此言,立即想到了所谓燕、朱二老,定是燕九公和朱奇二人。
    当下笑着点头道:“正是九公推荐来的,愿听差遣!”
    那少年点了点头,道:“叫什么名字?”
    左人龙欠身道:“小弟李大中,是北方来的!”
    这时那少年身后其他各人,都走了过来,他们之中,并没有一人见过左人龙。
    大家都很奇怪,上下地打量着他,左人龙笑道:“各位辛苦了!”
    其中一个黑瘦子,一脸汗水,一面抹着脸上的汗,一面骂道:“他妈的,这一路好赶!”
    又对左人龙一笑道:“兄弟,你可是来接洽住处的,庙里行么?”
    左人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是一个人来的!”
    那少年道:“不是他,是方矮子,你们谁见到他了?”
    一言未了,但见乾元寺内跑出一人,高声叫道:“秦少爷,秦少爷!”
    少年回头笑道:“正在找你,你就来了!”
    这时那人跑到近前,先对那少年打了个扦,左人龙见来人是一个粗胖的矮子,穿着一身宝蓝长衫,手里尚拿着一柄折扇,作出一副文雅人士模样。其实在左人龙眼中看来,不过是一个武夫!
    少年含笑道:“不要客气,庙里房子接洽得如何了?”
    方矮子笑道:“已说妥了,和尚们一听有钱,就腾出了十间房子,只是有一点……”
    说着回头看了庙门一下,小声道:“只是那个住持和尚说,庙里的规矩,不许带着家伙进去!”
    少年一笑道:“这一点你放心,我们藏一下就没事了!”
    说着对大家道:“把兵刃藏起来!”又向一旁的左人龙道:“你的家伙呢?”
    主人龙笑道:“兄弟是软兵刃!”
    少年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庙内已踱出了一个身披袈裟的大和尚,带着四五个小沙弥向众人合十道:“各位施主辛苦了。贫僧明道,请各位把马牵过来,好令徒儿们牵至院中照料。”
    姓秦的少年点点头,众人纷纷下马,把马交由那几个小沙弥牵了去。
    一行人,包括左人龙在内,都随着那个明道和尚进入庙内。
    左人龙见各人对那少年都很尊敬,称他为“秦少爷”,一时也摸不清他的底细,猜想对方必然有些身份。
    他一向不会向人献媚讨好,仍只称他为“秦兄”。
    这么一来,那位秦少爷反而对他另眼相待,因为觉得他不同于一般,必有过人之处。
    少年一边走,一边问左人龙道:“九公只荐你一人来见么?”
    左人龙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姓秦的少年含笑低声道:“你大概也看得出来,随我来的这一群,都是他妈的一群废物,就会吃饭!”
    说着睨视左人龙微微一笑道:“如果小弟双目不瞎,李兄你的身手大概不弱,倒是小弟一条有力的膀臂!”
    左人龙心中一惊,没有想到这少年有此眼力。
    当下含笑道:“秦兄说笑了,小弟哪里有什么实学,只不过会几套江湖把式而已!”
    姓秦的少年笑了笑,这时众人纷纷进屋,呼茶叫水不迭,左人龙生恐与少年太接近了,会被他看出破绽来,正要转身,那少年笑着道:“李兄何妨与小弟同住一室,我们也好谈谈!”
    左人龙只得点了点头道:“也好!”
    说着二人入室,室内早由和尚们整理得整整齐齐,两只竹床上,被子都是新铺的。
    姓秦的带有一个随身革囊,放在床上,又问左人龙道:“咦!你没有东西?”
    左人龙笑道:“东西在一家客栈里,明天再去取来!”
    姓秦的少年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不是今天才来的?”
    左人龙答道:“我来了两三天了!”
    这时小沙弥送上茶水,二人洗了脸,姓秦的少年倒了一杯茶,皱了一下眉道:“燕、朱二老还要我来此务必要联络一个人,你既来此多日,可知道有这么一个……”
    左人龙问道:“是谁?”
    少年摸了一下头道:“叫什么左……左什么龙的。”
    左人龙心中一动,笑了笑道:“没有听说过!”
    姓秦的皱眉道:“听说此人是天山下来的,很有功夫,燕、朱二老对他很是推重。
    不过据我想,也不见得就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左人龙一笑道:“我也是这么想!”
    当下又笑了笑道:“我还没有请教,秦兄的大名是……”
    少年怔了一下,道:“我叫秦桐,李兄莫非没有听燕、朱二人谈起过?”
    左人龙笑道:“听过!听过!只是一时忘了。”
    秦桐一笑道:“本来我和他们二老,也没有什么交情,只不过一谈起来,是同仇敌忾罢了!”
    左人龙一惊,有意笑了笑道:“九公托我来此会你,为你办一件事,我尚不明白是件什么事呢!”
    秦桐喝了一口茶道:“是为了找一个人!”
    左人龙心中略为有些明白了,秦桐重重地放下了茶杯,冷笑道:“你听说有个叫做中原一剑江海枫的人么?”
    左人龙心中一动,点头道:“不错,听说过这个人!”
    秦桐哈哈笑道:“我们来此所要会的人,就是他!”
    左人龙点了点头道:“此人与燕、朱二人结仇经过,我已听说过,只是和秦兄你又有什么深仇大怨呢?”
    秦桐冷冷的一笑,瞳子里放出无比的怒火,他在室内走了几步,道:“李兄弟,你自然是不知道,说起来我与他还是同门师兄弟,他是我的师兄!”
    左人龙不由吃了一惊,问道:“哦!原来是这样的,可是你们……”
    秦桐不自然的笑了笑道:“此人忘恩负义,师父就是死在他的手里,他虽然逃走,可是我不会放过他的!”
    左人龙不由心里怔了一下,暗忖这是怎么一回事?江海枫绝不是这种人,这其中必有蹊跷。
    当下惊奇地道:“江海枫竟是这种人?”
    秦桐冷笑道:“怎么不是?”
    左人龙又问道:“你二人既是同门师兄弟,事发之时,秦兄你怎会不加以阻止呢?”
    秦桐脸色微微一红道:“那时我并不在,再说我实在也没有想到,他竟会是这种人。”
    天山之星好奇地又问道:“那么,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秦桐冷冷笑道:“因为他杀人太多,师父曾责备过他,他这么做,也许是为了泄愤!”
    左人龙点了点头,可是内心却认为大有问题,只是不好点破。
    秦桐冷笑了一声,道:“我当时发现以后,本想立刻找他算账,只因那时我尚有几手功夫没有练熟……”
    说到此又冷笑了一声,道:“如今我功夫已练成了,足能够敌得过他,这才来此会他!”
    左人龙倒是不敢轻视这秦桐的武功,只因他是江海枫的师弟,他二人既一师相授,海枫武技出众,秦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者,单由这秦桐的外貌上观察,其根骨、气质,无不是上上之材,是以更不敢心存轻视。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就各自上榻休息。
    秦桐却端坐床头,在练习一种内功,左人龙一旁打量,见他上身丝毫不动,仅下盘籁籁的抖战着,以至于那木榻发出一串吱吱的声音。
    左人龙不由暗暗地吃惊。
    这种内功,他是知道的,当下忍不住脱口笑道:“秦巴好精绝的‘定海神’!”
    秦桐忽地吐气,回过头来,一笑道:“你怎么知道?”
    左人龙一时失言,忙改口笑道:“幼时听人说过,今天还是首次得见!”
    秦桐翻身下床,含笑道:“我却不信,李兄,你这人大有来头!”
    说着走到了左人龙身前,一双眸子直直的盯视着左人龙,一瞬不瞬。
    左人龙笑道:“我又有什么来头?秦兄你太多疑了!”
    秦桐看了一会儿,认定这李大中,精华内敛,双目有神,必是一个大有来历之人。
    只是有一点不解,似他如此能人,却又怎会在燕九公帐下,屈居为一名小卒?
    当下秦桐内心虽是怀疑,并未点破,问道:“李兄,你在九公身边多久了?”
    左人龙笑道:“有些年了!”
    秦桐皱了一下眉问:“莫非只为他做些打家劫舍的小买卖不成?那也太辜负了你一身本事了!”
    左人龙这才恍然大悟,这才知道燕、朱者流,竟然是这样的人物,竟然是一双巨盗。
    而自己不察,听信他二人花言巧语,竟然甘心为他二人利用,来对付江海枫,此刻想来,这可真是天大的罪过了!
    一时之间,不禁气往上冲,剑眉双挑。
    秦桐只道是自己的话,刺激了他,乃笑道:“你也不必气不过,凡有大才之人,必有大用!”
    说到此,弯下腰来,低笑道:“小弟也对那两个老儿看不顺眼,只是现在为了要对付江海枫,暂时和他们连成一气而已。他们人多势众,多少也有些帮助……”
    一笑,又接道:“一待这事完了,哼哼!谁还会再理他们!”
    左人龙心中不由暗骂好毒的东西,只是他表面却点了点头,未露神色。秦桐又小声地道:“那时,他手下这般兄弟,已和我混熟了,都得听我的!”
    说到此,浓眉一挑,又得意地笑道:“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有本钱,另起炉灶了!”
    又拍了左人龙一下道:“李兄弟,那时候,我必当重用你,倚你为左右手!”
    左人龙一笑道:“只怕小弟这两手,还不够格!”
    秦桐哈哈一笑,手指着左人龙腰间道:“李兄能施缅剑,当是高手,不必过谦!”
    左人龙更是吃了一惊,自己这口缅剑,外有剑鞘,内束于腰间,只不过露出铜扣,想不到竟为他一眼看出,不禁面色一红。
    秦桐朗笑了一声,道:“以小弟这身武功,再以老兄为辅,不出一年半载,这江南半壁,何愁不是你我的天下?”
    左人龙皱了一下眉,道:“这事情要保持机密才好,一走露消息,只怕那燕、朱两个老儿,不会甘休的!”
    秦桐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你也这么胆小?不是小弟说一句自夸的话,就凭他们两个老儿那一点本事,嘿嘿……”
    说着冷笑了一声,未再接下去。
    左人龙这时虽只是短短片刻,却已把秦桐这个人认识清楚了。
    他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有如此造诣的人,却是如此自甘下流。当下笑了笑道:
    “秦兄这一身本事,小弟自是信得过,只是眼前既用得着他们,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秦桐点了点头,道:“这话也是!”
    旋又叹了一声道:“那江海枫倒是一个劲敌!”
    左人龙笑道:“以秦兄这身功夫,还怕他一个江海枫?依小弟看来,此人不过是徒负虚名之辈罢了!”
    秦桐摇了摇头,冷笑道:“这个你就不清楚了,此人虽是心狠意毒,杀师背训,可是就武功上来说,的确也不可轻视。”
    左人龙笑道:“听说他有一口好剑?”
    听了这一句话,秦桐一笑回到床前,自行囊中取出了一个条形的黄布袋。
    他把布袋递与左人龙,冷笑道:“他有一口好剑!那么你再看看我这一口如何?”
    左人龙接过,打开了袋子,见是一口乌金鞘儿的长柄古剑!
    左人龙脱下了布套,细看这口剑,约有三尺二三寸长,剑柄上雕有一个白鹤的头,鹤口之中,却咬着一粒绿光闪闪的珠子!
    那剑鞘通体乌黑,非金非玉,也不是一般的鲨皮,更非蚊皮,真不知是什么东西制成的,其上明灭不定地闪着星光。
    只看到此,左人龙已不由心中连跳,赞了声:“好剑!”
    随着以食指一压哑簧,把它抽了出来。
    剑身响起一阵细微的龙吟之声,只觉晶光闪动,有如破镜映日,冷嗖嗖的浸入眉睫。
    左人龙又不禁连声赞道:“端的好剑,万金难求!”
    秦桐得意地笑道:“你看我这口剑,可敌得过江海枫的那一口么?”
    左人龙笑道:“想必是敌得过了!”
    说着还剑入鞘,却见剑柄上有四个凸出的阳文,写的是“子夜绿珠”。
    这个剑名也忒怪了,左人龙心中暗暗吃惊,惊的是似此罕世的宝刃,自己还真是生平仅见,却想不到会出现在对方这少年手中!真是令人不解。
    他把宝剑还与秦桐,问道:“这口‘子夜绿珠’,秦兄从何处得来?不怕秦兄见笑,小弟还是第一次见到……”
    秦桐把剑放入布套内,微笑道:“此剑乃系北魏匠人,上冶子生平仅有的一口制作,并未传人,供为传家之宝。至其二十二代孙,名上冶秋,此人不肖,以巨金售于宦家,适值变乱,此剑又入盗手,为张献忠所得,张死,此剑遂下落不明!”
    他“如数家珍”似地,又接下去道:“至本朝始,此剑不知怎的,又落入先师祖可可上人手中,传于先师,先师又传于小弟!”
    左人龙点了点头,心中却不无怀疑!
    因为就入门先后、武功、人品诸方面说来.此剑也都应归海枫所有,怎会传给他呢?
    心中虽疑,并未再问。
    秦桐把那口“子夜绿珠”又压在枕下。
    左人龙因想起了前情,又道:“听说燕九公及朱奇二人,为了对付江海枫,又约了一些人物?”
    秦桐呵呵笑道:“人是不少,只是能者不多!”
    左人龙道:“听说有雪山四魔和河间二郎,是么?”
    秦桐冷笑道:“不要提了!”一哼又道:“那河间二郎和江海枫甫一交锋,便身受重伤,雪山四魔更不堪一击,居然被一个女流打了个落花流水,其中之一,且因而丧命!”
    左人龙一惊道:“那女人是谁?竟有如此功力!”
    秦桐笑了笑道:“听说也是姓秦,倒和我是一对儿!”
    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左人龙不禁心中一动,张大了眸子道:“姓秦?叫什么名字?”
    秦桐破了一下眉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要想问清楚,可把乔冒叫过来,这小子对那位姑娘最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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