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云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回同困斗室大叹苦经
    再说琴魔哈古弦,见女儿纵身入水之后,这才展出一身轻功,只一飘身,已越过了围墙,哈古弦对这带地势,十分清楚,不一会儿,已越过了三四层院落,施展出一身小巧功夫,蹿高纵矮,真是轻比狸猫,一霎间,已驰到白如云用来禁闭犯人的竹牢,只听得一声声的哭叫之声,不绝于耳。
    哈古弦叹了一口气道:“这小子倒真是替天行道,自立王法了……”
    因知竹牢附近,有白如云收伏的东海双哑坐镇,这东海双哑武功相当了得,自己虽是不怕;可是万一被他们发现了身形,吵叫起来,对自己十分不利,还是避道而行为妙。
    他想着就远远避开了那片竹牢,纵身上了一条山道,横越过这片牢房,直向禁锢墨狐子秦狸的那间白石房子行去。
    这是一间特制的禁室,建筑得十分精致坚固,是专用来禁钢那些武功极高之人的。
    山道上尽生着高可过膝的荒草,两旁的桐树,不时飘下些枯黄的叶子。
    琴魔哈古弦远远看着那幢石室,只见室前有一根两股双生的长竹,却尽去枝叶,竹梢顶尖,却挂着一个四方的灯笼……被夜风不时地摇晃着,发出一片昏黄的光色,景致十分凄凉。
    哈古弦心想:那怪老道如果真回来,一定还关在这地方。
    “唉!也怪可怜的……教了半世徒弟,临终却让徒弟关起来了……这也真是奇闻!”
    琴魔哈古弦脑子里这么想着,忽觉身侧桐树梢上,似是有一条黑影一闪,哈古弦一拧双腿,“喇!”一声闪出一丈五六,一掌护胸,一掌御敌。再往那一桐树梢上看去,哪里有一点踪影?
    哈古弦眨了一下那双老眼,心说:“莫非我眼花了不成?再不这人就是顶尖儿武林高手。”
    他心里这么滴咕着,最后还是认为自己看花了眼,当时展开身法,三个起落,已到了那石屋门前,侧耳听了听,没有一些异声。
    敢情这座房子,全系丈许厚的大石板砌成,莫怪那墨狐子秦狸关在里面,竟是出不来了。
    琴魔哈古弦来此之意,只是视探一下,看看那秦狸是否关在里面。那自己就大可一切放心了。
    否则那秦狸若在室外,自己行动就要小心了。想着已至门口,哈古弦随手在地面,拾起了一粒极小的石子,对着石室内轻轻一弹,耳中听到石子落地之声,却是没有一些回音。
    哈古弦那团白棉花也似的眉球,不由往当中紧紧皱了皱,暗想:“莫非里面没有人了?”
    想着他身躯末晃,已如同电闪也似地飘身入内,身形一弓,疾速向一边石壁上一倚,停住了身形,这时眼前一切,都看清楚了。自己面对着的一间石室,正是风口以来,关禁怪老道的那间房子,可是只见满室白骨,那座用骨架成的方榻之上,竟没有墨狐子奏狸的踪影。
    冷夜里,这些白骨,发出绿闪闪的磷光,却有几分阴森森的感觉。哈古弦见那厚有八尺的青石牢门,也是开敞着,白骨的长榻前,有一盏发着极暗青光的提灯,这证明室中人离去未久。
    琴魔哈古弦以往在江湖之中,素以机智见长,可是眼前情形,他竞分辨不出有什么蹊跷之处,方想转身而出,却见那骨榻之上,有一张写着字的素笺,像是墨迹新干。
    这一来,哈古弦也不禁勾起了好奇之心,当时顿了一下,脑子想:“这是什么玩艺,也许是墨狐子秦狸,留给白如云的话……”
    他抓了一下头,又左右看了一眼,暗讨道:“也许里面有什么机密,我且不管,进去看看再说。”想着,上肩水平地一晃,人已飘进石室之内,就手把那张写了字的纸拿起来,只见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几个字,竟是回文。哈古弦学识广博,他认识回文,他不由在那盏昏灯之下仔细一看。
    只见上面写的是:“多谢光临,后悔莫及。”
    是挤凑而成的文体,琴魔哈古弦不由大吃了一惊,方想不妙,却见那石门,突然“轰!”地一声,关了个严丝合缝。同时一阵哈哈大笑起在室外,哈古弦飞快地扑近墙边,就着碗大的窗户向外一看,果见迎风立着一个黑袍枯瘦的道人。
    这道人歪冠拖袍,唇如红火,面色却是黝黑无比,琴魔哈古弦不看还罢了,这一看,不由顿时无名火起,大吼了一声:“老道!你搞什么把戏?还不开门请我出来?”这道人正是墨狐子秦狸,他此时像是高兴到了极点,手足舞蹈地嘻嘻笑道:“小鬼头脑聪明透了……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老怪物抓到了……嘻!真行!”
    墨狐子秦狸说着话,不时用长指甲在头上扣着,发出“梯梯”之声,姿态怪恶已极!
    哈古弦眼珠一转,已知自己今夜是上了白如云师徒大当了,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更不是发狠赌气的时候!想着他不由“扑嗤!”地笑了一声。
    墨狐子秦狸正在得意,见哈古弦非但不怒,竞自笑了起来,不由一怔。
    哈古弦眨一下那光亮的眸子,道:“老道,这是怎么个说的?开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啊!”
    墨狐子秦狸一竖怒眉,嘻嘻道:“老琴帮子!你以为我是跟你开玩笑吗?……哈哈!你真是见鬼了!”
    哈古弦嘻嘻一笑道:“怪老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阿?”
    秦狸翻了一下眼皮,咧嘴道:“你倒怪会装,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有数……还用我多说么?”
    他、只手摘下了道冠,右手连这在头上扣着,连连摇头笑道:“小鬼头是有两下子……
    我真服了他……哈!这一下有你进来,我是该凉快几天了……老帮子,你好好呆在这里吧!”
    琴魔哈古弦手扶着石壁,只气得脸色一阵阵发育,心中狠狠地骂道:“好小子,竟敢欺侮到我老人家头上了!我岂能与你干休?”
    他看着墨狐子秦狸那种得意的样子,不由快气炸了肺。心说:这老头更是可恶,他竟尾随了我一路,有意乘我看信时,把门关上……简直是可恨透了。
    虽然心中这么赌誓发着狠,但表面上并不十分表露出来,这一霎间,他脑中一直在转着意念,见墨狐子秦狸只是看着自己咧嘴傻笑,不由强忍着气道:“老道!你虽然把我关在里面,可是你自己以后也不见得会好受!”
    墨狐子秦狸嘻嘻一笑道:“我怎么不好受?”
    哈古弦叹了声道:“你进来,我们仔细谈谈你就知道了!”
    墨狐子哈哈一笑,哼道:“老帮子!你这种计,只能骗三岁的小娃娃,却用到我头上来?”
    说着忽然“哦”了一声,用手捂着嘴,不发一语,哈古弦心内纳闷,皱了皱眉道:“道兄!你这怎么了?”
    墨狐子秦狸,看着他摇了摇头:“我都忘了,小鬼头关照我说,你这老家伙,一向是诡计多端,叫我千万不要给你多说话,我只顾一时高兴,竟是什么都忘记了!”
    哈古弦不由心中一冷,心想:“好个白如云,果然是精到了家。这一点也防到了一着,看来今夜想出去是梦想的了!”
    他想着不由怪道:“白如云他不在家么?”
    秦狸看了他半天,想回答,又不说话,最后自忖着这种话没关系,才冷笑了一声,说道:“谁说的?他一步也没离开家啊!只是张罗陷阱,你和么女可都上当了。”
    哈古弦心中一阵难受,差一点想哭,心想,不用说,我那女儿也一定上当了。
    当时苦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墨狐子秦狸,似乎怔了一下道:“么女儿倒是个好孩子……不知小鬼头,要怎么处置她,已经这么久,大概也捉住了!”
    琴魔哈古弦这时—声不响,脑子里不停地转着念头,他知道这墨狐子秦狸此人,武功虽是入了化境,可是论智力,可只是中人之质,到了此时,也只有以智去取胜他,好令自己出去。
    想了一会儿,已有一计,只是他不出一声,过了一会儿,见墨狐子秦狸只是向山下看看,样子似颇焦急,心知他是等白如云到来。
    琴魔哈古弦不由冷笑了一声,见墨狐子秦狸果然为自己冷笑之声引得转过了头。
    哈古弦立刻装着不看他,然后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被徒弟骗了,还得意,天下也有这么笨的人?”他一面说着,还摇了摇头,径自走到白骨长榻边上,坐了下来。
    墨狐子秦狸果真一怔,他偏过头来想了想,仍然不出声,琴魔哈古弦嘻嘻笑道:“他虽然把我关在这里面,可是你自己却也上了小鬼头一个大当,你知道么?”
    “你少来这一套,歇歇牙吧!”
    琴魔哈古弦打了个哈哈道:“好!好!算我多话,可叹你这一大把子年纪了,却为徒弟骗得连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着他又自叹了一声道:“天下偏有这么多笨人……可悲!可叹!”
    说着膘了那墨狐子秦狸一眼,却翻了一个身,不再去理他了。
    墨狐子秦狸被琴魔哈古弦这几句话,说得胜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是用眼瞪着远处,半天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他不禁有些狐疑起来,暗想:“小鬼头做事一向精明,怎么这么久,还没有把那么女儿拾掇下来?……”
    想着不由踱到了门口,向外望了望,又踱了回来,把刷子也似的两道眉毛皱了个紧,哈古弦见状,心中不由有了几分把握。
    当时咳了一声道:“老哥哥,我们兄弟,可都叫小鬼头给骗了……你别再犯疑心了!”
    墨狐子素狸向前走了一步,冷笑道:“你多说些什么?那么你说说看,我怎么被骗了?”
    琴魔哈古弦龇牙一笑道:“你知道那位姑娘到哪里去了?”
    墨狐子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咦!你问这个干什么?”
    哈古弦心中一喜,当时冷冷笑了一声;又看了墨狐子秦狸一眼,才晒然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秦狸摇了一下肩膀,嗤道:“这么说,你是知道咯!”
    哈古弦冷笑道:“我当然知道……嘿嘿!白如云以为能瞒过你,却知道瞒不过我!”
    墨狐子秦狸脸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古弦由骨榻上一翻而下,用手拍着长袍道:“什么意思?意思可大了!””
    素狸不由双手紧紧地握着,恨声道:“老帮子!你说话可要当心点,要是造出谣言来,我可不饶你!”
    琴魔哈古弦嘻嘻一笑道:“老道,你听不听?不听,就算了!”
    秦狸大叫道:“你说!你说!”
    琴魔哈古弦此时心中也甚为惊心,生伯白如云突然到来,那么自己的谎言,就难免要被揭穿了。
    闻言冷冷一笑,道:“告诉你老哥哥!那伍姑娘,被小鬼头暗中关在一个地方,却骗你说她偷偷溜跑了……”
    秦狸双眼发直,哈古弦继续道:“可是那地方,被我无意发现了……小鬼头,知道我老头子要救她,所以用计把我诱来,却让你这傻蛋来看着我,他是知道,也只有你才是我的劲敌……可笑你倒是真的听话!”
    墨狐子泰狸,听得头上直冒汗,全身发抖道,“这是真的?”
    哈古弦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相信,真是傻得相当可以了!”
    说着还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墨狐子秦狸,却一跳而起,道:“我去看看他!”
    说着就要走,哈古弦不由大吃一惊,大叫道:“喂!老哥哥……你要上哪儿去啊?”
    墨狐子秦狸说道:“去找小鬼头问问呀!”
    哈古弦张开大嘴,哈哈大笑了几声,道:“说你傻,你怎么真傻!我问你,你上哪里去找呀?”
    墨狐子秦狸,气得头上青筋直冒,恨声道:“上碧月楼!”
    哈古弦吃吃地笑了几声,墨狐子秦狸大叫道:“你笑什么?你这老……鬼!”
    哈古弦叹道:“现在白如云还会在碧月楼?你真是作梦了,他把我关起来,又有你看着,这时他早已放心大胆地去找姓伍的姑娘了。”
    秦狸一脚踢碎了一块石壁,恨声道:“他……找伍姑娘也没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哈古弦心中一动,暗想:“看来这老家伙,也不算太笨……还能想到这点。”
    想着嘻嘻一笑道:“他俩个要私奔了……你还在作梦I留下那个老狐狸守着家!”
    墨狐子泰狸气得怪吼了一声,往起一蹿,人已到了哈古弦面前,大叫道:“你说的是真的?”
    哈古弦作了一个苦笑,还把两手一分,耸了一下肩道:“怪不得人家叫你墨狐子……你这家伙疑心是真大!”
    墨狐子秦狸偏头想了想,又回过头来,仔细看了一会哈古弦的脸,点了点头道:“好!
    我相信你,你告诉我,那伍青萍被关在哪里?我去看看去!”
    琴魔哈古弦,闻言冷笑了两声道:“老哥哥,照你这么说,兄弟我可成了兔蛋了……
    唉,这么大的岁数,你可是怎么长的啊!”
    秦狸满头黑发一根根直竖了起来,哈古弦见状,不由马上冷笑道:“真是,你图的什么?人家图什么?……我为什么这样好心告诉你?啊!结果,我说完,述叫你把我关在里面,平白无故,我在小鬼头面前落一个恶人,我又为的什么呢?唉……你这人呀……”
    墨狐子秦狸这才想通,不由冷笑道:“这么说,你是要我把你放出来,你才肯把关伍青萍的地方告诉我是不是?”
    琴魔哈古弦翻了一下眼皮,哼道:“不是这样是什么?我干嘛做这种好人哪!”
    墨狐子秦狸因见白如云久久不至,再加上哈古弦这番谎话,说得有头有尾,不由真动了疑心,暗忖:白如云果是一心只念着那伍青萍,一定是生恐自己反对,又怕哈古弦打抱不平,这才用这一条计。他心中这么一想,不由信以为真,愈想愈觉有理,当时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脚,道:“好!我放你出来,可是你要带我去那个地方,你答不答应?”
    哈古弦迫不及待地连连点头道:“行!行!你倒是快呀!慢了他跑了,可不怪我!”
    这老人一面说着,一面力贯掌心,只要墨狐子秦狸一开门,他将以这种“三阴绝户掌”,给秦狸一个厉害,以泄他被囚之恨!
    墨狐子秦狸岂知有他,当时走到门前,右手方往那门闩上一摸,正要扳开的当儿。
    突然一声急此道:“慢着!”
    墨狐子秦狸不由惊得一怔,那只本来要开闩的手,也不由自主垂了下来。
    却见白影一闪,秦狸是何等身手之人?自然有了警觉,当时一晃身躯,已斜蹿出七八尺外,惊魂乍定之下,向这发话人一打量。
    却见门口迎面挺立着飞个长身白衣少年,正是那白如云!
    墨狐子秦狸不由又是一怔:“咦!是你!你不是……?”
    白如云匆匆往前定了几步,目光向关在石牢之内的哈古弦投了一下,冷笑道:“怪老道,你想干什么?”
    秦狸老脸一阵通红道;“我……我……你不是找伍姑娘去了么?”
    白如云剑眉一挑,狠狠地往地上哼了一口道:“呸!亏你还说得出口,这么大岁数了,却是没有一点主见……”
    他冷笑着又膘了哈古弦一眼,琴魔哈古弦,这时脸色红得跟紫茄子也似的,心中真是叫苦不迭。
    白如云鼻中哼了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亲自用手在门锁上摸了模,见锁得很牢,这才放了些心。
    当时回头看着墨狐子秦狸道:“我就知道你这人耳根子发软,别人只要三言两语,一定能把你给说服了。”
    墨狐子秦狸笑了笑道:“总算还好……否则……”
    白如云冷冷地道:“要不是我正好这时候赶来,这老家伙一定被你给放出来了,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么……”
    他愈想愈气,一双光亮的眸子,不停地在秦狸身上转着。
    说也奇怪,这墨狐子秦狸平日是何等厉害之人,个性更是出了名的倔强,可是在这个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面前,竟是一些也展不开。
    此时被白如云这种眼神,看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口中嘿嘿地傻笑两声道:“小鬼头……我错了!我是太粗心了……好在没出什么错!”
    说着他一只手握着拳,狠狠地在另一只手掌心上击了一掌,恨声道:“娘的,这老帮子害得我好惨!”他口中骂着,猛然转过头来,狠狠地往石牢中的哈古弦望去。
    哈古弦见此时情形,自知诡计为人拆穿,一时半刻想要出去,可是妄想了。
    此时心中反倒平静了下来,可是他对白如云这种举动,心中大是不满,再怎么,自己总是他长辈,对长辈如此,殊为令人可恨!
    尤其是自如云那一句“老家伙”更给他带来了愤怒与震怒,方自气血上冲,却见墨狐子秦狸尚自回头狠盯着自己。
    这老头子再也忍不住了。
    当时冷笑了一声道:“老道!我们都是这么一大把子年岁的人,被一个小鬼这么戏耍着,传扬出去,那可是丢人丢到家了,也真难为你这个师父是怎么当的?”
    墨狐子秦狸大吼了一声道:“去你的!你又想挑拨离间?”
    哈古弦冷哼了一声,冷电的目光,却又转到白如云身上。
    白如云正自微笑地看着他,他双手互抱着,样子似极为悠闲,哈古弦的气可就大了。
    他冷笑了一声道:“小鬼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如云晒然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请你老在里面多休息几天!”
    墨狐子秦狸闻言,也在一旁搓了一下手道:“对!叫他凉快几天,叫他顶我的缺!”
    白如云冷冷地摇了摇头,道:“你先不要说话,等会儿我们再谈!”
    墨狐子秦狸怔了一下,白如云遂把目光转到了琴魔哈古弦身上。
    哈古弦听了白如云的话,气得满头白发耸上一阵,他气得狠狠地咬着牙道:“你……你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白如云冷笑了一声,晃了一下身子道:“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哈古弦大叫道:“问我?有什么好问的?我又不是怪老道,随便你这么侮辱……你说!”
    哈古弦的吼声更大了。
    白如云作了一个手势,微微一笑道:“小声一点……”
    哈古弦大吼道:“小个屁!妈的!我偏要大声,你怎么样?”
    白如云微微一笑,心说这老东西原来也是火爆脾气,和怪老道是一样的……
    对付这种个性的人,他是最有办法。
    他叹了一声,看了墨狐子秦狸一眼,有意道:“走!我们走!关他几天,看他还凶不凶?”
    墨狐子秦狸嘻嘻一笑道:“好!我们走!”
    哈古弦不由大急道:“你们敢?我……我……”
    墨狐子秦狸回头龇牙一笑,道:“我们怎么不敢?咦!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犯人,你客气还来不及呢,还敢发狠?”
    说着就拉白如云往外走。
    琴魔哈古弦气得直发抖,到了此时,他也真狠不起来了,主要的是他惦念着小敏,他急于想要知道小敏的下落,和白如云要如何对付自己父女,也正因为他有这么多顾忌,所以暂时不得不软下来。
    当时只好强忍着心头暴怒,叹息了一声道:“罢了,老夫纵横一世,却想不到临终会受你们师徒的气……”
    他接着说道:“小鬼头你回来,我们好好地谈谈!”
    白如云回身一笑,满面春风地道:“你老人家气消了是不是?”
    哈古弦心中暗骂:“好王八蛋……”
    可是表面却装着平静,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有话要问你……”
    白如云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老请说吧!”
    墨狐子秦狸不由冷笑了一声道:“老帮子,我可告诉你,你再想玩花样,在小鬼头面前,你可是耍不开。”
    哈古弦愤怒的目光向秦狸扫了一眼,恨声道:“老道,我们之间没有完,你等着瞧吧!”
    墨狐子秦狸嘻嘻一笑道:“好!好!我等着你的……”
    这时白如云已走到了那石牢门前,和琴魔哈古弦当中隔着一个小圆窗户。
    白如云站定了身形,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哈古弦道:“你有什么话说?”
    哈古弦此时可真把白如云恨之入骨,可是他知道自己此时的生命,完全操纵在对方手中,自己纵横江湖一辈子,犯不着落在这么一个黄毛小子手中。
    当时强忍着内心一口冤气,冷笑了一声道:“小鬼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们并没有什么仇恨呀7”
    白如云冷霜的脸上,并没有带出一点表情来,只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本来是没有什么仇……”
    哈古弦冷笑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如此,还有我那个女儿,你又把她怎么样了?”
    白如云擦了一下眼皮,冷冷地道:“和你一样!”
    琴魔哈古弦立刻一怔,惊道:“你把她也关起来了?”
    白如云冷冷的面颊之上,这才露出了一丝冷笑,那冰寒的目光,在哈古弦脸上转了一周,才说道:“哈老爷子!我们是老邻居,又是多年的朋友了,白如云虽是个性怪僻,但是待你们父女也不薄……”
    他提高了嗓音又道:“可是你们却出卖了我,你们救走了龙匀甫,我并没有说什么,可是你们居然得寸进尺……”
    哈古弦脸色不由蓦然通红,白如云冷笑了一声,又接着说下去,道:“居然再来偷放伍镖头,哼!哈老怪!你们也太欺人了!”
    哈古弦头上青筋暴跳,方开口说了声:“白如云……”
    不想白如云已截断了他的话头,插口道:“你以为天下只。有你们一家是好人么?你以为凡是住在我这里的,都会被我杀害么?哈!”
    这豪放的青年人,说到此,竟自仰首狂笑了起来,那种迥荡的音波,使在场之人,无不被震得心神级漾,因此更加深了哈古弦的愤恨!
    他咬紧了牙,看着这个年轻的后辈,白如云收敛了狂笑,恢复了冷静的态度。
    他的手互捏着,冷冰冰地道:“可是你们太笨了,我只不过略施小计,你和你女儿分别都入了圈套,哈古弦,你要在这间冰冷的房子里反省,一直到有一天你亲口向我说你改过了,我才会把你放出来,否则……”
    这年轻人转动了一下那双星星也似的阵子,接道:“你就在这里住一辈子!”(LHJ:
    就因为他们得罪了你,就要关一辈子?你是谁?这样的的人还有资格撑“侠”?我呸!)
    他说完了话,再也不多停留,回头叫道:“老道,我们走!”
    墨狐子秦狸龇牙一笑道:“真有你的……走!”
    说着就要转身,琴魔哈古弦简直把肺都要气炸了,他一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恨。
    当时厉声大吼道:“小杂种,你也跃人太甚了,你是我什么人,你居然能训起我来了!”
    他大叫道:“我老人家称雄江湖的时候,你这小子还不知道在那山上当猴崽子呢!”
    白如云和秦狸本来要走,听了这种话,反倒停步不走了,并且回过了身子。
    哈古弦已经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狂喷着气,连连道:“好小子,真气死我了……”
    他狠狠地说:“要不是我在这房子里,小于,我不活劈了你……”
    他口中又骂了一些极难听的话,并且用掌击碎了好儿处劈石,砂石交溅,声势也端的惊人。
    然后他方似少歇姿态,用力地把身子向那所白骨所堆成的床上倒了下去,兀自气息呼呼有声。
    白如云一声不哼地容这怪老人发完了一阵脾气,他才又走到了那小窗口。
    他微微皱着两弯剑眉,探首窗前,谁也不会想到,他此时是用着何等关怀的目光,在显示着这个暴躁的老人,他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哈老爷子,你这是何苦……事实上,我还是不会放你出来的!”
    哈古弦由床上一翻而起,他大吼道:“你给我滚!你想叫我求你可是作梦,小鬼头,你死了这颗心吧!”
    白如云正不知如何回答他这句话,墨狐子秦狸这时却嘻嘻一笑道:“这老家伙简直是给脸不要脸,你哪有这么多话给他罗唆,饿他八天,你看他比谁都乖!”
    哈古弦用火红的眼睛,扫了这怪老道一眼,心中恨透了这师徒二人。
    墨狐子秦狸只对他龇牙一笑道:“老兄弟,有你来了,我可真高兴,我要好好歇歇了……其实里面并不苦,每天有人送饭,没事睡睡觉,好得很!”
    他说到此,嘻嘻一笑;用手一拍白如云肩膀道:“小鬼头,走!我们爷俩弄一坛酒,好好喝他两盅,嘻!”
    白如云不由剑眉一皱,心中却暗暗想着:“老道是不能给他过一天好日子的,才出来几天,他酒瘾又犯了……”
    当时,目光一转,却见关着哈古弦紧邻的那问房子门敞开着。
    这间房子一切设备和隔壁都一样,只是没有内中的那些骷髅而已。
    白如云目光一转,计已上心来,当时随着秦狸走了几步,已快到门口,他不由对秦狸小声道:“老道!你从这房子进去,趴在窗户上看看,看看他在干什么?”
    秦狸龇牙一笑道:“好!”
    说着,轻轻走进了这间石室,不想他方向那窗口上一趴,却听见“碰!”的一声。
    墨狐子秦狸猛然转身,却见这问石房的门,已经关上了。他不由怪叫了声:“小鬼头,这是怎么回事?”
    白如云微微一笑道:“老道,我全是为你好,你已经自由了一个多月,而且你又犯了酒瘾了!”
    墨狐子不由脸色一楞,一霎时他才想到,原来自己也被白如云关了起来了。
    顿时他尖声叫道:“小鬼头,你这小子……”
    忽然,他想到和他要硬是不行的,顿时把话咽住,用着调笑的口吻道:“好!好!我不喝酒,我是逗着你玩的……你不要吓唬我……”
    白如云微微一笑道:“谁给你开玩笑,你好好地住在里面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墨狐子秦狸不由一阵发指,脸色骤变,方要发作,猛然窗口现出了个人影,正是琴魔哈古弦,他冷笑着看着自己。
    墨狐于秦狸不由臊得脸上一红,把那腔无名火强压了一下,尚装着微笑道:“小鬼头是给我闹着玩的!”
    哈古弦这一霎那,竟自反怒为喜,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他哈哈大笑两声,道:“怪老道,原来你就住在隔壁呀!这可真是失敬了,我们真是老朋友!”
    墨狐子冷笑道,“你作梦,小鬼头敢不放我出去!”
    他说着猛然转过了头,可是,已经失去了白如云的踪迹,这一来,他立刻楞住了。
    照以往的经验判断,白如云是走了。
    墨狐子秦狸这一霎那真想哭,正自是说不出的又气又恨,哈古弦却又嘻哈一笑道:“老朋友!死了这条心吧!你那好徒弟早走了,你不是说这里面挺舒服么?哈!你就在里面亨享福吧!”
    他说着摇着那大头道:“我可舒服透了,有老哥哥你陪着我,我是什么都不愁了!”
    墨狐子秦狸不由猝然大怒,怒此了一声:“老鬼住嘴!”
    他猛然闪到那窗口,伸出右掌,“哧”地劈出了一掌,直朝着哈古弦后心猛劈了过去。’琴魔哈古弦狂笑了一声道:“老道你敢动粗的?”
    可是他心中却明白,墨狐子秦狸这种身手,可是非比寻常,虽是隔着一窗,要叫他打上,那可也顿时了账。
    哈古弦有见于此,就在墨狐子秦狸一出声的当儿,他已用“黄蜂护尾”的疾势,“唰!”的一声,把身子转了过去,就势“呼!”的一声,也劈出了一掌。
    当空起了一声轻炸,溅起了满空砂石怒涛,二人都不由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琴魔哈古弦却嘻嘻一笑,道:“想不到你的火气比我还大?别人伯你,难道我老头子也怕你不成?”
    他口中虽自这么说着,一条右臂,只觉得齐根发痛,几乎连举起都难了!
    这才心里有数,知道虽然表面上,二入功力相敌,可是对方所练内炁,已小小伤了自己,看起来这墨狐子秦狸,果然是不可轻易招惹的人物了!
    另一方面,墨狐子秦狸见自己这么厉害的“乾天劈空掌”力,仍未能把对方伤了,心中也不由一楞,当时闻言嘿嘿冷笑了一声,道:“老头子,你我之间是永远也没有完,现在是大家都被关着……我也没有心情给你胡缠……”
    他说到“大家都被关着”这一句话,面上带着一阵苦笑之色,极为不自然地摇了摇头。
    哈古弦永远除不了玩笑之态,这时又嘻嘻笑了两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是一条线上拴着的两个蚂炸,跑不了我,可也跳不了你,我们往后走着瞧!”
    墨狐子秦狸怒视了他一眼,心中抑制着无比的怒火,猛然地飞起一脚,照着一个斗大的石鼓上踢了过去,只听见“砰”的一声大响,顿时为他踢了个粉碎,琴魔哈古弦不由大吃了一惊。
    墨狐子秦狸这时候就像发了疯也似,他口中愤恨地骂道:“他妈的!,他妈的!”
    只见那枯瘦的两只长腿连连飞舞着,一时发出了雷也似的鸣声。
    那些石桌石床石几,不管什么,只要被他踢着的,顿时就开了花,石碎砂溅,整个石牢里,荡起了一天烟云,声势也真是惊人!
    琴魔哈古弦这时才算真正看到了秦狸的武功,也不禁惊得连连咋舌不已,心说:“好家伙!这老狐狸原来已练成了这么厉害的功夫,原来火性这么大,幸亏我还没有十分地招惹他!”
    当时一声不哼地在一旁看看他。
    墨狐子秦狸一个人发了一阵脾气,少说也有一盏茶的时间。
    他把那房子以内所有的东西,举凡床几椅等……无不踢毁了一于二净。
    然后他怒喘着气,坐在被踢碎的乱石之上,一双眼睛更似要喷出了火来。
    哈古弦见了,摇头一笑道:“乖乖!好厉害!”
    墨狐子秦狸怒视着他道:“哈老头子,我劝你不要逗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哈古弦吐舌一笑道:“这个我知道,你既然有这么厉害的一双腿,为什么不把墙踢开,我也沾沾你的光……”
    墨狐子秦狸怒叱了一声:“我叫你住口!”
    哈古弦缩了一下脖子,嘻嘻一笑道:“好!好!我住口!只是你生这么大气,是给谁生呢?”
    墨狐子秦狸不由偏过头来,由窗口看着惹厌的琴魔哈古弦。
    本来他是一腔怒火,正待借题发挥,可是当他看到哈古弦那种苍老的面容,忽然他心中有了一个突然的启示。
    他不由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哈兄弟,我们都是这么老的人了,在人世间,又还能活几年?”
    哈古弦嘻嘻一笑道:“说得是呀!”
    墨狐子秦狸眨了一下眼睛,嗟叹道:“我们又何苦为敌呢,是不是?”
    琴魔哈古弦见这怪老道,果然会有此感慨,的确是很难得了。
    登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墨狐子秦狸不由老脸一红,呐呐道:“你……你莫非不以为然么?”
    哈古弦猛然收敛了笑容,当时鼻尖哼了一声,一面往地上哼了一口,道:“老狐狸,到现在你才想通呀!哼!”
    墨狐子秦狸一怔道:“这么说你是早就想通了?”
    哈古弦往起一站,一面走着,一面笑道:“哈!这还用多说。”
    说着他站定了身子,回头看着墨狐子秦狸,冷冷道:“我只是笑你,已经是快一百岁的人,你哪里来这么大火气?”。
    他说着用手指着隔壁的那一大堆碎石道:“你以为这样可以显出你的功力好是不是?到了晚上,看你睡哪里?……你说那小鬼头又是你徒弟,你犯得着给他生那么大的气么?”
    哈古弦滔滔地说着,墨狐子老脸之上,可是红一阵白一阵,只朝着哈古弦直翻白眼儿!
    哈古弦难得找到这么一个适当的机会,来感化这么一个厉害的敌人。
    他走近了一步,又说道:“你和小鬼头之间这种不正常的相处,的确令我这外人想不通……有时候我真怀疑,到底他是师父呢?还是你是?”
    墨狐子秦狸发觉情绪又有些不对了,当时动了一下身子,苦笑一声道:“我们先不谈这个好不好?”
    琴魔哈古弦哪肯放弃这个机会,当时冷笑了一声,又踱了几步才道:“为什么不谈?这才是问题之中的问题!”
    墨狐子秦狸长叹了一声道:“老东西,你只是看到侧面的一面,事实上小鬼头和我之间的感情,是任何人也想不到的好,我们都是放在内心里的好!”
    墨狐子秦狸一口气说到这里,却为哈古弦打断了他的话,他微笑道:“他把你经年累月地关在石牢之内,就算是对你好吗?好在什么地方?”
    墨狐子秦狸对于这一点,有时气尽管是气,可是却不会改变他和白如云之间的感情。
    哈古弦见他如此,心中倒颇为感慨,他知道这一对奇异的师徒之间,有着极为亲密的感情,是不容许任何人破坏的!
    他当时苦笑了笑,点了点头,“也许你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只是我却看不出来而已。”
    墨狐子秦狸同意地点着头,他嘻嘻地笑着说:“是这样……是这样……我们之问的感情,任何人也看不出来的。”
    他终于想通了这点,连连点着头道:“他关我全是为我好!”
    哈古弦哼了一声,秦狸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许不信,他是伯我出去乱杀人!这是我的老毛病,我是除不了!”
    哈古弦笑了笑,道:“所以只有把你关起来?”
    秦狸站起了身子,把头凑近在窗口道:“这房子里面那些骷髅和骨架,都是我杀的!”
    哈古弦听了这话,不禁吃了一惊,墨狐子秦狸这时颇似伤感地叹了一口气道:“小鬼头能就能在这里,我只要杀了一个人,他准知道,而且不出十天,那人的尸体,他一定会给我运回来,留下骨头送到这房子里来。”
    说到此,他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发抖起来!
    琴魔哈古弦惊奇地看了一下达房中的骨架,少说也有百数十具,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他掠得了半天才道:“……杀这么多人干什么?”
    秦狸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恨世上任何人……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我只要发现了他们,我就一定放不过他们……”
    他说着显出一副咬牙切齿的姿态,十分狰狞,哈古弦摇了摇头叹道:“有钱有势的人,并不一定都是坏人呀!”
    秦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也知道,可是……”
    琴魔哈古弦摇头一笑道:“老朋友!这么说,你这徒弟一定也没做错,怎么把你关起来?”
    秦狸慢慢地抬起头来道:“可是我现在已经改多了……尤其是当静夜里,我睡在这些死人骨头上……”他咽了一口唾沫,又说道:“这些人都是死在我手里的人。……老兄弟,你想那种滋味有多不好受!”
    哈古弦扑嗤一笑道:“当然不好受,要是我,我还害怕呢!”
    墨狐子秦狸冷笑了一声道:“小鬼头这种处罚我的方法,也难为他怎么想出来的?倒还是真有作用,慢慢地,我真是改多了!”
    哈古弦这时对白如云,自心中确实有了一番新的认识,当时叹了一声,微微一笑,懒散地说道:“改多了也不行,这一次不是已把你请出来了么?怎么又关起来了?”
    墨狐子秦狸脸一红,他叹了一口气,左右看了一眼,才附在窗口小声道:“我这次出去,又杀了三个人……也许又叫小鬼头知道了……这小子真是厉害!”
    哈古弦像是听神话一样地听着!
    二位老人家,也可说是武林中的怪杰,这么一说,非但消除了彼此的敌意,反而显得更亲近了。
    墨狐子秦狸长叹了一声,站起来走了一圈,又回过头来道:“还有我爱喝酒,这也是小鬼头看不惯的地方,他说我每次杀人,都是喝酒的关系……”
    哈古弦龇牙一笑道:“这他可没办法制止你了!”
    墨狐子秦狸冷笑一声道:“他怎么没有?”
    哈古弦一怔道:“顶多不给你喝,可是你一出去还是要喝呀,这是没用的!”
    墨狐于连哼了两声,似乎难以启齿似的,可是最后他仍忍不住说:“你绝对想不到……
    这小子办法有多绝,那可真叫人没办法!”
    哈古弦真是听出了神,当时眨了一下眼皮道:“什么办法这么绝?”
    秦狸红着脸,叹了一口气道:“你可别笑!”
    哈古弦已经想笑了,可是他忍着点了点头道:“好!我不笑,你说吧!”
    秦狸走了一圈,又走到窗口,才低声道:“这小子还是每天照样送酒来,而且菜特别好,都是我最爱吃的!”
    哈古弦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道:“这不合了你的胃口吗?”
    秦狸冷笑道:“你往后听呀!”
    他苦笑了笑,才接下去道:“第一次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吃大喝了一顿,酩酊醉倒,可是到我醒来的时候,不知怎地,全身衣服,竞自被人扒了个精光!”
    哈古弦不由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墨狐子秦狸红着脸道:“你不要笑,这都是小鬼头之意,叫南水北星那两个小王八蛋做的。”
    说到南水北星,老道气又大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口道:“这两个小王八蛋,只是听他一个人的话,他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哈古弦笑眯着眼道:“后来呢?”
    墨狐子秦狸冷冷道:“哼!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那两个小鬼才又把衣服送来,可是晚饭照样有酒有肉!”
    他摇了摇头道:“我是见酒连命都不要了,跟你一样的!”
    哈古弦并没有反对,事实上他确也是如此,墨狐子秦狸看了他一眼道:“我后来脸皮也老了,心说剥衣服就剥衣服,反正没有人看,我还是照喝不误!”
    哈古弦哈哈大笑道:“你真行!真有你的!”
    墨狐子秦狸脸色通红地笑了笑,道:“真行?一点也不行!谁知道有一次喝醉了,又被两个小鬼把衣服给剥了,等我一醒,四周全、是人,有男有女,他们也不说话,只在外面用眼睛看着我,我的老天,可把我给弄惨了!”
    哈古弦听到此,忍不住又自纵声大笑了起来,连眼泪也笑出来了。
    墨狐子秦狸也尴尬地笑了起来。
    他边笑边叹道:“这一次我算是丢了大人了,可是我不服气,心想我只要少喝一点,不喝醉就行了!”
    哈古弦点头道:“是呀!”
    素狸看了一眼道:“可是小鬼头连这一层也想到了,那酒里,他早已放下了迷魂砂,哪伯你喝一口,只要你喝就非醉不可,我一连上了七八次当,每一次还是被剥了衣服,围着一大堆人看,后来,我是再也不敢喝了,就是没有放药,我也不敢喝了……你说这小鬼有多精!”
    哈古弦不由搓着手,连连点头道:“这小子是有一手!”
    秦狸哼了一声道:“岂止有一手,简直是鬼灵精,我这一辈子就没碰过这么足智多谋的人!”
    哈古弦叹了一声道:“要不,我老人家怎会被他关在这里面。”
    他说着不由苦笑了一下,用手捻着领下的长须,看着墨狐子秦狸道:“老道,你我都是这个年岁的人,可是却连一个小孩都斗不过!”
    “谁说不是,这小鬼头有时候让人恨得牙痒痒,可是有时候又逗人喜欢,我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哈古弦伸了一个懒腰道:“唉!想不到我琴魔一生称雄武林,到老来会叫一个黄毛小子给关了起来,这要是传扬出去,我这张老脸可丢光了!”
    说着转过头来,看着一窗之隔的墨狐子秦狸,笑了笑道:“我看你倒是习惯了,满不在乎的样儿!”
    秦狸长叹了一声道:“在乎又怎样……其实小鬼头对我是真好,要不是他这几年好好管我,我简直不知坏到什么份上了,所以……唉!”
    他摇头一个劲苦笑……
    琴魔哈古弦这时打了一个呵欠,例身在那白骨堆成的长床之上,叹了一日长气道:
    “呵!真凉快!”
    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顶房,脑中却想到了爱女哈小敏,不知白如云如何处置她了?
    当时忍不住叫了声:“老道!”
    秦狸哼了一声,哈古弦道:“我女儿现在怎么了,你知不知道?”
    秦狸冷冷地回答道:“我怎么知道!不过你放心……小鬼头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哈古弦心中这才稍微放心,他忽然想起了一桩心事,当时又由骨床上翻了下来,皱着雪球也似的两道眉毛,道:“这么说来,小鬼头还真是一个好孩子!我还以为他爱杀人,如此看来,倒不尽然!”
    墨狐子秦狸龇牙一笑道:“你说他爱杀人,倒也不假,可是他只是杀那些最坏的人,和我就不同了,不过也不一定……反正这小子个性怪得很就是了!”
    琴魔哈古弦脑中思索着一个问题,此时忍不住问道:“老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可得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怎么样?”
    墨狐子秦狸一笑道:“行!我们现在是无话不谈。”
    哈古弦脸色微微一红,呐呐道:“小鬼头到底对我么女儿怎么样?”
    墨狐子秦狸一怔,当时嘻嘻一笑道:“好个老帮子,你是想给我徒弟说亲是不是?你口口声声骂白如云,原来你心里也喜欢他是不是?”
    哈古弦一瞪眼道:“你可别胡说八道,谁给他说亲?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墨狐子秦狸仍是神秘地笑着,他点了点头道:“其实,小敏这孩子样样都好,我还真喜欢她,要能给小鬼头配成一对儿,那可就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谈到此,他竟然停住了,面上却带着了一片凄悯之色。
    琴魔哈古弦自然看出来了,当时冷笑了一声,道:“可是天底下的事,哪能这么如意,不是我老头子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小鬼头有时候也太狂了……你说我们小敏哪一点……”
    他突然又觉得,不该把这种事说得太露骨了,当时气得脸色通红,恨恨地吐了一口气,又接下去道:“老实说,我们么女儿也不见得看上他,非要嫁他不可!”’墨狐子秦狸笑了一笑道:“当然,当然……”
    哈古弦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声,“只可怜这孩子从小就走了娘……剩下我这个老爸没用……要是他娘如今在这里,这孩子哪能受这个委屈?”
    这老头子说着,竟自差一点流下了泪来。
    他脑中重新想到了那个离开他的女人——绿娘石瑶青,那是一个极为护短,而且武功绝高的女人,哈古弦每一次想到她,总难免要流下几滴老泪。
    墨狐子秦狸笑了一下道:“算了吧,老兄弟,你又想起了老伴儿来了是不是!”
    哈古弦冷笑道:“我只是气白如云,不该对我们么女儿这样罢了,哼,他不是讨厌我们么?等这儿事了啦,我就叫小敏下山去,我们躲开他总行了吧?”
    墨狐子秦狸叹道:“这又是何必?”
    哈古弦笑了一声道:“何必?”
    他狠狠地接下去道:“这是我最客气的办法了,要照着我过去的脾气,我就先把这小于的腿打断,然后我们再走!”
    墨狐于秦狸噗嗤一笑道:“小鬼头什么地方错了,你要把他腿打断,你要说出你的理由来呀!”
    哈古弦脸一阵红,一时答不出来,只是连声地冷笑不已,墨狐于秦狸心里有数,当时叹了一声道:“老兄弟!这事不只是你气,有时候想起来我也气,不过说起来也不能怪小鬼头,我们做长辈的人;只能从旁观察他们小儿女的动态,加以管束,却不能硬要他们怎么样……这种事情,很难处理的,却不能意气用事……”
    哈古弦心中一惊,倒想不出这墨狐子秦狸居然有此见识,自己一向倒是把他智慧给轻估了。
    当时点了点头道:“老道你说得对,所以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叫么女儿离开这里。”
    墨狐子秦狸皱了一下眉头道:“离开也不是办法。”
    哈古弦这两天为女儿的事,已用尽了心思,这时闻言不由追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秦狸叹了一声道:“其实我看小鬼头并非对么女儿没一点情,只是这小子的心,实在难猜得很!”
    说着,他摇了两下头,空气沉默了下去。
    琴魔哈古弦忍不住问道:“那位伍青萍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狸长叹了一声道:“老兄弟,这都是缘份,你说么女儿有多么好,又没婆家,和小鬼头不正是一对儿么,嘿嘿……”
    他看了哈古弦一眼,下面却不好说下去,当时又顿了一顿道:“那位伍姑娘再有一万个好,可是人家是已经有婆家的人了,这怎么行?”
    墨狐子秦狸也不禁有些气。
    可是,当他想到了,他自己也曾经全力促成着这件事情时,他不禁气就消了一半,只是心中愈发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苦味。
    琴魔哈古弦叹了一声道:“那龙匀甫现在还在我那里养伤,这孩子人品什么,都还不错,按说那位青萍姑娘得人如此,也真该心满意足了,只是这样子,她好像还不大愿意似的。”
    墨狐子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就是缘份了。”
    他又接一句说道:“不过,据我所知,那位姑娘,还从来没有见过这姓龙的小子。”
    哈古弦一怔道:“是这么着?”
    墨狐子点了点头,说道:“只是她又跑了,什么时候不好跑,单等这个时候,她还答应说等我回来再走,谁知道还是先跑了,这一来事情就更难办了,一边是要女儿,一边是要媳妇儿,再加上小鬼头更急得都快疯了!”
    他说到此时,长叹了一声道:“这丫头算是把这一伙人都害苦了。”
    琴魔哈古弦皱眉道:“那这可怎么办了啊?”
    墨狐子秦狸咧嘴道:“管他呢,反正小鬼头有的是办法,我们往下看吧!”
    琴魔哈古弦苦笑了笑道:“反正苦的是我们小敏。”
    墨狐子秦狸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看这几个角儿,谁也痛快不了,包括你我在内。”
    哈古弦愈想愈气,不由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鼻中哼道:“白如云你也欺人太甚了,总有一天我要叫你知道我哈古弦的厉害!”
    他气愤愤地说着这句话,回头看了墨狐子秦狸一眼,冷笑道:“天可不早了,睡觉吧!”
    墨狐子龇牙一笑,道:“老朋友,我劝你还是安下心来,要不然,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这是实话。”
    哈古弦这时一挥右手,油灯立熄,然后,他拖着沉重的躯体,又倒在那架白骨堆成的床上,发出了一阵吱吱的怪响声。
    这两位风尘怪杰,一时也只有自认了这种滑稽的命运,暂时保持了宁静。
    须臾,相继鼾声如雷。
    白如云略施小技,不费吹灰之力,居然把哈氏父女相继成擒,心中不由十分愉快,最后又把墨狐子秦狸也关了起来,他知道这老家伙脾气特别大,所以乘着秦狸和哈古弦问答之际,他却轻轻地溜开了。
    他由这所石牢中轻轻踱出,天上没有月亮,阴郁的天空里,尚且飘着细细的雨丝,这正是恼人之夜,白如云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想:“这两个人,我都关起来了,现在该怎么办呢?”
    忽然他心中一动,他想到了那碧月楼中的哈小敏,不由怔了一下,暗付:“我可太大意了,竟忘了叫南水北星两个人去看看她,隔了这么久,说不定她早就跑了!”
    想着不由足下加劲,直向碧月楼奔去,一口气驰到了湖边,方想施展“一苇渡江”的绝招,直奔竹楼去,无意间,却见岸边苇草中,有人影一闪。
    白如云不由一惊,口中此道:“哪一个?”
    那人倏地由草中腾身而起,口中也自惊呼道:“是……谁?”
    白如云立刻剑眉一皱,哼了一声道:“北星,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在这里捣什么鬼?”
    北星此时著黑色长衣,满脸惊慌之色,他手中尚似抱着一人。
    这时见向自己发话之人竟是少爷,不由宽心大放,他大叫道:“少……少爷,可不好了,……南水……南水……”
    白如云这才看清,他手中所抱之人,正是南水,只是一身水湿,如同死人也似地躺在北星臂弯里,白如云不由吃了一惊。
    当时身形一蹿,已到北星身前,伸出双臂,已把南水接了过去,勿勿道了一声:“走,跟我来!”
    说着几个起落,已扑至一幢楼室之中,北星这时也勿匆点上了灯。
    自如云把南水放在一张床上,皱眉道:“他怎么了?”
    北星脸红脖子粗地道:“小……的也不知道,我找……他老半天,才在水边找到……
    他。”
    白如云挥了一下手道:“算了,这么大了,连句话也说不清!”
    说着忙低头看了看南水脸色,又用手摸了一下脉门,才点了点头。
    当下猛然在南水背心上击了一掌,顺势拧了一把,南水立刻口中“啊哼!”了一声。
    白如云脸上带着微怒,后退了一步,倚着一张桌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南水在床上翻了两个身,口中哇哇地干呕了儿声才坐了起来。
    这时北星已扑上去,紧紧地握住他一双手,满脸关切地问道:“南水……你怎么了?”
    南水怔怔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想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当时大吼了一声:“好个哈小敏……”
    北星不由大吃了一惊,慌忙用手将身后的白如云一指,吃吃道:“少……少爷在……”
    南水一抬眼,才发现白如云就站在眼前,当时不由吓得脸色一青,顿时就呆住了。
    白如云冷笑了一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南水嘴唇蠕动了半天,呐呐地道:“我说哈……小敏……”
    白如云厉声道:“哈小敏怎么样?哈小敏可是你叫的?”
    南水哆嗦了一下,这两个小鬼,平日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只一见了白如云,真无异是老鼠见到了猫一般,这时白如云一发脾气,南水可吓坏了。
    当时马上改口道:“哈……小姐,哈小姐……”
    白如云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两个小混蛋,胆子是愈来愈大,居然目无尊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南水抖声道:“少爷不是关照我们要照顾……门户……么……我……”
    白如云斥道:“那你怎么会被人给点了穴了,我的脸都叫你给丢光了。”
    南水脸一阵红,呐呐道:“小的……正在划船……不想那哈哈……小姐,把小的引到岸边,小的问她话,她不但不理,反和小的打了起来,后来……后来……”
    白如云哼道:“后来就给人点了穴道了?”
    南水嚅嚅道:“是……哈姑娘……点的。”
    白如云望着他冷笑了一声,当时挥了挥手道:“好!你们下去,下次要是再有这情形,你就不要见我了。”
    南水哭丧着脸,对着白如云弯了一下腰道:“是……”
    北星也弯腰道了声:“是……”
    白如云横目扫了他一眼,北星已红着脸走在南水身前,小心地扶着南水站起来,二小傻傻地又看了白如云一眼,才慢慢地向室外走去。
    白如云冷冷地看着二小走出,心中十分不悦,他喃喃地自语道:“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把南水给打伤了。”
    他说着转身走了出来,水面上静悄悄的,他还远远看见那碧月楼上,仍然有闪闪的灯光。
    他心中暗暗怀疑道:“怎么还会有灯,莫非那哈小敏真的仍在楼上,听凭我的处置么?”
    他心中这么想着,就不再犹豫,当时顺手在一棵老树上抓下了一枝枯枝,就手折了十几段,身形展处,已自腾空而起。
    水面上此刻起了一串波纹,白如云颀长的身形,就如同一只戏水的海鸥也似,一连串的起伏身影之中,已经消失了他的踪迹。他踏进那“碧月楼”前,轻振二臂,已用“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陡然拔空而起,轻轻往那竹栏杆上一落,真是身轻如燕。
    竹楼阁室内,透出了一片昏暗的灯光,白如云就耳听了听,并没有发觉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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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流水无情老怪救徒
    他轻轻附在窗缝间,正想向内偷看,忽然脸色一红,又把头收了回来,举手在窗上轻轻叩了两下,发出“笃,笃!”的两声。但不见回声,顺手把窗户推开,一跃身,已腾身而入,却见哈小敏蜷卧在竹床之上,抱着膝盖儿,早已入了梦乡。
    白如云不由摇头叹息了一声,心想她还真是个小孩,这种情形下,她居然也能睡。
    想着轻轻走到了床前,见床上有一棉被,白如云顺手拉起,给她盖在了身上。
    他这一霎那,心情十分沉重,自己暗想着,对于眼前的哈小敏,本来谈不到什么感情,可是却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
    他愣愣地看着床上这个姑娘,心情沉重地思念道:“这姑娘也同我一样的可怜……她自小就失去了娘……只跟着她的爸爸……”
    “她任性、娇嗔,有时虽是爱施个小性,可是不可否认的,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白如云深深地皱着眉头,望着床上的她。
    床上的小敏,却是恬静地微笑着,那微微弧形的嘴角儿,有时向上动一动,虽在睡梦之中,仍可看出那浅浅的一双酒窝,长长的睫毛,在又细又弯的娥眉之下,更增加了青春的妩媚,几根青丝散乱地拂在晕红的面盘儿上,那么随风飘动着。
    白如云不由冷笑了一声,心道:“你倒是不当回事儿……”
    可是那先前的一番震怒,此刻竟自消散得没了影儿,他在她床前站了一会儿,心中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把她叫醒,可是当他把手方一伸出去,他又不禁慢慢地收了回来。
    同时,目光一转,无意间,却见她手心抓着一个纸球儿,白如云不由心中一动。
    白如云轻轻伸出二指,把那纸球儿从她手中夹了出来,哈小敏口中嘤咛了一声,微微转动了一下身子,又唾了过去。
    白如云拿着这纸团,觉得热热地,心中怀疑道:“这里面到底是写些什么?”
    当时迟疑了一下,遂把这个纸团儿打了开来,再往那纸团儿上一看。
    他不由立刻脸色红了,俊目一扫榻上的小敏,心中却想道:“真可恨,她怎么把这东西也翻来了?”
    原来那发皱的纸上,写着一笔秀丽的字迹,是:
    “白云深处曾为客,
    青萍随波任浮沉,
    ……”
    正是伍青萍离开此处时,所留下的笔迹,怎么会到了这姑娘的手中?
    白如云忙把这纸团揣在了怀中,面色不禁有些讪讪,他冷冷的目光,注视着床上的小敏,心中由不住连想起道:“怪不得她对我突然变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唉!真是一个可怜的姑娘……”
    想到此,他不禁双手互捏,在房中踱了一周。
    这是一番烦恼的思虑,古往今来多少圣贤豪杰,也许他们能日理万机,但是所不能当机立断者,唯此恼人的情思耳!
    白如云踟躇了一阵,愈发觉得眼下的事,难以处理了。
    可是他毕竟是一个异于普通人的人,在感情上来说,他也可说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他想到了青萍,想到了那紧系着自己内心的姑娘,立刻使他意念坚强了起来。
    他回过身来,频频皱着双眉,暗暗地想:“我白如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这一生,我只知我要做什么,我必须做,可是却决不能被儿女柔情所牵制,尤其是不能一错再错……”
    “最不该的是,我爱上了伍青萍,可是我既然爱上了她,一任天涯海角,或海枯石烂,决不能转移我对她爱的初衷。”
    他紧紧地咬着一口贝齿,又回目看了一下床上的小敏,虽是楚楚可人儿。
    但他却接下去想道:“……不论她是如何痴心,不论她怎么可爱,我都不能对她心存异心……否则我将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了!我决不能改变!”
    他心里这么想着,果然意志又坚定了不少,自己用手加额,紧紧按了按,忽然床小的小敏又翻了个身儿,她口中含糊地道:“小云哥……小云哥……”
    白如云不由陡然一惊,急速转过身来,却见哈小敏仍是闭着水汪汪的双目,哪像是方才痛哭过的样子,这两句话,却是她梦中的呓语。
    白如云一任是铁铸的汉子,到了此时,也不禁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然之感!
    诸位,白加云真如同笔者手下描叙的那么冷酷无情么?
    不!他绝对不是!相反地,他有火也似的热情,和浓厚的感情,只是他一直把它们压制在内心而已,或许说他表达的方式,是异于常人罢了。
    这些都是由于他有着过份凄凉的身世,和崇高至上理想的目标,因此久而久之,养成了他这种孤僻的怪性,和异于常人的情感!
    可是,他到底是一个有感情的人,这是不能令人否认的!
    哈小敏这两声“小云哥”,声音是那么脆弱婉转,可是却似两支冰箭也似的,深深刺入了白如云的内心,他脸色带出了一片诚恐惊惶之色!
    他这一生中,从来没有这种经历,甚至连类似这种的经历都不曾有过!
    他几乎不敢再在这里留下来了,当时移动了一下脚步,可是梦中的小敏,却似有意捉弄这个少年也似,她断断续续地由口中又说道:“我……小云哥……你不要走,不要走!”
    她口中这么叫着,娇躯竟自猛然由床上坐了起来,人也醒了,原来竟是一个梦。
    她微微吟哦了一声,睁开了那双含露也似的晶莹阵子,一双玉臂向后撑着。
    突然她惊叫了一声,道:“小云哥……你真地在这……里?这……”
    白如云这时神色极不自然,他本已回过了身来,哈小敏这么一叫,他反倒不好再走了。
    当时脸色微红地点了点头道:“我是在这里……你……”
    哈小敏不由低头一看,自己是坐在床上,而且身上还盖着一床薄被,不由微笑道:“小云哥!这被子是你为我盖的?”
    白如云摇了摇头,脸色微红地道:“我……没有!是你自己盖的。”
    哈小敏秀眉微皱,自语道:“奇怪啊,我记得没有盖呀!”
    她一面揭开被子,由床上下来,微微笑道:“小云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也不叫我一声,多不好意思……”
    她一面说着,一面自桌上倒了一杯茶,双手送到白如云面前,就好像是在她自己家里一样,白如云这时本已落座,见状哼道;“姑娘不要客气,还是你自己喝吧!”
    哈小敏脸色微红,说道:“我自己再倒!”
    她一面说着,还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瞟了白如云一眼,就杯呷了一口,口中还叫道:“好凉!”
    又看了白如云一眼,笑道:“我最喜欢喝凉茶,冷冷的,真过瘾,小云哥,你呢?”
    哈小敏自言自语说了几句话,人家也没接碴,她倒能从容应付,又喝了一口茶,眨了一下眼睛道:“小云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呀?……”
    可是话一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这句话说的有些多余,不由自己暗暗地忖道:“废话,人家睡了还来?”
    当时不由低下了头,她转着一双明亮的大眸子,只扭着一双脚尖。
    一双凤目来回地盘弄了一会儿,空气仍然是那么平静,白如云仍然用着晨星也似的一双眸子牢牢地盯着她,也不说话。
    哈小敏盘弄了一会儿足尖,心中可不禁有些犯嘀咕,偷偷地展了一下蛾眉,往白如云的坐处窥了一眼,玉面禁不住地红了一下。
    当时笑了笑道:“刚才,你没来,我一个人……可真是吓死了,老是听见窗户响,也没见个人影儿……”
    白如云仍是不发一语。
    他永远是安静着他的智慧,要在静中去观察和分析一个人!
    哈小敏说了半天,白如云一句话也没接,她心中又惊又怕,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时秀眉微微一皱,但霎时又恢复原状。
    她小心眼里不由想:“反正我给他装糊涂到底!”
    想着抬起手理了一下秀发,回眸—笑道:“小云哥!你看我头发乱不乱?”
    白如云这时似是又好气又好笑,只面上一点也不带出来,哈小敏嘟了一下嘴道:“不理人就算了!”
    说着走到一张古铜镜前面,独自在镜前搔首弄了一会儿姿态,把一蓬秀发一会儿弄高,—会儿又弄低,嘴里冗自不停地念道:“讨厌死了,找找剪子把它都剪了!”
    不想这话。出口,只听见“叭!”一声,一溜白光一闪,小敏脚前落下一物。
    哈小敏不注意,不由吃了一惊,口中“唷!”了一声,后退了一步。
    再低头一看,原来脚前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把白光闪闪的小剪子,是白如云顺手自桌上拿下丢过来的。
    哈小敏不由玉面一红,斜目膘了白如云一眼,半差半笑地道:“怎么!这句话你听见了,真叫我剪头发?你呀!你真是个大坏蛋!”
    说着把那小剪子拾起,不想目光一扫,只觉得这剪刀形状特别,颇为小巧玲戏,雪也似亮,不由看一眼,这一看,她可马上不笑了。
    只见那雪亮的刃口柄边,有一个小小的“萍”字,她秀眉一皱心想:“这不是青萍姊姊用的暗器‘金风剪’么?”
    当时不自然地笑了笑,嘴角微微一撇道:“这是萍姊的暗器嘛?”
    说着,顺手往桌子上一丢,白如云本是顺手由桌上拿起丢过去的,例还不知是伍青萍留下的暗器,当时闻言不由往桌上瞟了一眼。
    哈小敏哼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眼睛只会看前面呢!”
    白如云不由俊脸一红,这才点了点头道:“你的话也该完了吧!”
    哈小敏忍不住“噗嗤!”地笑了一声,忙用手捂着樱唇,一面娇哼道:“谁叫你一直不理人家呢?”
    白如云冷笑了一声,说道:“小敏!你不要太随便了,你要想到你现在的身份和立场说话才好!”
    哈小敏后退了一步,小手一捂嘴道:“暖呀!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呀?”
    白如云不由双目突地一睁,射出了逼人的冷光,哈小敏心里一惊,叫了声:“小云哥……”
    这一声小云哥,果然有点用,白如云立刻不由软了不少,他仍然忿忿地盯视着她。
    哈小敏眼圈红了一红,低下头道:“小云哥……你还要生我的气呀?我……我已经知道错了!”
    白如云这时站起了身子,冷笑了一声,道:“哼,知道错了?你知道个屁!”
    哈小敏抬起头,眨了一下大眼睛,道:“真的……我不骗你!”
    说着话连声音都抖了,白如云这时站住了脚步,冷冷地说道:“小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大胆?”
    哈小敏脸色绯红地道:“我胆子很小……小嘛……”
    白如云冷笑道:“很小?”
    哈小敏怔怔地点了点头,白如云上前一步,说道:“好!我问你,你凭什么把南水打伤了?”
    哈小敏心中暗道了声:“糟糕,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
    当时红着脸辩道:“没有打伤……我只是点了他的穴……”
    白如云寒着脸道:“点了穴还不够?北星、南水是我贴身的小童,你打伤了他,跟打伤了我是一样!”
    哈小敏心想:“这倒和南水的论调差不多。”
    当时脸红红地说不出话来,白如云又冷笑了一声道:“平常我对你一再容让,你倒以为我怕了你,哼!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了你!”
    哈小敏哭丧着脸儿,半天才说道:“那……小云哥!你要怎么罚我呢?”
    她忽然笑了笑,往前跳了一下道:“这么吧,你罚我站好了!”
    说着她马上跑到了窗口,笔直地站在窗前,一面回过脸,笑道:“我站一夜好不好?”
    白如云冷笑了一声,哈小敏马上改口道:“随便你甲我站多久,你不叫我走,我就在这里站一辈子……好不好?”
    白如云哈哈大笑了几声!
    哈小敏还以为他不生自己气了,不想白如云笑声一敛,厉声叱道:“哈小敏,你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已经说过了,天一亮,你就乖乖跟我到牢房里去……”
    哈小敏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姿态,道:“好罢!随便你罢!反正我已经跑不了啦!”
    白如云见她这种不在乎的姿态,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当时恨恨地道:“你本来可以逃走的,但是你为什么不跑?”
    哈小敏不由慢慢低下了头,她苦笑了一下道:“反正我在哪里都是一个孤单可怜的人,我又何必跑?”
    白如云对于她这句话,倒是出人意料之外,当时怔了一下,遂道:“小敏!我真不知你现在会变成这样?你怎么会变了……从前你不是一向很快乐吗?”
    哈小敏抬起了头,幽怨地看着他,苦笑道:“小云哥,这不该来问我,应该问问你自己!”
    说着她眼圈一红,又要落下泪来;白如云不禁呆了一下,其实小敏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他只须略微想一下,也就知道她话中之意了。
    只是他却对这问题不敢过深去思索,只怕令自己陷于苦恼之中!
    他摇了摇头道:“我怎会知道?”
    哈小敏鼻一酸,又落下了几滴泪,她用噙满了眼泪的一双大眼睛,看着白如云。
    只见白如云今夜穿着愈发俊逸,一袭雪白长衫,自左胸一直到下摆,绣着一丛墨竹。
    白如云那种挑出的两弯眉毛,就似两条飞龙,淡浓适宜,衬着那一双星星也似的眸子,宽阔的双臂……如贝的一口细齿,英姿讽爽,虽是在沉默中,但那种好男儿的豪气却纵横于斗室之间,哈小敏不敢过于对他逼视。
    “他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他是人中之俊……”
    哈小敏这么赞叹着他,可是:“他却是一个冰冷无情的人……”
    哈小敏又低下了头,她似有万种幽怨,可是此时竟是一句也吐不出来,白如云冷笑了一声道:“小敏!我们是邻居,我们两家和平地相处下去,你可不能任意胡来,这一次我把你父女关起来,只不过是对你们一个小小的惩戒,今后要是再有这种类似情形,哼……”
    他站起了身子,冷笑了一声道:“那可怪不得我要不客气了!”
    他说着话,大袖一挥,人已蹿窗而出,全身落在了竹栏之上!
    夜风展动着他那一袭儒衫,宛如画上仙人一般。
    哈小敏又叫了一声:“小云哥……”
    可是她的小云哥,却是没有理他,身形如箭也似地投向了水面,沉沉黑夜里,荡起了他凄凉的歌声:
    “悠悠天地心
    凄凄断肠人
    我有千腔仇
    世人皆我敌
    ……”
    哈小敏又叫了一声,扑到了竹栏边上,哪里有白如云的影子,她不由扶着栏干,把脸埋在双臂里,喃喃自语道:“狠心的小……云哥……狠心的……”
    龙匀甫自认识了哈小敏之后,给他心中带来了无比的困扰,只要一闭上眼睛,小敏那亭亭玉立的影子,就浮上了他的眼帘。
    这种现象,他想起来十分可怕,可是他虽自命一世奇侠,却不能控制他自己的感情,这一夜,他总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他和伍青萍,很小的时候,虽然在一块玩过,可是那印象也是模糊得很,再说,二人之间有什么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对伍青萍,他只是在名义之上有责任,既然是自小就订过婚,有了婚约,龙匀甫就得负起这个准丈夫的责任来。
    因此在他骤听了伍青萍被掳的消息之后,自然十分震怒,不过千里迢迢地来到了此间,竟是扑了一个空,尤其可恨的是,竟连伍青萍的面也没有见到,她居然先自偷逃了,龙匀甫每想到此,总是费解十分。
    正在这个时候,他见到了哈小敏,她美丽的姿态,大方的谈吐,无形中已占满了他的内心,甚至于有时候他已把陌生的伍青萍忘了。
    现在他用大部分的时间,去思念这个他认识了不久的哈小敏,却用一小部分时间去想那个理论上是他妻子的伍青萍,至于他本身的伤处,反倒是不放在心上了!
    晚上花姑为他撑上了灯,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低笑道:“龙相公气色好多了!”
    龙匀甫点点头道:“这几天,可把你们累坏了,我也该好了!”
    花姑笑下笑道:“其实我是没什么,我们小姐倒是累了点儿!”
    匀甫脸上微微一笑道:“是的!你们小姐为了我受累不少,等我好了以后,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花姑娘倒了一杯茶,又走到他床前,皱眉道:“你可知道我们小姐……”
    说到此,她竟突然把话中途停住,阔口一咧,嘻嘻一笑道:“我的话是怪多,无怪我们小姐说我,我知道我就是有这个碎嘴子的毛病!”
    龙匀甫只听她一提到小姐,病仿佛立刻就轻了不少,谁知她这句话,却又只说了一半,当时不由大急,忍不住追问道:“你们小姐怎么?……”
    花姑咧口一笑,不好意思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等会儿我们小姐又要怪我多话了!”
    龙匀甫忍不住问道:“没关系,你说出来,我不告诉你们小姐就是!”
    花姑看了左右一眼,吞吐了半天,才嘻嘻地笑了笑,遂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你可知道我们小姐要下山去了!”
    龙匀甫不由一怔,遂道:“下山?她……她什么时候下山?”
    花姑不由“噗!”地笑了一声,龙匀甫不由俊脸一红,忙把目光转向一旁,却听花姑粗着嗓子道:“你别急,就是要下山也要等你伤好了以后,现在只不过顺口一说而已!”
    龙匀甫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当时不由看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心中却由不住想道:
    “不知道她为什么好好地要下山去?不过……”
    他转念一想,心中却不禁大喜,暗付:“她既下山了,以后少不得还会和我碰着,岂不较在这地方好得多!”
    想到这里,不由眉舒目张,微微笑了起来,花姑见状,不由皱了一下眉头道:“相公你笑什么?”
    龙匀甫才知道自己,竟是失了常态,笑了起来,当时不由涨红了脸,吞吞吐吐道:
    “我……没有呀!”
    花姑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出来,当时心中不由一动,暗讨:“这小子果然是对我们小姐有情了!”
    当时抿嘴一笑,也不说破,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花姑也就退出去了!
    龙匀甫心中一直惦挂着小敏,只是今夜她一直没有来,不要说她没来啦,就是连她的声音也没听见,龙匀甫不禁心中十分纳闷。
    他有意地把呻吟之声放大,可是这一次,就是没有一点用,连哈古弦也没有出现,最后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对着床前那盏油灯,不由苦笑了笑,心想:“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样了?”
    想到了以往那些英雄气概,不禁喟然长叹了一声,拼命摇了摇头,当时把油灯的光拨暗了些,翻了个身,把眼睛闭上了。
    可是他脑子里全是哈小敏的影子,竟是无法入睡,奇怪的是这偌大的一所宅子里,竟是一点没有声音,像是一个寂静的山洞一样的冷清。
    龙匀甫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思绪,紊乱成乱七八糟的一团,简直是无法入睡,他试探着运动调息了一番,觉得运功自如,身上气力也恢复了不少,他知顶多再有七八天,也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可是紧跟着问题就来了,伤好了又该如何呢?再去找白如云?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暗忖道:“白如云却是武技高我一筹,再打也是打不过他的,反倒徒受其辱!”
    当时睁开双目,不由发了一会愣,这个问题本来他并没有十分地去深思,可是此时这么一思索,不由感到非常为难了!
    也正在这个时候,他耳中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龙匀甫本未入睡,不由立刻止住了思潮,仔细地倾听下去,果然那声音发白室外。
    似乎是有二人在争辩的口音。
    龙匀甫不由立刻坐了起来,把几上的灯光拨亮,据他估计,此时时刻差不多己快接近子夜,如此深夜,怎么还会有人吵闹?何况尚在哈氏父女的居处,这似乎是有些奇怪了!
    龙匀甫不由皱了皱眉,那声音更清清楚楚地传入他的耳中了。
    他听到花姑的口音此道:“喂!朋友。你怎么不讲理?要见我们老爷,明天再来,今天是真的不在家!”
    跟着另一个极为怪异的冷笑之声,一人细着嗓子,尖声尖气道:“你这个女人是谁?这么多管闲事?哈老头子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只等闪开了,我老人家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惹急了,可有你好看的!”
    龙匀甫不由心中一惊,暗付:“这人怎么如此大胆?哈古弦可不是好惹的!”
    想念之中,又听到花姑厉叱一声,似乎已动了气,另听到那尖声尖气老人的嘻笑之声,看情形,像是花姑没有占着什么便宜。
    紧跟着,却又听到花姑大叫道:“老鬼!你竟敢自己往里闯,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跟着风门格格的一声大响,似乎有人闯了进来,龙匀甫不由大吃了一惊,心说这人胆子也太大了,竟能破门而入,主人父女既不在家,自己虽是在此疗伤,可是又焉能坐视着来人如此横行。
    当时心中一急,不由顺手在枕下,把长剑抽了出来,右手一按哑簧,“呛!”一声,生光耀眼的一口长剑已亮了出来!
    他这里长剑才一出手,已听见冷冷一声大笑道:‘好小子!你倒享福,可把我们三个老家伙急坏了!”跟着入影一闪,龙匀甫惊魂之下,床前却多了一个干瘦的老头儿。
    这老人一头乱草也似的白发,最奇的是却结得一头小辫,散搭在前后左右,面色苍白,又瘦又高,领下三绍羊须,却也同样结着三根小辫子,那样子却是怪异已极,身着一袭短过膝头的长衫,说青不青说白不白,足下是高筒白袜,一双芒鞋,简直是不伦不类。
    龙匀甫匆匆向这人一打量,不由又惊又喜,当时大叫道:“师父,是你老人家呀!”
    这老人嘻嘻一笑道:“好猴儿崽子!你还想给我动家伙不成?”
    龙匀甫不由脸一红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到这里来了?”
    说着匆匆把剑收回了鞘中,这时那花姑却由室外猛然扑了进来。
    龙匀甫见花姑这时脸色已涨成紫红颜色,头发也开了,她手中执了一口寒光闪闪的鱼鳞雁翅刀,一进室门,不论三七二十一,口中叫了一声;“老鬼,你看刀吧!”
    花姑似乎已为这老人气红了眼,一进门就直朝着这老人扑去。
    掌中更是丝毫也不留情,由上而下“力劈华山”,搂头照着老人就劈。
    这怪老人口中惊叫了声:“好凶的娘们!”
    他口中这么叫着,只见他那细如竹竿也似的身子猛然向外一扭,就像麻花也似地扭了个圈儿,最奇是双足仍立在原处,连动也没动一下。
    花姑这一日刀,却是擦他衣服砍了个空。
    丑女花姑一刀落空,已看出了来人果然大有来头,无奈羞刀难入鞘,连番被这老人戏耍,已气得忍无可忍,当时忙向外一抽刀。
    她用心是想,把这一刀末尽之势改劈为削,直斩对方中盘。
    可是这突然现身的怪老人,本身已是武林中传奇末见的人物,那一身杰出的功夫,可说是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境地了。
    花姑这一刀虽是又猛又险,可是在怪老人眼中,真是视同儿戏一般,休想伤他分毫。
    花姑的刀势方改,老人已嘻嘻一笑道:“好娘们,你这是给老头子玩命!”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势仍是原样,可是左手一翻,大袖上却卷起了一股疾风,只听见“呛!”的一声,正卷在了花姑手中这刀口上。
    只听见花姑口中“啊唷!”了一声,身子通通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她手中那口刀,更是“呛啷啷!”的一串大响,被老人这么一卷之力,飞出了丈许之外,撞在了石壁之上,击得火星直冒。
    龙匀甫见状,不由又惊又急,当时大喊道:“花姑快住手,那是我师父呀!”
    花姑这时为怪老人袖上劲风一连逼退了七八步,差一点坐倒在地,早已无名火起。
    她生平火性最烈,生就一副可杀不可辱的脾气,素日就是哈古弦也要顺着她一点,一个闹不好,她可是出口就骂人。
    今日无缘无故为一个陌生的老人,这么戏弄一番,这口气,她又岂能受得了?
    当时早就哇哇怪叫了起来。
    龙匀甫说完这句话,她倒是愣了一下,可是那老人却嘻嘻一笑道:“你这两手还想给我老人家递爪子?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
    龙匀甫不由忙道:“师父!你老人家少说几句吧!”
    不想他这句话尚未出口,花姑又再次怪叫了一声,扑了上来。
    她这次却是双手齐下,用“金豹露爪”的招式,十指齐开,分向老人两肩头上,猛然抓了下来。
    怪老人冷笑了一声道:“说你递爪子,你倒还真用爪子!”他说着话,身形一转,快如电闪星掣也似的,只一闪,已飘出了丈许以外,人已到了墙角。
    花姑这一双手,可又是落了空。
    她从门口到现在,一连施了七八招厉害的招式,却是连对方衣角也未沾一下,心中不禁又惊又怒又怕。这时不由顿了一顿,只把一双赤红的眼睛,紧紧盯视着那墙角的怪老人,喉中呼呼有声。
    这怪老人此时,却是仰头一连怪笑,他生就一副大嗓子,这一连怪笑,如同枭啼也似的尤其是在静夜中,真令人汗毛悚然!
    龙匀甫也不由吃了一惊,当时叫了声:“师父!你老人家可造次不得,这是哈古弦老前辈府上的人,你……”
    怪老人笑声一敛,斜目看了床上,尖叱了一声:“小子给我住口!”
    龙匀甫不由吓得一呆,知道这位师父,可也是动了怪脾气了,今天活该花姑倒霉。
    无奈自己身受此间主人父女如此大恩,报答尚来不及,如何敢如此得罪?
    当时不由急得脸上变颜变色,只是却又奈何不得,只急得双手连搓。
    那怪老人冷笑一声道:“哈老魔有几个脑袋,竟能如此待我这老朋友!哈!”
    他尖笑了一声,一双深凹在眶子里的眸子,向花姑一扫,冷焰逼人,露出一口白牙道:
    “好个丑妇,来!来!来!你就把你一身本事,都施展出来。我老头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今天我倒要为你的主人,好好管教管教你一下子了!”
    他说着话,身子依然是纹丝不动。
    这时花姑已把落地的刀拾起来,老人的话,她听在耳中,早已是气愤膺胸,可是她心知这老人一身功夫,竟似还在主人哈古弦之上,自己万万也不是对手,只气得紧紧咬牙切齿,一双红目之中几乎要冒出了火来,龙匀甫见状不由急得发抖道:“花姑,请看我面子……千万不要……”
    话尚未说完,只听花姑大吼了一声,道:“我与你这老狗拼了!”
    龙匀甫不由“啊!”了一声,刀光闪处,花姑早已扑到了老人身前。
    龙匀甫这一声还没有叫完,只听见“呛!”一声,跟着黑影一闪,再看自己师父,已全身倒贴在了房顶之上,花姑这一刀,却是砍在了石壁之上,直震得手腕发麻,手中刀又差一点落地。
    她怒目上视,房上怪老人却向下一坠,只凭右手三指,轻轻捏着一块石头,竞把全身半吊在高空,晃来晃去,摇个不停。
    这种“老猿坠枝”的轻身功夫,在屋顶上如此施展,可足以惊人了。
    花姑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老鬼,你欺人太甚!”
    她如同疯了也似扑上,这一次,却是一跨步,掌中刀“点天灯”猛然向上一挑。
    怪老人嘻嘻一笑,身形旋身而下。
    可是,花姑早已料到达一点,她一声不哼,猛然把使出去的刀,向回用力一带,足下一抢步,“唰”地也是一个大转势。
    身子可是已跟着到了怪老人身边,她心中想到:“这一次看你再往哪里跑?”
    思念之间,手下可丝毫也不敢怠慢,当时一拧刀把,刀花一闪,鱼鳞雁翅刀已乎过了刀身“秋风扫落叶”,只听见“飕!”一声,刀身上是一片白色的寒光,如同一条玉带似的,直向怪老人腰上猛然缠了过去,势于是又猛又疾!
    那怪老人,此时面目是向着另一面,花姑刀到,可说是他根本没看见。
    可是这位一代奇人,毕竟功力有异一般,他鼻中只微微哼了一声。
    花姑刀到,他猛然一个拧身,刀口已到了他腰上,这可是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刻了。
    就听他口中叱了声:“来得好!”
    猛然见他伸出一只干瘦如柴的手,只向刀身上一拧,无巧不巧,却正捏在了花姑的刀刃之上,这种惊人的手法,巧妙可是到了绝顶,只要差上一丝一毫,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花姑大惊之下,向回一夺刀,无奈这刀口虽是为老人二指捏上,却如同是挟在了万钩的铁壁缝中一般,一任她用尽了全力,休想摇动分毫。
    她这里奋臂施力,那怪老人却嘻嘻冷笑道:“怎么着?你服气了么?”
    花姑用力摇了两下,仍丝毫不动,怪老人倏地一翻左手大袖,喝了声:“去吧!”
    大袖向外一翻一扬,花姑可真听话,顿时通通一连又退好几步。
    这一次却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怪老人低头看了手中钢刀一眼,目开一线,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破铜烂铁也要伤人?”
    他说着话,右手已贴在刀面之上,猛然见他双目一张,喝了声:“断!”
    只听见“啪!”一声,那口厚有三分许的鱼鳞雁翅刀,竟自为老人这种神力,从中一断为二,他猛笑了一声,顺手向后一丢,“当!”的一声。
    花姑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时之间竟自呆呆地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力量站起来了。
    老人望着她龇牙一笑,回转头对龙匀甫看了一眼,哼了一声道:“小子!别看热闹了,还不下来收拾收拾跟我走路,等会老帮子回来可麻烦!”
    龙匀甫对师父这种举动,万分不满意。可是他却不能表露在面上。
    当时叹了声,道:“师父你这是何必?……”
    怪老人一翻眼皮道:“哪来这么多话,你倒是走不走?我老头子跑几百里路来找你,可不是闹着玩的!”
    龙匀甫不由皱了一下眉。
    怪老人不由摇头一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原来是受着伤,难怪睡在床上呢!怎么样,要不要紧?”
    说着已走到床前,伸手把在他手腕子上,略微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好家伙!
    伤得还不轻呢……不过大有起色了!你是怎么搅的?”
    说着一双眸子,上下在他身上乱转着,龙匀甫不由叹道:“师父!不是我说你老人家,这一家人,可都是弟子的恩人,你老……唉……”
    说着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光向一旁窘态毕露的花姑瞟了一眼。
    怪老人不由脸色一红,这才想到,自己果然行动太冒失了,那琴魔哈古弦虽和自己有一面之缘,可是如此折辱他的家人,恐怕哈古弦也势难和自己甘休?
    当时不由伤了一下。
    可是这三百老人,避居滇、贵已久,养成了一副怪僻偏激的个性,凡事只知任性去做,很少想到是否应该,至于要叫他向一方低头,那却是万万别想的事情。根本是不可能!
    此时虽想到了这事情,是自己做得有失风度,可是并不后悔!
    当时脸红了一下,又冷笑了一声道:“她自己动手打人,又怪得谁来,哼,哈古弦有什么了不起,他要不服气,却叫他到滇西来找我好了!”
    话声一完,他猛然叱了一声:“来得好!”
    只见他右手向外一挥,“叮当!”一声,一对瓦面透风镖,却被他大袖挥了出去,在墙上撞得火星直冒!
    紧跟着花姑朝他扑了上来。
    龙匀甫真料不到,这花姑竟是如此难缠,居然是接二连三地袭击,谁知她那身功夫,比起这位水梦寒师父来,那可真是差得太远了。
    当时唯恐她又要吃亏,不由叫道:“花姑使不得!”
    可是一言甫毕,只觉人影一晃,跟着“噗通!”一声,花姑已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怪老人却是双手负袖,连连地冷笑不已。
    龙匀甫这时一撩被子,已下了地,大惊道:“她……怎……么了?”
    水梦寒冷笑了一声道:“放心,她死不了,我只点了她的穴道,两个时辰后自会醒转……”
    他看了地上的花姑一眼,冷冷地点了点头,接道:“这倒好,省得再麻烦!”
    龙匀甫才算放下心,可是心中到底不是味儿,当时又叹一口气,看了这位师父一眼,摇了摇头道:“你老还是这个脾气,她一个看门的女人,何必和她—般见识……”
    水梦寒本是一肚子气,此时再被龙匀甫这么一埋怨,不由勃然大怒。
    只见他双眼一瞪,方要发作。
    龙匀甫不由吃了一惊,他知道这位师父若要惹翻了,那可是不得了,或许把哈古弦这所房子也给拆了,那时候自己可是得罪人家更大。
    当时不由忙改成了笑脸,松口气道:“得了,你老人家松松气吧,大老远跑了来,何必呢!”
    水梦寒本已要发作,闻言不由转了一下眼珠,死死盯着龙匀甫,看了一看,才没好气地道:“还不都是为了你这小子,我没说什么,你倒怪起我来,惹火了我,把他这鸟房子给他砸了,他又能怎么样?”
    龙匀甫闻言,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说:“乖乖!我一点也没猜错,这玩意可是来不得!”
    当时忙陪笑道:“师父这可施不得,你老不是找我吗?现在不是找着了,我跟你走,不就没事了,可别砸人家的房子!”
    水梦寒这才化怒为喜,当时重重地在龙匀甫身上拍了一巴掌,怪笑道:“你早跟我走,不就没事了?来!我背着你。”
    龙匀甫一心想见哈小敏一面,可是真要是现在哈氏父女回来了,那还真不能想像,说不定也和这位师父翻了脸!
    想到这里,他可真是不能留在这里了,不由望着水梦寒苦笑了笑,叹道:“你等等,我还得整一整呀!”
    水梦寒翻了一下眼皮道:“你有多少东西,还用得着整?”
    龙匀甫顾视了左右一下,确是除了一口长剑以外,别无长物,不由皱了一下眉头道:
    “就这么样走了?”
    水梦寒怔了一下道:“不这么走还怎么着?还真要我砸他们房子?”
    龙匀甫对这位师父,可真是哭笑不得,当时又笑又气地道:“我在这打扰了人家好几天,人家还是我救命恩人呢!难道说,连走的时候,一个招呼也不跟人家打?”
    水梦寒短眉一皱,道:“哪来这么多的礼节,我老头子就不知道这些,你倒是走不走?
    不走我自己走。”
    说着一转身就要走,龙匀甫不由急道:“师父你别急呀!”
    水梦寒转过身来,尖声道:“那哈老头子不是不在家么!你怎么打招呼?”
    龙匀甫苦笑了一下,道:“得了,我方才是急昏了头脑,已经把人家得罪到了家,还打什么招呼!”
    水梦寒看着这个爱徒,一时愁成这样,不禁嘻嘻笑道:“小子,没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打了他佣人吗?谅那哈老头子度量还不至于这么小,你何至于愁成这样?什么事都有我为你顶着,你怕什么?”
    龙匀甫心想:“人家度量小,要是你老人家,早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了?”
    想着不由哭丧着脸,点头道:“我不是怕啊!只是你老人家平白无故,惹了这个麻烦,认为太划不来就是了!”
    水梦寒尖声怪笑道:“你就别管我了,我们走吧!”
    龙匀甫定了定神,走到书桌前,见椅子四宝全备,当时抽出笔来,一面磨着墨,心想:
    “总要给人家留个字啊!”
    水梦寒已走了过来,伸手把笔接了过去,在现中饱浸墨汁,一面笑道:“好办法,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老人家给他留下一句话,也好叫他明白明白!”
    龙勾甫不由皱眉道:“还是我来写吧,你老人家……”
    水梦寒一瞪眼,道:“放屁!你算老几?”
    龙匀甫只好叹了口气,当时把纸铺好,道;“好吧,你老人家请写吧!要客气一点!”
    不想他说完话,却不见人来,当时忙回过身来,却是这位老人家,已将笔在粉墙上大书特书起来,龙匀甫不由大吃了一惊,口中“啊嘻!”了一声,心想:“这是干什么?还用得着在墙上题字?”
    遂听水梦寒哈哈一笑道:“你看看师父这字留得好不好?”
    龙匀甫忙赶上一步,举目墙上,水梦寒龙蛇飞舞地写着:
    “字示古弦老儿:
    小徒匀甫,今已带回,专此致谢。
    令仆对客不恭,代为薄惩,希
    不怪我!嘻!就此别矣!
    三百老人水梦寒壁书”
    龙匀甫宜看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内是叫苦不迭,暗忖:如此看来,这梁子是结定了!
    但老人既已留下字语,擦也擦不掉了,他不由气得钢牙紧咬,当时重重地跺了一脚道:
    “好吧!我们走吧!”
    水梦寒对壁观赏了一阵,嘻嘻一笑,就手一抖,已把手中毛笔抛了出去。
    龙匀甫这时已把剑背在背上道:“我们到哪去呀?”
    水梦寒一翻眼皮道:“自然是回去呀,你这小子居然连家也不想回了,莫非哪个小姐把你给迷住了?”
    这虽是一句戏言,却是无巧不巧,正说中了龙匀甫的心病,当时不由俊脸一红,呐呐道:“你老人家别打趣了,弟于是来办事来的,如今事也没有办好,怎么能走?”
    水梦寒龇牙一笑道:“不就是伍家那点事么?这个你放心,我们三个老的这一次都出来了,我们是各人办各人的,我只管找你,我着了我是什么都不管了。’”
    龙匀甫不由一惊道:“三位师父都出来了?”
    水梦寒尖笑了一声道:“还不都为了你这宝贝徒弟,我们这三百老人一生只收了你这一个好徒弟,有一点事,那还不全军出动?真把你给宠坏了!”
    说着连连晃着头,那满头小辫子,就像是小鼓槐也似地舞了起来。
    龙匀甫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心愿:“这三位老人家何至于全体出动,就是对付白如云,来一个也够了,这可真想不透!”
    他也知道,自己这三位师父,一个个都是怪异到了家。
    最难惹的是那三师父星潭,平日对自己更是宠爱得无微不至。
    她这一次要是知道自己受了伤,那还得了?
    当时他想到这里,不禁深深皱着眉头,生恐另外二位老人家已闯下大祸,以至于不可收拾。
    水梦寒见他立着直发楞,不由咦了一声道:“小子!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发愁?”
    龙匀甫这时,真是有话说不出,他虽是惧白如云,可是由于哈小敏的缘故,他却不愿过于对他深究,此时突闻木苏和星潭也都下山来了,他们既是分头办事,难免就会找到了白如云那里去,万一要是有个好歹,那可真是自己的罪恶了。
    当时不由对水梦寒道:“师叔,白如云有个师父,外号人称墨狐子,姓秦名狸,这个人可扎手得很呢!”
    水梦寒哼了一声道:“不错,这个怪老道是有真功夫,可是哼哼,他要是敢惹上我们三个,那可是自我麻烦,你放心吧,你星潭师父有办法对付他,她是有名的智囊!”
    龙匀甫一闭眼,心想:“完了,果然是这位师父去了,这老婆子是有名的难惹,这说不定又要惹下什么祸?”
    当时不由忙问道:“大师父呢?”
    水梦寒笑道:“他也闲不下,他跟你星潭师父一块去了!”
    龙匀甫听说只是皱眉不语,当时看了师父一眼道:“我们走吧2”
    水梦寒这时已由身上掏出了一条丝带,先在龙匀甫身上转了几转,再往自己身上勒,身形半蹲着,往上一站,已把龙匀甫背在背上。
    龙匀甫在他身后问道:“师父!我们还去不去找他们?”
    水梦寒摇头道:“那是他们的事,我们是各管各的。”
    说着已走出了房子,龙匀甫不由回过头来,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这房子一眼,他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若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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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错中有错将计就计
    水梦寒背着龙匀甫出了石室,展动身形一路兔起鹘伏,直向山下飞坠而去,龙勾甫却是默默无语,所不能释怀者,却只是哈小敏的影子。
    他不由深深地皱着眉头,心中感慨地忖道:“我和她之间的缘分,只是这么一点点……
    这一别恐怕是再会无期了。”
    想着心中不胜悲感,真恨不得再回到那所石室之内,见见哈小敏,和她谈一谈才告别。
    可是有这位师父在场,这话可是说不出口,再者水梦寒已知自己订过亲了,断然是不会允许自己再和别的少女接近。
    因此有好几次,他话已到了唇边,却又临时忍住了,最后他不禁心中长叹了一声,暗想:“多情自古空余恨,一个伍青萍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可万万不能再结识哈小敏了,那一定是没有什么好结果……还是早早把这情念打消吧!”
    想着只好把心一死,安心地随着师父回返云南去了。
    笔者乘这师徒二人赶路之际,不妨调转笔头,回过来谈一谈白如云那边的情形。
    碧月楼那可怜的哈小敏,自白如云离开以后,她那一颗痴情的心,由不住片片碎了。
    这可真是恼人的一夜,她心中怀着数桩心事,哪又能睡得着呢。
    凄凉的长夜,衬着哗哗无情的流水声音,时有三两声枭鸟的夜鸣!
    小楼在夜风里吱吱地摇晃着,这是冷漠的长夜!
    哈小敏虽有一身功夫,可是到底是年幼的小女孩,脱不了一般少女的情怀,有些事情不去想也就没有什么,可是愈去想,就愈吓人!
    本来她胆子很大,可是猫头鹰一再地叫着,她立刻想到,从前花姑告诉过自己,猫头鹰半夜里叫,就要死人!
    她不由睁大了眼睛,在这房子里看了一遍,心里已有些胆虚了。
    偏巧今夜的风,似乎特别大些,那扇竹窗,由于白如云走得匆忙,没有关好,被风吹得开来开去,吱吱响个不已。
    哈小敏一古脑坐了起来,伸出手,想把床前那盏油灯燃亮些。
    可是,当她手方一伸出的霎那,她不由惊吓得全身一阵抖战,差一点怪叫了起来!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那窗前却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
    这人面对着床,灯光太黑,小敏一时却看不清楚,可是她突然的现身,竟是轻比落叶,哈小敏适在咫尺,竟是没有听出丝毫声音,再加上此时此景,哈小敏可真以为鬼怪出现了。
    一时之间,直把她吓得牙关咯咯直响,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人忽然怪笑了一声,午夜里那声音冷若坚冰,就连身为侠女的哈小敏,也再忍不住,吓得怪叫了一声,倏地向后缩了几步,颤声道,“你……你这老婆婆是谁?……是谁?”
    这老婆婆向前又走了一步,“嗤!”地笑了一声,露出了其黑如墨的牙床。
    哈小敏再也挺不住了,直吓得鬼叫了一声,双手猛然抱在自己头上,大叫道:“你……
    老鬼……不要走近我!不要走近我!”
    因为她的声音太大,那老婆婆似也怔了一下,果然站住不动了。
    她用右手二指,在唇上按了按,嘘道:“不要叫,不要叫!”
    哈小敏这时只觉得头皮发炸,身上一根根的汗毛都直竖起来了!
    她抖声道:“哎呀……你是谁嘛?”
    这老婆婆两手往腹上一抱,连连地怪笑了几声,倏地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手,在空中用又长又白的指甲,很快地写了一个字,道:“我姓这个……”
    哈小敏哪里看得清她写的是什么,由于此时,这老婆婆走近了些,她已看清了老婆婆的样子,她肯定地相信自已有生以来,没有见过这么丑怪的老婆婆。
    她那双眸子,分明已离开了眼眶,半垂吊在目眶之外,只要头一动,那双眸子也跟着晃来晃去,就像是一对小小的银铃似的!
    她头上的白发,又多又密又长,螺旋也似的,在头上挽了七八个发卷,只剩下尺许来长的乱发,一卷更披散在肩后,脸上皱纹层层相叠,每一掀唇满口没有一颗整牙,却露出其黑如墨的牙床。
    这确是一个形同鬼枭的女人,任何人乍一看她,也会为她吓出一身冷汗!
    哈小敏连眼泪都吓出了,一面抖声道:“你写的什么?……写的什么?是不是鬼字?”
    老婆婆“噗嗤!”一声笑了,她冷冷道:“小姑娘你不要怕,我是人不是鬼,不要胡说八道,小心我生气了,把你活活抓死!”
    说到“抓死”二字之时,她扬了一下手,哈小敏吓得又往后缩了一下!
    她呆呆地望着这老婆婆,抖声道:“你是人,怎么长成……这样?”
    老婆婆想是为了她这句话激怒了,只见她那一双银铃也似的眼睛,倏地向上一翻,射出了两股奇光,哈小敏不由用手捂着嘴,吓得“啊!”了一声。
    怪老婆子厉声沉哼了一声道:“我要不是看在我徒弟的面子上,就凭你这句话,也非抓死你不可!”
    哈小敏不由心中一动,顿时胆子大了些,她不由慢慢放下了手,道:“你徒弟是谁?”
    老婆子听到了徒弟二字,她立刻笑了,满脸的皱纹,就像是开了花也似的,全都展开了,可是多出的皮肉,像布片也似地都垂在下额,益发显得难看!
    她连连地笑了笑道:“我徒弟?嘻嘻……”
    哈小敏追问道:“你徒弟是谁呀?”
    老婆婆向前走了一步,她身子微微下弯,她脸上的表情,这一霎那,可说是怪相到了极点,那两弯杏眉,连连向上耸着,一面轻声道:“小姑娘,我说出来你脸可别红!”
    哈小敏心中一动,忖道:“我干嘛脸红呀!”
    当时转着那双大眼睛,怔了一下道:“我……不险红,你说呀!”
    老婆婆突地又直起了腰,右手摸着下巴,又皱了一下眉毛,道:“我问你,小姑娘,你可是被一个姓白的小子给关在这里?”
    哈小敏一怔道:“老婆婆,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老婆婆点了点头,自语道:“这就不错了……”
    接着她又连连地怪笑了几声,道:“我当然知道……”
    说着她又把身子弯了一些,神秘地笑道:“我问一个人,龙匀甫你知不知道?”
    哈小敏被老婆婆这种神秘的态度,搞得怪不自然的,此时突然听她问出龙匀甫来,不由脸色一红,呐呐道:“我……我知道……老婆婆你问……”
    老婆婆一伸手,笑了:“好了,好了,这就没有错了!”
    哈小敏不由眨着眼睛,心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那老婆婆笑眯眯地看着她,声音不像方才那么冷地说道:“小龙就是我的徒弟,小姑娘你知道了吧?”
    哈小敏不由吃了一惊,她久已领教过三百老人的大名,却不知道,竟是这个怪老婆子。
    当时忙由床上,翻身而下,对着老婆婆冉冉下拜,一面红着脸道:“原来是……老前辈,晚辈方才太失礼了。”
    这老婆婆一抡鬼爪,拢了一下披在肩后的白发,仰天一笑,说道:“照说嘛,这个礼是应该受的……”
    哈小敏行过了礼,心中不由嘀咕道:“我认识龙匀甫,也不过才几天,怎么会连他师父都知道了?”而且老婆婆口中话意,更透着无限神秘,真令自己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怔怔地站了起来,老婆子手一伸按道:“你坐下!”
    哈小敏心中说:“嗬,你倒成了主人了?”
    想着就坐在床边了,老婆婆伸手把桌上的油灯拨得大明,立刻这房子里就显得亮多了。
    哈小敏这才看清了,不由更吃一惊!
    可是老婆婆却露出如浓墨的口腔,笑道:“我要好好地蒌蒌(看看之意)!”
    说着上下打量了小敏一遍,不禁忘情地怪笑连声。哈小敏不由怔道:“婆婆你笑什么?”
    老婆婆一收笑容,连连点头道:“小模样不坏……我老婆子看看都喜欢。”
    小敏闻言,不禁玉面通红,当时粉颈低垂,对于眼前这怪老婆子的来意,她仍是如坠五里雾中,心中不禁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
    老婆子见小敏如此,不禁大声怪笑了几声,就好像是她自己家一般。
    哈小敏不禁在心中想道:“这老婆子胆子也太大了……她这么大声说笑,难道就不怕别人听到么?”
    哈小敏想着不由抬起了头,痴痴地看着她,这老婆婆一面笑,一面点着头道:“你还不认识我吧?”
    哈小敏又点头又摇头,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益显娇柔万态。
    考婆婆收敛了一下笑容,高声道:“我名字叫星潭!”
    哈小敏啊了一声,她脑中对这风尘怪姥的印象,可是太深了,平日父亲口中,把这位老婆婆说得几乎成了怪物一般可怕。
    她做什么事情,都喜独来独往,这星潭尚在十五六岁少女时代,即曾以“鬼女”的绰号名满江湖。
    百岁之后本已少出,偏巧倦游滇南之际,巧遇武林另外两个怪人,木苏和水梦寒。
    这三个怪物,平素都是一副狂傲的个性,一向是目高于顶,这一次却是例外,居然彼此一见,各自都倾心,一问年岁,三人竟都是整整一百岁。
    这情形突然触起了一段遐想,三人竟各自报生辰,在点苍山结拜为义兄妹,定义名为“三百老人”。
    这件事,立刻传遍了武林,闻者无不动容,尤其是绿林道上的人物,听到了这项消息之后,简直吓得屁滚尿流,盖三人之中,只出其一,已是不敢相惹的人物,何况三人这么一结义,那简直是不敢想像了。所幸三人结义之后,却是更少走动武林了,不久就收了龙匀甫这个徒弟。
    三百老人一生怪僻,全天下绝少投缘之人,所以虽年高百龄,却都未能收得一个弟子。
    此番由于木苏带回了这个徒弟,根骨智慧,俱都是极上之材。
    三老以垂暮之年,好容易喜获如此高徒,不由大喜,遂对这龙匀甫宠爱到了万分。
    三人各自抢着把绝技传授给他,有时为了抢援,常弄得彼此不快。
    可是有这位弟子从中化解,居然彼此倒也相安,十年后造就出了这位不可一世的少年侠客龙匀甫。
    只因为这龙匀甫幼受极宠,虽是天禀极上,却尚未尽得三老真传。
    这也是如今为什么龙匀甫的武功,稍稍差白如云一筹的原因,否则,白如云是否是他的对手,那可就难说了!
    三老之中,因是同年,以月分论之,木苏居长,水梦寒次之,星潭算最小。
    他们三人,一生之事多如天星,一时却是说他不清,容后慢慢叙出。
    可是就哈小敏道听途说的些许,此时见将起来,已不禁令她频频动容了。
    星潭此时自报了名字,咧口一笑道:“你只知道三百老人,小姑娘,我告诉你,那是我们三人的总称,我再告诉你一声,我们三人之中,任何一个人在外面行事,报名都是三百老人,其实,我并没有这么大岁数。”
    哈小敏点了点头道:“这……我知道。”
    星潭点点头道:“别人无所谓,你却应该知道。”
    哈小敏不由又怔住了。
    她想到今天晚上,怪事可真多,这位星潭老婆子所说的话,怎么句句令人费解。
    星潭说了半天,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茶壶,嘴对嘴地喝了几口,把茶壶放下!
    哈小敏怔怔地看着她,对于她一举一动,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的。
    星潭又顾视了左右一下,道:“我本来以为找你是件难事,所以自动地讨下了这个差事,却想不到一来就找着你了,这样也好,免得我又要大闹一番,这么样吧……”
    她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你跟我走吧!”
    哈小敏不由一惊,奇道:“星老前辈,你是要救我出去不是?”
    星潭点了点头道:“这是当然!”
    哈小敏先是一喜,可是后来却为难起来了,不由把一双蛾眉紧紧皱了皱,道:“这……
    这不太好……”
    星潭不由一怔,她后退了一步道:“咦!这是为什么?”
    哈小敏不由脸色大窘,她心中不由气道:“你这老婆子,何必要管这个闲事干什么?”
    当时皱了一下眉头道:“我父亲也被关在这里,我走了,他怎么办?”
    星潭仰天一笑道:“这个你放心,有人去救你爸爸[”
    哈小敏不由一喜道:“谁去救?”
    星潭不耐烦地道:“反正有人就是了,你这姑娘活太多,要不得。”
    哈小敏不由玉脸一红,初次见面,就被人家骂话太多,在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不大好意思的。
    星潭见小敏被自己说得低下了头,也不禁有些不大好意思,当时轻轻拍了她肩膀一下,道:“你爹不是外号叫金风剪伍天麒的伍镖头么?”
    哈小敏不由大吃一惊,忙二抬头道:“弄错了……哎,你老人家全弄错了!”
    星潭不由退后了一步道:“什么错了,他不是个保镖的,是个什么?”
    哈小敏这时才知道,原来她把自己当成了伍青萍,怪不得问长问短,还当是他徒弟的媳妇儿呢?
    当时不禁又气又笑,忙由床上站了起来,笑道:“老前辈,你老人家别搞错了,伍天麒不是我爸爸,我姓哈,我是哈小敏。”
    这话才一说完,那老婆婆立刻满头白发,一根根地直竖起来,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哈小敏见她这生气的样子,可真是吓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全凸出到目眶以外了,射出冷冷的奇光,再衬着她那副怪相,真令人不寒而栗!
    哈小敏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抖声道:“本来嘛……是真……的!”
    话还未完,就听见一声怒叱,跟着她只觉得双臂一阵奇痛,已被星潭一双白骨瘦爪,紧紧地抓住,她那苍白满叠皱纹的脸,已逼近在她脸前。
    哈小敏几乎吓得要哭,她挣了一下,畏缩道:“你……要怎么嘛?”
    星潭倏地一抬双臂,哈小敏己被她举在半天之上,就听她厉声道:“难道你不是伍青萍?”
    哈小敏已被吓昏了头,抖声道:“是……不是……不是!”
    她一连重复了两声,星潭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她是有名的机智多诈,此时紧紧盯住哈小敏的脸;不由噗嗤一笑,缓缓又把哈小敏放了下来。
    星潭自言自语说道:“我差一点被你骗了,好丫头,你想我是什么人,岂有被你欺骗之理,哈哈!”
    她张嘴笑了两声,哈小敏被她连抓带吓,眼泪都吓出来了,只是望着她发楞。
    星潭笑了两声,见小敏没有说话,她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了。
    当时露出了黑牙床,又嘻嘻笑了两声,伸出干枯的瘦手,在哈小敏头上摸了两下,道:“你为什么要说瞎话?”
    她笑了一下,又接道:“不过你这孩子是够聪明的,挺对我老婆子的胃口,等回去以后,我好好看看你,要是有造化,我就破例收你这个徒弟。”
    哈小敏是又惊又怕,突闻此言,禁不住内心一阵狂喜,她猛然抬起了头,嘴皮动了动,可是转念一想,这句话却是没有说出口。
    她流动着水波也似的眸子,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怪老婆子,微微接头道:“唉,老前辈,你是弄错了。”
    星潭立刻皱眉,不说道:“什么弄错了?”
    小敏时时真想笑,明明自己是哈小敏,这老婆子却硬要把自己当成伍青萍。
    此刻见星潭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她知道只要说了实话,这老婆子也许一怒之下,把自己……
    虽然自己和她并没有什么仇,可是这种怪人做事,往往不能以一般常人来估计的。
    尽管如此,自己总不能冒名为伍青萍呀!
    哈小敏想到这里,略微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心一狠,一咬银牙道:“老前辈我要告诉你,你实在是弄错了,我姓哈叫小敏,伍青萍是伍青萍,绝对不是我!”
    她一面这么说着,一双眸子一直在星潭身上转着,生怕她有什么动作,星潭闻言之后,倒是没有再动手,只怪笑了一声,盯着哈小敏忿忿道:‘哈……小敏?怎么又跑出来一个姓哈的?这可是怪事!”
    小敏闻言也不禁有气,把自己当错了人,已经是够气的了,最气是她于脆否认自己的存在,怀疑没有自己这么一个人……这真是太气人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嘟着小嘴,冷冷地道:“什么怪事?难道我就不是人了?”
    星潭这时果真也被弄得有些糊里糊涂,她那张原本就丑的脸,再加上怀疑、气恼、猜测等等的因素,更是愈发丑陋了。
    她转着那一双银铃也似的眸子,在小敏脸上身上,滚上盘下盯了好一阵,最后仍然是将信又疑。
    最后她摇了两下头,呐呐地道:“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伍青萍被关在这里,你也关在这里?她爸爸被关着,你爸爸也被关着?……而且你也是个小姑娘……”
    哈小敏听她这么说着,再一想,果然事情是真巧,看来要使她想信,真要大费一番唇舌了。
    当时不由频频地皱着娥眉,一时不知给她怎么解说才好。
    星潭见状,忽然脸色一沉,只见她仰天一阵怪笑,厉声道:“你今天给我说实话,你以为我是好说话的人吗?”
    她接着一扬右手,离着那竹窗子少说尚有丈许,可是由她掌上所发出的掌风,已呼的一声,把那扇微微掩着的竹窗,大大地打了开来。
    她接着对小敏狞笑了一声,道:“我不露一手功夫,你大概还不知道我老婆子是干什么的?你看看!”说着话,就见她猛然已闪身到了窗前,一双鬼爪连连向着窗下抓动着。
    说也奇怪,随着她十指抓动之下,楼下立刻响起了一阵清晰的哗哗水响之声。
    星潭双手抓动更急,似如此七八下之后,猛见她大吼了一声:“起!”
    只见鬼爪扬处,竞由竹楼之下,匹练也似地蹿起了两根水柱,俱都粗如儿臂,随着怪老婆子双手扬处,穿窗而入。哗啦啦流了一地都是。
    哈小敏不由吓得目瞪口呆,心惊道:“我的妈!这是什么功夫呀?”
    她只知道有一种闷掌,练时是以井水为靶子,可是那井深最多也没超过一丈的,练到最好的,也只能一掌打出,水花四溅,就这样,一般人没十年的纯功夫,还办不到呢!
    而此时这竹楼,少说也有好几丈高,这老婆婆,竞能凭着一双瘦爪,非但击水成珠,竟能以本身所练的内炁,实实地由水中提抓出两条水柱来,这种功夫,不要说是目睹了,就是听一听,也足以骇人了!
    哈小敏目视如此神威,不禁脸色陡变,星潭露了这么一手绝功,不由回目看了惊楞的哈小敏一眼,仰天一阵怪笑,道:“怎么样!小姑娘?你可看见了?我这种‘鹤爪功’你自信受得了么?”
    小敏不由痴痴地摇了摇头,星潭立刻摆下了笑脸,可是哈敏却接着说道:“老前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干嘛要发脾气呢?”
    星潭本以为她已驯服了,谁知竟说出这种话来,当时不由勃然大怒,只见她仰天大笑,厉叱道:“你不明白?我是叫你在我面前乖乖地说实话,你要是再敢有半句虚语,我就把你心肝五脏抓出来!”
    她一面说着话,双手还比着一个抓的姿态,瘦鬼嶙嶙煞是怕人!
    哈小敏嚅嚅地道:“我是哈小敏,你不能把我变成伍青萍!”
    星潭翻了一下眼,强忍着心中的疾怒,问道:“那伍青萍到哪里去了?”
    哈小敏心中也不禁有些气恼,当时看了她一眼,本想狠狠顶撞她一句,可是,她到底考虑到后果……她立刻又变得懦弱了。
    她叹息了一声道:“唉!老前辈,我和你一样,我怎么会知道呢?真是太奇怪了。”
    星潭老脸一阵红,忿忿地气道:“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问你,我问谁呀?”
    小敏把手一摊,翻了一下眼道:“可是我不知道呀!这总不犯法吧?”
    星潭立刻被这句话,引得暴怒起来,头上雪白的长发一阵耸动。
    忽然她脸色又恢复了原态,长叹一声道:“也罢……”
    她一抖双掌,已实实地抓在了哈小敏的一双肩头上,一面收手切齿道:“小姑娘,我告诉你,我一生最不愿意和后生小辈动手的,你可不要想惹我……我会发怒的!”
    说着那一双手,在微微地颤抖中,就如同十支钢钩也似的,深深陷入小敏的肉内。
    哈小敏不由痛得花容失色。
    她央求道,“婆婆!你下手太重了,把我弄痛了。”
    星谭怔了一下,嘻嘻一笑,松开了双手,她站起了身子,在这竹楼上走了几步,紧紧地皱着双眉,嘿嘿又笑了两声道:“嘿!弄痛了……”
    她看了小敏一眼,道:“你害怕了是吧?”
    哈小敏茫然点了点头,星潭面上,立刻展出一片慈样的额色。
    这是哈小敏自见她以来,最和蔼的面容了!
    星潭转着一双眸子,上下又打量了她一会,心中不由暗暗地想道:“看样子她是不会说谎的,那么,我又如何来处置她呢?”
    哈小敏见她沉默不语,不由忿忿道:“青萍姊姊已经逃走了好几天了,我不骗你,婆婆!”
    星潭点了一下头,道:“她到哪里去了?”
    小敏摇摇头道:“没有人知道,谁也不知道!”
    星谭不由掀开干瘪的嘴唇,笑道:“这么说你真是姓哈了?哈什么来着?”
    小敏接下去道:“小敏,大小的小,敏捷的敏。”
    星潭在她说话时,目光始终注视着她,心中有一种极微妙的感触。
    事实上,她已确实对眼前这个姑娘,有了极度的好感,只是她暂时把它放在心中罢了。
    哈小敏说完了话,脸色微红,星潭重复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反向道:“那么你为什么也住在这里呢?”
    哈小敏摇了摇头,分辩道:“不是,我不是住在这里……我……”‘星潭疑惑地道:
    “那?为什么睡在这里?”
    哈小敏听她这么一问,不由激起了说不出的伤感,她嚅嚅地道:“我……我也是被关在这里的。”
    星潭奇怪地问:“为什么呢?也是白如云?”
    小敏流泪道:“是我错了……所以他才关起我来……”
    星谭更是奇怪,追问道:“你错了?什么错?”
    小敏本不想回答,可是在星潭那灼灼有神的目光之下,几乎不容她不答,甚或多作犹豫也不能够。
    她终于摇了摇头道:“老实告诉你吧,我是想放走他的人,他生气了,所以把我关起来……不过!不要紧,婆婆!”
    星潭见她说话的时候,脸上青红不定,也猜不透是什么原因,小敏又接道:“你老人家对我的好意,我谢谢你,我在这里也没什么苦……所以,你……你还是走吧!”
    星潭冷笑了一声,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哼!”
    小敏不由吃了一惊,星潭目射精光,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你以为白如云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哈小敏轻轻叹道:“他只是略微惩罚我罢了!”
    星潭摇头道:“胡说八道——”
    哈小敏不由大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她,星潭自言自语道,“好小子,还想一箭双雕,走一个来一个……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看着哈小敏,半天才狞笑地点了点头,道:“可怜的姑娘,你难道不知道白如云垂涎你的美色么?”
    哈小敏知道这老婆婆完全误会了,当时急忙连连摇头,道:“不!不!他不是……”
    星潭已厉叱一声道:“胡说!”
    哈小敏痴痴地看着她,心中真是又急又气,可又无法多辩,星潭跟着站了起来,接道:“我决不忍心叫这么好的姑娘,落到了恶人之手……”
    她走了几步,停住了,忽然;笑道:“对!就是这个主意!”
    小敏在一旁不明就里,不由傻傻地问道:“什……什么主意?”
    星潭低下头对她说:“小姑娘,你不要怕,我要救你!”
    哈小敏真是有苦说不出,其实她是有意让白如云把自己关起来的,要是想跑,她早就可以跑掉了,现在这个怪老婆子,却是决心决意,要把自己救出去,这简直是诚心讨厌。
    她不由紧紧地皱眉,这种话又不好解释,女孩于家脸皮嫩,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星潭冷笑了一声,又道:“白如云不是把伍青萍抓到这里来么?哼哼!这回我也要把你带到云南去,也叫他到那里去找我……哼哼!”
    她一连哼了两声,脸上焕发出得意的光采,不由双手一拍,发出了“啪!”的一声。
    她露出了黑牙根笑道:“对!这个法子好!我就是这么办,一面既能救出了你,一面更可给我出出气……”
    哈小敏微笑了一下道:“他要是不去你们那里呢?”
    星潭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
    小敏心中暗忖道:“小云哥对我并没有什么感情,他又怎会跑这么远,去救我出来?
    这婆婆是白费心机了。”
    想着只是发楞,也不说话。
    星潭似乎对自己这条“以牙还牙”的计策,十分得意,而且充满了信心。
    她高兴得抚掌大笑了起来,一面连连道:“太妙了,太绝了!”
    小敏肚子里说:“哼,妙个屁!绝个屁!”
    这老婆婆还是说做就做,当时晃着头道:“白如云这小子,绝对想不到我老婆子有这一手,哈哈!”
    她接着道:“你是他的心肝儿,你要是丢了,他还会不急得发疯,,然后……嘿!
    对了!我给他留封信,这小子见了信,不急死才怪……”
    她说着走到书桌前,见竹简内斑管如林,顺手拿起了一管笔,用口吮吸啧啧有声。
    只见她那漆黑的牙床,和笔尖真是一个颜色,小敏翻着白眼看着她,心中却想:
    “这倒省了墨了……”
    星潭吮了半天,在抽屉里找出一张纸,匆匆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写的是:
    “哈小敏已为我带返云南,想要留她活命,速至滇西找我,并以伍青萍交换可也!
    三百老人星潭匆匆”
    写完了,对着纸又笑了笑,递与小敏道:“你看看这样写可好?”
    哈小敏看了看,脸色不由一变道:“什么……想要活命……”
    星潭不由仰天一阵怪笑,用手指了小敏一下道,“傻闺女,那是骗他的,不这么写,他怎么会看了马上就去呢?”
    她冷笑了一下,接着又道:“这小子也是太狂了,哼!打狗也要看主人面呀!居然敢惹到我们头上来了,这一次他要是去了,我老婆子不给他一点颜色,他也不知道我的厉害……”
    说着,顿了一下,又道:“也叫他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
    哈小敏听得星潭这么说,可是心中还是不大得劲儿,一个劲地发呆,脑中不由暗自思讨道:“看样子,我是不听她话也不行,不如就跟她一块走算了……反正我也想出去闯一下江湖,这一下倒是称心如愿了。”
    可是她只要一想到白如云,就不禁又有些放心不下了,星潭那一双阵子,却牢牢地在盯着她。
    她皱了一下眉,忽然一咬牙道:“好吧!我跟你走,可是你老人家可不能亏待我;要不然我情愿在这里。”
    星潭笑得拢不了口,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我不亏待你。”
    哈小敏心中忽然有一个念头,这念头更令她决心跟着星潭走。
    她站起来,眉尖向上一挑,暗循道:“我真傻,这正是一个最好的试探白如云的好机会……他要是真对我有情……决不会忍心令我被人抓去受苦……一定会来救我……”
    “可是他要是不去呢?……”
    哈小敏咬了一下牙,心想:“他要是真不去,那就证明了他对我一点也不夫心……
    我也好死了这条心了……”
    想着她双眼连眼圈都红了。
    星潭哪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当时还以为她在耽心她的父亲,不由脱口道:“至于你父亲,你可以放心,木老大已经去了,他一定会把你父亲救出来的……”
    小敏知道她口中的木老大,是指三百老人之中的木苏。
    她本没想到父亲,被她这么一提,反倒增了一层忧虑,不由皱眉道:“木老前辈就算救出了我父亲,可是,我父亲又怎会想到我上哪儿去呢?岂不是要急死了?”
    星潭倒没有想到这一点,顿时不由怔住了,她忽然站了起来道:“那,我就去一趟……
    可是也许你父亲已经出来了?”
    小敏不由微笑道:“这样吧!我带你老人家同去一趟,亲自对爸爸说一说,他老人家知道了好放心,你看好不好?”
    星潭点了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哈小敏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老人家要小心一点,不要惊动了他们。”
    星潭不由仰天一笑道:“我老婆子向来到哪里去,就从来没有怕过谁,你跟着我走,我们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别怕!都有我呢!”
    哈小敏皱了一下眉,道:“最好别杀人。”
    星潭仰天笑了两声,道:“我也不想杀人,只是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她说着猛然站起了身子,道:“我们走吧!船就在下面。”
    哈小敏用手摸了模背后的长剑,呐呐道:“老前辈,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星潭不耐烦地道:“走吧!别畏首畏尾了,没有错,来!我背着你。”
    哈小敏脸一红道:“不用,我自已会走。”
    这时星潭已把竹窗推开,略微环视了一下,微微对小敏招手道:“来!船还在下面。”
    哈小敏已走至窗前,星潭用手一指,道:“你先下去。”
    哈小敏有意在老婆婆面前,显露些身手,当时一拧腰,已上了窗阁,她回头一笑道:
    “我先下去咯!”
    星潭点了点头,哈小敏一提丹田之气,直向那湖中小船上飞坠了下去。
    不想她身方下坠,陡然一声清叱道:“好呀!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跟着由竹楼下哗哗一阵水响,划出了一叶小舟,南水北星,一站船首,一站船尾,小船飞快地朝着哈小敏落身处驰来!
    哈小敏耳中听到叱声,无奈身形已自降下,足尖一点船面,小船连着颤动了几下,再一看,才算是看清了,不由秀眉微皱道:“南水北星,你们是怎么回事,老跟我找麻烦?我可不是好欺侮的啊!”
    南水北星各着一身劲装,每人背后插着一把宝剑,在南水手中,还拿着一枝大竹筒子,口上还嵌上了一块亮晶晶玻璃一样的东西!
    二小听哈小敏如此说,各往前移动了一下,北星结巴着道:“不是……我们麻烦!……
    是你麻烦……你……”
    北星话末说完,南水已经摆了摆手道:“北星!你不要说话,我来对付她!”
    但哈小敏闻言不禁大怒,叱道:“哟!你来对付我,弥算什么东西嘛?”
    南水闻言也不生气,回头对北星道:“把船划近些!””
    北星很不服气地答应一声,把小船划到近前,这时两条小船已然靠在一起了。
    南水转过了头,上下地望了哈小敏一眼,冷笑道:“你别管我是什么东西,我负责整个山庄的安全,我先问你,过条船从哪弄来的?”
    小敏好不生气,可是不愿与他纠缠,强忍着道:“偷来的,怎么样?”
    南水突然哈哈笑了两声,那神态轻狂极了,他笑着说道,“偷来的?你再偷一条船给我看看!哈哈!偷来的?……哈哈……哈哈……”
    听到他一连串的冷笑声,小敏不禁大怒,叱道:“就是偷来的,你敢把本姑娘怎么样?”
    小敏话末说完,南水突然摇手止住了她的话,很严肃地说道:“你别耍赖,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么?、你看,这是什么?”
    南水说着把手中的竹简摇晃了几下,小敏几乎被他气得吐血,闻言道:“是什么?
    是你们家的牌位!”
    这句话骂得很损。按说南水一定会暴跳如雷,却不料这小子居然很冷静,口中发出了“噗!”的一声,表示对哈小敏那句话很卑视。
    然后冷冷说道:“这是我特制的‘缩地镜’,我就知道我们不在,你一定捣鬼,所以准备了这玩艺观察你的行动……不久前见有人划船来找你,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谈了半天,我就知道有花样,马上和北星赶来,果然你跳下来……哼哼!现在人赃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说完跟我上楼,要好好整治称!”
    哈小敏真是又气又笑,心中也着实佩服这鬼灵精,当时抬头看了一下,星潭却低头看着自己,面上似乎还带着笑容。
    小敏哼了一声,勉强忍着心中气,对南水道:“你忘了,你这条命还是我手下留情的呢!要不然你现在早就死了,你还有什么好神气的?”
    她的话方一说完,北星气呼呼地道:“还……有什么……话说……打!打……吧!”
    这小于还真说打就打,身子猛然向前一冲,却被南水搪臂挡住了。
    北星心犹末甘,直朝着南水翻白眼儿,南水拉着他道:“我已经说了,先让她说,说完了我们再整治她也不晚!”
    北星往后退一步,挣开南水的手道:“你……好心!我要不……救救……你……你在草里……点穴……死!……”
    哈小敏听出来,原来先前自己点倒南水的事,北星也知道了,还是他救南水的,这倒引起了他同仇敌忾的心,气反比南水还大!
    当时双臂环抱着,被二小气得鼓着小嘴,她也不说话,看他们究竟怎么样?
    北星的话,果然对南水是一个极大的刺激,他狠狠地看了哈小敏一眼,道:“那老太婆呢?”
    北星接道:“老……太婆呢?”
    哈小敏抬头看了一下,心生一计,顿时哼道:“你们说话可要规矩一点,那位老前辈,可不是好惹的!”
    南水哈哈大笑了两声道:“什么老前辈,半夜里偷船?”
    北星也发出破锣也似的一声大笑,只是重复着南水的话道,“老前辈?……哈哈……
    偷船?半夜?哈哈!”
    二小此刻这种狂态,真是任何人看了也受不了,哈小敏见他们居然敢如此亵渎星潭,就知道他们可要自讨苦吃了。
    她想着不由接头看了一眼,想不到那窗边的星潭,此刻竟是失踪了!
    哈小敏禁不住心中一惊,顿时脱口喊道:“老前辈!”
    楼上静静地没有回音,哈小敏又喊了一声,仍然没有回音,她不由秀眉微微一皱。
    这时那南水却在一旁冷笑了一声道:“她走了吧?我们也不去追她。”
    北星对南水的短句,向来是不肯放过的,当时凑近了一步,道:“她走了吧?我们也不去追她!”
    说完这句话,他又退回原处。
    二小两双明亮的眼睛,虎视既既地看着她,哈小敏一时反倒失了主张。
    她望着二小,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到底打算怎么样?”
    南水依然是环抱着双手,用着不屑的眼光看着她,闻言淡淡笑道:“不打算怎么样,只请你跟我们去见少爷去,你要是不去……我们两个也只有……也只有……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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