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云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回冲冠一怒双雄拼命
    此时虽有星月之光,可使三人分辨面貌,略可看视四外景物,不过若是真要交手对敌,尤其是在这千仞石峰尖顶,那可说是险到万分了。
    白如云见二人相继入亭,他不由飘身而下,一语不发地坐在石凳之上。
    龙匀甫见状不由冷笑了一声道:“白兄引到此处,实在妙极,但不知阁下之意,是准备如何比试呢?”
    白如云冷目旁扫,唇角微微向上一挑道,“悉听尊便。”
    龙匀甫不由一怔,遂看了一旁的伍天麒一眼,哈哈一笑道:“白兄这么一说,倒叫我二人为难了,有道是客随主便,阁下就不必客气,切出这儿来吧;我们一定舍命相陪!”
    金风剪伍天麒一听,不由忙用目光,向龙匀甫看去,可是龙匀甫话已出口,不内心中暗探,忖道:“你这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白如云是出了名的难惹人物,你居然叫他划出道来,自然你是不伯,可是却苦了我老爷子了!”
    果然他一念方毕,自如云已偏过头来,微微一笑,那白暂的瘦削面颊之上,显示出末有过的光采,他露出细白的贝齿道:
    “你说的是真的?”
    龙匀甫不由俊脸一红,颇为不悦道:“丈夫一言,如白染皂,白兄你就不必再谦虚了,请划出道儿来吧!”
    白如云冷笑一声,点了点头道:“既如此说,白某如再坚持,那就显得太固执了……”
    他说着悠然地站起身子,徐步下了亭阶,始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月,倏地回过头来,对着龙匀甫冷冷一笑,道:“我知贤岳婿,此番来找白某,本就安着洗雪前耻之心,决不容区区在下再能逃生……”
    他说着忽然两道剑眉,倏地向两下一分,冷冷地一笑,用着低沉的口音,道,“可是,我白如云,生就一副傲骨,决不服人的傲骨,贤岳婿既要取白菜性命,却要拿出些惊人的功夫来……否则白如云虽有一死之心,恐怕也难蒙成全吧!”
    金风剪伍天麒,在一旁闻言阵阵心惊,因为他发现此一时,白如云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那句冰冷冷的语音,几乎令人一听起来,就会觉得心惊肉跳,而下意识体会到,这个年轻人,每说一句话,都能达到似的。
    白如云苦笑了一下道:“白骨何需埋青冢,人生无处不坟墓,能够在二位当今奇侠手中丧生,也是一大快事……”
    伍天麒愈听愈觉心惊胆战了,可是他却一时又插不进口去,只急得一时眼睛满处乱转。
    龙匀甫却仍是在一旁微笑不语。他只是在尽力地思索着,白如云这话中的意思,闻言之后,他不由也从位上站起了身子,慢步下了小亭,冷然道:“白如云,龙某既随岳丈来访,自然也非怕死贪生之辈,只是我们此行目的,是为了向阁下讨回伍姑娘……”方言至此,就见白如云一声长啸,一晃身躯,已蹿到了龙匀甫身前。龙匀甫一时不知就里,不由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瞪目不知其意。
    就见白如云用着颤抖冰冷的声音,大声道:“不要再提起伍青萍……我不是已经对你们说过了么,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地走了……”
    这一来,不要说龙匀甫了,就连那金风剪伍天麒,也再沉不住气了,当时一个踉跄,由位子上向前抢步,到了二人的身前。
    他用着沙哑的声音道:“你说什么?我女儿真的不在这里了?”
    白如云用冷冷的目光,扫了这老人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信不信由你!”
    此言一出,就听伍天麒大吼了一声:“好小辈,你纳命来吧!”
    这老头儿,此时倒真是动了无名火,他竟一挫壮躯,似鹰隼放的,已扑到了白如云身前,扬起一只蒲扇大的巴掌,向前一递,用“阴阳翻掌”,直朝白如云前心小腹两处要害上猛然递了去。
    这种动作,就连龙匀甫也没想到,因为若论功夫上来说,伍天麒的功夫,比起白如云来说,简直是差远了,谁也不会想到,他竟敢先向白如云下手。
    他这一招方一递出,龙匀甫已不由大吃了一惊,他忙向前一探身,方想在白如云还手的第一招之时,自己先行代伍天麒给接任,然后,再说两句场面话,先暂时不要动手,听听白如云的比试方法。
    不想龙匀甫这么快捷的动作,在白如云来说,依然是慢了一点。
    金风剪伍天麒这一式“阴阳翻拿”方一递出,就见白如云剑眉一挑,他那修长的身形,似微微一侧,伍天麒这对掌上,曾有二十年的“绵掌”功夫。
    只要为他这一对掌风所罩上的任何人物,休想轻易地逃开他掌下。
    伍天麒此时更因为心恨爱女下落不明,所以对白如云已恨入骨髓,双掌之上,更是用了十成功力。
    他这一手“阴阳翻掌”,和“双阳恶手”配合着施用,更有无穷威力。
    果然白如云无备之下,已为他掌风而罩住了,伍天麒口中叫了一声:“嘿!”
    他双掌用滚批把的厉害手法,猛然向当中一合一搓,满心想把白如云,搓得骨碎肉烂。
    可是白如云那修长的身子,就在伍天膜初一接触之后,先是一阵冰冷。
    就在他用力一合之际,却生出一股如火也似的剧热,真是炙手可焚。
    金风剪伍天麒就觉得,自己如果不把双掌急速撤回,非被那股奇热,烧至焦烂不可。
    他一时情急之下,不由口中“啊!”了一声,略微一停滞之际白如云那修长的躯体,就像是一条鲤鱼一般,由伍天麒双掌之中滑了出去。
    伍天膜不由大吃一惊,右足向后一退,用“倒采莲荷步”向后撤出了两步。
    他猛然向后一伸双掌,可是白如云却“哧!”地轻笑了一声道:“且慢!”
    也不知他这双手是怎么伸的,“噗!”一把,已叼在了伍天麒一双手腕子上,双手倏地向两下一分,略用了三成功一按,伍天麒已不由痛得冷汗涔涔而下。
    遂见白如云晒然一笑道:“镖头你先别慌,要打也得等一会儿。”
    他说着话双手微微向上一翻,金风剪伍天麒健躯竟由不住又后退了七八步。
    他觉得一双手,竟齐根都麻了,当着龙匀甫面前,他这张老脸,确实觉得无处可放了。
    一时连气带窘,直气得整个身子阵阵发麻,一时木然呆在当场。
    龙匀甫此时也觉脸上无光,上前了一步,朗声道:“白如云!休要逞咸,龙某这里候教了!”
    白如云哈哈一笑,忽然他脸上笑容尽失,用手往当空一指道:“看!炫极星就要出来了,龙匀甫你不要急,我不会使你们失望就是了!”
    龙匀甫和一旁发楞的伍天麒,不由顺着白如云的手指往当空一看,顿时都不由得心中一阵惊奇。
    只见此时天空中,一朵朵白云,都似万马奔腾般,直向一边卷带而去,天空中更显得星皎云净,同时整个天空呈现出一重极为爽目的紫色彩气。
    一时大地上光华顿盛,只是却不见那什么“炫极”星出现。
    白如云脸色顿时现出一片从未见过的阴沉之色,他扭过头来,对着伍天麒冷冷地道:
    “炫极星霎时现出,可有话说和前头,我若死在你二人手中,算我学艺不精,没有什么好责怪的,可是你二人若有不慎,也怪不得我白如云手狠心毒!”
    这几句话说得严词峻口,伍天麒不由打了个冷战,但他仍然冷笑道:“你放心,我老头子此番前来,已抱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心,如死于你手,决无一丝遗恨之处,白如云你就快快划出道儿来吧!”
    白如云倒想不到,这老头于居然也如此硬了起来,当时笑了笑,道,“好!”
    他说着话,用手往那一片为白云埋没得仅露出了尖头的百十石蜂道:“炫极星出时,此一片石峰,光亮如同白昼一般,我们不妨各以全身所学,在这石峰之上,一决胜负,胜者自不用说,败者势必翻落涧底,想必是没有活命了,二位以为这么比试可好么?”
    此言一出,非但金风剪伍天麒突然色变、就连龙匀甫也不由一阵心惊,暗忖:“好恶毒的白如云!这石峰之上,几乎连着足都成问题,又怎能在其上较量功夫,稍一不慎,不需敌人来攻,自己一个失足,怕不成肉泥了。”
    但不论如何,对方既这么说了,以自己名望身份,也只有硬接着。
    当时稍一考虑,不由晒然一笑道:“白兄所说比武方法,真是妙极了,在这石峰之上,较量身手,内外轻三功都需极佳,否则可真是徒然自取灭亡……”
    他说着话,眼角不由偷偷看了一旁的伍天麒一眼,暗示伍天麒留心。
    伍天麒哪能不懂龙勾甫眼色的意思,当时脸红了一下,冷笑了一声道:“老夫对阁下所言,稍有意见,不知可容老夫发言否?”
    白如云眨了一下眼睛,冷声道:“方才所言,只是和龙兄较量之法,和老镖头另有方法,不在此列!”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心中一喜,当时接口道:“老夫愿闻其详!”
    白如云看了看天色,知道炫极星霎时既出当时不愿多耽误时间,只冷然道:“我知你拳掌兵刃功夫极佳,却不大擅长轻功,所以容我和龙兄领教过之后,再和你比试别的,你意若何?”
    金风剪伍天麒闻言后,表面不说,却由不住心中暗暗钦佩,钦佩这白如云,果不愧是个英雄,闻言之后,手捻银须,一时倒发起楞来了。
    龙匀甫突然晒笑道:“白如云,你也太狂了,你又怎知道,我龙匀甫,就一定不是阁下的对手?倘若侥幸龙某赢了,那么和家岳之一阵,倒是可免了……”
    他说着,不由负手微笑了起来。
    白如云电也似的眸子,忽然侧扫了龙匀甫一眼,他对这年轻人,那一种安闲的态度,确实也不由不深深赞许,可是他是那么自信,他用着冰也似的语言,回答着龙匀甫的话道:
    “龙匀甫,那是不可能的!也许我们会比试很久,但最终,你终于会死在我的手下!”
    龙匀甫再也忍禁不住,冷笑了一声道:“那也未必!”
    白如云用手指了一下天边的彩气道:“你看,炫极星出来了!”
    果然他的话声一了,就见天空“唰”的一声,打了一个极为明亮的闪电。
    一霎时,一颗遍体紫明的大星,由穹空中闪了出来,立刻紫焰如电,照得三人眉目皆紫,那光显现之后,几乎令三人耀目难睁。
    金风剪伍天麒和龙匀甫,先只以为,一颗星光,又能亮到哪里,此时见状,不由惊得口中啊了一声,各自退后一步。
    再看四外山谷峰涧,历历在目,比之白昼实不相上下,俱都不由暗中叫奇。
    白如云脸上立刻挂上了一丝笑容,可是,只是那么的短暂和阴沉,否则将是一个男性最美的笑容了。
    他回过了头,对着龙匀甫道:“你看见没有,这颗大星,就是炫极星,它是我们的明灯,一出一没,时仅一个时辰,我们比武只限于星没之前,否则作为罢论,另外再谈如何?”
    龙匀甫略为思索,遂点头道好。
    白如云此时见龙匀甫既答应,遂不再说,只见他右手一提长衫下摆,冷然道:“龙匀甫,你随我来,你可要小心了,我手下对你是不会留一点情面的!”
    这个颀长微带书卷气息的年轻人,在他说完这句毫无感情的话之后,人如穿云野鹤似地,突然离开石亭,射空而起。
    他身子又像是一文脱弦的疾矢,直直地射向了半空,引得二人目光,都向他直直望去了。
    他们都奇怪和震慑着,这种惊人的轻功,真可说是举世罕闻。
    思念之间,白如云的身子,已像是一朵棉花似的,轻飘飘落在一座石峰的顶尖之上。
    他身上那袭湖绸的长衫,为猛烈的山风,吹得扯起老高,配着他清逸的面颊,真有意态出尘之感。
    龙匀甫此时也是气贯丹田,方要纵身而起,耳边却听得金风剪伍天麒的声音道:“匀甫你要当心,万一真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早些退回来好些……”
    他说着,用力地握住了龙匀甫一只手,叹了一声接着道:“小女既不在此,我们犯不着把命赔在这里,你就是不敌他回来,也只有我看见,算不了什么丢人,不必太和他认真!”
    说到最后,语音竞变得有些颤抖和哽塞了,龙匀甫不由一愕,在老人的眼中,他领略到一份纯真的感情,一时他不禁也深深感动地,反握起伍天麒一手,道:“你老人家放心吧!
    小婿是不怕他的!”
    伍天麒用眼偷看了远远的白如云一眼,才又接道:“记住!不要忘了用暗器,你去吧!”
    龙匀甫不由微微一笑道:“小婿知道了!”
    他说着话,白如云已在那边感到不耐了,他只是运行着捷快如梭的身形,在这远近百十的石峰之尖,蹿来纵去,其快如风。
    龙匀甫用“鹞子倒穿云”的绝顶轻功,反蹿出了十丈有余,在空中一挫腰躯,施了一招“平沙落雁”,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座石峰顶尖之上。
    他身形因迟来不敢再有所犹豫,仅仅向石尖上一落,跟着往左一弓,已如一枚跳弹星丸也似,在那如林的石峰之上候起快落地交纵了去。
    白如云身形是向右,龙匀甫却是向左,各自都是弧形向当中紧疾凑了过来。
    金风剪伍天麒一时眼都花了,只见两个黑点,如同星丸跳弹也似,在紫色彩光的笼罩之下,竟是快捷得出奇,几乎令他不敢交睫。
    一霎时这两个黑点凑在一块了,当空立刻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双掌互击之声:“啪!”
    只是往当中一合,却马上如同飞石溅珠也似的,向两下又猛然地分了开来。
    伍天麒不由紧张得手捻长须,口中:“啊!”了一声,他眼看二人身形,各自飞腾了起来,龙匀甫遂又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座石峰之上,他还清清楚楚地看见龙匀甫脸上的笑容。
    伍天麒立刻心中像吃了定心丸一般的舒服,他不由暗中喜付道:“好孩子!真是好本事!”
    想像中,白如云必定是翻落涧底无疑了。
    他忙转过了头,去搜索白如云的踪影,可是他失望了!
    白如云依然好好地挺立在一座奇峰之上,紫色烛光之下,这怪人意态仍是那么自如,山风把他身上的湖绸长衫吹得呼噜噜扯起老高。
    然后他似见白如云嘴皮动了动,像是和龙匀甫说了一句什么,只是距离太远,一时却没有听清楚他们对答些什么。
    于是二人,立刻又像是蝴蝶穿花也似的,在这百十石蜂尖上此起彼落地穿行了起来。
    金风剪伍天麒正看得目不交睫之时,忽然他耳中听到了某些声音。
    那些声言,就像有人在疾驰似的,而且还不对对答着话。
    伍天麒不由一惊,心中暗想:“这地方位处极峰,即使是狮虎亦难攀登,莫非还有别人走此路过不成?”
    这么一想,他不由一时把目光离开了在场中疾斗的二人,直往那发声之处寻望了过去。
    亭后是一座百丈峭壁,一平如削,那疾驰着,和用铁器点击着石面的声音,就是从那下面一阵阵地传上来的。
    金风剪伍天麒,先是怀疑是南水和北星两个小东西,可是再转念一想不对。
    因为南水和北星,明是藏身在前崖石弄之中,不可能上来的,就是他们上来,也是从前面,不可能从后面上来。
    这么一想,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心中更奇怪了。
    什么事都是这样,不关心则已,只要一关心,那就非要探察一下不可,更何况是眼前,右峰之上二人正自打斗得难分难解,这是如何紧张的一个局面,只要有一方略占上风,那另一方,就有随时翻落涧底死亡的可能。
    伍天麒不由皱眉暗暗想道:“这上来的人,不要是白如云这一边的吧!要是他的帮手,那匀甫可就不堪设想了!”
    这么一想,这位老爷子不由通体出了一身冷汗,他再也顾不得盯着二人去看。
    慌不迭移动脚步,跑向了那亭后峭壁边上,引颈向下面看去了,此时当空炫极星光,照耀得远远通明,像是安置了千盏孔明灯也似的明亮。
    金风剪伍天麒便借着了这光亮,向下看去。
    果然,他发现了两个人,那是一个银发斑斑的老人,和一个全身紫衣的长发少女。
    二人都是一个劲地向这山峰顶尖上挤命直驰着,老者在前,少女在后,最奇是老人左手后背,掌中却抓住一枝粗有半个小指的柳枝儿。
    那少女一只玉手,紧紧地抓着那柳枝的一端,她的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持着一根鸠形铁杖,一面撑行着如削的壁面。
    就如此,这一老一少,竟是快得出奇,伍天麒初看之时,尚在山腰,只这一霎间,二人已到了最上面了。
    这时就听取少女娇喘道:“爹爹!慢点嘛,人家累死了!”
    那老人却大声地回道:“傻孩子,慢了,好戏都结束了,那我们爷俩可是白来了,快!
    快!”
    这老人说着,一只右腿已经跨上了峰头,他右手的柳枝,向上猛然一提一抖,就听见那少女一声娇笑道:“哎育!轻着点!”
    就像是一尾大鱼也似的,随着这老人柳枝一扬之势,那少女如同海燕飞空,突然翻上了山尖。
    这时金风剪伍天麒,不由惊得后退了一步,口中又啊了一声。
    那紫衣少女闻声看了他一眼,似是一怔,忙拉了老者衣衫一下轻声道:“爹爹你看,这老家伙是谁?”
    那银发老人,闻言却连伍天麒正眼也不看一眼,只冷斥道:“少管闲事。”
    遂迈开大步,直向亭子内行去,而那少女尚目斜秋波,再三打量了伍天麒几眼。
    伍天麒此时又惊又奇,少女那一句“老家伙”,把他说得脸一红,心道:“这小丫头出口就伤人!”
    可是他不如道,这一老一少,到底是何家数,当时不由用心地,又向二人打量一下。
    这一注视,才愈发认为奇怪,他确实摸不清,这一老一少是干什么的了。
    看那老人,身材竟是极矮,面色血红,满头银发,纠成一个冲天炮式,一双大耳又厚又长,几乎都垂到了两肩之上。
    这老人身着一袭黄缎质长袍,身后尚背着一具七弦古琴。
    伍天膜见那琴长约三尺五六,通体古铜颜色,尤其那七根琴弦,想是日久的挑摸,根根都成银白颜色,闪闪发着亮光。
    金风剪伍天麒看到这里,心中好不纳罕,暗讨:“莫非这老者是一选胜登临的琴士不成?只是他那一身功夫,简直是高得令人不敢相信!”
    金风剪伍天麒忍不住又盯了他几眼,再看那紫衣少女,身材适中,一双明眸,顾盼生姿,眉目之间,尤其带着一股少女的娇态风采,伍天麒不由皱了一下眉,暗忖:“倒看不出,这矮丑的老头儿,会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想是他一时奇怪,一直盯着这二人看,那少女本已由他身前行过,此时竟又回过头来,狠狠地又瞪了金风剪伍天麒一眼,方要说话,却被那矮老人又扯了她一把道:“你老是看人家干什么,他再敢看我们,我老人家把他蛋黄给砸出来!”
    那少女不由用手一抿嘴,“噗嗤!”地笑了一声,金风剪伍天麒,这才听出那矮老人竟然一出口就骂人,不由勃然大怒。
    可是他转念一想,这也不怪人家,自己哪有这么盯着人家看的?
    何况人家还是一个大姑娘。
    伍天麒这么一想,不由一时燥得志脸通红,当时忍着气,鼻中哼了一声,顿时纵身往亭子中走去。
    他身子方在一石凳上坐好,却听见那少女嘻嘻笑道:“爹爹!这老的怎么也坐在亭子里了?”
    伍天麒不由一惊,忙回过头来一看,那父女二人竟也上了亭阶。
    那矮老人,这时才抬头看了伍天麒一眼,回头一笑道:“你这孩子也是,这亭子也不是我们家的,许我们来,怎么就不许人家来呀?”
    说着,这老人一屁股,已经坐下了,那少女也挨着他坐下了。
    伍天麒至此,才算放了一颗心,心说,果然是一对隐居的高人雅士,只不过是选胜登临,欲观这星出的绝妙奇景罢了!
    这么一想,他顿时放下了心,才又把目光,重新往那林边的石峰顶尖上望向他们。
    这么一妻问,那白如云和龙匀甫,竟是打了一个难解难分。
    一时间,只见人影晃晃,蹿高纵低时起乍落,打到疾处,真是看得伍天麒眼花缭乱,那种奔雷驰电的身手,可真有一羽不能加,飞蝇不能落的威势。
    金风剪伍天麒心念爱婿安危,竟是再也坐不住,不由从位上站了起来,步下亭阶,仔细向那跳动的星丸般的一对人影上盯视了去。
    忽然他听到身后少女一声惊叫道:“爹爹!那是小云哥!”
    伍天膨不由一惊,又回过了头来,却见那矮老人咧着大口嘻笑道:“当然是他了,要不是他,我老人家哪有这么好胃口,跑这么远来看热闹?”
    紫衣少女此时不由也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只见她满面吃惊,秀眉紧皱地望着那老人道:
    “爹!我们快下去看看吧,万一小云哥要打败了呢?那不就完了……”
    伍天麒顾名思义,已知她所说的小云哥,正是指白如云,不由又惊又怕又想,只是对方既没有行动,自己也不便说什么。
    那少女尽管一个劲拉她父亲,可是那矮老人只是咧着大口直笑。
    他用手摸了一下那在唇边如同刺娟一般的胡子,嘻嘻笑道:“傻丫头,你也不看看清楚,你小云哥哪会败在那小于手中?你急什么劲?”
    这一来,可把伍天麒吓坏了,顾不得再看他父女二人了,忙又把目光,移向了群蜂尖上的白、龙二人。
    此时白如云身形在一座斜出的顶尖峰上,身形半错如金龙穿塔也似的,突然拔空而起。
    他身子往下一落,已蹿在了龙匀甫身前,就见他口中叱了一声:“打!”
    这位一世奇侠,竟猛然向上一扬身子,就以右掌用“巧打半天云”的内家真力直向对方龙匀甫正蹿起的身上猛击了去。
    此时二人都因久战不下,而感到无比急躁,他们都更系念着,这颗“炫极星”的消失,那时二人都得住手了……
    而像如此丝毫不分胜负的动手过招,似乎是大没有意义了,白如云这种发自丹田的内家掌力一撤出,离着龙匀甫足足尚有数尺,已使他感到内力惊人,而大有不堪承受之意。
    这一场疾斗之下,龙匀甫已感到,自己较之白如云,实在是差上一筹。
    所以他脑中更是充满了恨怨,越发施出混身绝学,决和白如云一分最后胜负。
    此时白如云这“巧打半天云”一施出,那强烈的劲风,在空中已形成了一团旋转的罡气,这使龙匀甫一时几乎为之窒息。
    更因龙匀甫身在空中,这一招简直是太难逃了。
    好个龙匀甫,果然有一身独到的功力,就见他猛然一声长啸,在空中一抖双臂,用“拔签”的绝功,硬把已起的身形,硬硬再拔起了七尺左右。
    可是就如此,白如云的掌风,已从他一双足踩处疾扫了过去。
    龙匀甫立刻就觉得这双足尖,有似同刀斩了一般的疼痛,一时连脸都变了额色。
    他忍着双足上的奇痛,在空中“清风飘蕊”,猛然一个仰翻之势,直向一边的石峰尖上飘下身去。
    可是白如云又如何再能放过他,他就如影附形也似,真像一头怪鸟陡然向龙匀甫栖身石尖之上猛然蹿了过来。
    龙匀甫身形方住石尖上一落,才发觉一双足尖,竟是陡然间不听使唤了。
    而眼前白如云身形又到,掌风之疾,更较前犹有过之,这位一世俊侠龙匀甫,不由一阵心寒,暗忖了一声道:“我命休矣!”
    可是就在此一时,就见那岩边的金风剪伍天麒,忽然口中gb了声:“你敢下毒手!”
    这老人到了此时,可顾不得什么叫做道义不道义了。
    他猛然向前跨出一步,右臂向外一翻,肥大的袖管只一翻,遂听“哧!哧!哧!”三声尖啸。
    这一手三剪的功夫,武林之中,也只有伍氏父女擅长,如以暗器手法来说,这种功夫,确实是极为难能可贵的手法了!
    这三口金光闪烁的金风剪一出手,各自律然一声轻响,剪口齐开,一奔正中,两奔侧肋,夹着一阵尖啸,电闪而至。
    白如云身形已自腾起,这三口小小的金风剪,一奔后心,两奔左右肋下,疾如电光石火一般,已闪至白如云身后。
    白如云就是有再大本事,对于这三件暗器,他也是不敢贸然接受。
    他本有把握,在这一掌之下,把龙匀甫逼下悬崖,可是竟会在这时,有人对自己施暗算,不由令他又惊又怒,在空中闷哼了一声,勉强一挺后脊,用“云中现首”的奇招,把面容翻向了背后。
    他目光立刻接触到一口光华闪闪的暗器,白如云一窥之下,已知是伍天麒数十年赖以成名的“金风剪”,不由令他吃了一惊。
    可是这白如云,确实有一身令人想像不到的奇功,就见他左手由前向后猛然一翻,用“拨云见日”的招式,袖带如云,挣然声中,已把这正中金风剪,卷在了他那长袖之中。
    可是这时左右两口金风剪,也同时如巧燕掠波似的,由两侧哧的一声,同时飞到。
    伍天麒这一手三剪上的功夫,厉害的不是一手同时打出三样暗器,厉害的是,这左右二剪,出手即逝,对方在打落正中金剪之后,定会以为已经没有暗器了,稍一疏忽之下,那余下二剪,却突然由两侧电闪而出,伤人多在左右一双“无名穴”上,中人无救,真是厉害无比。
    白如云这种“拔云见日”的招式,方把正中一口金风剪卷入袖中,猛然问,就觉得两肋上一阵尖风透体,不用看,他已经知道左右各有暗器袭到。
    这位怪客,猛然冷笑了一声,身子向后陡然一个倒翻之势,一双袖管用“分云赶浪”的绝上功夫,向两肋下一扫一拂,铮铮两声,又已把这一双暗器吸入在袖管之中,他身子却不得不轻飘飘地落在了另一石峰之尖。
    这种美妙出奇的身形,几乎令那发暗器的伍天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时竟木立当场。
    白如云此时朝亭边看了一眼,冷冷地道:“镖头金风剪果然高明,白如云领教了……”
    金风剪伍天麒这才惊觉,由不住老脸一红,此时却听得身后那少女冷笑着对她父亲道:
    “爹!这人真不要脸,小云哥差一点伤在了他的暗器之下,他用的是什么暗器?”
    那矮老人嘻嘻一笑道:“你不要看不起他,他正是你天天不离口的青萍姊姊的令尊呢!”
    此言一出,那少女和伍天麒,都不由大吃一惊,伍天麒不由唰一下转过身子,怔怔地看着这父女二人,那少女更是掠异得站了起来。
    她看着伍天麒一面惊异地回过头来,对老者道:“什么?……他是萍姊的……父亲?”
    老者呵呵笑道:“不错!他就是当今武林中有名的大镖头,人称金风剪伍天麒的伍老当家的,方才他想暗伤你小云哥的暗器,就是他成名的金凤剪,丫头,你看见了么?”
    少女不由这连点头,面上带着极难形容的颜色,不时地朝着伍天麒上下打量个不住!
    伍天麒又不由脸一阵红,被少女看得更不是味儿,当时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了几步,对着父女二人深深一拜道:“在下伍天麒向二位问安,不知贤父女何故识得在下?尚请告知才好!”
    那矮老人对着少女嘻嘻一笑道:“我一向是不给生人说话的,谁叫你乱说话,惹出了麻烦,现在你去给他说吧!”
    原来这矮人说话之时,一双目光却是盯着那峰顶二人,目不转瞬。
    那少女闻言之后,不由面色微红,对着老人望了一望道:“不敢当,后辈哈小敏……”
    她说着又用手指了一下那老人道:“这是我爹爹哈古弦!”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吓得面色一变,这才知这大模大样的怪老人,竟是武林失踪三十年的一代怪魔,人称琴魔哈古弦的便是此人。
    当时怎不惊得打了一个冷额,久仰此老人三十年前退出武林之最后湘江一战,赤手击毙名噪大江南北的“九连环”和多指神尼等共十一人,真是令人闻名丧胆,自己对他是早己久仰,竟是无缘一见,却想不到,竟会在此见到了这位怪人,哪能不又惊又喜。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口中啊了一声,忙上前一步,对着二人深深一躬道:“久仰之至,哈大侠侠名,在下如雷贯耳,今日真是三生有幸,得睹侠颜了!”
    那哈古弦仍然是膛目只顾看着那石蜂极尖的白如云和龙匀甫二人,对于伍天麒的话,却是加同未闻一般,伍天麒不由大感不是味儿。
    却见那少女又自一笑,道:“晚辈哈小敏,与令嫒青萍姑娘,已结金兰之交,尚请受晚辈一拜!”
    这姑娘说拜就拜,当真走下位来,对着伍天麒盈盈下拜,伍天麒又惊又喜,知道女儿定有下落了,当时忙上前延臂搀起了小敏,一面笑意:“姑娘不必客气,老夫可担当不起,尚请亭内说话才好!”
    说着举步方欲入亭,却见那琴魔哈古弦快地由亭内站起道:“不得了!要出事了,我得去看看去!”
    他说着忙走下亭来,伍天麒不由又是一惊。
    琴魔哈古弦说完这句话,回头递了女儿哈小敏一个眼波,却对金风剪伍天麒看也不看一眼。
    小敏是何等聪明,自然识得父亲的心意,当时忙向伍天麒裣衽为礼道:“我们还是去那边看看吧!”
    金风剪伍天麒,自然心中比他们更急,唯恐那龙匀甫失手着了暗算。
    当时闻言慌不迭,抢此往崖边奔去,果然只一霎那,场中已起了极大的变化。
    原来那龙匀甫连番遇险之下,不由已激起了一腔疾怒,此时展出了全身所学,正和白如云打了个难分难解。
    方才哈古弦口唤不好之时,却是龙匀甫足下踏坠了一块危石,不想他却能化险为夷,身形以“潜龙升天”的绝技,又拔起在另一极尖的石峰之巅。
    白如云此时边战,也不禁边自心惊,天空那一颗炫极星,光线也渐渐不如先前那么强烈了,只要此星一隐,大地将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辨五指。
    白如云有鉴于此。哪能不忧心如焚,自己不要说输给对方了。就是在指定之时,如赢不了人家,自己一个主人家,又是自己划出的道,就得认栽!
    此时见龙匀甫,似乎是有意避着自己,想是他也看出,只要时候一过,那白如云就得认栽。
    所以尽量躲闪着白如云拖延时间,此时龙匀甫,身形方在一方石尖上一落,白如云已长啸了一声,如同一只硕大的巨乌也似,几乎是和龙匀甫同时落在那方石尖之上。
    同时他右掌,却随着本人下落之势,用“蛇掌”倏地向外推出一掌。
    这种掌法,在当今武林中还没有施展过,掌力向外一撤,就连一生自傲的龙匀甫,也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蛇掌”所厉害的是,五指分开如箕,有一掌判生死之势。
    掌势出去是中指微凸,食指和无名指各自曲在左右,不要小瞧了这三个手指,却是对着龙匀甫前胸“巨阙穴”和左右两处“幽门穴”穴上下手。
    江湖上厉害手法可说是多不胜数,可是能一掌打人三处穴道的,却还没有听说过!
    龙匀甫不是弱者,焉有不识得白如云这一招的厉害,当时也顾不得思索了。
    只见他把银牙一咬,暗忖:“白如云,我们一块结束了也好!”
    这位滇边大侠龙匀甫心念及此,不由左右手突由两侧,往白如云下肋处一拢,各以掌侧向白如云两肋上切来。
    这一招名唤“铁树盘根”,龙匀甫分明以自己两路上惊人的臂力,要和对方落一个玉石俱焚。
    果然他这种招式一撤出手,白如云也不得不硬把递出的右手强自收了回来。
    可是高手对敌,往往一招之后,每有煞手,令人防不胜防!
    白如云含怒往回一收撤出的掌势,可是足下却在一瞬之间,用“水面擂帚”的一式,往龙匀甫下盘一腿扫来,同时两手各以“拨云见日”公用式,格开了龙匀甫的一双铁腕。
    这一招可真是厉害到了极点。
    龙匀甫一声长啸,任何人也会以为,他定是翻落深涧了。可是这少年人毕竟却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功力。
    就在他这声长啸之下,他整个人,如同一弹丸子也似,伤地弹起了半空。
    白如云这么厉害的“水面擂帚”,却只是擦着他鞋底扫了过去!
    这位不可一肚的怪侠,到了此时,也不由不暗自叹息了一声道:“好厉害的龙匀甫!”
    同时他心念之中,却一滑足尖,把这仅有尺许的石尖站了个满。
    同时暗以“千斤坠”把全身钉了个牢,一方面仰首望天,双掌蓄锐以待,暗想,“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再下来?”
    龙匀甫身形拔在了空中,方自下视,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附近石峰,多在七八丈以外,自己一时亡命腾身,却是没有落足之处了。
    这一急,怎不令他吓了个三魂出窍。
    龙匀甫到了此时,也不由长叹了一声,一抬手,把背后师—门至宝“庶人剑”,撤出了鞘,他口中叱了声:“白如云闪开了!”
    话到人到,人到剑到,只见白光一闪,这龙匀甫,竟自连人带剑,猛地向白如云立身之处,抢落了下来,掌中剑“秋水伊人”,荡出了万点银星,猛地向外一抖,硬逼白如云滚开不可。
    此时岸边的伍天麒,看到此,不由口中“哦!”了一声,猛地跺了一下脚道:“要糟啦!”
    他可不知道是谁要糟,反正他可知道,二人中总有一人要糟。
    就在这一霎之间,猛听当空“呛啷啷!”一声大震,跟着一声长啸,一条人影,直由那千丈石峰之下猛坠了下去。
    老镖头口中啊晴了一声,只急得头上青筋暴露,方自睁大了眼睛,向二人立处石尖望去……
    可是天公不作美,竟在这一霎间,那颗紫光煊赫的炫极星,竟突然隐了起来。
    一霎时,伸手不辨五指,不要说还想看人了。
    从四面八方不同地方,吹来的疾风,呼呼地刮得更疾了!
    这位老人家急得口中大喊道:“哈……哈老前辈……你老去救人哪……”
    “救人……哪……救人哪……”
    “有人掉下去啦……”
    可是哪有任何人答他的腔,他眼中看不到一个人,耳中也听不到一点“人”的声音。
    金风剪伍天麒,一生之中,见过了多少场面,可是再没有比今天这霎那之间,更令他感到心惊肉跳了,再没有比这一兽色,更令他感到揣自危了!
    这老人咧开了嗓门大叫道,“白……白……”忽然他自叹丁一声,付道,“我叫他干什么?”
    不由又改口吼道:“匀甫……匀甫你没事吧?”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呀!”
    突然他觉得照前冷风一闪,耳中初次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那几乎是同一个冰人也似的口音,冷冷地道:“没事!我没死!”
    伍天麒不囱大喜道:“好孩子!可吓死我了……白如云这小子怎么了?
    那声音苦笑道:“他……他已掉下去了!”
    老人抖颤了一下,抽搐道:“孩子……他死了么?”
    “他死了……”
    金风剪伍夫麒不由四下寻望着匀甫的人影,可是眼前是一片漆黑,他本人并没有夜视的目力,故他是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可是龙匀甫既没有死,他的恐惧之心也就消失了……
    他一方面寻觅着匀甫,口中仍拾着先前的话题道:“死得好……死得好……”
    “只是!唉!太惨了,可惜了这孩子一身的功夫……可惜了……”
    他摇了两下头,虽然他深恨着自如云,只是却并不认为白如云就该死。
    然而白如云和龙匀甫之间,如果必需要死一人的话,他却又会毫不思索地指出那死者,应该是白如云。因此这一霎那,这老人心中中感慨是既喜悦,又伤感,他连连地低念着:
    “太惨了……死得太惨了!”
    也就在他低声说着这句话之时,白如云却如同一座石像也似地立在他的背后,相距不过五尺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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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镖头受困怪客出现
    他那双冷电也似的眸子,正自灼灼有光地瞅着这个抖索的老人。
    也为这两句话,使白如云把欲击而出的双掌,又收回来了……
    这一个怪侠,一生之中,做任何事情,就从来没有犹豫过,从来没有良心不安过。
    可是这一霎那,他竟会感到对这老人,不忍下手了。
    他望着这白发的老人,见他正自四下地张望着,虽有一双瞳子,却无异盲目一般。
    金风剪伍天麒说了半天话,不再听到龙匀甫的回音,不由又开始心寒了。
    他伸了一下脖子,哑着嗓子道:“匀甫……匀甫……”
    白如云一声不哼。
    果然伍天麒马上脸色又大变了,白如云见他翻了一下凸出的眸子,声音加大了:“匀甫……老天!你怎么不答应我呀!唉唷!可坑死我了……”
    “匀甫!匀甫!……”
    白如云眨了一下阵子,心想:“唉!这老家伙心里还是惦念着那龙匀甫,对于我只是一份可怜的心而已。”
    伍天麒叫了半天,没有人回答,他胆虚地又坐下了,流着老泪,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是怎么啦?……刚才不是还给我说话么?怎么这一会儿……老天,他可死不得呀……”
    他说着,用手在唇边作了一个喇叭口的形状,提起了丹田之气,大吼道:“匀甫!匀甫!”
    白如云胸有成竹地冷冷一笑,他伪装着龙匀甫的嗓音道:“镖头,我在这!”
    金风剪伍天麒先是一喜,后又一怔,他奇怪的是怎么龙匀甫对自己会改了称呼,呼自己为“镖头”了!
    可是那声音一点不错,确是爱婿龙匀甫的口音,白如云学得维妙维肖……
    伍天麒挤了一下两道浓眉,咳了一声道:“咳……咳……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白如云死了没有?”
    白如云唉了一声道:“准死了……你老放心吧!”
    伍天麒却相反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不是不放心啊!”
    白如云冷冷地道:“你老人家难道不希望他死?”
    伍天麒咂了一下嘴,双手连搓,道:“不是的……不是的……贤婿,话可不是这么说,唉……你……你怎么不过来呀?”
    白如云黯然道:“我的鞋掉了!我在找鞋!”
    伍天麒点了点头道:“我说呢,找着没有哪?”
    白如云忽然流下两滴泪来——这是奇迹!
    他不由黯然想道:“我的心是太狠了!我不该把龙匀甫打下涧底去!”可是他又自解道:“这也不能怪我,谁叫他用剑砍我?我只是用铁旗把他宝剑卷飞了,他自己就掉下去了,这又怎么能够怪我呢?”
    这样想着,他似乎得到了一点安慰,足下一点,如一阵风也似,已到了伍天麒身后,伍天麒不由吓得一阵哆嗦道:“谁?谁?”
    白如云用手往他两肩上一搭道:“不要怕,是我!”
    伍天麒网着嘴,心想:“这小于下手可真重。”
    当时低声道:“轻着点!轻着点!”
    自如云哼了一声,一语不发,一反右腕,已把这金风剪伍天麒挟在了腋下,身形一纵已出去了五六丈,足尖已点向了另一座石峰。
    伍天麒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声,道:“唉!……贤婿,你这一身功夫可真是了不起……可真愧煞老夫了!”
    白如云每听他唤一声贤婿,内心就如同刀扎了一般,由不住一只右腕向内一收劲,这么一来,那位老爷子可吃不住劲了,苦了。
    当时痛得砒牙咧嘴,差一点又喊出了声,白如云哼了一声道:“老爷子,你委屈一点,这路可难走,等下了这座石峰,就好走多了!”
    金风剪伍天麒为了表示不在乎,还于笑道,“没关系!没关系!”
    遂只觉耳旁疾风呼呼,似腾云驾雾一般地不时起伏纵跃着,他内心不由暗道:“龙匀甫这一身功夫,可真是太难得了,女儿能嫁此人,此生也是无憾了!”
    他想着,不由咧着嘴道:“贤婿!我们这是往哪去呀?”
    白如云哼了一声道:“先下去,我们再说。”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突然想起一事,口中哦了一声道:“你可知我遇见谁了?孩子!”
    白如云心中一直在想着处理这老头子的方法,对他的话并没有回答。
    伍天麒哼了一声又道:“说出来你一定不信……那失踪武林好几十年的琴魔哈古弦,竟会在这里出现了。”
    白如云不由一惊,暗忖:“这老东西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当时不由皱了一下眉,说道:“有这种事?”
    伍天麒嘿嘿笑了一声道:“我骗你干什么?……他还有个闺女,倒和萍儿长得差不多,也怪标致的……”
    白如云怔了一下道:“他们人呢?”
    伍天麒在白如云腋下摇了摇头道:“你和白如云正在打的时候,他们爷俩还在崖边上看呢!这一会儿也不知上哪去了?也许还在上头呢!”
    白如云哼一声道:“你和他们说话没有?”
    伍夫麒干着嗓子笑了声道:“怎么没有?他说的……那哈古弦自认不凡,居然不跟我说话,倒是他那女儿,叫什么……小敏来着,她还有点礼貌,告诉我说,她和萍儿是结拜的金兰之交,我正想再好好向她打听一下萍儿的下落,不想他父女双双走到崖边去了。”
    白如云不由心内自语道:“如此说来,那龙匀甫是没有死了。”
    当时不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金风剪伍天麒顿了顿才又道:“白如云这小子,可真有办法,看样子那哈小敏对他也挺钟情,一口一个小云哥地叫唤……一个劲儿地为他担心……唉!谁又会想到,他竟会有这种下场,这也只怪他作恶太多,才有今日下场……”
    白如云这些日子里,最怕听到的就是哈小敏的名字,每一次听到这名字,总会令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又像是有无限的内疚。
    他脑中不由默默地想着:“青萍也走了……那个姓龙的生死未明,我却把这老家伙带到哪里去才好?唉!唉!白如云呀白如云!你狂傲一生,自认每行一事都有深意,此一刻恐怕连你自己,也不明白你是在做些什么了?”
    “你是变了……变得心软了……”
    他似有一种莫名的伤感,突然他把抱着伍天麒的那只右手的中指一紧。
    伍天麒方自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打了一个呵欠,竟自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幽幽地醒了过来,却觉得自己,睡在一个非常舒适的软榻之上。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吃了一惊,连忙翻身坐起,敢情天已经大亮了。
    他不由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睡在一座陌生的竹楼之上?
    伍天麒捶了一下头,跳下地来嚷道:“怪呀!这是什么地方?”
    只见自己所睡的房间,全是纯绿的青竹编成,略一走,即发出“吱吱”之声,连连颤抖不已。
    再看房内摆设,床椅几案,全是一色翠绿,看起来十分爽目。
    左面墙上悬着一把胡琴,一管竹箫,还有一只漆黑的大葫芦。
    翠绿如玉的平滑案上,置着精致的文房四宝,尚有一五弦瑶琴,平置案上,并有一形质奇古的三足小鼎,此际由鼎内正自幽幽地飘散着一股清香的檀香味儿,青烟袅袅,显得十分宁静。
    金风剪伍天麒是一介武夫,哪里见过如此情调,不由怔了一怔,心说:“这是什么地方呀?如此精致!”
    由不住又走了几步,四下又看了看,竹案旁迈是一个竹根的大笔筒,其内斑管如林,靠墙一长排书架上典籍平列,缥缃千帙。
    窗前一绿竹小桌,上有茶具,旁列四翠色石鼓,另一宝物,有四尺见方的树根雕成的矮桌,设围棋,线格就划在桌面之上,并有二细竹丝编成的小篓,盛着棋子,子分黑白二色,俱是光华闪闪,想知是上好美玉。
    伍天麒打了一下嘴,暗忖:“妙呀!妙呀!”
    不由又走了几步,见湘帘高卷,竹门半启,不由信手推开,立刻扑面吹来了一阵桂子香味。
    目光及处,四周竟是一片湖泽,碧波纹纹,方圆范围何止百千丈。
    油泽尽头,绕栽着尽是高可参天的翠竹,微风之下,吱吱连响,水面上倒影袅袅,景致之佳,生乎仅见。
    伍天麒这才发现,自己处身这座竹楼,竟是位处湖心,四岸并无堤桥可通。
    老爷子吃了一惊,忖道:“匀甫这孩子怎么把我弄到这么一个地方来了?地方是真好!
    只是怎么来的呢?……”
    金风剪伍天膜,皱着两道白眉毛,不由踱出了门外,见正楼门前,悬有一方翠匾,上书:“碧月楼”。
    三个斗大的字,抹以朱红,颇有古意,两旁支柱上,尚刻有一副对联,写的是:
    祟山峻岭茂林修竹
    晨烟暮露春煦秋阴
    字体作龙蛇飞舞,笔法苍劲,古意盎然。
    伍天麒虽是粗人,可是平生却喜书法,手下尤其是写得一手好魏碑,看到此不由叹了声:“好字!好手劲儿。”
    不由又走近了一步,低头仔细地端详了起来,这一注视,才看出了柱上字体,每一笔都深及寸许,并非一般雕凿,分明是用内家指力刻画而成,伍天麒口中喃喃感叹道:“好指力……这是谁写的?”
    可是当他目光再一下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触目处,敢情还有三个小字在下头呢!那是:“白如云”。
    金剪手伍天膨口中低低地啊了一声,心里想道:“原来是白如云写的……我怎么会到这地方来呢?”
    诸君一定对这座小楼不会陌生吧?这正是白如云昔日用以幽禁伍青萍的那座竹楼,如今佳人已杳,燕去楼空,却想不到又用来幽禁她的父亲了。
    金剪手伍天麒不由忙走近室内,推开了另一扇门,有扶梯可攀而下。
    伍天麒再也顾不得一级级而下,只一飘身,已落在了楼下,竹楼发出了吱吱一阵响声,摇晃了半天,足见此老轻功是差了点劲儿!
    楼下摆设似较楼上尤有过之,只是伍天麒可顾不得品评了。
    他匆匆地由一条翠绿的细窄地毡上走出,来到楼边,想找一条可通岸边的路。
    可是他失望了,非但没有一条堤可通四岸,就连一条飞索也没有。
    伍天麒狠狠地又跺了一脚,心想:“奶奶!我又不会水,这可糟糕透了,龙匀甫这小于也真糊涂,把我弄在这地方,怎么他自己也不来?”
    想是这一脚用力太猛,这小竹楼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伍天膨吓得赶快扶着墙。
    一个人皱着眉,发了半天愁,最后叹了一口气,心想:“光愁也没有用!我还是上去吧!”
    这一次他再也不敢逞能了,小心一步步上了楼,忽然他心中一动,暗想:“我愁什么?
    这地方挺舒服的,龙匀甫既把我安置在这里,哪会不管我?说不定这一会儿他是找萍儿去了,一会儿他就带着萍儿来了……”
    这么一想,他不由又乐开了。
    当时推开了门,走进室内,见一边桌上有茶具,就手倒了一杯,一仰脖子,咕噜一声喝了个干净。
    一个人又走到门外,怔怔地看着白如云写的那副对联,心中却在想道:“唉!可惜了这孩子,文武全才……就这么死了……”
    他不禁又摇了摇头,一个人背着手,这里看看,那边望望,只觉目光及处,几乎是无处不美,湖面上风光绝妙,就似“海市蜃楼”一般!
    金剪手伍天麒愁怀一去,也不禁发了些雅兴,口中喷喷连声,还连打了几下嘴,这才想起了一阕词,只见他歪着脖子,口中哺喃念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最后吐了一口气,心情像是松快多了……不管这阕李清照的《如梦令》,是否和此时观感相衬,又正好他就会这么一首,任何时候,只要雅兴一发,他就会顺口念了出来。
    谁说人家是粗人!人家会念词!
    金剪手伍天麒这一想开,倒也不忧不愁,把这碧月楼四周走看了一遍,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消磨了不少时间,看看日上中天,并没有一个人来。
    这一来,这位老爷子可又急了,心想:“匀甫这孩子这件事做得可是太糊涂了,见了面我是得说他几句,哪有把我老人家搁在这,连问也不问一声……”
    当时一睹气,又往床上一例,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心说:“这好!女儿还没嫁过去呢!
    已经待我如此了,要是真嫁过去了,那还得了?”
    看看近晌午了,也该吃饭了,老镖头从昨晚到现在是水米不打牙,由不住肚子里咕噜噜叫了起来,伍天麒长叹了一声道:“也该吃饭了……唉!匀甫这孩子!”
    当时一翻身,下了床,又走到窗口往外望了望,水面上金蛇跳跃,哪有一个人的影子。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苦笑了笑道:“这好!没死在白如云手里,倒要饿死在龙匀甫手里了,他可真孝顺我!”
    想着,踱着八字脚,走到了竹案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见案上有一古琴,顺手模了一把,发出了一阵琤琮琴弦之声。
    伍天麒把袖子一卷,正想弹它一曲《雨打芭蕉》,不想手方往弦上一拢,耳中却听到了一阵水响之声,不由心中一喜,忙自站起身来,跑到窗口,向外一看,果见一叶小舟,由不远处柳萌下,分着浪花儿,直向这边驶来。
    那小船可说是小巧已极,两头尖儿,分拂着柳丝直朝这边划来,隐隐似闻得哗哗水响之声。
    老镖头手搭凉棚,向那小船仔细一看,才看清了船上一前一后,立着两个白衣少年,因距离稍远,又有柳丝遮住,并没有看清二人是谁。
    须臾,小船渐渐驶近了,伍天麒不由心内一动,咦了一声,又揉了一下眼睛,仔细又看了看,自语道:“这不是那两个小畜牲么?怎么会……”
    原来目光望出,来者正是白如云赴会的随身一双小童儿。
    伍天麒心中自然吃了一惊,但是他仍然细细观察一会儿工夫,二小的船已驶近到这竹楼之前,约有五丈左右时,小船在水面上打了个转儿,竟自停住了。
    金凤剪伍天麒心想,原来不是来我这里哟!
    方想把窗子关上,耳中却听见,那船头童子回头高叫道:“北星!就在这里停下吧!”
    那被叫北星的小童儿,扑通一声,把一枚铁锚推落到水中,却学着那船头童子的口音道:“南水!就在这里停下吧!”
    他说完了这句话,却皱着眉毛,往碧月楼看了看,伍天麒一时好奇,倒想要看看这两个小鬼捣些什么鬼,遂见那南水由船板上提起了一个小竹篮,回头对北星道:“我们过去吧!
    你可要记住,在生人面前不要丢人!”
    他说着话,只微微一弯双膝,竟施出轻功中的上乘身诀“海燕投礁”,“嗖!”的一声,已落向了那座碧月楼,那竹楼连一些声音都没有。
    伍天麒不由张大了眼珠,心说:“这白如云真了不起,连他手下一个小童儿,都有这种身手,看样子定是来找我了!”
    想着又见那北星呆呆地看着南水后影,吞吞吐吐地大声道:“我们过去吧……你!你要小心记住,在……生人面前不要丢人!”
    伍天膨不由一怔,心想:“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正想把窗子关上,却见那北星,吞吞吐吐说完了以上的话,又伸出右手,在自己后脑上拍了一下,脸红脖子粗地哼道,“我……我不丢人……我不丢人!”
    遂见这北星,也是一拱背,并没有见他上肩有什么动作却如同一枝水箭也似,直纵到了“碧月楼”下。
    伍天麒忙把窗子一关,转身又到床上躺下,心中由不住暗暗奇怪道:“这两个小东西,好好到这里来干什么?……他们一定还不知道白如云已经死了吧?……”
    一念未完,却听见门外有入轻轻地敲了两声,道:“老先生起来了没有?”
    伍天麒口方“哦”了一声,却又听得另一个低哑的口音,小声重复道:“老……先生,起……来了没有?”
    金风剪伍天麒口中道:“起来了!起来了!门外是哪位?请进来吧!”
    接着竹门“呀!”的一声打开了,进来了两个白衣小童,正是南水、北星。
    二人进来后,为首的南水朝着伍天麒略微弯了弯腰,道:“你老人家的饭来了!”
    他说着举了一下手中的竹篮,不想身子一歪,似乎被身后的北星推了一下,跟着北星却从他身后抢了出来,对着伍天麒鞠了一躬。
    伍天麒不由怔了一下,北星抬起头来见伍天麒正盯视着自己,不由面色讪讪,吃吃道:
    “你的饭来了!饭来……了!”
    说完了这句话,又退后了几步,站在南水身后,脸色微红地左右看了看,样子显得十分忸怩不安。
    南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把手中竹篮小心地放在桌子上。
    金风剪伍天麒奇怪地看了二小一眼,点了点头道:“二位是白如云的管家吧?咳!咳!
    其实你们没有什么罪,今后放心,好好在这里住下去,老夫翁婿决不会亏待你们!”
    他说着走到桌前,很自然地把竹篮打开来,一面又捋着唇边短胡道:“是龙少爷叫你们送来的吧!他现在在哪?找着青萍没有?”
    北星南水不由怔怔地对看了一眼,俱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南水点了点头,道:“是少爷叫我们送来的……早上我们来的时候,你还没起,把饭放在桌子上!”
    他说着用手在一边桌上指了一下,不想一回头,却见北星嘴皮子正嚅嚅欲动,知道他老毛病又来了,不由重重在北星背上拍了一下叫道,“北星你看谁来了?”
    北星不由一惊,当时忙转过身来,却没有看见一个人,不由回过头呐呐问道:“谁?你说……谁来了?”
    南水咧着嘴笑了笑,并不答话,只把目光转向了伍天艘。
    金风剪伍天麒,眼见二小诸般怪异,不由也弄了个莫名其妙,见南水笑,他也嘿嘿地傻笑了两声,一面心中大大懊丧,自恨自己真笨,方才不注意一下,白白饿了一上午。
    他还以为南水口中所谓的少爷,是指的龙匀甫,当时听过了还点了点头。
    揭开了那竹篮,见其中四色佳餚,一碟火腿冬瓜丁,一碟黄炒栗子鸡,一碟辣子肉丁,还有一碟醋拌小黄瓜,一小瓷罐鸡汁冬菇场,另有一大盘花卷儿,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伍天麒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当时也顾不得再说话了,慌不迭一屁股坐下,伸手拿了个花卷儿,一口咬了一半,一横眼,却见南水、北星,正自以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脸一红,嘿嘿笑道:“你们都吃过了么?一块坐下吧……”
    南水这才惊觉,笑了笑道:“我们吃过了……老先生请用吧。”
    北星少不得又照样学了一遍,金风剪伍天麒不由眯着眼看着北星笑了笑,北星被他看得十分张惶,一张脸,更是红透了颈。
    伍天麒见状不由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北星更显得忸怩不安了,嘴皮动了半天,才汕汕道:“我……北星……”
    老镖头咬了一口花卷哼了一声,咧嘴一笑道:“北星?……嗯……没事爱学别人,有意思!有意思!”他又喝了一口场,转过脸来问南水道:“你呢?”
    南水弯了一下腰,说道:“小的叫南水。”
    他说这句话时,唯恐北星又学,一面狠狠地在北星腿上扭一下,不想北星负痛,一时脱口大叫了起来,金风剪伍天麒不由一怔,慌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南水忍着笑说道:“他抽筋是老毛病了。”
    北星红着脸用手一指南水道:“什么啊?……你……”
    南水连连使着眼色,北星到口的话,竟是不好说下去,心中不由在想:“南水这家伙在捣什么鬼?等会儿出去,得给他点厉害看看!”
    当时翻着白眼直看着南水,伍天麒不禁也被逗得直乐,心想白如云收的这两个小鬼,倒是满有意思,当时因肚子太饿,也顾不得再看他们,径自狼吞虎咽了起来,一口气吃了四个花卷,方自拿起第五个,正要向口中咬去,无意间,却见二小正自虎视耽耽地看着自己,满脸吃惊稀罕之容。
    伍天险不由脸又一红,干笑了两声道:“嘿嘿,我是饿了一点,……二位要是没有事,请便好了。”
    南水用手扯了北星衣服一下,双双朝着伍天麒行了一礼,南水转过身来,把早上送来的食篮提在手中,向伍天麒道:“那么我们就走了,少爷说,这里藏书很多,老先生要是闷,可以看看书,消遣,消遣!”
    伍天麒嘴里哼了一声,北星又照样说了一遍,不想方说了一半,已被南水拉了出去。
    隐隐尚闻得二小在外争论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伍天麒耳中听到了一阵哗啦水响,不由到窗口一看,二小竟自划船而去,二小在船上,尚似仍在争吵着,尤其是北星结结巴巴,指手划脚地在说个不休,南水却是飞快地用竹篙点水而去。
    伍天麒看到这里,不由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这真是一对怪人,和白如云一样的怪。”
    想到了白如云,老镖头又少不得发了一会儿怔,心中由不住叹道:“白如云死得也太惨了,这么一个文武全才的年轻人……唉!”
    可是转念一想,白如云这人也是太狂太骄傲了,也又狠又毒,自己眼见他杀死那么多人,他竟是一点测隐之心都没有,想到这里,老镖头不由咬着牙,狠狠说道:“死得好,该死!”
    然后他又走到桌前,继续吃他的饭,一盘十个花卷,被他吃了个精光,四个碟子也都见了底,还喝了大半路子汤,这才摸了摸肚子道:“差不多了。”
    于是,整整一下午,又在这小楼上消磨过去了。
    金风剪伍天麒平日是好动的,脾气又没有耐性,这短短一下午,可已经把他憋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心中暗恨自己真傻,中午南水、北星送饭来的时候,怎么竟忘了问他们,为什么龙匀甫要叫我住在这里,我又不是罪人,怎么不能出去走走?
    当时愈想愈气,更暗恨龙匀甫没有礼貌,一整天都不知来看看自己。
    这么一个人,一会儿躺躺一会儿坐坐,气起来骂几句,看看又到了黄昏时光。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水面上万紫千红,那柳红斜阳深处,更给人以绮丽的幻想。
    时有微风,飘送些野火和桂子的香味,独处在小楼之上的伍天麒,也有些飘飘之感,更不禁长袖引风,有了几丝寒意,他皱着眉暗想:“天又黑了,莫非龙匀甫那孩子,把我忘了么?怎么他不来看看我呢?”
    想到此,他再也没有兴致去观赏湖面谲丽旖旎的风光了,把小窗关上了一半,走到那列书架之前信手抽出了一本书,只见书面上写着“水月吟草”。
    四个精劲的草书,写在鹅黄的纸签上,再贴在一张布面书皮上。
    伍天膨坐下去,随便翻开一篇,只见内中并不是木刻的,竟系人书写的。
    那似乎是一首歌词,写的是:
    “悠悠天地心
    凄凄断肠人
    我有千腔仇
    世人皆我敌
    怅望白云处
    回首恨依依”
    伍天麒心中一动,不由把书面翻过来看了看,果见有一行小字,写着“白如云手著”。
    老镖头心中不由一惊,暗想:“这白如云倒还真是一个雅土呢!别的不说,只这一笔小字有多么俊!”他又翻回到那首歌,仔细念了一起,忖道:“由这首歌词中看来,这白如云真似无限悲恨,因之大有愤世之概,他一定有一段极令人同情的身世……否则他不会写出这种歌词来……”
    想着又随便翻了几张,见是些诗句,细一辨读,无不激昂慷慨,掷地作金石之鸣,豪情逸兴发挥尽致,就连伍天麒一介粗人,也不禁都看呆了,不由一篇篇读了下去,念到妙处,忍不住啧啧有声。
    最后一阖书本子,闭上眼低低道了声:“这白如云,是鬼才。”
    不想这一阖书,却觉得由扉页内,轻飘飘飘下了一物。
    伍天麒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素笺,上面写满了字胁,伍天麒拾起来一看。
    那笺上却是一笔桃花小篆,和白如云手笔迥然有异,伍天麒不由眨了眼,放远了距离,再一细读,这一下可把老人家吓了一跳。
    只见他“呼啦”一下由位子上站了起来,睁大了眸子,惊疑道:“什么?……是萍儿写的……”
    原来那是一首七言绝句,写的是:
    白云深处曾为客,
    青萍随波任浮沉,
    多情自古空余恨;
    长忆天边一抹红。
    伍天麒扣了一下头,细细地又辨读了一番,黯然点了一下头,忖道:“一点不错,这是萍儿的字……她的字是这一体的,我认得……”
    “她怎么会写这么一首诗的呢?这孩子……”
    老镖头一时可糊涂了,再看这张素笺,似被围握过,又小心打开来,所以皱得一场糊涂,看起来十分吃力!
    伍天麒喃喃地又念道:“白云深处曾为客,青萍随波任浮沉……”
    一时忍不住重重地在桌子上擂了一拳,气得哼了一声道:“这白云不是指的白如云么?……为客,居然自以为是客人,好糊涂的丫头!”
    伍天麒一时脸都气白了,又重重地在桌面上拍了一巴掌,发出了“啪!”的一声。
    他又顺腿踢翻了一张桌子,气呼呼地恨声说道:“青萍随波任浮沉……好丫头,你就舍着清白的身子去浮沉吗?他娘的!”
    骂到恨处,这伍天麒连脏字也顺口而出了,“通!”一脚把一张桌子,又踢飞了。
    一霎时这老镖头火可大了,只气得脸红脖子粗,头上青筋暴露。
    他似仍然怒气末消,顺手把这张素笺握成了一团,一转身,就想把它丢在水里去。
    可是一转念,他却把它收在怀里。
    他脸上带着一阵冷笑,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这丫头要是真的和白如云有什么暖昧之情……哼,她就不要活着见我了,我们伍家,可不能出这种不要脸的败类……”
    想着,又找回了那本书,仔细地翻了一遍,并不再见任何纸片,顺手丢在了一边。
    这一会儿,他脑中简直是乱得一塌糊涂,长叹一声,又坐了下来,顺手又掏出了那纸团儿,打开了细看了看,这一次,那脸色果然好多了。
    他细细地低声念道:“多情自古空余恨……”
    于是他心中不由又想道:“看这最后两句,这丫头似还明白……虽对那白如云有了感情,倒似明白大体,也许不致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来……”’想到此,恨恨地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女儿既有这一番心意,根本就不能原谅,老镖头一手握紧在左掌重重地迎击了一下,忿忿地想道:“哼,哼!见了面我非教训她一顿不可,好糊涂的东西,你也不想想你爹和你未婚的丈夫,为了你都急成疯子了,嘿,你倒在此谈清说爱……好丫头,你可真气死我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想道,“这首歪诗,幸亏是落在为父我的手里,要是落在龙匀甫的手里,丫头……那可好了,娘的,你们婚也别结了,真是糊涂极了!”
    老镖头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当时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无意中发现了,要是落在龙匀甫的手中,那简直是不堪设想了。
    当时忙把这张素笺揣在了怀中,又把白如云的那本《水月吟草》放回原处,经此一来,他哪里还有心情再去看书。
    金风剪伍天麒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一转,紧紧皱着两道浓眉,忽然他想到,在“一贤厅”,见到白如云时,白如云曾说自己女儿走了。
    如今再由女儿这首诗上看来,似乎是真走了。
    这么一想,他不由又吃了一惊,怔怔地想道:“她会上哪去呢?她要是走了,那我们在这里还找个屁呀!”
    当时愈想愈觉有理,不由暗想等龙匀甫来了,就告诉他赶快离开这里,青萍一定不在这里,她走了,说不定已上云南去找我去了。
    想到此,不由一心只盼望龙匀甫快点来,果然他耳中又听到一阵划桨之声。
    伍天麒忙又跑到窗口,却见中午所见的那艘小船又来了,只是船上只站着南水一人,想是又为自己送饭来了,伍天麒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
    却听见那南水,一面操舟,一面唱着小曲子,口中唱的是,“打桨操舟我在行,
    日出日没各一趟,
    要问哥儿名和姓,
    南水午夜放光芒,
    ……”
    声调婉转,却是十分高亢,从南水口中顺口唱出,更是娓娓动听。
    金风剪伍天麒见他那种悠闲的意态,不由十分感叹,暗忖:“看人家一个小童儿,已是如此不凡,怪不得主人是人中之俊了。”
    南水顺口唱出了自编的小调,又在原处把小舟定住了,伍天麒不由挥了挥手道:“喂,小哥儿,唱得不错!”
    南水一抬头,见伍天麒正凭栏看着自己,不由脸一阵红,尴尬笑道:“老先生你不要笑我……我又给你送饭来啦!”
    他一面说着,一面至后面拿起了一个小篮子,举了一下。伍天麒不由嘿嘿一笑道:“北星没有来?”
    南水摇了摇头,道:“我们忙得很,我来送饭,北星还得侍候少爷,他没有来了。”
    伍天麒点了点头道:“你为什么不把船划过来呢9”
    南水似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少爷大概是怕你老人家逃跑吧,反正他关照,船要在六文以外停下!”
    他说着,身形微微向下一矮,已如同一缕青烟也似,突然拔空而起,跟着一抵足尖,已轻飘飘地落在了楼角之下。
    他一面抬头对着老镖头一笑道:“我就上来了!”
    说着提篮而入,金风剪伍天麒此时可笑不出来了,原因是南水那句话把他说怔了。
    “怕我逃走?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匀甫这孩子还要把老夫软禁起来不成?……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伍天麒可是愈想愈糊涂了。
    正自紧锁着一双浓眉在发愣,南水已经推门进来了,笑嘻嘻地把小篮子一故,道:“你老快趁热吃吧,蟹黄汤面饺,小米稀饭,包管对你合胃口……”
    说着一面把中午的食具略一收拾,鞠了一躬,转身就要走。
    伍天麒不由咳了一声道:“南水!你先别定,我有话问你!”
    南水回过身来,露出了一双小酒窝,笑嘻嘻道:“老先生有话请说!”
    老镖头犹豫地摸着下巴道:“少爷找着青萍姑娘没有?”
    南水似颇惊异地摇了摇头道:“青萍姑娘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少爷今天前后山转了一天,也没找着。”
    伍天麒啊了声,见南水说了话,转身又要走,不由一伸手接道:“你先别走,我还有话!”
    南水又笑眯眯转过身来,老镖头皱一会眉,只见他脸色红晕晕的,半天才道:“你这会儿回去,见得着你们少爷不?”
    南水点了点头,答道:“当然见得着咯!”
    伍天麒微微冷笑地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南水!你见了他,烦你告诉他一声,你就说老夫要见见他。”
    南水摇了摇头道:“恐怕不行,他很忙!”
    伍天麒不由眼一瞪,双手拍了一下,恨声道:“很忙?很忙也叫他来一趟!”
    他声音很大,似乎很生气地往起一站,大声对南水道:“你就对他说……”
    或许是他又发觉不应该生这么大气,遂又把嗓门压低了,作出一种和蔼的表情道:“你就对他说,老夫有事给他谈谈……叫他无论如何来一趟,说是有关小女青萍姑娘的事,叫他来一趟,知不知道?”
    南水扬了一下俊眉道:“是关于青萍姑娘的事?”
    老镖头投好气地哼了一声,南水不由喜道:“好!我就替你老说一声,可是少爷来不来,小的可不敢担保!”
    老镖头本已平下的大气,听了这句话后,不由立刻又征住了。
    他一拍桌子道:“一定得来,你就说这是我的命令,你还要代我问问他,老夫犯了什么罪,要把我关在这里?这是他用来对未来岳父的态度吗?嗯?”
    南水见他发起火来,眉发皆竖,不由吓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皱着眉鞠了一躬道:“你老别动气,小的就照着你老的话传上去就是了,他来不来,可不是小的管得了的!”
    说完这句话,连忙转过身子,下楼而去。
    金风剪伍天麒等南水走后,尚似余恨末消,忿忿地说道:“那龙匀甫要是不来,明天我可真要骂他了,大不了女儿不嫁了!”
    一个人气呼呼地坐了半天,这才稍微把气消了一点,鼻端嗅到一阵香喷喷的味儿,老镍头挤了一下鼻子,肚子可不争气,又咕噜地叫了一声。
    老镖头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饿,肚子一饿,什么也都不要谈了。
    此时肚子一饿可就顾不得生气了,把篮子一揭开,端出了两大盘场面饺,香喷喷地冒着黄油,伍天麒已经好几年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了,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却想:“想不到这深山野居,竟能吃到这种东西……”
    遂见篮边一横格内,尚有一小瓷壶,伍天麒心想:“这要是一小壶酒,可就好多了!”
    想着端过鼻端一嗅,竟是一壶上好花雕,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咧嘴一笑,嘴对嘴,先来了好几大口,长叹了一声道,“好酒……好酒!”
    心中可不由想道:“这龙匀甫虽然办事欠通,可是对老夫的饮食一道,却是十分注意,侍候得很周到……”
    想着不由心情欢悦,遂一口口大啖了起来,一口气吃了四十五个蟹黄馅的汤面饺,喝了三小碗小米稀饭,又喝了一小壶酒,这才醉醺醺地走到窗口。
    只这一霎那,天可已经大黑了,一轮明月如玉盘也似地高悬天空,洒下如雪如霜的月光,水面上银蛇乱颤,真是好一番夜色。
    老镖头已七十多了,平日酒量并不大,今日想是喝过了量,又经湖风一吹,不由有些醉眼朦胧了,此时眼见如此绝妙景致,不由心胸豁然开朗,双手一托领下银髯,引吭高唱道:
    “金乌坠……玉兔升……黄昏时候,叹,光阴一去不回头……”
    方自唱得起劲,却见远处水面上驰来一叶小舟,竟是奇快无比,一霎那,已驶近楼前。
    老镖头不由一征,也不唱了,却见船尾船首各立着一个白衣童子。仔细一看,老镍头认出了那是南水、北星,二小各着一身雪白长衫,被夜风吹得前后飘扬,船尾尚似立着一个儒衣少年,只是此时正在回首说话,伍天麒没有看清此人面貌。
    随着那小船,竟在湖心停住了。
    老镖头不由张大了一下眼睛,当然酒也醒了一大半,心中不由一动,忖道:“莫非是匀甫来看我了么?……只是为什么又好好地停在湖心做什么?”
    心中方自奇怪,却见那儒衣少年,倏地拔身腾起,用“巧燕蹿天”的身法,竟自拔起了四五丈高下,月光之下,直如一只凌霄大雁。
    最奇的是,这人并不是落向船头,却自向水面上直落下来。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口中哦了一声,心说:“这可糟了!”
    却见那腾空之人,在空中一折腰躯,双手向外一张,发出了呼噜噜的一阵疾风之声,竟是轻飘飘地仍向水面上落了下去。
    伍天麒不由一瞪双眼,心想:“好家伙,这是人是怪,竟敢往水面上落!”
    想像之中,那人已落向了水面,只见他双手平伸,身形一高一低,竟是在水面之上飘浮不已。
    伍天麒眼都花了,心想道:“这一定是龙匀甫了,别人谁会有这种功夫?好小子,无怪他打败白如云,敢情竟有这么一身好轻功,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那人在水面上立了一回,试了试劲头儿,才见他猛然转过身来。
    新月之下,伍天麒见这人,竟是面上带着一方纯白的人皮面具,只听他口中此道:“你们守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遂见他双足在水面上一阵划动,竟是快如箭矢,直向碧月楼边飞驰而来。
    金风剪伍天麒几乎看傻了,武林之中,轻功各有奇异,水面上施展的也有好几种,如“登萍渡水”、“婿蜒点水”、“海燕掠波”、“八步凌波”、“燕子三抄水”……等,最奇异的是“达摩老粗一苇渡江”,都可算是极上乘的轻功绝技了。
    可是这些功夫,不是只能穿越短距离,就是需借助于水面浮物,凭一口丹田回转之气,只能一气使唤,已是很难能可贵了。
    可是眼前这人,竟能在水面上作长距离踏波而行,这要不是眼见了,简直是从来也没听过的奇事。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一时张大了嘴,几乎都合不拢来了。
    其实,这渡水少年,并非神人,脚下也有借头,只是一节节极小极细的枯枝而已,少年手法迥异,深夜里更不易为人看出罢了。
    伍天麒方自怵目惊心,只觉得当空衣襟飘摆,那人已如一只大鸟也似,轻飘飘落在了楼前横栏之上。
    金风剪伍天麒,这一近视此人,愈觉其长身玉立,英气蓬勃,一双眸子,神光四射,身上那件湖绸长衫,被夜风吹扯起老高,那种飘然意态,真仿佛是画中仙人一般。
    伍天麒不由大吃一惊,方要出声喝问,却见那人皮面具下俊口微启,晒然一笑,露出如贝的一口细齿,朗声道:“伍镖头见召,后辈敢不从命?不知有何急事,在下洗耳恭听!”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大吃一惊,一连后退了几步,此道:“你是谁?是匀甫……么?”
    这人双手一拱,嘻嘻笑道:“在下白如云,为你老人家请安!”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得头皮子一阵发炸,那剩余的一些醉意,全部醒了一个干净,“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却只见他用着抖颤的手一指白如云,道:“胡说……白……如云……已经死了……你是人还是鬼?”
    这人向前走了一步,冷月之下,这人那方人皮面具闪闪放着阴蒙蒙的光采,再加上那一双灼灼的光瞳,更是形同鬼魑一般。
    伍天麒别看是平日胆力惊人,可是到了此时也不禁发根发炸,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儿,脱口大吼道:“你……站着!”
    白如云哈哈一笑,笑容一放道:“老不头不必害怕,晚生正是白如云,朗朗乾坤,何曾有什么鬼?”
    金风剪伍天麒眨了一下眸子,又后退了一步,脸上变色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
    白如云哈哈一笑,又向前走了一步,不想那老不头,突然厉声此道:“站住,你要是再走近一步,可怪不得老夫要无礼了!”
    这老人说着话,竞自把后背上的那一对金剪撤了下来,左手往剪柄上一搭,叮当一声脆响,已把一双全剪分了开来。
    可是他脸色一片苍白,全身阵阵地冒着冷汗,已是吓了个不轻。
    第一是,他亲耳由龙匀甫口中听说,白如云已翻落涧底,那是万无活理。
    第二,方才白如云水面展技,已令此老心中疑为神鬼,再加上星月之夜,就连这位胆力惊人的老镖头,也不由吓了个魂飞魄散,虽经白如云解释,也难以令他确实相信了。
    此时老镖头双剪在手,胆力似乎大了一些,他目光灼灼地在白如云身上一转,厉声道:
    “老夫在武林纵横一世,可从来不相信什么妖孽鬼魂……你究竟是什么玩意?还不快快与我退下!”
    白如云见伍天麒竞自一口咬定自已是死了,不禁弄了个啼笑皆非。
    当即晒然一笑道:“不是镖头叫我来的么?何故又要叫我退下?”
    伍天麒抖瑟了一下,道:“我是要见龙……匀甫,可不是要见你……你到底是谁9”
    白如云冷笑一声,用着冷峻的口音道:“实在告诉你吧!那龙匀甫已经翻落岩涧,如今生死未卜你老要见他,可不容易了!”
    伍天麒怔了一下,斥道:“胡说,掉在涧底的是白如云,怎么会是龙匀甫?”
    白如云狂笑了一声道:“好个不明事理的老镖头,你既一口咬定是我死了,我倒要现出面目来给你看看了!”他说着,伸出手往面上一扯,立刻现出了英俊的面容,伍天麒不由口中啊了一声,差一点双剪落地,那张老脸,更是一阵发育,冷汗涔涔而下。
    白如云揭下面具,那张俊逸的面容之上,却是没有一点笑容,此时冷笑道:“伍天麒,实在告诉你吧,那救你回来的是我,可不是龙匀甫……”
    他说着话,脸色更是肃然,自有一种神威,伍天麒身子一动,白如云却又用着冷峻的口音道:“你认为是龙匀甫,那是我学他的口音……”
    金风剪伍天麒这才突然大悟,不由一阵急怒,气得口中厉哼了一声。
    可是白如云,说完了这几句话,脸色反倒显得十分和蔼,他那俊逸白暂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片笑容,柔声道:“其实,我本可以置你死命的……可是伍镖头,你也许还能活下去……”
    方说到此那金风剪伍天麒早已忍不住,只听他厉吼了一声:“小贼欺人太甚,你纳命来吧!”
    这老人一想到女儿失踪,爱婿既死,这都是眼前这个怪人一手造成的,自己又何忍独生。
    当时不由热血一阵上冲,一抖手中双剪,拧步蹿身,已来到了白如云身前。
    只见他赤红着双眼,一抖金剪,右剪是“桃开一枝”直点对方前心,左剪却以“大鹏单展翅”之势,画起了一片光华,更向白如云腹肋上猛挥了过去。
    这种一招双式,突然间却是威猛无比。
    白如云晒然一笑。
    也不见他如何闪躲,那伍天麒双剪,竟自递了空招。
    金风剪伍天麒自知,以本身武功要和白如云相较,那简直是以卵击石,可是到了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金剪落空之下,这位老镖头猛然一个拧身,把身子转了过来,却见白如云冰寒着脸色,双手前负,像是没事人儿似的,站在眼前。
    伍天麒大吼了一声:“小贼!你还往哪里跑?”
    他猛然左剪用“横扫千军”,直向白如云拦腰斩去,同时右剪却暗施“孔雀剔羽”,候地向后挥去,他所以如此,含有深心,暗忖白如云如再施故技,闪身于后,那么自己这一招“孔雀剔羽”也定能出奇制胜。
    可是眼前这个怪人,却有一身鬼神难测的功夫,伍天麒这种连环双剪的运用,不能说不快了,可是双剪一抖出,依然是空空如也。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一个“怪蟒翻身”,身后依然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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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生死两难琴魔援手
    这么一来,这位伍天麒可真又以为是遇见了鬼,口中惊呼了一声,一连退了好几步,吓得脸色突然一变,却听见头顶嘻嘻一笑道:“老头儿,我在这呢!”
    伍天麒一抬头,白如云却微笑着,站于一横着的梁木之上,双手依然是袖着,一双瞳子内却是泛出逼人的光采。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气得头脑轰然一声,差一点坐倒在地,方自挣扎了一下,欲向白如云再次扑去。
    可是那怪异的白如云,却一伸手道:“慢着!”
    老镖头倒是真听话,顿时一呆。
    却见白如云冷峭地笑了笑,遂道:“老头儿,凭你这两手还差得远,何不就此收手下台,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才说到此,伍天麒又是大吼一声,腾身而起。
    可是他身子方才腾起,再看横梁上,已自失去了白如云踪影,待他沉重的躯体落在横梁之上,白如云冷峻的声音,却又从另一边传了出来。
    伍天麒自从出道以来,何曾受过别人如此欺凌,此时不禁发须皆立,一晃壮躯,飘身而下,震得这座竹楼吱吱直响。
    老镖头连羞带愧,再一看,白如云一尊石像也似的,正自传立在书案之前,伍天麒一看他,白如云却冷笑了一声,道:“老头儿,我告诉你,因为你女儿的关系,我不想杀你,你也不要想激怒我……我决不杀你……”
    他紧紧地弯曲着双手十指,像是在强忍着内心的潜怒,事实上,他对伍天麒确是没有一些儿好感。
    金风剪伍天麒哈哈一阵大笑,道:“白如云,老夫在江湖上闯荡了一生,从没有把生死看在眼中,老夫技不如你,死而无憾,你要是可怜我,哈哈……白如云,你算是找错了对象,老夫可是不领你这番盛情……
    “白如云,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姓龙的既已死,我女儿就该守贞至终,也万无再嫁给你这恶魔的道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白如云,你要想借此对老夫讨好些,想令我老人家回心转意,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事……哈哈,你简直是作梦,我父女至死,也不会向你屈服,白如云,老夫对你这么说,你应该很明白了……”
    老镖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前胸疾烈地起伏着,又接下去道:“白如云……你今天不杀我,却要小心着养虎害已。老夫又怎会放过你……
    “嘿嘿!那龙匀甫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竟手下不留丝毫余地,置其于死地……”
    说到此老镖头竞自淌下两行眼泪来,用悲愤的声音继续说道:“可怜匀甫这孩子,出道未久,竟自丧生在你手,可是白如云你也不要得意,你可知道龙匀甫的三位思师,名震武林,这三位武林前辈,只要来一位……嘿,白如云,你能对付得了么……”
    “白如云,你不是自诩聪明过人吗……嘿嘿!这一着看来你也没有料到吧!白如云,你认栽了吧……”
    这伍天麒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多,白如云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语。
    可是他阴沉的面容之下,谁也忖度不出他内心的喜怒之情。
    伍天麒在说完了这一大套话之后,立刻一摆手中金剪,发出了呛呛啷啷的声响。
    在他预料之中,以为白如云一定会猝然扑近,向自己下手,自己也正可乐得有个了结。
    却不想白如云听见这番话后,一点表情也没有,非但不怒,却莞尔一笑。
    只见他徐徐走了几步,走至一边竹几前,伸手斟了一杯清茶,趋前往桌上一放,冷然道:“老镖头!你口渴了吧!喝点茶吧,润一润嗓门再说吧!”
    老镖头不由一愕,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当时大吼了一声,此道:“白如云,老夫言尽于此,你还不下手,给老夫一个痛快,你还等什么?”
    白如云这时才慢慢转过脸来,他脸色此时显得十分难看。
    他那冷如电芒的目光,向伍天麒脸上一转,这位老头子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意料到眼前这个少年,虽是外表泰然,实则已是被自己激怒了。
    白如云慢慢点了点头道:“老头儿,你说得很好……可是白如云说话言行如一,我既说了不杀你,你就是想死都不行……你也太小瞧我白某人了,我要是怕了那三位老头儿,我也就不动他的徒弟了……”
    伍天麒不由厉吼了声:“满口胡言,看剪!”
    这一次出手更快,身形向前一扑,候地一沉双臂,用“浪卷黄沙”,双剪上挟着两股劲风,直向白如云拦腰扫打。
    白如云心知这伍天麒此举不过是以求速死,当时微微一笑,他生就了一副怪脾气,只要他决定了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此时见伍天麒双剪来到,身形猛然向下一矮,用“沾衣进身”之法,滴溜溜已转到了伍天麒身后,口中笑道:“我说了不杀你,你就是死不了!”
    老镖头一个转身,大吼一声,展开了平生绝学,“二十九手白虎剪”法,一时但见金光闪闪,衣抉飘飘,老镖头这一套剪法上,足有四十年火候,此时这一施将出来,直如惊雷骇电,点、劈、挑、刺、剪、削,一招一式全是险到了极点。
    可是白如云,只是在他剪隙衣襟之问,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他施的什么身法,那伍天麒竞连他衣边也没沾着一下。
    一时之间,但见这小楼上,人影晃晃,确若惊雷飞虹一闪闪耀目的金光之中,裹住两个人影,时分乍合,翩翩如飞鹰野鹤,又似闹海银龙。
    这一阵疾斗足有盏茶时间,猛然间,只听金风剪伍天麒一声大吼!
    倏地一团黑影似弹子也似地飞弹了出去,往楼边上一落,正是金风剪伍天麒。
    这老镖头此时已通体大汗,可是他脸色红中带紫,他吁吁喘了一阵,用手中金剪一指白如云道:“白如云,老夫自知武技和你判若云泥……”
    他忽然含恨向外看了一眼,一跺脚,恨声道。“罢了!罢了!白如云,我们来生再见吧!”
    说完这句话,金风剪伍天麒一咬牙,右手金剪,猛地旋起了一片金光,直向自己头上绕了去。
    突然白影一闪,呛啊的一声大响,金风剪伍天麒这口金剪竟自突地脱手而出,摔出丈许以外,伍天麒一只右手,虎口发麻,张目一看,白如云正自冷冷地立在身前。
    他那丝毫不显惊奇也不同情的目光,似两枚午夜的明星,冷冷地瞅着伍天麒,长袖飘然,方才想必是以绝上内力,贯注于绸袖之上,倏地卷飞伍天麒手中金剪。
    伍天麒不由脸一阵红,暗讨:“白如云真神人也,难道我自求一死都不得么?”
    他心中这么想着,倏地一偏左手剪尖,往自己心窝上猛然扎了下去。
    可是一只雪白如玉的手,如电也似的,已搭在了他左手手腕的“腕脉穴”上,伍天麒只觉得手上一麻,由不住这半口金剪,呛啷的一声,又掉了下来,真正是求生既不可,欲死也不能。
    再看眼前人影一晃,白如云又飘出丈许以外,仍然是面色冷冷地看着自己。
    伍天麒不由又羞又怒,一时只气得全身发抖,他大吼了一—声道:“白如云,你到底想怎么样?你……”
    白如云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老头儿,要死可不行,起码在我这里是不能死的,你要是一定要死,等以后在你自己家里你再死,我绝对不拦阻你!”
    伍天麒不由冷笑道:“你以为我就没有别的死的方法了么?”
    白如云至此,才露出了一些笑容,俊逸白哲的面颊之上,轻轻掀起了些笑纹,露出了又密又细的雪白牙齿,只是一霎那,却又恢复了原来的冰冷模样,他看着伍天麒那种激动的情绪,不由轻松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又何必一定要寻死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劝你还是少动这个念头,因为到底你只有令自己多增加痛苦,却是死不成!”
    金风剪伍天麒,在白如云讲话之时,一双怒目四处乱看,他心中不禁暗自忖道:“笑话,你这小子也未免太狂了吧!求生固不易,求死还有什么难?哼!”
    他又抬头瞟了白如云一眼,见他却对自己一笑,这么一来,老镖头的火可就更大了。
    暗想我伍天麒,素日在江湖中,是如何的成风,今日落在一个后生小辈手中,却受尽欺凌,竟连死也都不能,要是传之武林,岂不令人耻笑。
    伍天麒这么一想,可愈觉活之无味,心中更充满了一死的决心。
    想到此,他偷偷一打量,自己所站立之栏下正是湖面,白如云却远远离着自己丈许。
    金风剪伍天麒心中暗忖:“我不如投水死了算了,这白如云不救我还则罢,他要是下水救我,我定施全力抱住他,再如何也要给他落一个同归于尽……”
    伍天麒想到这里,心中倒定了不少,他生就急性人,脑子可从来也不会拐弯,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此时自认这一条投水之计,定能行通。
    当时冷笑了笑,对白如云道:“好!我伍天麒落在了你的手中,也算是认定了,你说你预备对老夫如何吧!”
    白如云点了点头道:“这碧月楼,你女儿曾在里面住过,如今你只要安心住在这里,我一定不为难你……”
    方言到此,却见伍天麒脸上表情大异寻常,一双眸子更是不时朝水面上溜去。
    白如云一向是智慧过人,看到此,方自心中一怔,却见那、伍天麒大喝一声道:“小子!你闪开了!”
    他说着话,猛然一提双掌,排山运掌,用“百步劈空掌”的掌力,倏地往白如云身上劈去。
    同时他那硕健的身躯,在竹栏之上猛然一个倒翻,随着一声长啸,直往水面上坠了下去。
    白如云双手平胸一按,如海鸥也似的,突然拔空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了竹栏之上。
    随着水面上水花四溅,“扑通!”的大响了一声,伍天麒全身已经沉在湖水之中。
    白如云微微一怔,注视着水面,轻叹道:“你这是何苦?”
    立刻有一只小船飞快地驰来,站在船首的南水,仰头高叫道:“不得了……有人跳水了,北星喂!……赶快……下水救人呀!”
    北星果然脱去了上衣,一面紧张地问道:“是……是谁?……是谁……是……谁?”
    南水此时已把外衣脱了,露出了雪白的肌肤,一面用手指着水面道:“真是一个人,哎呀!糟了!可快淹死了!”
    二小此时外衣已脱了个精光,正要往水中扑去,忽然自竹楼之上,如同怪鸟也似地扑降下了一个人。
    这人候地降下,雪白的外衣,带起了噗噜噜的一阵疾风,往那小船之尖上一落!船头只轻轻地向下点了一点,南水北星各自一惊,遂听那人轻声此道:“不要下水!”
    二小闻声一征,这才看清船头之人,原来是白如云,都不由收住身势。
    水面上伍天麒,那分苦头可就吃大了,只见他时沉乍浮,一双手挤命地拍打着水面,浪花翻涌之中,露出了他花白头发的头颅,不时往这边顾视着。
    二小这时才看清了,落水之人竟是楼上的老头儿,都不由吓呆了。
    南水惊骇道:“少爷,是伍镖头呀!他……”
    北星目光注视着水面,更是顿足道:“快……快淹……死了!”
    二小口中虽这么说着,可是白如云不说话,二小是谁也不敢跳下,似如此又过了一会儿,水中的伍天麒,早已经气尽力竭了。
    他本不识水性,更加以死心已决,所以落水之后,一连灌了好几口水,呛了个头昏眼花,可是他心中尚明白,满以为,这—次是死定了。
    可是在死亡来临之前的一霎那,人们往往仍存着侥幸求生之心,即使是一个自杀的人,在他吞服了毒药,或是悬梁上吊作最后挣扎之时,他们内心中,仍然冀求着,能在这一霎那,有人能把自己救下了,或是救活了。
    因为“生存”虽然不一定是对每一个人都适合,但不可否认的,它却是人人要求的。
    金风剪伍天麒也不能例外,只是他在于耻于开口求助,虽然他心中极想此时能有人入水把他救活了,却硬是不愿开口呼救。
    当他怒凸气愤的降子,发现了船上的人,而他们只是对他采取观望态度时,这一霎时,他内心更是愤恨到了极点。
    而远比白如云更冰寒,更无情的湖水,却在这时,毫不留情地从他的口鼻中冲了进去,几个起伏,又把他全身吞噬了。
    小船上的白如云,依然是纹丝不动,湖风轻轻地展动着他雪白的秋衣。
    他脸上没有笑容,但是却丝毫也不着急,尤其是那双亮若晨星也似的眸子,却瞬也不瞬地注视着水面的波纹,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南水北星眼巴巴地看着水面,急得抓耳搔腮,只是白如云不说话,他们谁也不敢自作主张,他们明白少爷的脾气,所以谁也不敢动。
    似如此又过了一小会儿,水中的伍天麒,已喝了个大腹便便,在一次的浪花翻涌中,白如云清楚地看见,他确是一动也不动了!
    北星沙哑着嗓长叹道:“唉!……他死了!”
    白如云忽然—笑道:“你们两个光看着,还不快下去救人7”
    二小不由一怔,各自对看了一眼,哪里再敢多想,相继纵身入水,活像两尾大鱼也似地径直向那已经淹死了的伍天麒游去。
    白如云脸上展露着微笑,朗声向水面上道:“你们还不快点?老镰头要是死了,你们谁也不要想活命!”
    南水北星闻言,不由吓了个忘魂落魄了,心中可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南水一面端水,一面急叫道:“北星你抓前面……”
    北星此时已泅达伍天麒,一伸手抓住了老镖头头上的长发,口中结巴道:“商水……你抓,前面!”
    南水此时已双手托起伍天麒,用踩水姿态前进,闻言之后,口中忍不住恨声道:“妈的,到了什么时候,你还忘不了学我,他要是死了,我们谁也别想活了!”
    北星少不得又跟着学道:“妈的,到了什么时候了……”
    不想方学到此,南水已实在忍耐不住了,伸出右掌在水面上“哧!”的一声击出了一条水箭,北星方开口说话,却被灌了个满口满脸,一声呛得咳咳连声。
    这一来北星也火了,匀出左手,也打出了一条水箭,直向南水打去。
    一时水面上怪叫连声,水花四溅,二小竟自各不相让地打了起来。
    他们这么—打,那老镖头可惨了,一会儿沉一会儿浮,有几次二小差一点失手把他沉落水中。
    北星吃了先前的亏,一连被南水灌了好几口,不禁大怒,到了此时,竞不顾手上的伍天镖,当时把左手一松,双足一端水,“吓!”一声,己蹿到南水面前,一伸手“叭”一声,打了南水一个嘴巴。
    南水被打得怒吼了一声,叫道:“好北星,你敢打人?”
    他口中叫着,把伍天麒往旁一推,正要举掌朝北星打去,忽听见一声此道:“混蛋的东西,你们是找死!”
    二小闻声不由吓了个魂不附体,哪里还顾得再打?忙又把伍天麒僵冷的躯体抬了起来。
    水面上“呼!”地吹来一阵清风,白如云怪鸟也似的躯体,在水面上只一落,轻舒猿掌,已捞住了伍天麒一只右臂。
    只见他奋臂一振,已拖着伍天麒巨大的身躯,“唰”的一声,带起了无数水花,离水而起,遂见小舟往下一沉,已落上了舟面。
    白如云回头向水面此了声:“无用的东西,你们还不上来,还等些什么?”
    二小此时泅过船边,各自用手扒着船舷,虽闻声,却是不敢上来,各自都哭丧着脸,像是如丧考妣也似。
    白如云见状怒气少歇,他自己有时候也是童心未泯,此时见状反觉好笑,只是,他却不放在脸上,此时鼻中哼了一声道:“叫你们上来,你们听见没有?”
    南水北星这才各自上船,白如云被二小逗得哭笑不得,一回头见伍天麒苍白的面颊,在月光之下,愈加显得毫无生气。
    白如云不由心中打了一个冷战,暗付:“我都忘记了这边了,他可真的不能死啊……”
    想着忙把伍天膨身子翻转了过来,双手分扶着伍天麒后肋,往上微微一提,立刻就由老妣头口鼻之中,滚出了不少的水来。
    他一面回头道:“还不把小船划回去,老镖头要是死了,你们两个东西可小心着!”
    二小到了此时,哪一个还敢说话?忙不迭撑篙的撑篙,把舵的把舵,径直往岸边上摇去。
    南水一面把舵,右手还一个劲摸着右颊,目光狠狠地盯着北星,方才被北星打过之处,此时竟是火也似热,又酸又麻,可见北星用的力量不小,要在平时,南水哪能吃这个亏?可是今夜,也只有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他心中不由恨恨地想道:“妈的,北星这小子真不知手轻手重……等以后有机会,非得给他一个厉害不可……”
    北星被南水看得根不自然,不对左顾右盼,有意装着没有看见南水,心里可真是比吃了凉柿子还痛快,有好几次差一点笑出了声,
    白如云此时见离岸边不远,不由道了声:“你们两个跟我来!”
    说着手中抱着伍天麒,一纵身已蹿到了岸边,一劲向后面飞驰而去。
    南水北星也各自展动身形向前驰去。
    白如云一直把伍天膨带到了自己居处,匆匆把他置于一石床之上,回头对南水道:“快去弄一碗红糖姜水来,快!”
    南水领命而去,这时北星已把灯点上,室内立刻大放光明。
    白如云此时就这灯光一看这伍天麒,不由也叹了一口气,深悔自己太大意了,这一下可也把他淹得太厉害了,再看伍天膨一张脸,都成了紫红颜色,口鼻之间,都淌下了黄水,顺口流着。
    白如云此时一面由身上取出了一枚白脂玉瓶,倒了一小丸丹药,放在伍天麒口中,自己也把外衣脱去了,剩下了一身疾装劲服,回过头来对北星道:“别发楞啦,快把他身上衣服脱下来,用毛巾把他身上水擦干!”
    北星答应了声:“是!”
    忙把伍天麒全身衣服脱下,露出老镖头一身盘筋栗肉。
    北星双手触着伍天麒身上皮肤,冰也似寒;尤其是起了满身鸡皮栗儿,这小家伙到了此时,也感到心寒不已,不时用目光盯着伍天麒,还去翻他的眼皮。
    白如云骂道:“你会看个屁,还不擦干,晚了可来不及了!”
    北星忙找了一块干巾,在伍天膜身上擦了一周,最后把达块干巾,往伍天麒下体一搭,红着脸看了白如云一眼,这才后了几步,让出了地方。
    白如云此时见北星光着上身,全身还是湿淋淋的,伯他也受了凉,不由看了他一眼道:
    “还不快去把衣服穿上,你看你成什么样子?”
    北星抖声结巴地答道:“小的……不冷!”
    方说到此,见白如云目光一瞪,吓得转身就走,白如云此时,也确实没有时间再给他多说了,当时回过头来,再看床上的伍天麒,自服了白如云这丸丹药之后,此时,竟一连气地打起寒战来了。
    白如云不由面色一喜,心知他这条命,已算是保住了。
    当时在他全身“巨阑”、“中极”、“气海”、“章门”、“灵台”各处穴道上推了一掌。
    后又在他顶门“百汇”,和足心“涌泉”穴上,各以掌心抵抚了一阵。
    老镖头竟自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全身更是抖颤了起来,白如云见时机以至,这才运起双手,飞快地在伍天麒全身上下细擦起来。
    如此约一盏茶时间之后,白如云身上竟自见了汗,再看伍天麒脸色,也已自转成了浅红颜色。
    南水北星又已回到床前,白如云突然收住了身形,坐在了一边椅子,仍是喘息不一。
    二小平日奉自如云如神明一般,此时见状,内心不由诧异不已,心内都不由暗暗想道:
    “怎么少爷会累成这样?”
    白如云挥了一下手道:“把姜汁给他灌下去,北星去找一套我的干衣服来,给他穿上!”
    白如云说着话,己站起了身于,见南水正弯腰为伍天麒灌着姜汁,不由顿了顿,才道:
    “等给他穿好了衣服以后,乘他还没醒之前,快把他送回到碧月楼去。”
    南水答应了一声,白如云说完了话,遂即闭目不语,少顷北星已持衣而回,二小张罗着为伍天鳞穿好了衣服,大小倒也相称。
    这时金风剪伍天麒已微微吟出声音,白如云闻声睁开了双目,慌忙对二小道:“你们快把他送回去吧,他可要醒了!”
    二小闻言,忙把伍天麒自床上扶了起来,北星背在背上,二小正要出去,白如云喊了声:“站着!”
    二小不禁又吓了个哆嗦,白如云冷冷地道:“你们两个可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这老头儿交给你们,你们要暗地里注意他,可不许他再自杀,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两个也不要再见我了……还不仅走!”
    二小口中答应了一声,开门而出,各自展动身法,兔起鹘落而去,不一会儿已驰过湖边,二小把伍天麒放于船上,一径向湖心“碧月楼”驰去。
    且说这金风剪伍天麒,可真是求死不能白吃了这些苦头,等他悠悠醒转之时,却发现自己仍然睡在原有的软榻之上。
    伍天麒不由往起一挺身,这才发现,全身竟是没有四两力气,不禁长叹了一声。
    方自默默地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把我救起来的?我亲眼见白如云在船上看着我,并没有救我的意思,这又是谁
    白如云骂道:“你会看个屁,还不擦干,晚了可来不及了!”
    北星忙找了一块干巾,在伍天膜身上擦了一周,最后把这块干巾,往伍天麒下体一搭,红着脸看了白如云一眼,这才后了几步,让出了地方。
    白如云此时见北星光着上身,全身还是湿淋淋的,伯他也受了凉,不由看了他一眼道:
    “还不快去把衣服穿上,你看你成什么样子?”
    北星抖声结巴地答道:“小的……不冷!”
    方说到此,见白如云目光一瞪,吓得转身就走,白如云此时,也确实没有时间再给他多说了,当时回过头来,再看床上的伍天麒,自服了白如云这丸丹药之后,此时,竟一连气地打起寒战来了。
    白如云不由面色一喜,心知他这条命,已算是保住了。
    当时在他全身“巨阑”、“中极”、“气海”、“章门”、“灵台”各处穴道上推了一掌。
    后又在他顶门“百汇”,和足心“涌泉”穴上,各以掌心抵抚了一阵。
    老镖头竟自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全身更是抖颤了起来,白如云见时机以至,这才运起双手,飞快地在伍天麒全身上下细擦起来。
    如此约一盏茶时间之后,白如云身上竟自见了汗,再看伍天麒脸色,也已自转成了浅红颜色。
    南水北星又已回到床前,白如云突然收住了身形,坐在了一边椅子,仍是喘息不一。
    二小平日奉自如云如神明一般,此时见状,内心不由诧异不已,心内都不由暗暗想道:
    “怎么少爷会累成这样?”
    白如云挥了一下手道:“把姜汁给他灌下去,北星去找一套我的干衣服来,给他穿上!”
    白如云说着话,己站起了身于,见南水正弯腰为伍天麒灌着姜汁,不由顿了顿,才道:
    “等给他穿好了衣服以后,乘他还没醒之前,快把他送回到碧月楼去。”
    南水答应了一声,白如云说完了话,遂即闭目不语,少顷北星已持衣而回,二小张罗着为伍天鳞穿好了衣服,大小倒也相称。
    这时金风剪伍天麒已微微吟出声音,白如云闻声睁开了双目,慌忙对二小道:“你们快把他送回去吧,他可要醒了!”
    二小闻言,忙把伍天麒自床上扶了起来,北星背在背上,二小正要出去,白如云喊了声:“站着!”
    二小不禁又吓了个哆嗦,白如云冷冷地道:“你们两个可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这老头儿交给你们,你们要暗地里注意他,可不许他再自杀,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两个也不要再见我了……还不仅走!”
    二小口中答应了一声,开门而出,各自展动身法,兔起鹘落而去,不一会儿已驰过湖边,二小把伍天麒放于船上,一径向湖心“碧月楼”驰去。
    且说这金风剪伍天麒,可真是求死不能白吃了这些苦头,等他悠悠醒转之时,却发现自己仍然睡在原有的软榻之上。
    伍天麒不由往起一挺身,这才发现,全身竟是没有四两力气,不禁长叹了一声。
    方自默默地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把我救起来的?我亲眼见白如云在船上看着我,并没有救我的意思,这又是谁呢!”
    他想着翻了一个身,口中咳了一声,却见翠帘揭处,走进了一个小僮。
    伍天麒认出了是北星,不由在枕上老脸一红,苦笑了笑,没有说话。
    北星却走到床前,结结巴巴道:“老先生你醒过来了……”
    伍天麒点了点头,一双目光却是上下打量着北星,仍然是不发一语。
    北星又跟着问了一句道:“你老……有什么事没……有?”
    伍天麒咳了几声,长长喘了一口气道:“哎晴!我的老天,这是什么世界……连求死也不能,这可坑死我了……”
    跟着他又大叫道:“白如云!小杂种!你……”
    北星吓得伸了一下舌头,慌忙摇手道:“你老!可别乱嚷嚷,要给我……们少爷听见可……不是玩的。”
    伍天膨不由更是气愤,大骂道:“听见又怎么样?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他!你去叫他来,我倒要问问他是安着什么心?”
    他又连连地在床上摇着头道:“这可真是活不下去了……我还得死!”
    他一面说着还一面要挣扎着坐起来,北星见状不由又急又骇,慌忙过去一把把他按着,皱着眉毛道:“你老……人家……真是,好好的人,为什么要死?我们少爷对你这么好,你难道不知……道?”
    金风剪伍天麒被北星按住动弹不得,他因喝水太多,又因年岁太大,中了水寒,元气大虚,身体已是大亏,若非白如云贯以本身真力,此时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此时闻言,又气又怒,翻着一双被水泡得肿泡泡的眸子,看着北星道:“你知道什么?……他对我好……嘿嘿!”
    说着咧嘴一阵冷笑,北星怔了一下道:“你……在水里都快淹死了……要不是少爷救你……早就没命了。”
    伍天膨哼了一声,还没说话,北星又接下去道:“少爷用真力为你全身……穴道上都打通……费了好大内力。”
    金风剪伍天麒,闻言不由一惊,当时闭目略一提气,果然畅行全身各处大穴。
    他因中年之后才擅练气,所以尽管外功至高,刀掌上功夫俱都了得,可是内功一节,却因限于年岁,至老仍未能把“任”、“督”二脉打通,每念及此,终以为平生一大憾事。
    谁知此时,试着一运行气道,竟是通身畅行无阻,非但任督二脉已开,就是全身各处穴脉,也是无处不通,轻快已极。
    这么一来,伍天麒不由一阵大喜,当时睁开双目,问北星道:“是谁为我推宫过穴的?”
    北星眨了一下眼皮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是少……少爷!”
    伍天麒立刻脸色一红,半天没有说话,他心中可觉得不大对劲儿,半天才冷笑一声。
    北星又用手指了下伍天麒身子道:“你老人家看……这衣服!”
    伍天麒低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此时所穿的,竟是一袭质料极佳的上好缎衣,由上至下,尚绣着一株墨竹,衣色浅绿,极为素雅。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冷笑着,把身上长衣脱下,费了半天劲才脱了下来。
    北星见状不由怔道:“里面的衣服……也……是少爷的!”
    伍天麒再一注视,敢情连内衣里褂全是人家的,自己要脱,却要赤身露体了。
    他气得哼了一声,红着脸看了北星一眼道:“我的衣服呢?”
    北星皱着眉头道:“你!老人家衣服……全……湿透了,哪能穿?唉1你这又何苦?”
    伍天麒红着脸,皱了半天眉,的确是要脱也没有法子脱,一想到自己眼前的遭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再想到自己女儿,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了!爱婿龙匀甫也是生死不明。
    老镖头想到了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由长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右手无力地挥了挥,示意北星离去,偏是北星竞不懂,尚且皱眉道:“有……有什么事?”
    金风剪伍天麒不耐烦地叹息道:“唉!我是叫你走!”
    北星犹豫了一下,呐呐道:“我走了以后,你……又……要自杀!”
    伍天麒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当时只得又睁开了双眼,对方那对娃娃稚气的眼睛,正盯视着自己,一脸关心之态,伍天麒叹道:“谁说我要自杀?”
    北星咽了一口唾沫道:“少爷!……少爷,说的!”
    伍天麒哼了一声,心中却不由想道:“这白如云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呢?……他为什么不叫我死?……他的脾气,本来不是这样的啊!”
    想着却见北星犹自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一只手摸着床缘,对自己道:“老先生……少爷对你一直是很好……你为什么要自杀呢?你有什么心事?”
    伍天麒苦笑了一下,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死了……唉!你是小孩,给你说也说不通!”
    他说着又挥了挥手道:“你走吧!我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北星闻言,又迟疑了一下,这才转身慢慢走出,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盯问了一句道:
    “真的?你……你可不要骗我!”
    伍天麒忽然心中一酸,暗想我伍天麒也是堂堂一个汉子,却想不到到了如今,竟会寻起死了,生命却要一个小孩子来负责……也太松包蛋了!
    想着毅然地哼了一声道:“我决不死,你走吧!”
    北星这才转身下楼而去,金风剪伍天麒,这时脑中可是紊乱到了极点,一双虎目翻视天花板,想了好半天,方自有一些睡意,耳中似乎听到了有说话的声音,像是由楼下传上来的。
    伍天麒不由一征,暗想天这么晚了,还会有谁在说话?不由竖耳仔细听了一阵,果然听到一人似在责骂北星道:“混蛋!我叫你在楼上照顾老镖头,谁叫你下来睡觉?”
    跟着北星抖颤的声音回答道:“我……是他叫我下来的!他说他不……死!”
    伍天麒不由一惊,心说这白如云又来了,哼!他倒很关心我咧!
    同时耳中又听到自如云厉声斥道:“胡说八道,他说他不死,你就信了?这老头儿的花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走!我们上去看看,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宰了你!”
    伍天麒不由一怔,忙把身子缩了一下,赶快把双眼闭上,方一合目,门也吱一声轻轻地开了。
    伍天麒心说好快的身法,当时有意作出沉重的鼻息之声,假装着已熟睡,耳中却听得北星呐呐道:“少爷,他已睡着了!”
    白如云轻轻嘘了一声道:“轻一点,别把他吵醒了,他是上了岁数的人了,中了水寒,叫他好好地睡!”
    伍天麒仍自闭目装作熟睡的样子,白如云又小声嘱咐北星道:“我已叫南水给他熬了些莲子枣粥,等他醒了以后,一定会饿,小心侍候着他吃!我出去有事,要两三天才回来,你们要好好照顾他,知道不?”
    北星唯唯称是,遂听房门“吱1”的又响了一声,跟着便没有了声息。
    伍天麒这才睁开了眼,却见几前多了一个小包,老镖头伸手拿过来,厚厚软软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一套极为洁净的衣衫,想是白如云特地带来给自己换洗穿的。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看着那套衣服发起了愣来,这一霎时,他的心情似乎有了极大的转变,他摇了摇头,叹道:“白如云真是一个怪人……一个令人难以猜透的人啊2”
    一世奇侠龙匀甫和白如云交击最后的一掌时,他已感到不文了。
    因此就在他身体腾空的霎那,己把系在背后的短剑撤在手中,身形向下一落,如同流星坠空,掌中剑“逼桃让李”,猛地向下一挥,放出了一道寒光,直向白如云顶门上劈去。
    同时左掌更暗蓄了十成功力,“凌云分翼”的绝招,劈出了一掌。
    这种下击之势,可谓之又猛又快,人到掌到,掌到剑到,同时他双足上用“点天灯”的一招,候地分开,一双足尖朝白如云两处“肩井穴”上点来。
    这种招式,可谓之太厉害了。
    龙匀甫也是满心存着以这一势,分最后生死的一着了,眼看着他的身形向下一落。
    可是在前面也曾谈到过,竟在这一霎那之间,那颗当空的“炫极星”,竟然突自隐了起来。
    可是这对白如云、龙匀甫,这一双少年英侠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
    龙匀甫方自一惊,只觉得眼前一黑,跟着一股生乎从未领受过的绝大劲力,猛然迎面而来,同时掌中短剑,已似为一物卷得“呛!”一声,脱手而出,自己身子尚未落下,被这种劲风迎面一举反弹出了丈许以外,龙匀甫长啸一声,想拔身而起,可是那顶上的强风犹如万钧也似压了下来。
    他不由惨叫了一声,自那绝峰之尖,猛地坠了下去,一时吓了个魂飞魄散,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两耳飕飕生风,自己身体忽然悠悠直坠了下去。
    他觉得侧身在凸出的石壁上一连接挂了几下,只觉得痛彻心肺,一时惨叫了几声,顿时就不省人事。
    这是一个极为寒冷的涧底,离着那峰顶,少说也有数百丈之高,更加上石壁峭峻如锥,不要说常人了,就是狮虎也难以攀登。
    可是也就在龙匀甫负伤的躯体疾速地下落的霎那之间,猛然听得一声长啸,由涧底石边,倏起倏落地扑出二人。
    这二人是一老一少,一个发须全白的矮胖老人,和一个一身素裳的妙龄少女。
    这老人一闪出,口中已惊呼了声:“不好!”
    只见他那矮胖的身躯,微微向下一蹲,跟着往起一弹,如同一枚弹子也似地已经落在了涧边空地之上,倏地一伸双手,无巧不巧,正迎了龙匀甫下坠的身子,这人口中哼了一声。
    “好沉的小子!”
    已把龙匀甫接在手中,这时,身后那少女,已扑近到身前,不由吃惊地问道:“爸爸,这是谁呀?”
    那矮胖老人哼了一声道:“回去再说,你跟我来!”
    说着这老人一弯腰,飕地一声,已纵身而起,单臂呈弓形,向那危壁上一贴,竟将全身贴在了壁上,纹丝不动。
    只这种惊人的阴柔之功,当今武林之中,能有此功夫的,不过三五人而已。
    老人身形并不稍怠,一只手抱着龙匀甫,匀出左腕,贴抵石壁,一双又粗又短的腿,交互着一阵端蹬,又上升了五六丈高。
    此时他身后的少女娇呼道:“爸爸!我看不清楚路2”
    这矮小老人闻言,把雪球也似的双眉皱了一下,不耐烦地叹了口气道:“我不叫你下来,你偏要下来,这可好了,我一个人,怎能带你们两个人呀?”
    少女不由哼道:“我不管嘛……我上不去嘛……”
    老人似乎对这唯一的掌珠,娇惯了些,闻言似无奈地摇了几下头,一阵卷缩,又降了下来,招了招手,道:“来!来!来!”
    少女这才破涕为笑,纵身过来道:“我早知道你有办法!”
    老人似笑又气地叹了口气道:“唉!你这丫头,谁要是娶了你,不被你磨死才怪!”
    少女娇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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