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锦图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丑女多情
    他目光之中,所出现的那个姑娘,乍然一望之下,真令他打了一个冷战,只见她生得面如锅底,唇红如火,一双小眼只现一缝,满头头发,说灰不灰,说白不白,间杂着黑色,看起来益觉可怕。
    尽管容貌如此丑陋,倒生有一副可人的身材,腰肢若柳,身材修长。
    她全身穿着一袭大红色的衣裙,背上扎着一口长剑,肋下配着一个豹皮囊,一副劲装,像是方自外归来的模样,手上还拿着一支青竹小马鞭!
    只见她倚着一根栏杆,正笑着向蒲天河上下观望,口中发出一片媚笑之声。
    蒲天河不由十分尴尬地抱了一下拳道:“姑娘如无有什么吩咐,我要回房去了!”
    这姑娘笑了一声,移步走出,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么?”
    蒲天河强忍着不悦,冷然道:“我名蒲天河,和令兄今晨方结识的!”
    丑女不由微微一愕,却又笑了笑道:“你是说的小骥子哥哥呀!我老半天没有看见他了!”
    蒲天河道:“娄兄去天山为我取行李去了,马上可以回来,姑娘只要在此少候,他也就要回来了!”
    说着双拳抱了一下,转身就去。
    他足下方自前行数步,就听见那姑娘娇声嚷道:“蒲兄你回来!”
    蒲天河皱了皱眉,强作笑脸,回过身道:“姑娘有事么?”
    这丑姑娘向前走了几步,笑道:“我看你这副样子,又是小骥子哥的朋友,必定是会武功的……”
    说着摇着身子嘻嘻一一笑,道:“我想跟你比划两手功夫,你看怎么样?”
    肩天河不由呆了一呆,他倒没有想到,和对方第一次见面,她竟然说出此语,当下苦笑了笑,道:“我不过是略通拳脚,哪里有什么真功夫,姑娘你不必取笑,再见!”
    说着疾速转身,不想足步方移,却觉得头顶上“呼”的一声,那姑娘竟然由自己头顶上越了过去,不前不后,正正地站在了蒲天河身前。
    她身材轻灵,落地无声,看来确是武功不弱。
    这种情形,使得蒲天河大感为难,他后退了几步,苦笑道:“姑娘不要见逼,我岂能如此放肆!”
    丑女咧唇笑道:“得了,不要装啦,你是有功夫的,我一眼就看出来啦,咱们比着玩玩又有什么关系?”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头,他真后悔不该到院子里来,想不要对方一个姑娘,竟如此放荡,自己与她兄长既是朋友,怎能方才来此,就如此失礼?
    想到此,好不为难,当下摇了摇头道:“我不会什么武功,尚望姑娘原谅!”
    丑女口中“哟”了一声,那双猪眼,微微向着蒲天河瞟了瞟,嘻嘻一笑道:“我可不信,我要试一试你!”
    说着上前一步,把手上竹鞭向雪地上一丢,右手轻轻抡起,向着蒲天河肩上摸去!
    这种动作,自然使得蒲天河吃了一惊,他当时肩头向下一沉,已躲开了对方的来手。
    丑女“哈哈”一笑,手掌蓦地翻起,第二次向着蒲天河脸上摸去!
    这种轻佻的动作,使得蒲天河又惊又怒。
    他后退了一步,面色一沉道:“姑娘请尊重一点!”
    话声未落,这姑娘格格一笑道:“呶!你原来也会武呀!”
    说到此,双掌一并。平着以“排山运掌”的掌式,直向着蒲天河当胸打来!
    掌力疾劲,不禁使得蒲天河心头一震!事已如此,不打是不行了。
    蒲天河一声冷笑道:“姑娘,你何苦逼人太甚?”他说着话,身形由不住向下一矮,两只手蓦地向外一分,施了一招“分花拂柳”,直向着对方一双手腕上点去!
    丑女口中“唷”一声,道:“好厉害!”
    只见她身形霍地向后一挫,硬把击出的双手收回来,足下向外一滑,快同电闪似的,己到了蒲天河身形右侧!
    她轻叱了声:“接招!”
    这姑娘竟然真个老着脸皮,和对方动上了手,右腕向外一分,右手五指“野马分鬃”,直向着蒲天河肋骨上按插了过去。
    蒲天河只觉得她掌风疾劲,内力充沛,指尖尚隔着自己甚远,已然令自己可以感觉到她指尖上的潜力。
    他不由深为惊心,暗自付道:“常闻得娄氏兄妹武技精湛,非比等闲,今日一见果不寻常!只是自己如果当真输在此女手上,传闻出去,可就丢了大脸了!”
    想到此,不由把牙一咬,决心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当下身形纹风不动,容得她手指几乎已挨在了自己衣服边上,他猛然把肩骨向内中一收,低叱了声:“打!”
    骨骼上下之间,发出了“喀”的一声,一股无比的劲力,已自他掌心中发了出去!
    丑女满以为自己这一手功夫,定可奏效,当时尚怕自己用力过度,伤了对方,于心不忍。
    就在她正预备临时收敛掌力的刹那之间,蒲天河的乾元真力已自迎势撞了过来。
    他此刻已然完全融化了父亲灌输于自己体内的功力,功力大增,比之方才又增加了不少。
    这一股内力由他掌心发出,真有万钧之感!
    两股内力甫一交接,立时分出了功力上下!
    当时就见那丑女面色一变,蒲天河忽然觉出不可如此,当下猛然把掌势向后一抽,掌力骤减了三成!
    尽管如此,那丑姑娘显然已是受不了啦!只见她身形晃晃悠悠,一直后退了七八步,“噗”的一声,竟然坐在了雪地上!
    她那张丑脸登时变成了猪肝颜色,蒲天河也不由呆了一呆!
    他显得极为尴尬地搓了一下双手,道:“我一时收手不及,姑娘尚请原谅!”
    丑女双目一瞟,却格格笑了起来!
    蒲天河眉头一皱,道:“姑娘为何发笑,莫非不堪承教么?”
    丑女姗姗由雪地上站起,非但不怒,那张丑脸上却带出了一团笑容,向着她一竖拇指道:“行!姑娘我可服了你!”
    说着,由不住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声如鸭鸣,别提有多么难听刺耳了!
    蒲天河在她这种笑声里,只觉得气怒不得,他强作笑脸道:“姑娘你承让了!”
    丑女笑声一落,手舞足蹈道:“小骥子哥一向无敌,今天也遇上了敌手了。哈!哈!
    真乐死我了!你的功夫可真不错!”
    她边笑边说,苍发乱舞,活像是一只在雪地里张牙舞爪的狮子。
    蒲天河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是一种无奈的失望,不知怎么,在他想象之中,像娄骥这种神俊的人物,是不应该有这样的一个妹妹的,然而竟然如此……
    他苦笑了一下,道:“你错了,娄骥功力,比我高出数倍,方才我二人动手,他如非手下留情,我只怕早已落败了!”
    丑女摇了摇头道:“你不要骗人,你们的功夫差不多。”
    说着龇牙一笑,道:“你是初次来到这个地方吧?来!我们出去走走,这后院里种了不少梅花,美极了,这地方,我也能算得半个主人,我们去赏花如何?”
    说着望着蒲天河媚笑了一下,蒲天河不知怎么,只觉得一阵恶心。
    他摇了摇头,不自然地笑道:“姑娘自己去吧,我还有些琐事要清理一下!”
    那丑女格格一笑,上前道:“这不要紧,我来帮着你,小骥子哥的东西,我都偷偷给他料理,来!”
    说着,竟然抓住了蒲天河一只手,向房内拉。
    蒲天河蓦地一挣,挣开了她拉着自己的手,大步向楼内行去。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羞愤,重重地把楼门关上了,发出了“砰”的一声。
    当时他头也不回的,一直走到了书房,默默地坐了下来,冷笑了笑,心想道:“如非看在娄骥面上,我定要……”
    想到此,由不住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叹息,心中却不禁又忖道:“看来此女竟然无有一些羞耻之心,我蒲天河乃是堂堂正正男子汉,莫要如此留下了不洁之名,贻笑江湖,我还是走吧!”
    可是,他这种想法,立时又被另一个想法取代了。
    “娄骥待我不薄,此刻又为我去取行李马匹,我焉能不告而别?”
    想到这里,又叹息了一声,自忖道:“大丈夫只要行得正坐得稳,又何必在乎这些,我与娄骥既有意作肝胆之交,怎可为了这点小事,就此不告而别,岂不太令人失笑了?”
    这么想着,他先前压在胸中的一口怒气,顿时消了不少,当下信步走至窗前推窗看了看,已不见那姑娘踪影。
    他不由心中一动,又想道:“是了,她必已有了觉察,羞愧而去。”
    想到此,发了一会儿怔,心中觉得甚为过意不去,也许她只不过是一种无意作为,自己身为兄长辈人,又何必如此量窄?
    当下益发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坐在椅子上细想了想,决定等娄骥回来,只作不知,什么不提也就是了。
    这间书房,经过阿力整理,显得很是幽雅,书案上置有一瓶红梅,朵朵蓓蕾,散出了郁郁清香。竹床上,早已铺就了雪白的被褥,枕头套上,用蓝色的红线,绣着“祝君早安”四个字,望过去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觉。
    他这几夜,根本不曾好好睡过,这时看见了如此舒适的一张床,鼻中闻到了阵阵的幽香,禁不住兴出了一些睡意!
    当下情不自禁地倒在了床上,不久,即沉沉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似觉出眼前有人影晃动。
    蒲天河猛地翻身坐起,却见娄骥正含笑立于床前。见他醒转,朗声笑道:“你醒了,我已来过三次了!”
    室内暮色很重,窗棂上带出了将过夜的灰色,蒲天河忙跳下了床,汗颜道:“我真是太困了,想不到竟睡了这么久!”
    娄骥一笑道:“你的东西,我都取回来了,马已为你养在后面棚内,至于那些东西,也都为你收起,你可以放下心了!”
    蒲天河感激地道:“娄兄你太辛苦了!”
    娄骥望着他,目光炯炯地道:“我回来时,在库鲁克郭勒河附近,砍了几株柏木,如用来为令尊制一口棺木,倒甚合用,你可要看看?”
    蒲天河心中大是感动,当下叹了一声道:“你对我真是恩重如山了!”
    娄骥冷然哼道:“你我兄弟,还说这些作甚?来,兄弟,我们看看去!”
    当下二人走下楼来,就听得院内有一阵“砰砰”的斧砍之声,出得院来,就见阿力同另一个梳着辫子的大姑娘,各人在用一把板斧,砍着木头,地上已然作成了一个棺材的形样。
    二人走过来,阿力同那梳着辫子的姑娘,各自住手站起身来,那姑娘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向着蒲天河望了一眼,不大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阿力却咧着嘴,用着生硬的汉语道:“只要把木头刨平一点,就行了!”
    娄骥向蒲天河道:“你看如何?”
    蒲天河看了看,那棺木材料极厚,当下甚为高兴,就由呵力手上拿过了斧子,蹲下身子,亲自刨砍着不平的木头,一面点头道:“这事情该由我自己做,你二人请休息吧!”
    那留辫子的姑娘,却微微一笑,红着脸道:“相公不必劳动,这事情我和我哥哥做就可以,我们能做得很好!”
    她的汉语极佳,口齿伶俐,比起阿办来,要强得多了,蒲天河伤感地道:“这是我的私事,姑娘不必多劳!”
    娄骥就点了点头道:“你二人下去吧,剩下的事,交给他就是!”
    阿力兄妹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娄骥就道:“舍妹去星星峡访友未归,这几天这个小丫头闲得发慌,她手技轻巧,比她哥哥阿力要强多了,一些细工,你不妨留下给她做也是一样!”
    蒲天河不由摇头道:“不必,不必!”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心道:他妹妹不是早已回来了吗?怎地又会外出访友未归呢?
    当下正要出言相问,可是转念一想,话到唇边,却又临时吞入腹中,只管低下头削着木头。
    娄骥一笑道:“我妹妹如在家,必定高兴见你,她武技高强,并不在我以下,说不定还会找你比试一番!”
    蒲天河含糊地应了一声,心中却说道:“她早已和我比过了!”
    只是此言却是无法出口,想了想道:“令妹女中翘楚,武功必是不弱!”
    娄骥含笑点了点头道:“这话倒是不假,你如见了她,也就知道了!”
    说着面色一凛,冷然道:“我父母去世太早,剩下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她一个女孩子,居然能学成绝技,也实在不容易,只是幼失人教,未免娇宠了几分……”
    说到此,不由淡然一笑道:“你想,那星星峡离此数百里之遥,她一个女孩子,居然独自前往,勇气倒也不小!”
    说着,想了想又道:“我想至迟明天也该回来了,否则,我还要去找她一趟才行!”
    蒲天河头也不抬地道:“你也太多虑了,我想她一个人是可以自己回来,说不定已经回来了也未可知!”
    娄骥怎知道他话中有话,当时一笑道:“但愿如此!”
    说着拿起了斧头,帮着他削着木头,这口棺木在二人细心整修之下,不久全部完成。
    望着这口棺木,蒲天河不禁掉下了几滴眼泪。
    他二人小心地把它抬入内室,以备明日运往雪岭重新起灵下葬,当晚蒲天河心情至为沉痛,不过,在悲痛之中,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安慰,对于娄骥更不禁感激入骨。第二天清晨,二人早早起来,用拖车把棺木运到了天山岭下。蒲天河起出了父亲遗体,小心装入棺木之内,仍然葬在原来的地方,当一撮撮的白雪,覆盖了整个棺木之后,蒲天河竟是再也忍耐不住,痛哭了起来。
    他那悲痛的哭声,震动了整个雪岭,四面都起了回音,娄骥在一旁,也不禁为之泪下。
    蒲天河心中对那枚“五岭神珠”更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他实在想不出这地方会有什么人,当下于归途之中忍不住问娄骥道:“娄兄可杏知道,这附近有些什么厉害人物盘踞于此,那遗失的珠子,我又该如何去寻呢?”
    娄骥想了想道:“此事你不必忙,我脑中已然想到了一个可疑的人物,明日我二人不妨先去探他一探,只是此人是一个棘手的人物,你我二人虽自诩不凡,只怕也不见得就是他的对手!”
    蒲天河一怔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如此厉害?”
    娄骥神秘一笑道:“对你说也没有用,明天你一见就知道了!”
    蒲天河心急如焚道:“既如此又何必等到明天,你我今夜前去一探不是更好!”
    娄骥冷冷一笑道:“此人生就怪癖,素来是颠倒生活,以日为夜,以夜为日,早已习以如常,这天山一带地方,从无有人敢轻易招惹这个怪物,就是我兄妹偶尔遇见了他,也不愿轻易招惹,这个人的厉害,你也就可想而知了!”
    蒲天河听如此说,不由大是惊奇,他知道娄骥个性不喜多言,自己追问,他也未必肯说,不如等待明日白天亲自一探。
    娄骥这时却又回复到那种轻松不在乎的样子,轻轻策马,含笑道:“这天山一地纵横千里,其上大小山峰,不下千座,远非一般人所能了解,奇人异事,也只有我们住在此地的人才略知一二!”
    蒲天河过去曾有“西北星”的外号,可是这西北道上的人物,他知道得竟是如此的少,此刻听娄骥谈到了那个怪人,他竟是丝毫不知,不免暗暗感觉到有些惭愧。
    说话之间,二人已转回到居处。
    对于娄骥的热诚,蒲天河衷心感激,只是自己堂堂男子汉,样样事情都要他来帮助,虽说是至友谊深,可是蒲天河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因此他内心有了一个决定,那决定就是自己这一次,要独自探访,不要再借助娄骥之力!
    午睡醒后,蒲天河悄悄地起来,那娄骥正在室内书写什么,兄他进来,放下笔,笑道:“兄弟,你来看!”
    蒲天河走进来,只见娄骥所画的,乃是一张纵横交错的线图,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娄骥手指所画的那张图道:“这就是明天我们要去的地方,那里防备周密,人手众多,如果不事先计划一下,临时不易进入!”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当时点了点头道:“你知道那地方详细出入之处么?”
    娄骥点了点头道:“当然知道,只是素来我们互不相犯,所以我们不能让他知道,如果他知道是我,就不大好意思了!”
    蒲天河坐在一张椅子上,眉头皱道:“大哥,对方到底是一个何等样人,如此神秘,你怎么不告诉我?”
    娄骥一笑道:“我现在正要告诉你知道。”
    说着浓眉微舒道:“兄弟,你可知道昔年在富春汪隐居的雪山老魔这个人么?”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道:“这个人我怎能不知,他们雪山派不是已瓦解了?”
    娄骥冷笑了一声,摇头道:“所以你就不明白了,雪山派非但没有瓦解,而且其势力,远比昔年更大了!”
    此言一出,不由得令蒲天河呆了一呆。
    娄骥望着他,淡淡一笑道:“你绝对不会想到,雪山派上自老魔本身,下至其二子一女,以及四大门人,今日皆都健在,非但如此,他们在天山建筑了大片的庄院,势力远比昔年大得多了。”
    蒲天河今晨由娄骥口中听说,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厉害的人物而已,这时听娄骥如此一说,不由暗暗惊心不已,这几个人物,他是久仰得很,几乎没有一个,不是武林中扎手已极的人物。
    当下低头思忖了一番,道:“你方才所说,那雪山老魔手下四大弟子,可是昔年江湖上传说已久的‘一丁二柳小白杨’这四个人?”
    娄骥微异地望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的记忆不差,正是这四个人,只是江湖上早已不见有人再提起这四个人了。以我看来,这雪山派移居天山,不外两个动机!”
    他屈指算道:“一是就此销声匿迹,永世居此,只是观诸那老魔昔日声望,以及其子弟跋扈情形。很难令人相信,那么他们想必是存有深心,在这天山打下根底,以备进可攻,退可守,以为异日大图!”
    蒲天河冷笑了一声道:“想不到他们竟会移居于此,难怪江湖上,再也听不到他们的风声!”
    娄骥鼻中哼了一声,道:“雪山老魔约束手下子弟极严,他们虽在天山有极大声势,可是门下弟子,却没有一人在外滋事生非,我兄妹也是近年来才偶然发现,与其结识的!”
    蒲天河甚为好奇地道:“大哥可愿说出此一段经过么?”
    娄骥点了点头道:“我及舍妹晓兰,是经星星峡一位故友介绍,当时认识了老魔手下第二爱子蒋天锡,后由其转介,才认识了其妹蒋瑞瑛,不想这位蒋姑娘,竟然与舍妹因此结下了交情,时常来此走走!”
    蒲天河眉心微轩,心想:“想不到他这位老妹,竟然也能交上朋友,倒也是奇了!”
    娄骥回忆此事,遂又接道:“我与蒋天锡交情倒也不差,只是其兄蒋天恩,却与我有些格格不入,老魔蒋寿更是一个神秘人物,我虽至其‘白雪山庄’三四次,却从来没有机会见过此人!”
    说到此,他冷笑了一声,道:“……后来我因故开罪了丁大元之后,也就再懒得去他们白雪山庄了!”
    蒲天河知道他所说的丁大元,正是老魔手下四大弟子之一,所谓的“一丁二柳小白杨’其中的一丁,此人人称“金毛吼”,是一个既刁钻又厉害,更具有深心的人物。
    所谓“一丁二柳小白杨”乃是指雪山老魔手下四个弟子,此四人是金毛吼丁大元,二柳是指柳川、柳玉,这二人乃是兄弟两人,有一个“雪山二柳”的雅号,至于“小白杨”,却是一个女的,此女姓于单名一个漩字,因人长得漂亮,得了一个“小白杨”的称号。
    雪山老魔蒋寿,手下这二子一女,以及四大门人,几乎是各成一派,各人都拥有极大的势力,昔日在江湖上,都有极重的声威,尤其难能的是,每个人那一身绝学武功,真正令人莫测高深。
    雪山老魔拥有如此声威大势,莫怪他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了。
    只是他们坏在勾心斗角,各不相让,蒋寿活着,表面各自容忍,一旦撒手西归,就不堪设想了。
    雪山老魔并非不知,所以才硬性地把他们归置一起,想收团结之力,以霸一方。
    只是,一个在江湖上已瓦解了的门户,要想再振声威,一举天下扬名,却也是一件不易之事,这多年来,雪山一派含辛茹苦,确也是很不易了。
    蒲天河乍闻及此,不由得暗自忧心!
    他想如果那枚“五岭神珠”果真是落在了雪山弟子手上,自己要想讨回来,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娄骥这时细细地解说着那张画图,道:“你现在总该知道,我为什么如此慎重地画下了这张图,那地方我虽去过多次,如不小心。也可能走错了方向,所以要格外小心!”
    蒲天河含笑道:“大哥真是太细心了!”
    说着他看了看那张图,收入袋内,娄骥一笑道:“我所以要明日去,是想等舍妹回来,有她帮忙,你我会方便不少,那地方她远比我熟得多了!”
    蒲天河不由怔了一下,道:“此事怎敢劳动舍妹?万万使不得!”
    娄骥微微笑了笑,方要答话,忽闻得楼外有一声马嘶,娄骥闻声,立时站起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如果我没听错,该是她回来了,你先在此坐一坐,我去去就来!”
    言罢匆匆下楼而去,蒲天河不禁回想到昨日初见那位姑娘情形,不觉脸上一阵发红,当时真恨不能躲到一个地方才好!
    自从昨日一见,那丑女给他留下了极恶的印象,想到了她那些表情动作,蒲天河还由不住有些心悸。
    他徐徐走到了窗前,耳中似乎听见院内有男女说话之声,他本想掀开帘子看看,可是一想到对方那个尊容以及对自己那些轻佻的动作,他实在连揭一下帘子的勇气也没有了。
    当时,叹息了一声,转过了身子,心中不由又想道:“也许有娄骥在场,她不至于再像昨日那样轻佻,我又何必如此惊怕?”
    接着,不由又想到,这位姑娘昨日既已见了自己,分明早已回来,为何又佯作方自归回?莫非她还瞒着她兄长做些什么不成?
    如此一想,他就忍不住,又走了过去,揭开了窗帘向院中望去。
    可是,这时院内却已无人,蒲天河呆了呆,正要转身,却闻得身后脚步之声,娄骥的声音道:“兄弟,你看什么?”
    蒲天河回过身来,见娄骥满面春风,立在面前,笑着说道:“我妹妹回来了!”
    蒲天河“噢”了一声,娄骥含笑道:“我已告诉了她,交了你这位至友,本想叫她立刻来见,只是她骑了一天的马,又未梳洗,不愿来见你,怕你笑她……”
    说着发出了一片朗笑之声,蒲天河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望着他不发一语。
    娄骥笑声一敛,又道:“舍妹听说我交了好朋友,高兴不已,我也曾大概说了你失宝经过,想不到她一口答应,明日同我们共同前往白雪山庄,有她相助,我们就方便多了。”
    蒲天河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怎敢劳动令妹,就请大哥代我回谢一声,就说你我二人之力已足够了!。
    娄骥面色一沉道,“兄弟,我觉得你不必如此见外,你如这么说。我也不愿再多管你的事了!”
    蒲天河见他发怒,甚感过意下去,当下赔笑道:“大哥你误会了,我实在是……”
    娄骥才改怒为笑道:“你不要多说了,你是不明白我妹妹这个人,其实她这人是最难说话,你如以为她爱管闲事,那就错了,想不到竟会对你如此,真令人出乎意料之外!”
    这几句话,说得蒲天河脸色大红。
    想到了昨日情形,他真是有些无地自容,当下把心一硬,冷冷一笑道:“我蒲天河蒙大哥如此深恩厚待,己感百死不能谢恩,至于令妹这番好意,我实在不便接受。大哥,你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娄骥微微一怔,遂笑道:“也好,我就把你的话原样转告,嘱她不必多事就是。”
    蒲天河硬下心来,苦笑道:“我是不敢惊动!”
    娄骥道了一声:“好!”
    说罢猛然转身而去,蒲天河似觉出他语气有些不善,忖想:也许他是生气了,当下正要解说,娄骥已出房下楼而去!
    蒲天河心中好不愧疚,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为此果真能死了那姑娘对自己的心意,何尝不好?只是娄骥不知前情,难免有些怪自己不知好歹!
    过了不久,阿力进室送饭。
    蒲天河本是与娄骥共餐,见他这时只送了自己一份,不免动问,阿力结结巴巴道:
    “小姐回来了……”
    蒲天河想了想,问道:“你们小姐昨天不是已回来了?”
    阿力只是嘻嘻发笑,却不明所以,蒲天河也不再多问。吃了一顿闷饭。
    饭后,他拿出了娄骥所画的那张路图,仔细地看了半天,仍然有些不懂,又等了娄骥半天,不见他来,一个人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醒来,却发现房内异常安静。
    只见书案上,多了一大瓶山茶花,自己散乱的衣物,竟为人整理得规规矩矩,就连窗下的软帘,也似为人重新整理过,轻轻地用小银丝吊着。
    蒲天河不由心中暗自称了一声奇,忖道:“这是准做的呢?”
    如果说是阿力,他又怎会在自己睡中,做这些事情,再者,他那种手脚,焉能不会惊动了自己?
    如果说是娄骥,他又怎会如此细心地为自己做此琐事,真正的令人奇了。
    方自思忖入神,却闻得门上有人轻轻以指叩道:“蒲少爷醒了么?”
    那声音分明是女子,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忙自下床,理了一下衣服道:“是哪一位?”
    说着忙自开门,却见门外所立竟是阿秀,只见她梳着一双油光黑亮的大辫子,衣着甚是朴素。
    见了蒲天河,她微微红着脸笑道:“小姐命我送东西来的!”
    蒲天河顿时怔了一下,阿秀已自步入室内。
    她手上托着一个红漆木的盖盘,进室后放在了桌上,然后轻轻揭开了盖子。
    只见其中,竟是碗口大小的四枚鲜桃!
    如此季节里,能见到这种果子,倒真正出乎他意料之外!
    阿秀微微笑道:“我们小姐说,这桃于是她亲手自星星峡友人处采得,一共只有十个,因知道蒲少爷是我家相公好友,所以叫我送来与蒲少爷尝尝新!”
    蒲天河不由大是为难,道:“这个,我实在不便收受……你还是拿回去吧!”
    阿秀杏目一凝道:“那怎么行呢!小姐叫我送来……莫非你觉得不好吃么?”
    蒲天河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与你家小姐素昧平生,实在不便收受,你还是退回去的好!”
    阿秀一呆,道:“好吧,蒲少爷既然不收,那我就拿回去……”
    说着杏目一瞟,道:“我们小姐方才同少爷来过,当时你在睡觉,没有敢叫你,小姐因为着着这房子很乱,一个人在这里整理了半天呢!”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惊,暗自发急道:“糟了……”
    心中不由暗责自己睡得太死,怎么这种情形,自己竟然还未能觉察?如此一来,和这位姑娘之间,岂不是拉得更近了一些?
    想到此,真是又急又气,忍不住冷冷一笑,心忖道:“你这又是何苦?只怕你这番心意,是白用了,我蒲天河对于你,只怕是无福消受!”
    心念一转,又想到了娄骥,不免暗责此人之糊涂,看他心意,分明是存心令他妹妹与我接近……
    他暗中咬了咬牙,道:“娄大哥呀娄大哥,你这么做,可就有欠高明了,慢说我蒲天河重孝在身,没有此闲心谈情说爱,即使是有此心意,又何能看中令妹如此无耻丑女?
    你也未免把我看得太低了!”
    想到此,不禁有些生气。
    阿秀见他如此,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沉思,不觉大为奇怪,只是翻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蒲天河这时真是心情万般,愈想愈气,猛然回身,见阿秀正奇怪地望着自己,不由冷笑道:“你去对你们小姐说,就说男女授受不亲,这盘桃子请她自用便了!”
    阿秀还想说话,蒲天河剑眉一挑,道:“不必多说。你拿去吧!”
    阿秀只垂头道了一声:“是!”
    她端起了桃盘,正要离去,蒲天河忽然想起,问道:“娄少爷呢?”
    阿秀嘟一下嘴道:“不知道。”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去吧!”
    阿秀就推开门下楼而去,她走后,蒲天河不由定心想了想,道:“那娄骥既存有此心,分明欺我太甚!”
    想到此,不由频频冷笑不已,把先前感戴娄骥之心,减了一半,他敏感地忖道:
    “如此看来,娄骥分明是因为他那丑陋无耻的妹妹,无人敢要,才设计留我于此,对我施些恩惠,好令我与他妹妹结成亲事……”
    想到此,他哼哼冷笑了几声,重重在桌上拍了一掌,愤身而起,道:“既如此,我何必留居于此,不如就此而去算了!”
    想着,匆匆把衣物整理了一下。
    当下走到窗前,向院中望了望,不见有人,他内心就更活动了。
    他提起了行囊,欲去之际,不免有些迟疑。
    虽说是娄骥此人居心不良,可是他到底对自己算是有恩,自己焉能不告而去!
    想到此,就走到桌前,抽管挥毫,留了一张告别的信,大意是谢谢他日来厚待,以及葬父之恩,日后必报,自己所以不告而别,实在是放心不下遗失之物,就此而别,万请不必挂念等语。
    他匆匆写了这些,签上了自己的名,掷笔而起,想到了存在这里的马和帐篷,也只有暂存于此了。
    想着。又加上了几句话,说帐篷和马,请代为保管,日后再取!
    他心怀气愤,字句语气也有些不善,自己看了一遍,虽觉有些不安,却也无时间再改写了。
    当时匆匆提起行囊,下得楼来。
    院中无人,他就一径直向大门行去。
    事又凑巧,等他行到了大门之处,意外地发现有一匹白色大马,系在桥边,也就顾不了许多,腾身而上,一路抖开缰绳,直驰而去。
    他一路急急策马,如飞而下,一直跑出了数里以外,才把马拉慢下来。
    这时才有心情,注意到胯下白马,敢情竟是一匹绝世神驹。
    对于马经,他大概也知道一些。
    细看这匹白马、只见它白毛如狮,耳长近尺,尤其是那双鼻孔,跑动起来,几乎张大可容下一双鸭蛋,蹄边长毛,就像是四只雪球一般。
    似此神驹,他还真不多见。
    他心中这时不免暗责自己真是太冒失了,这匹马也许正是娄骥心爱之物,自己骑跑了,岂不令他着急?
    想到此,不由勒住了马,却又发现座下之鞍,更是精致,皮座上另加有绣花套垫,另外在前鞍处,系有一口长剑,两边袋内,更是鼓鼓地装着不少东西。
    蒲天河不由叹了一声。道,“我真是太糊涂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着,拿起了那口剑细看了看,见是一口青鲨皮鞘子,剑柄镶有白玉狮头,形式颇为古雅的长剑。
    抽开剑身,更觉得冷气袭人,端的是一口罕世宝刃!
    蒲天河不由发了一阵子呆,把剑又插回鞘内,配好鞍上,再看两处鞍袋内,装有棉褥垫,另有一包外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他看了一下,已猜出必是食用之物。
    这一马一剑,以及鞍内各物,无不是奇妙绝佳,名贵已极,正因为如此,蒲天河的心情,也就益发觉得沉重了!
    这时他真是后悔极了。
    他坐在马上发了一阵子呆,本想把这匹马送了回去,可是转念一想,反觉回去不妙,不如暂时借用一下,日后再送还也具一样!
    想到此,暗中责怪那娄小兰真是害人不浅!
    一个人期期艾艾想了一阵子,才又继续策马前行,他的方向是直奔天山,疾驰了一个时辰左右,已来到山麓之下。
    只是那“白雪山庄”在何处,他不知道,只能借助那张地图了。
    费了半天的劲,参照着那张娄骥所绘的图,才行进了天山道内,只见岭陌起伏,白雪参天,记得随父亲来时所到山峰,已是神奇,可是眼见这些奇峰,竟更为陡峻奇耸!
    人马行在雪岭道上,才体会出其中的苦情。
    一天也就很容易地打发过去,看看天色竟自入夜,而他却不知身处何方。
    这时候,他才想到了娄骥之言不假,当真是非识途老马,莫辨此行了。
    天风,透过了白雪,吹在人的身上,只觉得遍体生寒,那种寒冷的程度,真能把人骨头都冻酥了。
    蒲天河担心这匹马要跑坏了,再者他自己确实也受不住了。
    当下就下了马,一路牵着行到了一处山道隘口,积雪几乎没过了膝盖。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处避雪处把马系好,解下了鞍辔,他不由暗暗地庆幸,如不是马上带着这些东西,今夜简直不知要如何度过!当下铺好被褥,倒下不久,也就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耳中忽然听到了几声马嘶之声,蒲天河不禁猛然坐起。
    首先映人眼中的,乃是一道闪烁的灯光,在雪岭道上起伏着。
    他不由忙站起身来,细细望去,就见是两匹黑马骈辔而行,那道灯光,正是系在马身上的一盏马灯。
    冷风吹得他全身发抖,可是这暮然出现的两个人,确实把他的兴趣提了起来。
    此时此刻再加上此地,这两个夜行人的突然出现,无异是他眼前的一个路标,透着这两骑人马,似乎已可闻到了一些白雪山庄的气息!
    他不由感到精神一震,刹那间,这两匹黑马已行抵眼前,马上的灯光,就像是一道匹练似的,在黑夜里划出了一道银虹。
    蒲天河本以为二马定会飞驰而过,可是出乎意料之外,二马忽然收缰勒住了。
    这种情形,使得蒲天河大吃一惊!
    他本来以为是自己身形败露,被二人发现了,不免大为紧张。
    可是这两个人,勒马之后,并未下马,却一齐转过头向后望去!
    蒲天河心中一动,正自惊疑。耳边却又听得一阵蹄声行了过来!
    转眼之间,岭陌上又出现了几匹马影。
    这时前行二人之一,大声唤道:“快呀!天可不早了!”
    一人怒声答道:“他妈的,这老要饭的还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玩花样,差一点叫他跑了!”
    说着怒叱了声:“走!再要来这一套,我们可要给你吃些苦头了!”
    遂听得一人发出一片苍老的笑声道:“少神气,我老人家不过是一时大意才落在了你们手中,就凭你们这几块料,要给我老人家玩凶斗狠,还差得远!”
    蹄声嘚嘚,已自行近。
    人影幢幢,仿佛有四五骑人马。
    这时先前二马又折了回去,一人怒声道:“老家伙,你少开口,莫非你以为了大爷走了,我们就制不住你了么?”
    另一人哼了一声道:“点了他的哑穴,看他嘴还硬不硬!”
    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些效力,那个人果然不再开口多说,只是他兀自发出了一片冷笑。
    蒲天河隐身子一块大石之后,对这一群人物,看得不甚清楚,先前说话的那个被擒的老人,说话的口音,他觉得甚是耳熟。
    这时人马行近,他仔细望去,不由吃了一惊,暗付道:“怎么会是他——贺天一?”
    这真是令人怎么也想不到的,铁手丐贺天一,怎么会落在了这些人的手中?他们又捉他干什么?
    心中正自狐疑,这群人马已自呼啸而去!
    如此一来,蒲天河是再也忍不住了。
    当下他抖擞起精神,匆匆整理了一下被褥,翻身上马,蹑着前行马群追了上去!
    他匆匆带马,前边那行人马,这时已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山道,直向山内深处行去。
    蒲天河心中一动,忖道:“是了,他们正是向白雪山庄走的,我何不跟他们一路进去?”
    想着甚觉有理,可是他却不敢过分地跟近了,生怕为前行诸人所发觉,所以只敢远远地跟着。
    他把马拉得远远地,不想才走了几步,却听得身后响起了一片蹄声。
    蒲天河大吃一惊,他知道这时自己身形必已暴露,如果跑,反倒不妙了。
    当下他只得把头皮一硬,继续低头策马,装作无事人儿一般,这时候他身后的那匹马,已风驰电掣一般地擦身而过,马身上,发出了一大片串铃之声。
    蒲天河偷目一看,不由心中一怔。
    原来目光望处,是一匹黑白杂花的高大壮马,马身上端坐的,却是一个妙龄少女。
    这少女全身披着一袭白色长毛的披风,头上戴着一顶半圆形的风帽,蒲天河所看见的,不过是她一个侧面,仿佛是一个美人儿。
    只是,这时候,他非但不敢多看,反而忙把头低了下来!
    那少女本已飞马而过,不知怎地,忽然一拉马缰,陡然把这匹飞驰的怒马定住了。
    她口中“咦”了一声,在马上回过头来,道:“你怎么一个人落在后面?他们呢?”
    蒲天河微微抬目,见这个姑娘,似乎有一映雪白的脸盘儿,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眸子,透着无限的智慧聪明,只是却有一种凌厉的颜色,令人不敢逼视!
    他勉强定下了心来道:“是二爷叫我断后的!”
    少女眨了一下眼皮,微微有些惊异。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不免多看了几眼,闻言后,更是奇怪地道:“蒋二哥也来了?”
    蒲天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当下含糊地应道:“是……是的!姑娘。”
    少女秋波一转,冷冷一笑,蒲天河这一句“姑娘”,算是露了破绽!
    原来此女正是四大弟子之一,所谓的“一丁二柳小白杨”中的“小白杨”于璇。
    四大弟子身份,在白雪山庄内地位极隆,以于璇而论,山庄内外,皆以“四姑”称之,就从没有人敢直称以“姑娘”的!
    这时蒲天河一声姑娘,立时引起了她的疑窦。
    当时她冷冷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跟谁的?”
    蒲天河喃喃道:“我……我姓蒲,是跟二爷的。”
    少女鼻中又哼了一声,蒲天河待机策马,道:“姑娘……我要走了……二爷还在前面等着呢!”
    说看正要前行,那少女一声娇叱道:“站住!”
    蒲天河心中一怔,不由眉头微皱,只得勒住了马,冷冷地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这位有“小白杨”之称的于姑娘,忽然右手一按,把马鞍前的一盏马灯翻了起来,射出了一道黄光,向着蒲天河面上照去!
    蒲天河忙自低头,却已为对方看了个仔细。
    她不由冷冷一笑道:“你想骗谁,趁早说实话,否则……哼!”
    蒲天河早已不耐,更不服气对方又是一女的,居然口气如此托大,当下面色一冷道:
    “我与姑娘井水不犯河水,何以如此刁难?莫非在这天山行走也不成么?”
    于璇这时娇笑了一声道:“你这话就更令我不解了。”
    蒲天河虎目圆瞪道,“有什么不解?”
    少女一笑道:“你方才不是还说是二爷的人?怎么这会又说是行路人?你有几个脑袋,敢在我于璇眼前胡言乱语,莫非你不识我的厉害么?”
    这番话语是何等厉害,可是她却是含着微笑说的,平然减了不少威力!
    蒲天河闻言,不由心中一惊,才知道这个少女,竟是白雪山庄内四大弟子之一的小白杨于璇。
    当下他在马上抱了一下拳道:“原来是于姑娘,失敬了!”
    小白杨于璇“嗤”地一声,微笑道:“姓蒲的,你少来这一套!趁早说,你来天山是什么用意?要不然……”
    说着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忽地神色了变,两弯蛾眉陡的一挑,冷冷地道:“难怪你有这个胆子,原来是这个丫头派来的!”
    蒲天河心中不解道:“姑娘说些什么?”
    小白杨于璇这时面色极冷地道:“你装得倒像,我问你,那娄家丫头,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你说,是她叫你来的不是?”
    这儿句话,使得蒲天河一时大窘,当下怒道:“我自由来去,与人无干,姑娘休得胡言!”
    小白杨手指着蒲大河座下的马道:“你还想骗人,这匹‘沙漠豹’还当我认不出么?
    娄小兰,自命为“沙漠之虹”,素来自大……”
    说到此冷笑了一声,又道:“沙漠之虹,自以为是个大美人儿,有什么了不起,臭美!”
    蒲天河不由呆了呆,心想道:“糟了,我真该死,怎么偏偏急中有错,会骑了她的马呢,这样一来,岂不是更缠不清了?”
    想到此,不禁急出了一身冷汗,只管坐在马上发愣不已。
    小白杨于璇说完话,细眉一挑,冷然一笑道:“这丫头一向目中无人,今日碰在我四姑姑手中,正好给她一个教训,你下来!”
    蒲天河一见此女,就知道少不了要打斗一场;此刻闻言,倒也不惊,冷冷一笑,右手轻轻一按马鞍,真如同是四两棉花似的,自马背上飘然而下。
    于璇似乎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有如此轻功,见状杏目一睁:却不禁又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望着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小子,你的轻功不坏。”
    说着嘻嘻一笑道:“今夜四姑姑不跟你打架,对于你也谈不上什么仇,本来是可以放你过去的,只是为了娄家丫头……”
    她手指着那匹马,一笑道:“这样吧,人我请你走,这匹沙漠豹,你却是得给我留下来,你回去对娄家丫头说我四姑姑给她留下了,叫她到白雪山庄找我去!”
    说着,一手揭下了身上那领披风,露出了一身劲服,细腰丰臀,长身玉立,确实是一个美人胚子。
    蒲天河闻言沉声道:“此事,只怕万难从命!”
    于璇一笑道:“这事情可由不得你,小伙子,你跟姓娄的说,叫她在五天之内,到山庄找我领马,要是过了时间,哼……”
    说着,发出了一阵轻笑,道:“……那可就怪不得我了。她人来了,我也是不见她,那时候这匹马,可就归我了!”
    说着莲足一点,身如飞燕似的,直向马鞍之上落去,当真是翩若惊魂!
    可是,她却是太轻估了蒲天河。
    虽说是蒲天河深感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冒失地骑了那娄小兰的坐骑,可是此刻于璇想要抢马,他却是不能允许,见状,他冷笑道:“不可!”
    说着左手一带马缰,沙漠豹向前一冲,就势他右手施出了一招“举火烧天”。
    掌势猛然一开,发出了大股的掌风。
    那姑娘身形尚未落下,见状一声叱道:“好!”
    只见她一双绣鞋就空一踢,全身上下在空中一个猛翻,两只玉手蓦地向两下一分已自飘出了两丈以外。‘她身子一落下,蓦地又腾了起来。
    前后不过是弹指之间,已落在了蒲天河身前。
    这时,她面上似怒又奇地望着他,冷冷一笑道:“好,这是你先向我下手,可怪不得我了,我只好连人带马一齐全扣!”
    说着,右手一扬,掌风一袭,直向着蒲天河面门上抓来。
    蒲天河自此女一报出名字之后,对她已存下了戒心,自不敢再对她心存轻视。
    这时于璇掌到,他为了一测虚实,并不即刻闪避,容得对方指尖,已堪堪沾在了身上,他才凹腹吸胸,右手猛出,直向对方手腕子上抓来。
    小白杨一声轻笑道:“你呀,还差一点!”
    只见她指掌轻挑,中指微凸,直向着蒲天河手背“分水穴”上点来!
    二人轻轻的一凑,骤然又像浪花中的浮萍一般,蓦地又分了开来。
    可是一分之间,各人俱认清了对方虚实,谁也不敢再对对方心存轻视。
    这时天风冷冷,西天一弯明月,照得这天山峰岭,更显得冷漠凄凉!
    蒲天河哪有心情与她恋战?这时抽个冷子,跃身上马,正待前驰,忽然耳边听得极细的一股风声,直向着自己背后袭来。
    同时之间,耳中才听得于璇一声娇叱道:“下来吧,小子!”
    不待回视,他已可断定出,定有暗器袭到,蒲天河双掌向前一卷,身如浪花似的,平空栽了一个斤斗,人却不自知的又落了下来。
    这时才知擦背而过的,乃是一支长有尺许,细若麦管的一支木针。
    武林中晴器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可是蒲天河却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形状的一技木针,不免微微一怔。
    他眼看着那枚木针,透着一片啸声,擦体而过,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转念之间,耳中却听得“波”地一声轻炸。
    蒲天河猛然回身,只看见当空火花一闪,他什么也没有看清,仿佛觉得当空有极细的几股风声,倏地折了回来,再听得那于璇一声笑道:“小子,快闪开身子!”
    蒲天河一声冷笑,他偏偏不照她的话作,双掌上暗使真力,护住了前心,就势向外一推,“呼”的一阵风力,直向正前方推去!
    于璇本是有心关照他,倒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招,这阵掌风其势绝猛,迎面扑来。
    小白杨一声清叱,身形腾空而起,直向着一棵巨松之上落可是加诸她身上的风力,使得她身子再也难以保持平衡,只听见“喀喳”一声,竟为她撞下了一大截松枝,连人带树一并坠了下来。
    于璇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呼,只见她身子就空一滚,噗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同时之间,蒲天河才看见,三点白星,直向自己身前处飞来,不容他作何打算,右肩上一阵火炙奇疼,随着一声轻炸。
    他感觉到,似乎整个的肩头,都要炸开了。
    当下身子摇晃了一下,直疼得“啊唷”了一声,身子一摇,差一点倒了下去。
    鲜血就像是迸出的泉水一样,蓦地溅了出来。
    蒲天河奋力地向前一纵,身子似乎是撞在了一棵树上,只觉得全身酸楚,再也立足不住,同时眼前一阵发黑,咕噜一声,直向前栽了下去!
    可是,他身子尚未挨地的刹那之间,就由这棵大树后面,猛然间探出了一只手来。
    那是一只洁白的玉手,在他前胸一兜,已把他身子扶了起来。
    蒲天河强自振作向这人望了一眼,黑夜里,他所看见的,是一个面覆黑纱、仅露双目的女人!
    蒲天河抽了一口冷气道:“你……”
    这姑娘不侍他多说,已把他双手托起,纤腰一扭,如同是一只夜鸟似的,猛地扑上了一片高峰。
    这蒙面姑娘身轻如燕,看起来似乎比那于璇还要矫捷得多,那么陡峻的山峰,她不过是几个起落,已到了峰顶之上!
    蒲天河看得瞠目结舌,心内打了一个寒颤,不由得忖思道:“好一身轻功,她又是谁呢?”
    想着正要开口,这姑娘却把他轻轻一拉道:“不要说话,先等一会!”
    说着偏头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道:“我要见识见识这个贱人!”
    说话之间,峰下已传有马嘶,眼看着这蒙面少女身形一长,直挺挺地已向峰下落去!
    蒲天河咬牙忍着身上的痛楚,原来方才那于璇所发的暗器,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中人肉身之内,竟然还会爆炸!
    他不禁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大意,这时伤处吃冷风一吹,更是痛得他连连发抖,试着用手一摸,整个肩头上,一片血肉模糊,端的是伤得不轻,所幸那木针未曾伤中肺腑等要害处,否则这一炸之威,只怕自己性命不保,当真可说是侥幸之极!
    他咬着牙,由身上摸了些刀伤药,随便地上了一些,心中却忖道:“这少女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她怎会好端端的,又来救我?”
    想到此,不由叹息了一下,自言了声:“惭愧!”
    他是一个个性很强,而又不愿轻易受惠于人的人,想到了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却要靠一个女人援手,而对方却又是自己素昧平生之人,岂不是笑话了?
    想到这里,他就挺立起来,想偷偷地溜下峰去,找着那匹沙漠豹自己走了算了。
    当他足步方自移动,却见峰前人影一闪,那蒙面女郎已去而复还。
    蒲天河不由一惊,汗颜地道:“你……回来了?”
    这面覆轻纱的少女,用那双秋水也似的眸子,向他打量了几眼,冷冷地道:“你已中了那丫头‘五雷神木针’,却怎不知厉害,还要乱动!”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不要紧……我想走了,不便使姑娘受累!”
    少女玉手,轻轻掠了一下散在前额的秀发,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不用急,我不会吃人的,只要你的伤势无碍,你爱上哪就上哪,我才不管呢!”
    蒲天河听对方语音不善,再怎么她是一番好意,自己焉能不识好歹。
    当下赔笑道:“是……是……”
    姑娘两弯蛾眉微微颦了颦,冷冷一笑道:“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随便踏入天山,进出白雪山庄不成?”
    蒲天河脸色一红,心中也不由一惊,当下用一双惊疑的眸子,直向这少女望去。
    只见她身高约五尺五六,身着玄色夜行衣,衣质十分单薄,半截粉颈一双皓腕,皆都露着,衬以她那可人的身段,乍看起来,真有千百种的娇媚。
    虽然她自双目以下,全在那袭黑纱的遮盖之中,可是由她那娇脆的嗓音里,可令人推想到,她必是一个姿比嫦娥的绝世奇葩!
    在她动人的声音里,你可以想象得出,如果她笑起来,该是如何的甜美动人。
    这姑娘,该是属于“艳若桃李,冷似冰霜”那一型的吧!
    蒲天河仔细地看过她之后,断定自己以前确实未曾见过这么一个人。
    他不由苦笑了笑道:“我并没有说,我要去白雪山庄,姑娘也许认错了人吧!”
    蒙面少女双手在胸前微微一抱,冷冰冰地道:“你也不要装蒜,你这个人,我是认得的!”
    说到此妙目一转,冷笑道:“你莫非不问一问我是谁么?”
    蒲天河窘笑道:“我太失礼了,姑娘芳名是……”
    少女闻言,面却向侧边一转,半天才冷冰冰地道:“你不必知道!”
    蒲天河心中一怔,暗忖道:“怪也!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一肚子气似的,却又为何发在我的头上?”
    想到此,喃喃地道:“如果姑娘没有别的事,我该走了。”
    才说到此,那少女倏地转过脸来。
    蒲天河仿佛觉出她那一双瞳子内,散出了凌厉的两道目力,不由心中一惊,只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慌忙止住了口。
    蒙面少女那双剪水的瞳子,在他面上一扫,目光之内似有几分怨气。
    她注视他良久,才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你这个人,莫非永远是这么不通人情事故么?”
    蒲天河呆了呆,道:“姑娘此话怎说?”
    少女又发出了一声叹息道:“我只问你,娄氏兄妹,你可认识?”
    蒲天河吃了一惊,道:“你……”
    蒙面少女凝目望着他道:“说呀!”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娄骥是我恩兄,怎会不认识?姑娘你怎会知道?”
    蒙面少女微微哼了一声,足尖翻起了一块雪花,妙目微睁道:“娄骥之妹,娄小兰你可见过?”
    一提起“娄小兰”来,蒲天河不由得脸上一红,就好像说到了他内心的一件隐痛一般。
    他点了点头,极勉强地道:“也见过!”
    少女一怔道:“哦?你见过她?”
    蒲天河冷然道:“姑娘何以问到此事?莫非你是那娄小兰差来不成?”
    蒙面女冷冷地笑道:“倒也不差!”
    蒲天河怔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道:“这就是了,姑娘必是受那娄小兰之托,来此讨回她的马与宝剑了?”
    少女妙目一转,摇头道:“先不谈这些,我只问你,你方才说曾见过那娄小兰,可是真的?”
    蒲天河冷笑了一声,道:“我不但见过她,还受迫与她较量了几手功夫,她的功夫,比起她哥哥来,差得太远了!”
    蒙面少女似乎呆了一呆,两弯秀眉微微一皱,由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蒲天河奇怪道:“姑娘为什么发笑?”
    少女娇声道:“我与娄小兰亲若骨肉,据她告诉我说,她只在你睡梦之中,见过你一次,并不曾与你说过一句话,你怎说与她动过手,岂不是笑话了?”
    蒲天河冷冷笑道:“这事情你自是不知道了!”
    少女由不住吁了口气,似乎有些怨气,道:“这也不说了,据我所知,那娄氏兄妹,对你不薄,你何以不告而别呢?”
    蒲天河脸色大红,半天作声不得。
    少女见状一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这事情姑娘不必多问……”
    少女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我自然不会多问。不过,我要声明的是,我那娄姐姐,并非是一般寻常江湖女子,她的武功也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糟糕!”
    只见她秀眉向两边一剔,微微有些生气,有点儿欲言又上的样子。
    蒲天河时言,注视着她道:“姑娘与那娄小兰如此要好,真正难得……”
    使他奇怪的是,以目前这个少女如此仪态武功,却又怎会与那丑恶不堪的娄小兰如此深交,二人在气质仪表谈吐武功……各方面论来,也显然不是一条路上的,真正令人不解了。
    少女冷冷一笑,道,“我倒要问问清楚,你说你见过娄小兰,她的样子你可记得?”
    蒲天河苦笑了笑,道:“不敢忘怀!”
    蒙面少女更有气道:“你说说看,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不禁使得蒲天河十分为难,他呆了呆,道:“你既与她要好,何必又来问我!”
    蒙面少女气得声音有些发抖地道:“不行,今天你非得说个清楚,你可不能随便糟蹋人,你说!”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姑娘何必如此伤心,其实那娄姑娘的美丑,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蒙面少女冷冷一笑道:“本来与你没有什么关系……蒲天河,你……你欺人太甚了……”
    她语音伤感,这几句话出口,几乎都要哭了起来,蒲天河听她竟然直呼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又愣了一下。
    想不到,这姑娘竟然会为了娄小兰落泪,这一点确实使他费解。
    他只得叹息了一声,道:“姑娘不必伤心,我何曾欺侮了谁,说来我确是错了,不该走时匆忙,误骑了娄姑娘的马,姑娘既是她的好友,就请把此马及宝剑转交与她,就说我蒲天河他日登门再亲自谢罪就是!”
    少女摇头道,“我才不管呢,你以后自己当面还她就是!”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那么我走了!”
    少女这时止住了先前伤感,见他要走,忙道:“慢着,你的伤……”
    蒲天河甚为感激地道:“谢谢你,我想大概是无妨了!”
    少女摇头道:“你知道什么,那于四姑的五雷神木针,最是厉害,木针之上,浸有‘木龟子’毒液,此刻天冷,发作尚慢,你不觉得,只要一进屋子,微微一暖,毒性即刻发作,虽没有性命之忧,只怕你这条右手也要废了!”
    蒲天河闻言不由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枚小小木签,竟然如此厉害。
    当时不由呆呆地道:“姑娘如此说,却又如何是好?”
    少女幽怨地望了他一眼,轻轻一叹道:“我既如此说,当然知道解救之法!”
    一面说着,却又自身侧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瓶,递过来道:“这是老魔爱女蒋瑞琪亲手赠我的解药,你只要把它涂洒在伤处,内饮雪水,不出一日夜,定能毒化肿消,也就好了!”
    蒲天河见她说话之时,适有一阵微风,轻轻把她面上那袭薄纱揭起,露出了其内的瑶鼻樱口,再加上她的吹气如兰,真正如同是仙女下凡一般。
    蒲天河不由暗暗赞了一声:“真美!”
    他确信,这是他有生以来,所见过最美的一个女孩子,心中由不住百感交集,十分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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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白雪山庄
    蒲天河此刻心情,真是羞愧交集不已。
    自己是堂堂正正的一个男子汉,想不到天山道上,数次逢难受挫,雪岭葬父遇娄骥仗义相交,此刻又遇此女,好在是此男女二人,个性都是一样的耿直,都似具有一腔热血,旨在道义侠风,令人可敬!
    先前,这长身少女跃纵之间,已见其美妙身材,只是彼时无心念及于此,此刻这么面对面的交谈之下,蒲天河才发现出对方非但身材可人,就是说话的声音,也是美妙到了极点。
    尤其是她那双露在面纱外面的眼睛、眉毛,更觉美得脱俗,可以想象得出,如此动人的二双美目之下,该是应该具有多么美的一张脸盘儿才能相配!
    正当他思念于此,空中吹过了一阵小风,这阵微风无巧不巧的,正好把那姑娘面上的一袭轻纱揭起,隐约地露出了这姑娘洁白的一张素脸,虽只是那么惊鸿一瞥,蒲天河已发觉出对方竟然是美得惊人。
    这时那少女似乎不愿对方看见庐山真面目,她后退了几步,用那双大而媚的眸子凝睇着他,冷冷地道:“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蒲天河脸色一红,道:“姑娘赐药治伤,我感恩不尽……”
    少女双眉一颦道:“何必说这些?我只是想问你,你打算怎么样?还是要上白雪山庄去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我如不迫回那五岭神珠,还有何面目去见武林同道?所以……”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道:“……姑娘相救之恩,感激不尽,姑娘既是娄骥兄妹之好友,这样吧……”
    说着左右看了一眼,不禁有些发呆。
    少女秋波一转,道:“你是在找那匹马么?”
    蒲天河喃喃地道:“只顾与姑娘谈话,竟然忘记了那匹马……姑娘请稍待,我去去就来!”
    少女忽然轻笑了一声道:“不用费事了!”
    蒲天河摇头道:“此马是遗失不得的!”
    少女一笑道:“你这个人倒也有趣,你既然把那娄姑娘的马骑来,莫非不知道她这匹坐骑异于一般?”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怎么异于一般?”
    少女冷冷一笑道:“你且看来!”
    说着纤指轻轻按唇,发出了“吱”的一声。
    立时,涧石另一头,传出了一片马嘶之声,遂闻得蹄声嘚嘚,雪岭间,但闻得铃声叮叮。
    因那匹马全身白色,在雪地上行驰,简直不易看出,直到离得很近,才看清楚。
    蒲天河不由大是惊愕,这时,那匹马,竟自翻上岭来,不时地发出长嘶之声。
    容它行近,才看清一切,蒲天河不由大喜,忙跑过去拉这匹马的扣环!
    可是那匹白马,却把马颈一扬,由他身侧绕了过去,蒲天河道了声:“不好!”
    他猛地一个转身,腾身追去,可是这时,却发现了那匹白马,竟自跑到了那蒙面少女跟前。
    它一直行到了这长身少女身边,并不时地用头在少女身上擦着,现出一副极为亲密的样子。
    蒲天河不由“咦”了一声,道:“姑娘……你?”
    少女一笑道:“娄小兰是我好友,这匹马我时常骑它,也就熟了!”
    蒲天河才含笑点头道:“难怪呢!”
    少女又道:“我那娄小兰姐姐素日骑它,十分爱惜,想不到你竟这样拼命的骑它,她要是知道了,真要心疼死哩!”
    蒲天河这时走近那匹白马身边,含愧道:“姑娘既与娄姑娘是闺中好友,我想将此马与宝剑转请姑娘还她如何?”
    少女冷冷一笑,道:“你呢?莫非你没有马,就敢去白雪山庄?”
    蒲天河双目圆睁道:“怎么不能?”
    少女笑了笑道:“蒲天河,你真是什么都不懂,还要嘴硬!”
    说着低头一笑,足尖挑了一下地上白雪,蒲天河不由有些发窘地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睨了他一眼,在她那海也似的深深的瞳子内,似乎包含有无限多情、怜惜、关怀。她轻轻叹了一声,道:“老实跟你说吧,天山诸岭无不高耸辽阔,纵横千里,何况白雪山庄坐落东山深处,你以为来去是一件容易的事么?”
    蒲天河倒是没有想到对方如此一说,更没有想到那白雪山庄在什么地方。
    这时听对方如此说来,分明她对此一带地势知悉甚清,当下不由怔了一下。
    少女哂道:“不要说你步行走了,就是有这匹沙漠豹,你也不一定能顺利到达,再说你又没有吃的,到了晚上,又没有铺的盖的……”
    说到此顿了顿,杏目白着他道:“你这人可真是糊涂极了!”
    蒲天河听她这么一说,倒不由呆住了,过了一会,他咬着牙道:“这一切,我都可以忍受,这匹马姑娘还是骑回去还她的好!”
    蒙面少女一笑道:“得啦!你还是留着骑吧,再说马上的东西,你不是也用得着么?”
    蒲天河见她那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益觉此女慧外秀中,美艳到了极点,偏偏她的话,说得极端,令自己无言以对。
    当下真不知再说什么才好,少女微微笑道:“怎么样,打定了主意没有?”
    蒲天河只得点头道:“姑娘既如此说,我只有暂时借用,不过对娄姑娘未免说不过去!”
    少女漫吟了一声,道:“真难得,居然你还记得那个娄姑娘,我以为你是在恨她呢!”
    蒲天河苦笑道:“娄骥兄对我恩深义重,我焉能对其妹怀恨,姑娘你真会说笑!”
    少女闻言少顷,才冷冷地笑道:“这么说,那娄小兰,莫非对你丝毫情义都没有了?”
    蒲天河叹道:“我与那娄小兰,不过只是一面之缘,是谈不到什么情义的!”
    少女呆了一呆,道:“一面之缘?莫非你以前真见过她?”
    蒲天河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姑娘何必对此事一再追问呢?”
    少女冷冷一笑道:“我那小兰姐姐为了你受了许多委屈,我自是要问一问的。”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尚未请教姑娘尊姓,芳名怎么称呼?”
    少女眼珠子微微一转,漫吟了一声,道:“你不必问我,我问你的话还没有回答我呢!”
    蒲天河咳了一声,不由脸色微微发红,少女见状,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你不要生气,我是说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早晚你会知道我是谁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遂点了点头道:“姑娘如此说,我自是不便多问。”
    少女一笑道:“你只回答我的话就是了!”
    说到此,声音微微变冷,道:“你方才说与那娄小兰曾有一面之识,又是怎么讲?
    快点说吧!你不是说还与她较量过武功吗?”
    蒲天河虽是不愿多谈此事,奈何这少女对自己有救伤护难之情,再说她又是娄小兰闺中好友,自己又怎能对她不吐实情?
    当下几经为难,才叹了一声道:“姑娘一再逼问,我也就实言相告,也许姑娘对娄姑娘别有所知,不过我……”
    说到此频频苦笑不已,少女冷冷哼道:“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蒲天河叹了一声,这话总不便出口,当下冷笑了一声,道:“姑娘既与那娄姑娘是好朋友,想必是无话不谈了,何不去问问她,也就知道了。”
    少女目光一转,道:“我自然会去问她的,不过……”
    方言到此,就听得岭前响起了一片尖锐的哨声,雪地里,陡然射出了几道奇光。
    少女见状,眉头微微一皱道:“这丫头居然还不服输,又再次来了!”
    蒲天河也不禁心中一动,寻声看去,果见岭陌上驰来了数匹健马,在闪烁的马灯照射里,映衬出为首那个于四姑。
    蒲天河细一注目,不由剑眉一挑,厉声道:“果然是她!”
    为首那个姑娘,正是方才对敌的那个小白杨于璇,她虽在蒙面少女手下吃了亏,可是并不服输,想不到去而复还,非但如此,还邀集了几个帮手,各骑健马,一路呼啸而来。
    蒙面少女只是注视着他们,微微冷笑不已。
    蒲天河也记起了先前所中“五雷神木针”之恨,不由挺身而出道:“待我会一会他们!”
    蒙面少女忽然伸手拦阻,道:“不必如此!”
    她看了所来马队一眼,微微冷笑道:“敌人除了那小白杨以外,还有柳氏兄弟,势力极强,你一个人绝不是他们对手!”
    蒲天河对于白雪山庄的情形,大致也听娄骥说过,所谓“一丁二柳小白杨”,在白雪山庄之内,被称为老魔蒋寿手下之四大弟子,各人都有一身超人的功夫,向为老魔所器重。
    对于小白杨于璇,方才他已领教过,不愧是一流高手,此时一听少女也谈到了柳氏兄弟,不由微微吃惊。
    当时忙自看去,就见小白杨于璇身后,骈驰着一双黑马,两匹马的长相样子,可说是怪极!
    那是一种极少见到的西藏“矮脚风”马种,蒲天河不过只是由传说中听得,并未见过。
    这时一见这一双黑马,其相极怪,长颈矮腿,全身油光黑亮,颈上的长黑鬃毛,更是奇长无比,行驰起来,有如是陆地飞舟,但见头尾翩翩起伏着,竟是奇快如飞,在群马之中,很是显著!
    蒲天河起先为二马怪相所惊,未注意到马上之人,这时群马有如是一阵风也似的,已来到了近前,这才注意到了马上的人。
    原来那所谓的“二柳”——柳川、柳玉,不过是一双矮小的汉子。
    只见这两个人,身高绝不会超过四尺,每人穿着一套闪闪发着黑亮的皮质长衣,每人都戴着同色的一顶宽边尖顶皮帽。
    猛一看起来,这两个人,很像是藏族里面走单帮拉骆驼的喇嘛,只是比喇嘛的样子还要怪得多。
    他二人身上所着的皮衣,并非是一般人所穿的皮袍子,更非是毛朝外的披风,乃是一种去毛的光质羊皮,外面打磨得很是光亮,整个的人马,头身,全都闪闪的发出黑光,看起来益发的显出精神抖擞!
    由于马群在疾驰中,伏波很大,蒲天河看不清这柳氏兄弟的庐山真面目,他所能看出来的,两个人似乎很白,其中之一,似乎唇上留着两小撇胡子。
    这兄弟两人,骑在“矮脚风”背上,远看起来,很难发现,好似都贴在了马鞍上一样,在两人身后,每人都背着一对奇形的兵刃,蒲天河不能看出来是一种什么兵刃。只是样式特别,绝非一般。
    除了这兄弟二人以外,尚有五骑壮马,其上坐着五个黑衣汉子,由于夜色很浓,虽在雪地和马上灯光的照射之下,也很不容易看清楚。
    蒲天河怒目看着这一群人马,转眼已驰到了近前,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那蒙面少女附唇在他耳边道:“我因有事,此刻实不便见他们,你如果要想去白雪山庄,眼前倒是一个好机会!”
    说着她注目前方人马,小声道:“他们定是发现了这个地方,主要是想来对我的,因我与那于丫头有仇!”
    说到此,她抬头看了看附近地形,鼻中冷冷哼了一声道:“以后一切,可是全靠你自己了,我走了!”
    说着那双明媚的眸子,向着蒲天河看了看,似有无限深情,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随即身形腾起,如同是一只猿猴似的,已向着岭峰顶上翻掠而去。
    她身法轻灵巧快,在冻结着坚冰的壁石之上,只是几个起落已自无踪。
    蒲天河还想问她,所谓的好机会是指的什么。
    可是这时却不容自己多问,她已经走了,心中好不后悔,眼看那一群人马已来至峰下。
    为首的小白杨于璇,陡然把马缰勒住,马蹄子把雪花翻得丈许来高。
    遂听得她口中冷冷一笑道:“就在这附近,我们搜一搜看!”
    坐在“矮脚风”上的二柳之一,冷冷地道:“师妹,你以为那人还会在么?我看是不可能在此,早就走了!”
    于璇冷冷哼道:“这丫头欺人太甚,就是跑也是跑不远,因为那小子已受了我的五雷神木针!”
    蒲天河见她说时秀眉微扬,黄黄的灯光火炬之下,照着这姑娘,确实相当漂亮。
    这时她猛然一揭身上的披风,整个身子“嗖”的一声腾了起来,有如一只凌霄大雁!
    直向壁峰之上扑来,那双穿在足上的小蛮靴交替着一阵跺踩,已来到了岭上,这一身轻功,也确实令人折服。
    如以小白杨于璇这一身功夫而论,即使不如方才那蒙面少女,也绝对相去不多,只是方才一时大意之下,才会吃了大亏。
    在这天山道上,她焉能甘心吃此大亏?是以愈想愈气,正好柳氏兄弟夜归,闻知此事群袭而来,才构成了如此声威!
    蒲天河见她竟自翻身上岭,本想和她好好较量一番,出上一口恶气。
    可是他因受了方才那蒙面少女警告,对柳氏兄弟存有戒心,一时却也不便轻举妄动!
    当下他忙自转身,却见那匹大白马,竟不知何时,已偎在了一极大的冰石之后,并且前足微微弯曲,把身子伏了下来。
    蒲天河不由暗道了声:“惭愧!”
    想不到这匹“沙漠豹”,竟如此的通灵,对于敌我分判如此清楚,真正令人惊异,自己只顾了本身,竟把它忘了,否则即使是自己隐藏起来,只怕它也要落在对方手中、倘若如此,自己将来又何能交还娄小兰,岂不是一大羞辱?
    想到此,不由忙走过去,拍了拍沙漠豹的颈子,然后自己也把身子藏在石后。
    他身子藏好不久,就见那小白杨于璇已飞扑而上,她手上拿着一盏昏昏的带罩马提灯,向着蒲天河方才藏身之处照了一下,面上立时罩上了一层秋霜。
    蒲天河心中一怔,忖道:“莫非她发现了什么不成?”
    思忖之间,就见由左右同时又翻上了两条人影,这两条人影,乍然看来,就像是两只猴子似地轻快,向地面上二落,确实也不比猴子高上许多。
    这两人,正是有“雪山二柳”之称的柳玉、柳川,他两人身子向着于璇一偎,蒲天河这时才算看清这两个人的尊容。
    只见左面那人,身形较高,却也不超过四尺,尖尖的下巴,两道短眉以及唇上的两撇小胡子,都是黄色,目光看来,像一只狼似的锐利,不时左右地望着,看起来是一个相当精细的人。
    在他右面的那个人,却是一个更矮小的人。
    这个人头上虽戴同样的一顶尖尖帽子,可是散乱的黄发,却由双耳上斜伸出来,像是两把刷子,他生着一个扁鼻子,一双鼓鼓的眸子。
    兄弟两人,除了身材衣着相似之外其它各方面,均看不出有什么类似之处。
    可是他们的动作,却都同样的敏捷轻快!
    这时,那个留有小胡子的,微微一笑,声音猛然听起来,就像是山羊在叫唤那样的刺耳,他说:“小师妹,不要胡闹了,这个时候,谁还会在这个鬼地方?”
    那个小矮子也嘿嘿一笑,声音和先前那个极为相似,他说:“小师妹,别是那丫头被你打怕了吧!”
    小白杨于璇由一丛石峰上飘身而下,皱了一下眉道:“怪事,方才我好像看见这里有影子在动,怎么上来反倒没有了!”
    说着她向那个小矮子招呼道:“二师哥,你帮个忙好不好?上去看看!”
    矮个于一笑道:“行,别客气,我还想见识见识,这丫头是什么样的长相?”
    说着只见他身子往上一纵,如同一只怪鸟似的把身子贴在冰壁之上。
    遂见他两手两足同时运用着,真可说快比揉猿,顷刻之间已翻到了石峰之上。
    石后的蒲天河不由看得有些心惊,他猜想这个小矮子必是柳川,那么那个留有小胡子的人,必是柳川了。
    那个矮小的柳玉,身法真可算是快得出奇,刹那之间,已由峰上飘身下来。
    他飘下之后,嘻嘻一笑道:“小师妹,你是看左了眼了,什么也没有呀!”
    柳川怪笑了一声,一面摸着他唇上的小胡子,道:“师妹,你说先是一个小子,后来又是一个丫头,是不是?”
    于璇叹了一声道:“都怪我一时大意,否则他们谁也跑不了!”
    柳川翻着小眼睛,道:“是娄氏兄妹不是?”
    柳玉闻言怔了一下道:“哟!要是这两个主儿,可是棘手得很!”
    于璇摇了摇头道:“不是!那个男的不是娄骥,不过武功不弱,掌力不在娄骥之下,至于那个女的,是蒙着面纱,我看不见她的脸!”
    顿了顿,她又接道:“不过,由她的口音及身手看,倒有几分和娄小兰相似!”
    石后的蒲天河,闻言心中一动,暗笑了笑,心忖道:“你真是胡猜,那娄小兰岂能会有如此身手姿容?”
    柳玉闻言皱了一下眉,道:“若真是这个丫头,她又来这里干什么?”
    于璇气得杏眼圆睁,冷冷地笑了一声,道:“我看这丫头八成是看上了那个姓蒲的小子,要不然她跑这么远来干嘛?不要脸的东西!”
    柳玉调侃地道:“那姓蒲的小子是什么长相?”
    于璇眉尖动了动,喃喃道:“还不错……”
    说着冷冷一笑,酸溜溜地道:“我看那丫头是……”
    柳玉哈哈一笑道:“小师妹,我看你倒像是动了春心了,是不是?”
    小白杨于璇啐了一口道:“别瞎说!”
    逗得雪山二柳都情不自禁地哈哈笑了起来,石后的蒲天河闻言至此,不禁面上有些讪讪,同时他感觉到右肩膀上微微有些热痛。
    方才那蒙面姑娘所赠给自己的解药,当时只顾说话,尚忘了服用,这时想起,他就由身侧取出了那个木瓶,打开了瓶盖,立时传出了一阵清香。
    木瓶内是一种细细的粉未,他摸索着把一些药粉上在伤处,立时那炙热肿胀的感觉就消失了许多。
    记得那蒙面少女还关照自己说,要内饮雪水,蒲天河就由地上,拿起了一块雪,放人口中,果然内外交寒之下,痛苦大减!
    再看小白杨于璇及柳玉、柳川,已向另一座峰头之上翻去。
    蒲天河不敢马上就出来,因为峰下,尚还立着五骑人马,他只得耐下心来,继续啖着白雪。
    约莫又等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才见柳玉等三人由远处峰岭上翻驰回来。
    三条人影,就像是三支利矢,刹那之间,已临到近前,猛地打注,现出了柳玉、柳川以及小白杨的身影来。
    大概是柳川的声音,道:“小师妹,这一下可以死心了吧?”
    于璇冷笑道:“反正是早晚还得碰上,哪里碰上了哪里算!”
    柳川嘻嘻一笑道:“对!哪里碰上哪里算!走,咱们走吧,回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于璇眨着瞳子,奇怪地道:“咦,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们两个,你们不是去西柿子口办事去了,怎么匆匆忙忙地又赶了回来?”
    雪山二柳对看了一眼,嘻嘻一笑。
    小白杨于璇怔了一下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你们笑什么?”
    柳川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件事你还不知道?”
    于璇更不由怔了一下,小声道:“什么事呀?”
    柳川尖笑了一声,道:“大师兄得了一件稀世奇珍,你还不知道?”
    蒲天河听到此,不由心中一动,愈发地聚精会神听下去。这句话,使得于璇也大吃了一惊。
    她本来想飘下的身子,忽然停住了,回过脸道:“什么稀世奇珍?”
    柳玉左右看了一眼,微微笑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了,小师妹,你可知‘五岭神珠’在天山又出现了?”
    于璇一惊道:“啊!有这件事……莫非那腻岭神珠,为大师兄得去了?”
    柳玉一笑道:“不是得,是抢,是由老花子贺天一手中抢来的!”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由不住暗地里冷笑了一声,想不到贺天一竟然也是这种人。
    他全身一阵热血沸腾,勉强定下心来,继续听下去。
    于璇点了点头,冷笑道:“怪不得呢,大师兄的人都出动了,我当是什么事呢!哼!”
    柳川这时也怪声怪气地道:“小师妹,你可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
    于璇摇了摇头,柳川微微笑道:“所以你就不懂了,五岭神珠所以是天下的一件至宝,并不是在于它本身的价值,它是代表武林中的一件信物,谁能持有这件东西,就能号令三山五岳的英雄,登高一呼,而为武林中的盟主!”
    于璇微微一惊,遂冷冷笑道:“既然这么说,莫非大师兄他……”
    柳玉嘻嘻一笑,道:“大师兄到底是何用心,我们暂时也弄不清楚,也许这珠子他用来献给师父作为七十寿礼,也未可知。”
    柳川格格一笑,声如婴啼地道:“老二,你这就想错了,大师兄素有野心,这一点你莫非不知?在两淮以及河间地区,他的潜力极大,这些事师父也都不知道!”
    说到此,他唇上那两撇小胡子,微微一翘,道:“此时此刻,他又夺得了这颗五岭神珠。就不难想到他的用心了!”
    于璇闻言,呆了呆,冷冷地道:“这就是他的不对了,要说起来,师父对他可谓不薄,这件事要是让师父知道了,那可就……”
    柳川嘻嘻一笑道:“小师妹,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告诉师父的!”
    于璇转过脸来道:“这是为什么?”
    柳川双目眯成了一道缝,慢吞吞地道:“第一,大师兄我们还是不要得罪;第二,这五岭神珠,若是到了师父手中,你我也就不便染指了!”
    说着,遂自低沉地笑了起来。
    小白杨于璇顿时明白,当下“噢”了一声道:“三师兄,原来你也想……”
    柳川一笑道:“天下至宝,人人得而甘心之。师妹,如果你有心同我们一路,咱们就三人合力,珠子弄到了手中以后,咱们立时可以远走高飞,也不必在此,过这种乏味的生活了!”
    于璇闻言,微微发出了一声冷笑。
    柳川一怔,道:“怎么,师妹莫非你不答应?”
    小白杨眸子向着柳氏一瞟,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二人胆子也太大了,这件事如何能使得。”
    柳玉身形前凑道:“怎么使不得,大师兄能做,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小师妹,你胆子也大小了!”
    柳川也凑近了道:“莫非你甘愿在这鬼地方过一辈子?”
    这些话,不禁把于璇说动了。
    可她是老魔蒋寿最心爱的一个弟子,固然对老魔也没什么感情,却并未存下谋反之心。
    她为人精细,心动之下,也心细如发。
    眼前这种情形,她是很明白的。
    现在很明显,二师兄三师兄,已联合起来,欲和大师兄分庭抗礼,自己成了中间人物。
    虽然柳川口口声声地诉说大师兄对外扩张的野心,可是于璇也并不是傻子。
    据她所知,雪山二柳,这些年以来,无论内外,也纠集了一些爪牙兄弟。
    他二人此刻提起拉自己入伙之事,自己要是当面拒绝,很可能迫使二人立时翻脸对付自己。
    眼前这些人,全是二柳手下的,一声令下,自己很可能连眼前这片地方都出不去。
    她为人精细,这些问题在脑子里微微一转,当下含笑道:“二位师兄如此抬举我,我哪能不知好歹,再说,这里我也实在住烦了!”
    柳川嘿嘿一笑道:“师妹,你这才算是想通了!”
    柳玉也似甚为得意地笑道:“有师妹你,我们这边是生力不少,大师兄就算他是处心积虑,也只怕他双拳难敌六手!”
    说着怪笑了一声,把身子附得更近了一些,小声道:“小师妹,这件事,你可不能对别人说,走漏了风声可不得了!”
    于璇一掠额前秀发,笑道:“你放心,绝不会有人知道。天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说着她首先飘飘身而下,在七八丈的悬崖上,她身子飘下去,真比四两棉花还轻。
    她身子飘下之后,柳玉含笑向柳川道:“老三,这丫头咱们可得抓紧了她,用她来对付大师兄,是再好不过的了!”
    柳川向着崖下一嘟嘴道:“小声点,别叫她听见了!”
    遂又冷冷一笑道:“你也不要把小师妹看得太简单了,不要忘了,她是师父的心爱徒弟!”
    说着身形腾起,紧随着于璇,也自崖上飘身而下。
    柳主也随后飘下身子,眼前立时又回归了寂静。
    蒲天河悄悄自石后出来,那匹沙漠豹也跟着他走出来,一个劲地打着噗噜。
    无意间,他听到了这些话,的确是出乎意料。
    这短短的对白,也使他了解到,白雪山庄内自老魔之下,是如何一种混乱、各自明争暗斗的局面。
    当然,最使他感到有所收获的还是那颗五岭神珠的下落,现在他知道,这颗珠子是在丁大元手中似已无有疑问,眼前自己必须要混入山庄,待机下手,否则迟了,变故就多了。
    想到此,他忙向崖下注意望去,就看见柳玉、柳川及小白杨于璇,这时都已上了马匹,闪闪的灯光里,这群人马,又向来路上飞驰而去。
    蒲天河忆起方才那蒙面少女所说之言,似在暗示自己,跟踪他们直入白雪山庄,倒不可轻易错过了这个机会。
    当下,忙骑上了那匹沙漠豹,他用手轻轻在马颈上拍了一下道:“下去,远远地跟着他们,不要太近了!”
    那匹马,径自尾随前行的人马,远远缀了下去!
    蒲天河想不到此马如此通灵,此行有了它,倒为自己帮了不少的忙,为恐马颈上的银铃发出声响,他小心地把马颈上的铃子,慢慢地解了下来,用布紧紧包扎藏好,才继续策马上前。
    这时他见前行人马,共有八匹,在雪地里已跑了开来,滚滚的雪中,似已消失了他们的影子。
    所幸人马之中,有数盏马灯,远远望去,就像是几颗流星似的!
    蒲天河就认着这几盏灯光,远远地策马尾随着。
    这时天上的雪花停了,只是吹来的寒风,却令人有些忍不住,风吹在脸上,真像是小刀子在剐皮一样的。
    渐渐地,愈走山势起伏度愈高,又转了几处峰头,遂来到一大片窝集的树林子前面。
    这丛树林子,占地颇广,月夜之下,看过去只见密密的树干,其上覆的白雪,宛如是一张白色大伞!
    这时候,前行的八骑人马,全数的都停了下来。
    蒲天河已远远地停下来,用一株树遮住了身子。
    前行的八骑人马停下来,似在等待什么,其中一人,以手上马灯,向着林内晃了几下,立时就听得一人宏声嚷道:“什么人,口令!”
    八骑人马之内,一人回答:“天狼星!”
    林内立时响了一声唿哨道:“候着!”
    接着是一阵响声,似乎是有人在拉动一座木栅子。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惊,暗忖道:“糟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一手,当下把马向前策近了些。继续观察前面的情况。
    就见林内闪出了一片红光,两个步行的汉子,各持着一盏红灯,走了出来。
    这人用手上的灯,向着八骑人马各照了照,其中之一笑道:“原来是柳二爷、三爷及于四姑姑,路上辛苦了,请快进去吧!”
    于璇冷冷一笑道:“关照各处卡子,今夜晚风紧,有两个人,可别叫他们混进去!”
    两个拿灯的汉子,各人答了一声:“是!”
    八骑人马,就这么浩浩荡荡直行了进去,接着唿哨声又吹了一声,隐隐听得一阵咔咔之声,木栅子似又放了下来。
    那两个提灯的汉子也重回林内,眼前望去,又复是静悄悄的一片林子。
    如非是蒲天河亲眼看见,他真不敢相信,这个地方竟有如此一个严密的暗哨卡子,自己幸亏是亲眼看见,否则冒失走进,就不知如何了。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当下,他慢慢地放马,向林边行去,只见树林两边,长有数十里左右的范围,全是峭立如壁的千仞高峰。
    换句话说,如果想向前面行走,惟一的通路,仅仅也只有这一条——必须要穿过这片树林子。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冒险一试了。
    当下他硬下心来,一抖马缰,座下神驹,猛地直扑了过去。
    待到了这片林前,他蓦地把马勒住了,这匹沙漠豹发出了唏聿聿一声长啸。
    只见林内匹练似地射出了一道黄光,一人大声道:“什么人?口令!”
    蒲天河朗声应道:“天狼星!”
    林内灯光一收,又听得“咔、咔”一阵响声,似乎拉起了极重的一层栅子。
    接着响起了一声唿哨,只见那两个提灯之人,又走了出来,为首一个头戴皮风帽,一面走一面道:“怪事,今夜晚怎么这么多人?”
    说着二人已来到了近前,蒲天河看这两个人,都有一把子年岁,为首那个人,生着一双招风耳,鹰鼻子鹞眼,貌相甚是狰狞。
    他身后那人,约在五十开外的年岁,身着一袭黑色翻毛的两截袄裤,两腕两膝上,皆用结实的布条扎着,看起来还相当的有股子傻劲!
    蒲天河见二人行来,大声道:“二位辛苦了,快让我过去,丁大爷还有急事等着我办呢!”
    那个头戴风帽的人,用手上灯光,向着蒲天河照了照,微微一怔道:“你是……我怎么看着你怪眼生?”
    他身后那个人,却道:“兄弟,你是丁大爷的人吗?”
    蒲天河面色一沉道:“你二人居然连我也认不出了?岂有此理!”
    头戴布帽的那人咳了一声,道:“爷!你可得原谅,这可是丁大爷定下的规矩,方才四姑也交待了,说是有两个生人要混进庄子,我们可不能不小心!”
    蒲天河冷冷笑道:“我本是跟大爷一块出去的,后来为捉那个老花子,就落了后啦,怎么你还不相信?”
    二人对看了一眼,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蒲天河朗笑了一声道:“你们若是不信,只管去招呼问去,看看我是什么人,想不到跟大爷出去几个月,居然没有人认识我了。”
    他这几句话,想不到竟真的发生了效力。
    就见为首那人口中“哦”了一声道:“你这么一说,我也就记起来了……”
    说着上前一步,小声道:“你是大爷在内地交上的朋友吧?”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我姓黄,是河间来的!”
    二人立时面上带出一些笑容,头戴皮帽的那人,连连点头道:“对不起,对不起,朋友你要是早说河间来的,早就叫你过去了,何必还费这个事!”
    另一人龇着牙笑道:“娘地,我这个脑子叫狗叨了,丁大爷早就关照我说,有河间两淮来的朋友,叫我只管放过去,你看看……”
    二人说着,就让开了身子,蒲天河冷冷一笑,随即抖开缰绳,这匹马,飞驰着投入林内。
    蒲天河飞马入林,但见正前方,十几个劲装汉子合力拉着一扇极大的木栅子。
    那大栅子高有数丈,是用整根的松木,重复排列做成,其上有铁链子铁辘辘绞盘等设施,十几个人拉起来都显得很吃力。
    他飞马过了栅子,哨声再起,那扇大栅子,才咔咔有声的,慢慢放了下来。
    蒲天河这时侥幸过关,才发现里面好大的地势,在一列夹着浓阴的窄道内,悬有两列红灯,为数约在百盏以上,看起来极为醒目。
    也许是为了照明之故,否则人马冲行其间,极易入林道之内,失了方向。
    蒲天河低头策马,约莫有小半盏茶时间,才走出了这片林子,眼前又重新看见了林外的雪原。
    当他急促策马,方自出林的刹那之间。
    忽然当头之上,“嗖”的一股尖细风声,猛然破空而至!
    蒲天河猛然转过身来,右手微微向上一翻,已用中食二指,把所来的暗器打落在地,是一只“瓦面透风镖”,劲道十足。
    紧跟着,树梢子上哗啦一响,飞洒下了大片的雪花,雪花散落中,一条人影,如同燕子似的,已自树上猛窜了下来。
    这条身影,向下一落,不偏不倚的,正正落在了蒲天河马首前面。
    只听他哈哈一笑道:“下来吧,好朋友!”
    他口中这么叫着,双手猛地探出,直向着一双马耳之上猛抓了过去!
    沙漠豹唏聿聿发出了一声长啸,只见它一双前蹄猛地扬起,蒲天河如非双膝紧扣,当时就得摔了下来,顿时大怒。
    这人是一个年在三旬左右的长身青年,背后系着一口窄面鱼鳞刀,身手颇是不俗。
    蒲天河在马上身形一转,就势五指在鞍上一弹,整个身子拔起了八尺左右。
    他上身向前微微一伏,足下一个折翻,已落在了这人身边,由于心恨这人暗中伤人,他不由甚是气恼。
    只见他右掌向下微微一按,直向这人小腹之上印来。
    来人一声大笑道:“好小子,你有几个脑袋?”
    他说着双腕一分,吐气开声:“嘿!”一双肉掌左右同时向着蒲天河两肩之上打去。
    蒲天河右腕向上一荡,叱了声:“去!”
    这人如何当得起蒲天河神力,当下一连退出了七八步,噗地一声,坐在了雪地里。
    就见他身子猛地一翻,哧哧打出了两个雪团,直取蒲天河面门而来。
    这两个雪团夹着两股风力一闪而至,蒲天河一声冷笑,只见他右掌向外一翻,两团白雪蓦地反弹而回,雪花散了满空都是。
    来人微微一怔,面上立时现出惊愕之色。
    只见他向侧边闪出了一步,大声道:“小子,你的胆子不小。白雪山庄,岂是你可以胡乱进来的!”
    蒲天河见来人年岁不大,一身功夫却是不弱,他生着一张“同”字脸,杂灰的一双眉毛,微微下搭,现出过高的一双颊骨,说话时,目光闪烁不定,不时地打量着蒲天河全身上下。
    蒲天河勉强忍着气道:“我是来见丁大元的,朋友何故暗箭伤人?”
    这人面上带出一副戾气,闻言冷冷一笑,道:“既是大爷朋友,怎地不知庄内规矩?
    出入灯道,却连个招呼也不打!”
    蒲天河一怔道:“什么招呼?”
    这人哈哈一笑道:“如此一问,更透着外行了。朋友,你贵姓?大名如何称呼?”
    蒲天河冷冷地道:“我姓黄。朋友你大多疑了!”
    这人冷冷一笑道:“既如此,你少候,待找着人请丁大爷来此见你就是!”
    说着自怀内摸出了一个口笛,正要就口吹去,蒲天河至此,已无法再忍受了。
    他微微一笑道:“朋友,你且慢!”
    身子向前一凑已到这人身边,只见他剑眉一挑,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这人面色一变,他手中铜笛不及就口,猛地向着蒲天河面门之上猛击了下来。
    蒲天河掌力向外一撤,只听见“咔”一声,来人这支铜笛,已为他掌力一劈为二。
    这人口中“噢”了一声,由不住倒翻而出。
    可是当他身子再次翻起之时,掌中已多了一口明晃的鱼鳞刀,口中冷叱了一声,一抡掌中刀,飞身而前,迎面猛劈而下。
    蒲天河这时已安下心来,绝不能放此人逃开掌下。
    这时候见他刀来,微微冷笑道:“朋友,你这是何苦!”
    他右手霍地向前一送,不避反迎,直向对方刀刃之上击去,那人面色一青,正要抽刀换式,却已为蒲天河“噗”的一声,正正地抓在了这口刀的刀刃之上。
    他鼻中哼了一声道:“撤手吧,伙计!”
    只见他右手一转,五指上所发出的内功真力,迫使得这人身子猛然摇晃了一下。
    这时候,他如果硬抓着刀不放,只怕他这只手五指尽裂,就别想再要了。
    当下口中惊呼了一声,这口刀足足的被蒲天河翻出了十丈以外,“噗”的一声,深陷于白雪之内。
    这人乃是老魔蒋寿的一个师侄,姓秦名子威,因在江湖上作案大多,为官家缉察太紧,不得已才干里迢迢,来此投奔老魔。
    不想白雪山庄内,人才济济,容不下他这么一个人,才屈居了一个内防三舵的舵主职位,每夜负责看守庄门直通内庄一段距离的来往安全。
    他就了这职位之后,始终太平无事,自己也实在觉得无聊。
    今夜也该他倒霉,想不到一时小心,竟为他遇见了蒲天河这位煞星,满打算可以借此立些功劳,却不料来人武功竟是高得出奇。
    秦子威钢刀拉出,未施出一招,已为对方震出了手,不由吓得打了一个冷战!
    当下哪里还会再有心情与对方纠缠,他猛然一杀腰,直向着一株大树上猛然扑去。
    可是蒲天河的身法,一经展开,显然是比他要快多了。
    秦子威身子方一扑上树,蒲天河已如影附形地跟踪而至,秦子威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劲风,猛然向着背心上冲撞了过来。
    他身子还没有站稳,只觉得口中一阵发甜,顿时已为这股掌力震得足足窜出去丈许以外。
    在空中他大咳了一声,呛出了一口鲜血,待落地时已一命归天!
    蒲天河微微呆了一下,他想不到自己如今功力竟然会有如此威力,对于秦子威这个人的死,他也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感伤!
    当下微微发了一会呆,才过去把这个尸体拉在了一边,随便掩盖了一番。
    这时,东方已微微现出了一些鱼肚白色,天色透出了一些儿灰淡的明来。
    蒲天河试着向前面望去,但见远处有一些房舍的影子,三面的高山,形成了三座屏障,当中圈成了一块千丈见方的盆地!
    这种形势,看来却是相当惊险!白雪山庄处此地势,真可谓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莫怪雪山老魔能够雄踞于此十数年之久,而不虑外敌来犯!
    正当他聚精会神观察之时,忽然耳边听到了一阵马嘶之声,不禁使他吃了一惊,慌忙回身张望时,才发现自己所乘骑来的那匹沙漠豹,竟自向着林内飞驰而去,其快如矢,一闪而逝人林内。
    蒲天河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这匹马乃是自己借来的,一旦走失或为别人所擒,自己怎好向娄氏兄妹交待?
    想到此,不由腾身就追,只是当他进入莽丛的林内,早已失去了那匹沙漠豹的踪影。
    他独自在林内找了一圈,仍不见一些踪迹,当下真要急昏了。
    忽然,他想到,这匹马早已通灵,别是它送自己到了之后,自行转回去了,或是藏匿了起来。
    这么想着,他内心倒好受一些。
    他出来之时,自己原本带着那口家传的宝剑,后来无意中,又把娄小兰那口剑带了出来,现在娄小兰那口剑系在马身上,已为沙漠豹带走,下落不明,所幸自己那口家传之物,尚还紧紧地系在背后。
    他在林内足足找寻了一个更次,仍不见那匹沙漠豹的踪影,虽感懊丧,却也莫可奈何!
    一夜的奔腾,总算让他混进了山庄,只是以后事情却令他大感棘手!
    天亮之后,这白雪山庄,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他眼前,如非他亲眼看见,他真不敢相信,在这荒僻的夭山内,竟会有如此一个脱俗美雅的琼瑶世界!
    目光望去,但见苍松翠柏,朱楼小桥,一条条的花径,修整得枝叶扶疏。
    在穷途之后的蒲天河看来,这地方真好像是一座世外桃源,天上人间。
    他沿着树林子,慢慢地走下去,观察着白雪山庄之内的建筑,更不禁惊佩万分!
    只见庄内,共有石楼十数幢,无不建筑美雅,形式脱俗,尤其惊异的是,这些楼舍,都是用大块的黄色岩石建筑而成,其上覆以碧绿的琉璃瓦,白昼里,闪闪发光,远远望去,像是万面银镜,交织成一片灿烂光华,刺目难睁,尤为奇观。
    他始终借着树丛,遮着身形,在他没有了解山庄内情形之前,他不敢贸然走出树林子。
    他把整座的白雪山庄观察了一周之后,不禁深深地担忧起来。
    因为自己要是贸然地走出去,极易暴露出身形,可是如果一直在林子里藏着,又能做些什么呢?
    思索着,他就把背上的剑解了下来,用衣服裹了裹,心中颇是举棋不定。
    这时候,隐隐听到了一些人声,似乎有几个人边谈边走过来。
    蒲天河忙蹲下了身子,就见一行人,约在六七名左右,正由一丛花树内行出来。
    这几个人,各自穿着一袭蓝布衣裳,手上拿着刀斧锯尺等类东西,边说边笑地走了过来。
    蒲天河只一打量,就可看出这几个人,是不懂什么武功的。
    他们一直来到了林边,才停住,其中一人叹了声道:“动手吧,别闲着啦!”
    另一人答道:“老庄主七十大寿,可是一件大事,咱们拿出精神来,别找挨骂!”
    说着话,几个人锯的锯,砍的砍,一株株挺直笔立的树干都倒了下来。
    他们把砍下的树,削成光光的树干,然后刨去树皮,就成了一根根可用的木材。
    然后就分别扛着,向庄内走去,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当下由身上取出了一条绸布向头上一缠,样子已有几分和他们相似。
    然后他再把一双袖子卷了起来,样子就更像了。
    经过一夜奔驰打斗,早已衣衫狼藉,如此一装扮,真像一个工人。
    他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场子里,还剩下两个人,在刨着木头,蒲天河走过来,二人连头也不抬,其中之一,用手一指道:“送白龙阁,交苏总管!”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顺手把一根木桩扛在了肩上,他借着树干遮住了脸。
    两个刨木头的怔了一下,其中一个停下了手,望着他笑道:“喝!力气可真不小,一个人中不中?别倒下来压死你小子。”
    蒲天河含糊地应道:“中!中!”
    他生怕多说话露出马脚,当下转身低头向前就走,他也不知道“白龙阁”是在什么地方,反正是顺着这条花径直走就是。
    道路上铺着五色的石子,两旁是两行翠桔,每五六株之间,夹种着一株梅花,朵朵红梅,散放出郁郁清香,令人神清智爽,在每一株梅树上,都挂有一个鸟笼子,或画眉,或黄莺,这时笼衣初解,新露方沾,鸟儿跳上跳下,都试着嘹亮婉转的歌喉,空气是那么的适宜。
    这时正有两个头梳丫角辫的姑娘,在换笼子喂着鸟。
    蒲天河回头看了一下,不见别人,他就大胆地咳了一声道:“这位妹子请了!”
    喂鸟的那个丫头,转过身嗔道:“少胡说八道,谁是你的妹子?”
    另一个姑娘竖着眉毛道:“告诉苏总管,撕他的嘴!”
    蒲天河一笑:“对不起,我说错了话,就叫一声姑娘吧,我是新来的,白龙阁怎么走?”
    两个小姑娘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穿着红色小袄的,冲着他一笑,道:“来,跟着我,我正要找大奶奶去呢!”
    说着就扭着身子走过来,打量了蒲天河一眼,眯着一双小眼睛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来了多久啦?”
    蒲天河嘿嘿一笑道:“我姓黄,你叫我黄老七就行了,来了没几天!”
    这丫鬓瞅着他身上,道:“你一直干粗活的吗?我看你不大像!”
    蒲天河叹道:“外出的人,有什么法子,姑娘我们走吧!”
    小丫鬟噗地一笑,掏出小手绢,在鼻子上抹了一下,道:“你这人怪有意思的。来!
    我带着你,苏总管我最熟了!”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立时站住了脚,道:“姑娘,我可真有些怕!”
    小丫鬟翻着眼睛一笑道:“怕什么呀!”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姑娘你不知道,我是看门的老金一个远房亲戚,他领着我到庄子里,说做些杂工,挺能挣钱,可是他们都欺侮我!”
    小丫鬟眉毛一竖,很是打抱不平地道:“岂有此理!”
    蒲天河哭丧着脸道:“苏总管我还没见过,他们都说他厉害得很,我怕他不收下我!”
    这丫鬟一笑道:“这个呀,你放心,苏总管平常烦我的事多了,我给你打个招呼就是了!”
    蒲天河低头道:“我那个亲戚,听说跟总管不对劲,我要说是老金的亲戚,他准烦我!”
    小丫鬟皱眉道:“哪个老金呀!”
    蒲天河含糊答道:“就是那个破腿的金老头,他是我远房一个大舅!”
    小丫鬟原本也不知道这个人,可是她仍然点了点头遂用嘴咬了一下手指,道:“你多大了?”
    蒲天河道:“二十二了。”
    这个小丫鬟闻言面色微微一红,转了一下眼珠子,道:“这么吧,黄老七,我帮你一个忙,不过,你可怎么谢我……”
    蒲天河笑道:“你要我怎么谢?”
    小丫鬟啐了一口道:“油嘴!”
    她笑起来,倒满甜的,这个新来的黄老七,虽是粗人打扮,可是他那种英俊的仪表,以及魁梧的身材,已经深深获得了她的芳心。
    蒲天河趁机道:“姑娘你怎么帮我呢?”
    小丫鬟看着他道:“我叫彩虹,你以后叫我名字就是了。黄老七,这么吧,等会见了苏总管,我就说你是我哥哥,好不好?”
    蒲天河一笑道:“这样太好了!”
    彩虹笑了笑道:“我原姓钱叫小娟,我哥哥叫钱来旺,你干脆就顶我哥哥这个名字,你看么怎样?”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好当然是好,只是我怎么谢你呢!”
    彩虹一扭身子,笑道:“那是以后的事,可就要看你的良心了!”
    蒲天河没有说话,这时一个小丫鬟远远走过来,见状笑着嚷道:“唷!彩虹,你跟谁在说话呀?”
    彩虹笑着招呼道:“跟我哥哥!”
    那个姑娘走过来,上下打量了蒲天河几眼,就凑在彩虹耳朵上小声笑道:“你哥哥长得还真不赖呀!”
    彩虹白着她笑道:“死鬼,好没羞!”
    那个丫头笑着就跑了,蒲天河喃喃问:“她说什么?”
    彩虹笑道:“不关紧要,我们走吧。”
    说着就领着他一直向前走过去,走了几步,就回过头来,关心地道:“放下来歇一会吧!”
    蒲天河道:“不用了!”
    彩虹皱着眉头道:“做这种事太苦了,我看着给你在苏总管面前说一声,就在丁大爷那里找点事情做算了。事情少,钱还拿得多,该有多好?”
    蒲天河闻言不由得心中暗喜,忙道:“那可真该谢谢你了!”
    彩虹得意地笑着道:“不要客气了,来到这里,既然认识了我,以后你就安下心来做你的,谁也不能怎么样你!”
    蒲天河连声道谢,遂又问:“还没问你在哪里做事?以后我好去找你!”
    彩虹笑道:“我是服侍四姑姑的,在东院‘听松馆’,你要找我随便问谁都知道我!”
    蒲天河心中一动,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彩虹敢情是小白杨于璇的使唤丫头,就不再多话。
    二人一前一后,过了一座红木小桥,眼前就可见一片布置得十分富丽的院子,红砖的花墙上,都爬着藤子,奇怪的是在这种季节里,那些藤子非但没有枯萎,相反地,却是一片欣欣向荣,开满了黄色的小花,很是好看。
    院子里东面是花园,种着海棠、茶花,还有一些水仙盆子。
    西边是几株老梅树,另一边,一个五丈见方的场子,场子里放着一个兵器架子,靠墙角的地方,还有一个梅花桩阵,很明显,这是一个练武的场子。
    在场子后面,隔着一个荷花池子,才是一座建筑得很是考究的宅子。
    彩虹笑着说道:“这就是白龙阁,地方到了!”
    这时正有几个人在阁前扎着牌坊,油漆柱子,一个穿着长袍托着水烟袋的瘦汉,在来回地看着,彩虹见了他,就嗲声嗲气地道:“苏总管,我来啦!”
    那个汉子闻言,向这边望了一眼,立时笑嘻嘻地走过来道:“彩虹,是你呀,干什么来啦?”
    这时蒲天河已把肩上的木头放了下来,苏总管一眼看见了他,就瞪着眼道:“别歇着了,还不帮着栽柱子去!”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是!”
    他正要去,却为彩虹一把拉住,笑道:“你先别走呀!”
    说着遂向这位总管笑道:“这是我哥哥钱来旺,总管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呢!”
    苏总管一听,立时嘿嘿笑了几声,伸出一只手,在彩虹脸上捏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你放心吧,小妹子!”
    彩虹被捏得叫了一声,跑开一边,撒娇道:“苏总管不来啦,见面你就不老实!”
    这位苏总管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脸油滑好色相,只是那双凸出的眸子,含蓄着锐利的目光,蒲天河只一眼,已看出来这个人,是有相当身手的。
    这时他哈哈一笑,就走到了蒲天河身前,看了蒲天河几眼,笑道:“你是彩虹的哥哥吗,来了几天了?”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来了才两三天!”
    苏总管伸出手拍了他两下,道:“行,小伙子有两膀子力气,好好干,我提拔你!”
    蒲天河还没有说话,那个彩虹就笑着跑过来道:“总管,我哥哥可没干过粗活,你给他找个轻活怎么样,叫他在白龙阁侍候丁大爷吧!”
    苏总管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丁大爷身边已有人了,用不着他!”
    说着就用目光打量着他,道:“你读过书没有?”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家是开花市的!”
    苏总管一拍手道:“好,你懂得种花不懂?”
    蒲天河点头道:“懂。花这一行,我最行!”
    苏总管笑着点点头道:“那再好也没有了,这里正少一个花把式,丁大爷给我说了好几次了,我因为找不着好人,一直没有敢推荐,你既然懂这一行,就太好了!”
    彩虹笑道:“我哥哥喜欢静,你还得给他找一间房子,叫他一个人睡,他身上又没钱,总管你好人做到底,干脆先发他一个月的银子怎么样?”
    苏总管笑着又想去拧她的脸,彩虹却躲开了。
    蒲天河实在看不惯这种调调儿,就低下了头,苏总管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
    “我是逗着你妹子玩的,你也别看不顺眼,女孩子大了,总少不了要嫁人,你是她哥哥,到时候也能作半个主,不如就……”
    说着,又色迷迷地笑开了。
    彩虹却红着脸道:“苏总管,别说这个,我哥哥他是老实人,可听不惯!”
    苏总管看了蒲天河一眼,笑道:“以后时间长着呢,再说吧,来,我带你进去!”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就同他进了大门,彩虹也跟着走了进来,三个人穿过了前院,在一座花棚子旁边,搭着一间竹房子。
    苏总管推开了门,里面是一间简陋的房子,一张竹床,两把椅子,还有一张小方桌,苏总管就道:“你要一个人住,就只能住在这里了,这地方还行,下雨还不漏,只是夜里有风,怕有些冷!”
    说着用脚在墙上踢了踢,现出一些裂纹,他抽了一口烟,道:“不过,不要紧,我叫人给你拾掇拾掇,就是睡的东西,铺盖怕是不好找!”
    彩虹笑着说道:“这个不要紧,我有办法,连枕头什么都有!”
    苏总管从身上掏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他道:“这个你先收下,以后是每月初三发饱,到时候你直接找我就是!”
    蒲天河接过银子,道:“谢谢总管!”
    苏总管又看着彩虹嘻嘻一笑,才点了点头道:“你们兄妹先聊聊,有什么事来找我就行!”
    说着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彩虹探头看他走远了,就嘟了一下嘴道:“老不羞!不要脸!”
    蒲天河坐下来,道:“谢谢你了彩虹!”
    彩虹立时换上了笑脸道:“你先住下来,以后有好房子空下来再换,我现在就去给你拿铺盖枕头去!”
    蒲天河连忙道谢,彩虹就笑着走了。他打开窗子,眼前是一座暖房,房子里种着一些蔷蔽的盆苗,还有些批把树苗、海棠幼苗、大丽花等类,阵阵花香,沁人肺腑!
    这地方,他倒很是满意。
    能够在这地方暂时住下,倒也理想,能靠近丁大元,便于探访那颗“五岭神珠”。
    他偷偷把自己那口剑,藏好在床底下面,自己坐在床上想了想,觉得眼前多亏了这个彩虹,否则岂能如此顺利如意!
    思索中,那彩虹已笑着走进来。
    她手里抱着厚厚的一大叠被褥、枕头,进屋之后,帮着他铺好叠好,室内立时就改了样子。
    蒲天河看那些被褥,虽非是上好质料,可是拆洗得于干净净,彩虹笑着说:“怎么样?我的爷!”
    蒲天河望着她微微笑道:“何必如此费心,随便就行了!”
    彩虹说道:“等一会,我叫人给你送个暖壶来,夜里想喝水也方便。”蒲天河很是惭愧,连声道谢。
    彩虹见他不多说话,也觉得自己不便多坐,就站起来道:“我走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找我就是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一事,就笑问她:“那位苏总管,他的武功怎么样?”
    彩虾呆了一下,遂抿嘴笑了笑道:“除了你们这些做工的人,庄子里谁都有两手,你问这个干什么?其实你干你的,用不着怕他,有我关照,他绝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蒲天河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当下就将错就错地点了点头,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彩虹又笑了笑道:“厨房里的老周,我也招呼过了,到时候你只管去厨房吃饭就是了!”
    说着又指了厨房一下,就迈步走出门外,蒲天河送她出来,彩虹望着他羞涩地一笑,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
    蒲天河只有装糊涂地抱拳道:“谢谢姑娘了!”
    彩虹忽似想起了一件事,就道:“噢!对了,丁大爷是每夜子时练功夫,他有个规矩,不愿叫外人看见,你到时候别起来就行了。”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好了!”
    彩虹又说了些别的,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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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借花献佛
    午夜,萧萧的夜风,由破旧的窗根纸间吹进来,发出噗噜、噗嗜的声音!
    蒲天河翻身坐起来,一阵阵的寒风,由他脸上吹过来,使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他揭被下床,竹床发出“吱吱,吱吱”连续的响声,在这小破屋里,不禁令他感到一种凄凉。
    眼前这一切的遭遇,就好像是一场梦,他真有些“不知所从”了。
    推开了窗户,院外也是一片凄凉。虫声噪成了一片,随着寒风,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花香,令人心神为之一爽!
    他转回身来,把自己身上整理了一下,由床垫下,掣出了那口长剑,系好背后,然后身形一纵,自窗口飘身而出。
    这“白龙阁”内,除了啾啾的虫声之外,竟连一个人咳嗽的声音都没有!
    蒲天河剑眉微颦,他打量了一下左右的情势,足下一点,“嗖”一声已拔身在附近一角阁檐之上,目光所见,四下是如此的静,只是附近别院里亮有几盏灯光,整个白雪山庄,看起来是黑沉沉的。
    他暗忖了忖,心想那丁大元的住室在哪一间呢?
    想着,他正要再次腾身纵上另一处屋面;就在这时,他目光却发现了一点灯光!
    在黑森森的右院角落里,那点灯光一闪而灭。
    可是蒲天河却清楚地看见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他身子向前一俯,已如同箭矢似地射了出去,三数个起落之后,他已来到了灯光附近。
    在松树丛间,他发现了一个竹棚,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忖道:“是了!”
    想着他伸出手,试着向外摸了摸,手们处,果然在松树枝枢内,有一片钢丝网墙,由于隐藏得好,如非细心人,绝不易看出。
    他留心地抬头细看了看,这才看出一丝丝极细钢丝,横拦在空中,这些钢丝并非是系在柱子上,而是绕在松树的直干上,由于松枝较多,不要说是夜晚,就是白昼,也不易看出来。
    蒲天河曾随父亲对于“夜视”这一门,下过极深的功夫。
    可是,到底他出道的时间太短,经验不够。
    江湖上这种“铜铃阵”,他竟然是不知道,竟然以普通的铁丝网视之,只见他身形蓦地一翻,已如同狸猫似地翻上了数丈!
    可是他的足尖才一沾着了第一根钢丝之上,就听见“叮!叮”一阵极清脆的铃声。
    静夜里的这种声音,可真是令人吃惊了。
    蒲天河吓得身子一个倒仰,用倒卷竹帘的轻身功夫,身子蓦地向那座竹棚之上落去。
    他身轻似燕,整个身子向竹棚上一落,不过是发出了“沙”地一声细响。
    就在这时,只听见竹棚内一声断喝道:“什么人?”
    紧接着窗盖一扬,一条人影,快如星驰,只一闪,已来到了院中。
    蒲天河在棚上细一打量这个人,见是一个三十上下的伟岸青年,浓目大眼,甚是魁梧。
    他出得身来,又发出了一声冷笑道:“什么人?再不现身,丁某可就要不客气了!”
    说着身形微微向下一矮,正要窜身上棚。
    蒲天河见状,只得紧咬着牙,一错双掌,心中打算着只要他敢上来,自己也就说不得,要骤下毒手了。
    谁知就在这时,却听见一声娇笑道:“大师兄,这么厉害干嘛呀!”
    说着,就见松树前现出了一个长身玉立、一身雪白衣衫的少女来。
    这少女现出身来,只见她玉手一扬,就听“呱呱”两声鸟叫,自她手上飞出了一只大鹰。
    这只大鹰身子向着铃网上一落,那钢网上立刻又响出了一阵叮叮响声,甚是清脆,这个魁梧青年,见状微微一呆,遂赔笑道:“原来是小妹,你这只鹰可把我吓了一跳呢!”
    说着就点了点头,道:“小妹深夜来访,有事么?”
    白衣少女鼻中微微哼了一声,道:“谁来找你呀!因你这白龙阁的水仙花开得好,一时兴起,想来摘它几朵,不想正要离开,这只畜生却惊动了你!”
    说着她扬了扬手,果见她手上拿着几支水仙。
    可是她那双明媚的眸子,却有意无意地向着竹棚上瞟了一眼,唇角浅浅一笑。
    蒲天河心中不禁一动,吃了个哑吧亏却是声张不得!
    他只觉得事情是太巧了,如非这姑娘及时而出,自己身形必定败露无异,也许自己不见得就怕了丁大元此人,可是眼前自己落身子白雪山庄,敌众我寡,吃亏是一定的了。
    想到此,不禁暗暗庆幸不已,心中未尝有此怀疑,因为方才明明是自己触动了铜铃,怎地这少女却推说在那只大鹰身上了呢?
    莫非是她已经发现了自己,而有意对自己掩护不成?
    这么想着,他心中不禁又是一动。
    想到此,他偷偷一打量这个人,只见她细眉杏眼,衣质华丽,她说话时,微微含笑,目光下,那一口玉齿,宛若珍珠美玉,闪闪亮亮,宛如是月下仙子一般!
    蒲天河真有些惊异了,怎么这两夜所见的三个少女,都是这么的美?
    由此女说话的声音,以及轮廓上判来,此女既不是那小白杨于璇,也不像那个蒙面姑娘,更何况她既然口称丁大元为师兄,更非是庄外之人了。
    那么,她又为什么为自己掩护呢?
    蒲天河想到此,真正是大大地迷惑了。
    这些思虑,想起来,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却见丁大元哈哈一笑道:“小妹你还是稚气未脱,为了尖怃花儿,还值得跑这么远?如果你喜欢水仙,明天叫人为你送几盆去也就是了,何必深更半夜自己来?”
    白衣少女浅浅一笑道:“听说你这里雇了一个花匠,明天你就叫他送两盆过来,我园子里的花,还要劳他的驾,要他修剪修剪呢!”
    丁大元一笑道:“小妹你耳朵真尖,我这里什么事你都知道!”
    那少女转过身来,微笑道:“那么我走了!”
    说着玉手一扬,那铃网上的巨鹰,“呱”一声尖鸣,倏地振翅飞下,落在了她的肩头之上。
    她杏目微微向着棚上一扫,五手轻轻向着鹰背上一拍,欲笑又嗔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莫非你不知道大师兄的千手菩提的厉害么?真要是被他打上了一粒,你这条小命呀,可就完了,我也是救不了你!”
    棚上的蒲天河不由脸色一红,他到此仍然还不知道,这姑娘指的是谁,却只得闷在肚中不语,
    丁大元微微一笑道:“小妹你真会说笑,愚兄不送你了!”
    白衣少女也笑道:“你还是练你的功夫吧,别忘了明天送花来!”
    丁大元点头应道:“一定!一定!”
    就见那白衣少女,一只手轻轻把长裙提起,身形微耸,已自落身在一颗松树梢头。
    那树梢微微向下一弯,旋即弹起,这姑娘就像是一枚弹子似的,“嗖”一声,被弹了出去,三数个起落之后,已然无影无踪!
    竹棚上的蒲天河看到此,由不住暗中叹息了一声。
    在以往他心目中,对于女人,多多少少有些个小看之意,可是连日来,自己耳儒目染,所接触过的几个少女,几乎没有一个是弱者。就拿小白杨于璇以及蒙面少女,甚至眼前这个白衣女人三人来说,这其中又有哪一个是弱者,只怕比起自己也不逊色吧?
    想到此,他不由暗道了声惭愧!
    那少女去后,丁大元那锐利的双瞳,在四周扫了一遍,面上微微带出一层冷笑。
    蒲天河似乎发现,这丁大元有一双过高的颧骨,唇上并留着短短的胡子。
    他上身微微向后一扬,如同是窜波的金鲤,只听见“嗖”一声,已反身窜入棚内。
    蒲天河稍定了定心,才试提一口真气,整个身子贴在棚面,向前游行了数尺。
    这几日来,他体内似乎起了极大的变化,蒲大松所贯注于他身内的精力,已和他本人融于一体,举掌投拳,威力无匹!
    这时他试着如此施展开来,活像是一只大守宫,但见他身影摇动之间,已行出了丈许以外!
    他爬身在棚角边上,用手指,轻轻分开一缝,就目向内一望,棚内一切全在目中。
    只见是一个占地约在十丈见方的空场子,场内全铺以厚厚的一层黄沙。
    蒲天河试看那沙的厚度,最少也在一尺以上,全场十丈见方的地方,全力黄沙铺满,怪异的是沙面是为什么东西砌过,看起来平如止水,其上竟连一些足痕都没有!
    蒲天河这时才注意到,那丁大元正疾行于浮沙之上,他身形奇快,看来如同是狂风之下的一个纸人儿一般。
    只见他身形时起时落,时上时下,每每落下之时,只凭着足尖一点,沙面上不过留下一个铜钱大小的圈圈,似如此,他试行了一周之后,最后他双手平着猛地一伸,像燕子似地平纵而出。
    就在沙场左右两边,各树着一个高脚的凳子。
    丁大元身子轻轻向下一落,落在一张凳于上。
    蒲天河见他这时一张脸似乎很红,而且微微都见了汗,他坐在凳子上喘息了一阵之后,才见他用一支笔,试数着沙地上的足印子,然后记在了纸上。
    这种情形,看在蒲天河眼中,不由暗自吃惊。
    他知道这丁大元是在练一种至高的气功,这种凌气而行的步法,武林中名之为“太虚幻步”,是一种极难练的功夫!
    因为施功人,必须具有极深的轻功造诣,才能初步开始着手。
    这种功夫,练习之时,全在乎一口气之间,中途不能换气,而且这一口气,要平均地分配在丹田四肢,起伏于黄庭祖窍之间。
    这几个步骤,如果一个弄错了次序,或是分配不均,就不能见功。
    非但如此,一个处置不妥,练功本人就可能岔了气眼,以致于终身残废!
    所以练这种功夫的时候,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是要绝对的保持安静,不能为一点噪音干扰!
    蒲天河看到此,才算明白过来,这正是为什么丁大元把练武时间,要选择在深夜,为什么在棚边设下铃网?而不许任何人干扰!
    老魔手下一丁二柳小白杨,四大弟子盛名,蒲天河是久仰了。
    可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个居四大弟子之首的丁大元,竟然会有如此的一身功夫。
    他本来颇负自信的内心,在看过丁大元这种功夫之后,也禁不任有些动摇了。。这时就见丁大元坐在凳子上,歇息了一阵之后,再次站起了身子。
    他由墙上取下一个“丁”字形的木牌,小心地在沙面上推着,方才为他足尖所踏过的地方,都为这木牌重新弄平了。
    大棚内,原本只有两盏大灯,这时丁大元忽地飘身而下。
    他仍然是提着一口真气,凌虚而行。
    就见他用一支火把,来回地在场内点烧着,不一刻棚内光华大盛。
    蒲天河才注意到,这竹棚之下,竟自悬有近百盏烛台,每一烛台之上,都有一截红蜡。。
    这时丁大元把这百盏红烛点着,棚内骤然多了满空金星,衬以地上的黄沙,甚是好看。
    蒲天河心中一动,暗付:“这厮莫非还有什么花样要玩不成?”
    思念之中,那丁大元已把百盏烛台全数点燃。
    他鼻息之间,发出了极大的呼声,等到他扑上了坐凳,又自喘息了一阵,头上又见汗珠。
    可以想像出,这是一种多么吃力的功夫!
    蒲天河看到这里,知道他对这种“太虚幻步”的功夫,不过是刚刚入门,否则不至于如此。
    他掏出了一方汗中,擦着头上的汗渍,足足歇了有半盏茶之久。
    蒲天河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正要腾身离开的当儿,就见丁大元再次飘身而下。
    他仍然是提着一口真力,猛扑到墙角,自一个兵器架上取下一个皮囊。
    看到这里,蒲天河也就知道,这丁大元是要练习暗器的打法了。
    就见他身形不停地飞快在场内纵着,蒲天河留心看他每一落下之时,前胸都向前微微一弯,足下不免向上一提,这才沾地。
    这种步法,是一种很特别的步子,可是蒲天河知道,这其中有一些偷懒的成份在内。
    因为方才他是空手,现在他身上多了一个暗器袋子,无形中,就加重了一些重量!
    而在他施展这种“太虚幻步”的轻功时,这一点点重量,显然也令他感到很吃力。
    就在第二圈的时候,丁大元已把这暗器的皮囊紧紧系好腰上。
    他身子较诸先前加快了许多,只是他口鼻间的出息之声,较诸先前也更大了。
    忽然他左膝向前一屈,右手五指,由左腋之下穿了过去,猛地向后一甩!
    就听见“嗤”地一声,由他五指之间,蓦地飞出了两线金光!
    遂闻得“咝咝”两声细响。
    棚下正中的一只吊灯,应声而灭。
    丁大元身子猛地一个滚翻,这一次却是左手绕着向右面发出去,作“品”字形的,飞出了三点金星,靠右边的三盏灯座又发出了“噬”地一声,三灯一齐应手而灭!
    丁大元身子一连跄出了四五步,足下的沙子,由不住踢得飞起了尺许,沙面上留下了很深的足印子。
    他跄出了好几步,才慢慢又把身子保持住平稳,可是已由不住见了汗。
    蒲天河可以看见,他身上的那一袭紧身黑衣,已为汗水所湿透了。
    这期间,丁大元又陆续摆出了“抬头望月”和“左右穿棱”两种招式,分别发出了四五两组暗器,东西两边,应手熄灭了九盏灯。
    他这种暗器的打法,使得蒲天河十分吃惊。
    这时他才想起方才那白衣少女所说的“千手菩提”,看来这丁大元也真是当之无愧!
    忽见他一声断喝,蒲天河心中一怔,正要拔身而起,却见那丁大无猛地一个倒仰之势。
    就听得“铮”一声大响,自他双掌间,像是一窝蜂似的,暮地飞出了百十道金光。
    棚内烛光顿时一黑,紧接着又是一明。
    蒲天河才注意到,那原本还剩下八十余盏烛光,竟几乎全都熄灭,仅仅余了五六盏,在空中荡来荡去。
    丁大元这一手“满天花雨”的打法,虽说是功力深绵,到底还不见火候,否则是不应该再留下这其它数盏灯光的!
    蒲天河就听见棚面上劈劈剥剥一阵乱响,竟有十数枚铁菩提,穿棚而出,划空而去。
    他如非当初有防在先,置身棚角,还真不敢担保不会为这些暗器伤在了身上。
    如此一来,他也就没有意思再看下去了。
    不过,由此,他却也看出丁大元武功的大概。
    他的功夫相当的惊人,可以说是自己一个极大的劲敌,蒲天河由此也就对他存下了戒心。
    他这时身子陡然腾起来,向着一棵巨树上落去。
    谁知他身子方自向下一落,就见竹门一启,丁大元也走了出来。
    蒲天河赶忙隐身不动,遂见丁大元一面擦着头上的汗,径自向后面内宅行去!
    蒲天河暗自观察,不敢过于心急,目送他远去后,才转回自己住处。
    当他推开了那扇破门的时候,却见门缝间,飘下了一张纸条儿,其上似写有字迹!
    他不由心中蓦地一惊。
    当时忙拾起那张纸条,把灯光拨亮了,就目一观,他由不住呆了一呆。
    只见是一张浅绿色的素笺,其上写着一笔挺秀气但有力的草书,只有十几个字:
    只可智取,不便力敌。
    少惹风流债!
    蒲天河心中不由一动,真有些气笑不得,这张纸条又是谁写的呢?
    如果说是小白杨于璇,又不可能,因为她捉拿自己尚恐不及,又怎会暗示自己机要。
    再想那个蒙面少女,虽较可能,可是她不是已经回去了么?再说她又怎么进来的?
    尤其是看见了那“少惹风流债”这几个字,使他更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他确实也想不出这个人是谁,总之,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坏意,这一点似可断定。
    当下他就把它藏好身上,关上了门窗,把背后的剑解下来,倒身在竹床之上。
    这一句“少惹风流债”,使他想到了连日来所邂逅的几个姑娘,自己倒真应该注意才是。
    他又想到了丁大元,这个人的确不可轻视,自己当今功力虽是可观,如果真要和他动起手来,可就不能确定一定能够胜得了他!
    因此这“只可智取,不便力敌”的话,就有很深的含意在其中了。
    他左思右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他一觉醒转之时,天色已然大亮。
    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叩着门道:“喂!喂!钱来旺起来了!”
    蒲天河先是一怔,可是随即心中一转,立即明白了是在叫自己,当下忙答应了一声,把门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胖胖的老头,身上系着白裙,见了他龇牙一笑道:“你是新来的花把式吧!你可真能睡,怎么昨晚上做了夜工是怎么着?”
    蒲天河含糊地笑了笑道:“第一天,不大习惯!老兄你是府上什么人呀?”
    这胖子嘿嘿一笑道:“我姓周,是管大厨房的,我跟你妹子小娟顶熟,她关照过我,要我照顾你。来,吃饭去吧!”
    蒲天河含笑点了点头,随他走出。
    姓周的又说:“你以后叫我周胖子就行了,我还给你找了几套衣服,你对付着穿穿看!”
    蒲天河连声道了谢,遂为周胖子带入到厨房进食。周胖子又取出了几套粗布青衣给他,并且告诉他说:“你的事很轻松,只要把花给整理好了,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你要是闲下来,你就来帮我作点杂活,我还能贴你点银子!”
    蒲天河点头道:“我有空就帮你的忙,钱却不敢要,在这里钱有什么用?”
    周胖子哈哈笑道:“你算看得开,不过这地方两年一放,你要是愿意走,也没有人勉强你!”
    说着话,就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妈妈走进来道:“开饭啦,大奶奶等着吃呢!”
    胖子笑着站起来,把备好的一碟烫面饺,一碟千层松糕,另外还有一小碗桂花汤团,放在红木托盘里,交给那个老妈妈,道:“快拿去吧,覃妈!”
    这个覃妈一副懒相的接过了盘子,向着蒲天河望了望道:“你就是新来的花匠吗?”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是的!”
    覃妈就眯起一对小眼睛笑了笑道:“噢……长相还真不错,外面都在谈你,说你是四姑姑那边使唤丫鬟小娟的哥哥,方才大爷还说要见见你呢!”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暗忖道:“不好!莫非他已看出了我的底细不成?”
    想着就含笑道:“大爷有什么事么?”
    覃妈摇头道:“没什么事,听说是要你给小姐那边送花去!”
    说着上房有人在叫覃妈,这个老妈妈吐了一下舌头,赶忙端起盘子就走了。
    周胖子呵呵一笑,在蒲天河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小伙子听见没有?你算是出了名了,不过,年轻人走桃花运可不是好事,你要注意啦!”
    蒲天河一笑道:“没有的事!”
    说着他就走出厨房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不想身子才进,就见覃妈走过来,招呼道:
    “喂!钱兄弟,大爷叫你呢!”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就关上了门,换了一套粗布衣裳,自己看看,倒真有几分像是一个穷小子的模样。
    他出得门,见覃妈笑眯着他道:“你跟我来,大爷在书房里!”
    她领着蒲天河一直穿过前厅,来到了书房,房门垂着厚厚的一层暖帘,二人来到了门前,覃妈揭起帘子道:“花把式来了!”
    里面一人哼道:“叫他进来!”
    覃妈回身指了一下里面,她自己就退了下去,蒲天河揭帘而入,就见丁大元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用笔在练着字,神情甚是悠闲!
    他穿着一袭宝石蓝色的短袄,头上戴着一顶便帽,正直悬着手腕在写字。
    蒲天河本不愿奉承人,可是此刻身份;却不得不有所迁就,他当时硬着头皮叫了声:
    “大爷,唤我么?”
    丁大元鼻中哼了一声,并不立刻回过身来,直等他写完了一行大字之后,才搁下笔杆,双手合着搓了一下,慢慢转过了身来。
    蒲天河近看这丁大元,厚额凸腮,肤色微黑,骨格十分奇特。
    他一双太阳穴微微凸起,双目炯炯有神。
    只要内行人,一眼也就可以看出来,此人身上是怀有特殊功夫的。
    他乍然看见了蒲天河,不由怔了一怔,一双浓眉微微一皱道:“你就是新来的花匠?”
    蒲天河点了点头,丁大元上下打量了他甚久,道:“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蒲天河喃喃道:“我姓钱叫钱来旺,二十五岁了。”
    丁大元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道:“是谁介绍你来的?”
    蒲天河喃喃道:“钱小娟是我妹子,是她介绍我来的。”
    丁大元口中“晤”了一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练过武没有?”
    蒲天河咳了一声道:“不瞒大爷,早先在老家,跟一个镖行里的师父练过一两年,谈不上什么功夫。”
    丁大元一双瞳子,在他上下转了一转,冷冷道:“恐怕不止一二年吧?”
    蒲天河一笑道:“大爷真会开玩笑,我还能有什么真功夫?”
    丁大元鼻中哼了一声,遂言归正传道:“我最喜欢花,你既然过去是开花儿市的,那就再好不过了,靠墙那一溜冬青树的叶子都该剪了,你明天好好把它理一理。”
    蒲天河答了一声:“是!”
    丁大元又点了点头道:“昨天蒋小姐来要几盆水仙,指定要你给她送去,你马上就过去吧!”
    蒲天河又答了一声:“是!”
    丁大元就揭开了门帘子,率先走出,蒲天河方一踏出门外,忽见那丁大元猛然一个转身,双手竟自向着自己双肩上按来。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可是忽然他又明白了。
    丁大元双手向下一按,拍了个正着,就见蒲天河口中“啊唷”一声,噗通!就坐了下来。
    他仰着脸,佯作吃惊道:“大……大爷饶……饶命!”
    丁大元“噗哧”一笑道:“你这还叫练过武呀!我是随便跟你闹着玩的,起来走吧!”
    蒲天河赶忙爬起来,跑了出去。
    就听得那丁大元在他背后,呵呵大笑不已。
    这首次一关,总算平安度过,蒲天河不禁有些恼怒,虽说是自己的伪装,瞒过了他,可是却也感到有些不是味儿。
    他回到了园中,找了四盆半开的水仙,心中忖道:“那蒋姑娘,又何必要叫我亲自送去呢?”
    于是,他不禁又想到昨夜她所说的话,更不由心中有些蹊跷。
    无论如何,自己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他用一根绳子,把四盆花系在了一起,又带了几样剪花的工具,直向白龙阁外走了出去。
    不想,才出得白龙阁,迎面就见那个小娟,同着两三个小姑娘笑着走来,老远的看见他,就叫道,“大哥,大哥!”
    蒲天河只得答应了一声,小娟忙跑过来,道:“你这是上哪去呀?”
    说着又向她几个伙伴介绍道:“这就是我哥哥钱来旺!”
    又向着蒲天河一眨眼,道:“这是我几个姐妹,她们都吵着要我带她们来瞧瞧你!”
    几个小丫鬟都用手绢捂着嘴哧哧地笑,蒲天河也不理她们,就道:“大爷叫我给小姐送花,我也弄不清是什么地方?是哪一个小姐?”
    小娟一笑,白着他道:“你可真是!老庄主就只有一个小姐,还能有几个呀!来,我带你去!”
    其中一个叫杏花的丫鬟,一跳道:“这就对了,我们小姐方才还在说呢,怪送花的怎么还不来,原来是指的你呀!来吧,你跟我走就是了。”
    小娟就笑道:“对了,看我都忘了!”
    说着就对蒲天河道:“这杏花姐姐,就是小姐的跟班儿,你就跟她去吧!”
    蒲天河道了声谢,提起了花盆,杏花边跳边跑的在头前领路,二人一前一后地穿过了广大的庄院,来到了一片竹林子!
    蒲天河这才注意到,原来白雪山庄竟是如此大的地方,亭台楼谢,山石树花,无不全有。
    二人来到了竹林前,杏花就停下来,回过身来道:“你累了吧,歇一会吧!”
    蒲天河连道:“不用!不用!”
    杏花就用手推开了一扇竹门,眼前现出了一道婉蜒的鹅卵石小道,道路两侧,种着两条麦冬草,青葱葱的甚是可爱!
    就在小石道的尽头,耸立着一幢全系花岗石所砌成的小楼,绕楼栽种着数棵老松。
    这地方看起来,却又比白龙阁雅得多了。
    这时在楼前石阶上,立着一个二十上下,一身雪白衣裙的标致姑娘。
    这姑娘高高的身材,秀发披肩,腰上扎着一根红绦,只见她面似粉玉,唇如朱砂,一双蛾眉微微地向上扫着,看来确是一个美人胚子。
    这时她正调弄着架子上一只巨鹰,那只大鹰连连扇着翅膀,口中发出一连串“呱呱”
    的叫声。
    蒲天河一眼已认出了,这姑娘就是昨夜暗中所见之人,那只大老鹰,也正是昨晚上所见的那一只!
    这姑娘见二人来到,含笑走下了石阶,道:“是丁大爷叫你送来的吧!你放下来。”
    蒲天河答应着,把花盆放下,这位蒋姑娘姗姗走过来,低头闻了闻,吩咐身边的杏花道:“你把丁大爷送来的这四盆花,放到楼上平台上去!”
    杏花答应着,捧花而去。
    这位蒋小姐,含着一种神秘的微笑,看了蒲天河一眼,道:“你这是何苦来?”
    蒲天河一怔,喃喃道:“小姐你说什么?”
    蒋小姐杏目向他一瞟,半笑半嗔道:“算了,在我面前,你还装个什么劲?你这点鬼把戏,还瞒得了我么?”
    蒲天河不由面色一红,这话真不知是从何说起。
    在他没有明白这姑娘的底细之前,他怎能坦白承认一切,当下只得装糊涂到底,道:
    “大爷说小姐的园子有花要修理,请小姐吩咐!”
    蒋小姐闻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有些个气笑不得,正要说话。
    这时杏花走过来拿花,这位蒋小姐鼻中哼了一声,道:“你带了东西来没有?”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道:“带来了,请小姐吩咐!”
    蒋姑娘点了点头道:“很好,你跟我来!”
    蒲天河内心发毛,只得提起了东西,跟着她走到了后院,只见后院是一个美丽的大花园。
    园子里有各色奇花,在一个满生了冰莲的他子里正有一双鸳鸯在水中游着。
    空气中所传来的,是一阵阵的清芬,沁人心神。
    蒲天河就道:“小姐是要整理这池子里的莲花么?”
    这位蒋姑娘望着他冷冷地道:“好吧,你要修理就修理吧!”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拿出了剪子,走到池边,见池内莲花,有些个怪异!
    这种奇形莲花,他本就是第一次得见,怪的是在花茎之上,却满缠着一种红色细草,互相纠葛,交缠不清。
    他就用剪子,想把那些绕在花茎上的乱草剪去。
    不想方剪了一下,就见那位蒋姑娘冷笑了一声,道:“算了吧,你还是停下来吧!”
    蒲天河窘笑道:“这些乱草不除去,花是长不好的!”
    蒋姑娘噗哧一笑,道:“什么乱草?”
    蒲天河用剪子指了一下,这位姑娘杏目一转,面带笑靥,道:“这是天山的‘暖红香’,如无有它们,这些莲花岂不早就冻死了,如何能够剪得?”
    说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她笑声清脆,就像是雪天里一串铃声,那么悦耳,那么令人心醉。
    蒲天河在她笑声里,大大感到发窘。
    这位姑娘,似乎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收敛了笑声,道:“算了吧,我的花匠,你别装了!”
    蒲天河这时真连头也不敢抬了,他尤其是不敢接触对方那双眼睛,在对方那双明媚的目光里,自己似变得更不会说谎了。
    这时,这个芳名叫蒋瑞琪的姑娘才走近了他,她含着微笑道:“你是叫蒲天河吧?”
    蒲天河大吃了一惊,猛地抬起了头。
    蒋瑞琪蛾眉微舒,浅笑道:“对不起,我说错了话,应该叫蒲大侠才对!”
    蒲天河退后一步,剑眉微分道:“姑娘如何识得在下底细?”
    蒋瑞琪一笑道:“自你一来,我就知道了。”
    蒲天河愈觉惊奇,遂见她嫣然笑道:“不是我说你,蒲大侠,你的胆于也太大了,只凭你昨儿晚上那种冒失的行为,你就有性命之忧!”
    蒲天河面上讪讪道:“如此说,昨夜姑娘是有意掩护我?”
    蒋瑞琪望着他,半嗔半笑道:“谁说不是!你也许不知道我这位师兄,他那一手‘千手菩提’之下,很少有人能逃活命!”
    说到此,冷冷一笑,有些气恼地道:“昨夜如不是我去得正是时候,只怕你就难免为他所伤,如果你为他暗器所中,就是我父亲的解药,只怕也救不了你……”
    蒲天河不由面色大惭,向着她抱了抱拳道:“如此说来,姑娘是我救命恩人,请受我一拜!”
    说着深深行了一礼,不意蒋瑞琪却闪向了一边。
    这时她脸上,又恢复了先前喜悦表情,笑瞅着他道:“我可不敢当,蒲大侠,你来到我们这白雪山庄,按理说,我是该好好招待你一番才是,只是看你这样子……”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谢谢姑娘美意,眼前我身份不变,尚乞姑娘不与点破才好!”
    蒋瑞琪一笑道:“你大可放心。我如有意擒你,昨夜就不救你了!”
    蒲天河奇怪地望着她,喃喃道:“我与姑娘素昧平生,姑娘如此恩待,又系为何?”
    蒋瑞琪一笑道:“老实对你说吧,我是受娄姐姐所托,在此照顾你,她并且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只是……”
    说到此,秀眉微皱,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到底是什么事呢?”
    蒲天河不由暗中道了一声:“惭愧!”
    同时,他脑子更弄得糊涂了,当下顿了顿道:“姑娘所指莫非是沙漠之虹娄小兰姑娘不成?”
    蒋瑞琪莞尔笑道:“自然是她了,她是我生平挚友,所以这件事,我也就破格地放在了心上!”
    蒲天河面色不由微微一红,他真不明白,那娄小兰怎地神通如此广大,自己一举一动,她居然了若指掌,看来,自己受她的恩惠,是终身也偿不清了。
    想到此,内心不免有些郁郁不乐。
    蒋瑞琪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转,浅浅笑道:“我那娄姐姐,一生冰清傲骨,从不愿管人闲事,想不到今日为了你专程托我,可见她对你……”
    蒲天河不由苦笑道:“姑娘不要取笑,娄姑娘对我深恩,我今生必当偿还于她,我对她是很感激的!”
    蒋瑞琪杏目向他望了几眼,芳心由不住暗自赞叹道:“娄姐姐真是好眼力!”
    想着,她一笑道:“你不必再说了,你的心意我那娄姐姐焉能不知?只是她叫我相机助你,可是到底为了什么事,我还不知道呢!”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姑娘既然见问,待我从头说起就是,只是如果为人听到……”
    蒋瑞琪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大可放心,这里没有外人敢擅自闯入,你只管说就是!”
    蒲天河见对方一片诚意,料必没有虚诈。
    他于是长叹了一声,把失珠前后经过,洋详细细说了一遍,甚至于雪地葬父,以及结识娄氏兄妹经过,也一字不误的道出。
    不过,其中只是略了与丑女见面一节。
    蒋瑞琪听完之后,低头思索甚久,她面上隐隐带出了一些愤怒之色。
    当下冷冷一笑道:“原来是这样,想不到丁师兄竟然敢瞒着父亲,做出此事……”
    说着,鼻中冷哼道:“蒲大侠你请放心,五岭神珠既是你家传之物,又经比武通过,理当为你所有,任何人也不能存下非分之想,丁师兄何能例外!”
    她蓦地站起身来道,“此事我代你禀明父亲,不怕他不交出来。”
    蒲天河见状忙道:“姑娘千万冒失不得,此事怎敢惊动令尊,如姑娘允许,此事还是由我自己处理才好!”
    蒋瑞琪回过身来,怒气微息,叹了一声道:“你说得也是,此事实在是不便声张!”
    她说着倚身子一方巨石,冷笑了一声道:“此事如果父亲知道,那丁师兄也必不承认,仍是拿他无法,倒不如由你我暗中下手,把那珠子盗了过来,也叫他吃个哑巴亏!”
    蒲天河含笑点首道:“我的意思也正是如此,如有姑娘暗中相助,此事必定成功!”
    蒋瑞琪回嗔作喜,浅浅笑道:“不过这么做,也实在太委屈了你!”
    说着眸子望着他身上那一身衣服,忍不住低头一笑,蒲天河也不禁窘笑道:“这也是无法子的事,否则怎能近身。”
    蒋瑞琪嗔笑道:“也亏了小娟那个丫头妮子,要不是她这个主意,你只怕身形也瞒不住了!”
    才说到此,就见杏花在园外探头道:“小姐,二少爷来了。”
    蒋瑞琪答应了一声,蒲天河忙自低头用剪子剪着附近的花树,就见园外走进一个二十四五岁、神采飞扬的少年,进园之后,笑道:“小妹,你在这里做什么?”
    蒋瑞琪手指着蒲天河道:“丁师兄派这个花把式来为我整理园子。我就便指引他该怎么做。”
    这少年向着蒲天河望了一眼,道:“正好,我院子里的花树也该修剪一下了!”
    蒋瑞琪忙打笑道:“你又来了,我这里还忙不过来呢!”
    那少年一笑道:“好!好!我另外再找人就是了!”
    说着上前几步,含笑道:“父亲寿期不久,大哥已备好了一份精致寿礼,我一时想不起来,因你的点子多,所以想找你商量一下,我二人合送一份如何?”
    蒋瑞琪摇手笑道:“那怎么行呢?我们还是一人一份,否则岂不叫大哥比过去了?”
    少年长眉微蹙,道:“这件事我实在是为难,你是知道的,我平日最不善收藏东西,普通的东西又如何拿得出手?我可真没有主意了!”
    蒋瑞琪嘻嘻一笑道:“二哥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放着木老前辈在,却不去请教,问我作甚?”
    少年一怔,遂喜道:“唉呀!你不提起我都忘了,真是!”
    他说着又皱了一下眉,道:“……父亲要是知道了,那怎么办?”
    蒋瑞琪微微笑道:“二哥,你这个人真是,莫非你不知爸爸对木老前辈已改变了旧观,他何尝不知道我们常常去找他聊天?不过是装着不知也就是了!”
    少年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就去找他!”
    蒋瑞琪这时笑向蒲天河道:“你还没见过吧,这是我二哥蒋天锡,还不上来见过?”
    蒲天河心中一动,才知来人原来就是老魔蒋寿第二个儿子蒋天锡,他昔日曾由娄骥口中得知,此人为人不恶,所以对他早已存有结纳之心。
    只是此刻,自己身份不同,又不便明言。
    当下忙上前行了一礼道:“参见二爷!”
    蒋天锡看了他一眼,含笑点头道:“不要多礼……我本想请你去为我整理一下花园,既然你忙,也就算了!”
    说着点了点头,回身匆匆而去。
    蒋瑞琪容他去后,才向蒲天河道,“我这位二哥,为人最是急公好义,他和娄骥交情最好,只是为人太过直爽,此事如果被他知道,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所以还是先不要他知道的好!”
    蒲天河本想问起昨夜房中留字之事,可是话到口边,临时吞忍住了,当下喃喃道:
    “姑娘如无别事,我也该告辞了。”
    蒋瑞琪想了想,遂点头道:“好吧,你如有事随时来此与我联络就是,这件事我必暗中为你留意,你不要操之过急。
    说着,又想起一事,道:“除了这件事以外,这庄内其它事,你最好别管,尤其我父亲所居的‘玄雪轩’你最好也不要去,一旦为他发现你是外人,到时只怕我也无能为力!”
    、说到此微徽一笑,翻着那双大眼睛,瞟视着蒲天河,道:“我父亲武功之高,当今天下少有,他老人家一生性情固执。老来仍是未改,你要注意才好!”
    蒲天河微徽一笑道:“姑娘放心心,我记下就是。”
    说着向她微微抱了一下拳,径自向外行去,蒋瑞琪目光中,这时沉露出无限关爱之情,一直目送着他消失在门外,才转回房内。
    她那一粒处于芳心、自见过这陌生的少年之后,就像是一池平静的水,忽然为人投下了一粒石子,浮起了无限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蒲天河暮然来临。他那英俊的仪态,豪爽气质,首次使她感觉到一种异性的美,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使得她无形之中,竟自偷偷地对他产生了无比的好感。
    她又哪里知道,由于这个人的来临,今后竟使得白雪山庄之内,泛出了滔天的大波,这却是她今日所未曾料得到的!
    深夜,窗外下着毛毛细雨,风把窗子吹得开开又合上,发出哐哐的响声。
    蒲天河紧紧扎好了长剑,用一方布巾,把头包了包,仅仅露出了双目在外。
    今夜——也正是他来此的第五天了。
    五天以来,尽管是夜夜观察,可是一无所获,所以他定下心来,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大胆地查一查了。
    他轻轻地翻出窗外,并且小心地把窗子带好,正要窜身纵出去,忽然,他却意外地发现了一条身影。
    这条影子,高高地拔起,却轻如落叶似地飘下来,落在了一座茅亭的顶尖之上。
    细雨纷纷中,蒲天河隐约地可以看出,来人是一个矮小身材,身着黑色衣服的人。
    蒲天河忙把身子向下一缩,就见这个人在亭顶上左右看了几眼之后,右手向后招了一下。
    随着他手势,就在花墙的另一头,蓦地又拔起了另一条影子!
    这条身影,是用“八步凌波”的轻功绝技,只不过两个起落,已来到近前。
    他身子蓦地向下一翻,施出了一招“雪里翻身”,已翩若惊鸿似地落在了先前那人身边。
    二人身形这么一并排而立,蒲天河不由吃了一惊,心中顿时也就知道是谁了。
    他由不住暗暗冷笑了一声,心说:“你二人来得太好了,我正愁一个人无所发现,你兄弟来了倒是为我省却不少麻烦!”
    这所来二人,并非外人,竟是柳玉、柳川。他二人如此雨夜来临,料必是有什么隐秘勾当了。
    蒲天河一声不响地隐身檐下,同时注意这两个人。
    就见二人互咬了一下耳朵,打了个手势,其中之一,就倏起倏落,像燕子似地穿了过去。
    剩下的另一个,却向下一杀腰,直向丁大元所住之处白龙阁,猛扑了过去。
    蒲天河猛地一个飞身,拔上了一堵假山石,就见前行之人,这时已纵上了阁楼的瓦面之上。
    在湿淋淋的瓦面上,这人身法奇快,一溜烟似地已窜到了阁楼另一座檐头。
    他那不足四尺的身子,在转过脸的时候,蒲天河已认出了他是柳玉。
    就见他用那双矮小的腿,向着一扇窗户微微一分,已把瓦檐上一扇天窗支了开来。
    在刷刷的细雨声中,他这种动作,竟是没有发出来一点声音。
    接着他身子就像一只元宝似地翻了进去,蒲天河身形紧紧跟随其后,也来到了天窗附近。
    他略事犹豫。也就大着胆子,翻身由窗外入内!
    这种动作,真可说是相当冒险,他吸胸缩腹,气贯周身,整个身子翻了进去,没有带出一点点声音。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过廊,柳玉已到了廊子的那一头,正在试着用双手轻轻推着一扇风门。
    蒲天河不由暗暗吃惊道:“这家伙好大的胆!”。
    思索中,那扇风门,已为柳玉轻轻弄开。
    他那矮小的身子,只向门内一滚,已翻了进去,蒲天河这时却不便过于接近,只远远地监视着他的动作。
    由外面看过去,蒲天河认出了,这是丁大元的内书房,心中不由暗忖道:“莫非那颗五岭神珠,竟会藏在这里?这也未免太难令人相信了!”
    正当他心中举棋不定的当儿,一扇房门被推开了,丁大元冷笑而出。
    他走到书房门口,冷声道:“柳二弟,出来吧!”
    蒲天河不由大吃一惊,这实在是一个尴尬的场面,他真不知柳玉怎么下台!
    丁大元这时似乎已有些发怒,愤愤地道:“柳二弟,还要愚兄亲自接你出来不成?”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门前人影一闪,柳玉已当门而立,他发出一声怪笑,勉强抱拳弯下腰来,道:“大师兄,你好尖的耳……”
    丁大元冷冷一笑,只见他慢条斯理地点燃了一边的一盏挂灯,室内大明。
    然后他回过身来,慢吞吞地道:“柳二弟,你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柳玉捂着嘴咳了一声,频频苦笑道:“大师兄,你是聪明人,何必一定要我出丑呢?
    得啦,你高抬贵手,叫我走吧!”
    说着向前就走,丁大元横身一拦,挡在了柳玉身前,只见他面色蓦地一沉道:“二弟,话可要说清楚,你深夜来此,必有所为,如果你认为我这个师兄好欺侮,那可是弄错了人了!”
    柳玉哧的一笑,脸上很不得劲儿。
    他十分发窘地道:“大师兄,小弟斗胆也不敢对大师兄不礼貌……得啦,你叫我走吧!”
    丁大元不由发出一声冷笑,阴森森地道:“不行,今夜你不能走,既然你眼睛里,不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中,我也就不讲情面了,你同我去见师父去……”
    说着嘿嘿一笑道:“白龙阁乃师父藏放白龙经卷之处,愚兄受师所托嘱,暂为看管,因领有师命,任何人不得私自翻阅,柳二弟,你莫非不知道么?”
    柳玉闻言,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说:“好厉害的丁大元,你竟然用这大帽子来加之于我!”
    想到此,顿时脸都气白了。
    他那一双黄焦焦的鼠眉,向两边一分,冷笑道:“大师兄,你不要诬赖好人,小弟焉敢来偷窃经卷?师兄你未免加罪于人了!”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愚兄既领有师命,负责看管这些经卷,任何人也不得例外,柳二弟,此事只好公事公办,我们还是到师父那里去一趟,有什么理由,你去对师父分辩就是!”
    暗中窥视的蒲天河,看到此,不由暗自咬牙不已。
    他暗忖着这丁大元,分明假公济私,竟然假借如此一项罪名,想铲除异己,其用心确是险恶之极!
    柳玉焉能不知丁大元的用心,当下闻言嘿嘿一笑,后退了一步,道:“大师兄,小弟来意,只怕大师兄心里有数,可是却与白龙经卷无关!”
    说到此,他似乎是强忍着心内的愤怒,频频冷笑道:“师兄你又何必加人以窃经卷之罪,更不必为此惊动了师父,大师兄,你还是让我走吧!”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柳二弟,你也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倘若那白龙经卷有所遗失,这个责任愚兄可是担当不起。二弟,你有话还是对师父说吧!”
    说着上前一步,目射精光道:“柳二弟,咱们走吧!”
    柳玉狂笑了一声道:“师兄你一定要我去见师父,我如把所知的一切说出来,师兄,只怕你也……”
    丁大元怪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愚兄我莫非还有什么把柄落在你的手中不成?真正是笑话了!”
    柳玉怪眼一翻,频频冷笑道:“师兄,那颗五岭神珠,如果师父知道,只怕……”
    说到此,他发出了一阵低笑,接下去道:“……那时候,只怕师兄落了一场空吧?”
    丁大元锐目一翻,怒道:“什么神珠不神珠,柳二弟你说些什么!”
    柳玉嘿嘿一笑道:“大师兄,你又何必装呢,这件事我早知道了!”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一派胡言!你又有什么证据?”
    柳玉怔了一下,嘿嘿笑道:“铁手丐贺天一,就是一个很好的证人!”
    丁大无森森一笑道:“兄弟,你错了,贺天一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既如此说,想必知道那人在何处了?”
    说到此,面色十分狰狞地道:“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这么一问,柳玉顿时变得哑口无言,他头上青筋暴跳,喃喃道:“我早晚会查出来的!”
    丁大元一声怪笑道:“兄弟,你在我面前玩这一套,还差得远,你可知道诬控师兄、在师门中是罪加一等么?”
    他说着双手一搓,冷冷叱道:““柳二弟,莫非愚兄之言,你竟敢不听么?”
    柳玉这时一双黄眼四下乱瞟不已,他头上的短发一阵阵颤抖着,丁大元冷冷一笑道:
    “二弟,你如敢对我下手,那可是自讨苦吃!”
    说着双掌在胸前微微交叉,一步步向前逼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室外一声断喝道:“姓丁的,不要欺人太甚!”
    话声未落,“哗啦”一声大响,一扇雕花的楠木窗子,竟被打了一个粉碎。
    紧接着,“嗤”地飞来了一片瓦,直向着丁大元面上飞去。
    丁大元一声狂笑道:“好东西!”
    他右腕一翻,已用“托掌”把这面飞凌而来的瓦片,接在了手上。
    可是那柳玉却在这时一声怪笑道:“大师兄,小弟告辞了!”
    他猛然双掌一错,用“龙形乙式穿身掌”的身法,猛地穿窗而出。
    丁大无一声叱道:“打!”
    只见他右腕一翻,竟把掌上的这片瓦打了出去,直取柳玉后背。
    可是却在这时,飞来了另一块瓦,迎着丁大元所发出的这一块,“叭”一声,撞了个粉碎。
    柳玉却借此得以脱身,他落身在阁楼偏房的瓦面之上,身形倏起倏落地飞驰而去。
    丁大元这时一声怒吼,猛地纵身而出,可是“雪山二柳”,身手究非泛泛,早已逃离到别院之中。
    打量着眼前情形,他自知已失了先机。
    当下气得频频冷笑不已,只听他自言自语说道:“便宜你们两个了,就凭你们那点心术,还想动我的念头,休想!”
    蒲天河这时,已在混乱中,穿窗而入,故而丁大元所说的话,字字听在耳中。
    就见那丁大元在细雨之下,来回地踱着,仿佛是在考虑着一件事情。
    遂见他猛地翻身纵人窗内顷刻又出,展开身手直向白龙阁外飞纵而出。
    蒲天河这时自然不会再放弃追踪,遂也展开了轻功提纵之术,一路尾随了下去!
    前行的丁大元,身形一经展开,真如脱弦之箭。
    可是蒲天河更非弱者,他身子紧紧随着丁大元,保持着五丈以内的距离。
    这时就见丁大元驰到了一座广厦之前,他的脚步忽然放得慢了下来,并且不时地左顾右盼,像是怕为人所发现的样子。
    蒲天河也就更注意自己的身形,不为他发现。
    就见丁大无绕过了这座广厦,直向一座小桥行去,桥下系着几只小船。
    蒲天河没有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一道小溪。
    丁大元这时已登上了一只小船,他轻轻运桨,一路划了下去。
    蒲天河这时愈发动了好奇之心,跟踪到此,自无中途而废之理。
    当下他咬了咬牙,也纵身上了一叶小舟,远远地靠着溪边尾随而下。
    不久,就见丁大元,把小舟靠在了一座石桥附近,他回身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接着就纵上了这座小石桥。
    蒲天河等他去远了,才敢纵身而上。
    这是一片十分荒芜的废园,尽管是花树遍植,却疏于管理,满地都散落着枯枝败叶,森森的林木,交织成大片的阴影,潮湿的气味很重。
    丁大元这时竟顺着一条小道直驰了下去。
    在废园正中,耸立着一幢歪斜的木造楼,其上纠葛着无数怪藤,显然是早已无人居住了。
    丁大元来到了楼前,并不进入,却偏身向一座枯亭行去。
    蒲天河这时借着树林子的阴影,可以大胆地走近他身边。
    他看见丁大元在亭前停住了脚,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他双手向着亭柱之上用力一推!
    只听见“沙沙”一阵细响之声,那座茅亭,竟为他推到了一边。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惊,亭子推开之后,突现出了一片灯光。
    灯光清楚地照见了几磴石阶,通往地下,仿佛是一个地下室一般。
    这时候,却闻得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由地下传出来,道:“是哪一位,这么晚了还来找我的麻烦,我老人家可是要休息
    丁大元面上现出了一片冷笑,拾级而下。
    俗语谓:“不到黄河心不甘。”
    本着这种心理,蒲天河大胆地来到了亭前,他竟然也顺着石阶走了下去。
    这时,他鼻中闻到了阵阵的潮湿味道。
    同时,他目光中接触的灯光,也渐渐地强了。
    这真是一件令人想不到的事,石阶下通着一道窄狭的廊子,到处都是伸出来的石块,两盏豆油灯,放在石块之上,光影闪烁不已。
    廊道的尽头,通着一间石块砌成的广室,那强力的灯光正是由其内传出。
    这时,那间石室里,传出了一阵冷笑,仍是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道:“丁大元,你这孽徒又捉弄我来了么?”
    丁大元在他说话之时已走了进去,他冷冷地道:“老怪物,你猜得不错,又是我来了!”
    蒲天河倚身门边的石块之后,偷目向这间石室内望去,他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这间大石室内,陈列着几样简单的东西,地上铺散着一堆枯黄的稻草。
    就在稻草堆上,坐着一个形容枯萎的高瘦老人。
    这老人的容颜,看起来可真是有些吓人,只见他生着一张长形的马脸,双瞳下垂,形成肿肿的两粒圆核,瞳子微呈黄色,但是光采炯炯。
    他生着一双大而厚的耳朵,耳肉下垂几可垂肩,周身上下,看来瘦无两肉,只是一片惨白。
    他身上穿着一袭肥大的袍子,质料甚是高贵,可是却烂成千疮百孔,一条条一片片挂在身上。
    老人还赤着双足,可是在他右脚跟处,却有一条拇指粗细的链子锁着他。
    同时在他的左手上,也有同样的一条链子锁着。
    两条链子一上一下,却不知连接何处,深深的陷入石内。
    由于链子的尺度相当长,老人也就可以作一些有限度的活动,可是只能在两丈之内,两丈以外,也就不行了。
    老人生着白白的两道寿眉,头上的头发早脱光了,形成一颗亮光闪闪的脑壳,他的岁数也相当大了,大约在七十与八十之间。
    在他身旁有一个大石槽,槽内满盛清水,另一个石槽内,却放着一些地瓜野薯首乌之类的东西。
    另有一个石格,垂着一张帘子,其内传出淙淙的水声,可能是专为他所设置便溺的地方。
    这老人,就像是一个死牢中的囚犯,事实上也差不了多少。
    在他正面的一座石块之上,放着一个大碗,碗内有数股灯捻,燃着很亮的灯光。
    石墩上,画着一幅棋谱,其上着有十数粒棋子,他似乎正在一个人独自思索着棋路,手上尚拿着一粒棋子。
    这时他紧紧皱着眉,正面看着丁大元,现出一副恼恨的样子,怪声道:“丁大无你听着,就是蒋寿老儿,对我老人家,也要敬重三分,你这个徒弟,可比师父还厉害,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丁大元似乎不大敢把身子接近他,离着他有三丈远,闻言后,他带出一副伪装的笑容,道:“木老前辈,我上次跟你所谈之事,还要请你三思才好!”
    他耸了一下肩膀道:“这件事是利己利人的,你老人家又何乐而不为?”
    老人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声,道:“你真是妄想了,想当初你师父对我百般苦求、利诱,我都没有答应他,因此才会有今日下场,现在十年限期已不远,他到时候是非放我不可,我又何必要你来做人情?”
    丁大元嘿嘿一笑道:“老前辈,你太天真了,我想,如果不是我有此好心救你,这一辈子,你休想活着出来,师父的手段,你莫非还不知道么?”
    老头儿怪眼一翻道:“蒋寿不是这种人,你休要再想说动我,我老人家也不愿再跟你多费唇舌,你请吧!”
    丁大元森森一笑道:“木老前辈,你这是何苦?其实你那一批宝藏,我也不想全吞,只要分我一半也就行了!”
    老人伸出手指,算了半天,冷冷笑道:“你以为一半是一个小数目么?哈……”
    他狂笑了一声,趾高气扬地道:“一半的数目,也足够收买你们这白雪山庄十个也不止了,凭你也配?”
    说着挥了挥手,怒道:“快走,快走,少惹我生气,什么都好谈就别谈钱!”
    丁大元狞笑了一声道:“好好劝说,你不肯听,说不得要给你尝些苦头了!”
    老人怪眼一翻,冷森森地笑道:“丁大元,你还要讲打么?”
    说着他扬了一下手,手上铁链子,发出了哗啦的一声响声,然后他嘿嘿怪笑道:
    “你以为我老人家手脚上有了这玩艺儿,就好欺侮了,小子,你不妨来试试看!”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哪一个要跟你动手?”
    说着他冷笑了一声,自怀内取出了一个纸包儿,慢慢打开来,其中竟是一枚鹅卵大小的黄色草球。
    丁大无嘿嘿一笑,扬了手上的草球一下道:“木老前辈,这东西你可认得么?”
    老头儿本是一脸不在乎的味儿,可是当他目光一接触到这件东西,不由立时神色大变,全身战抖了一下,喃喃道,“你……你是哪里弄来……的?”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老头儿,你是尝过这东西滋味的,要不要再来…个?哈哈……”
    老人忽地站了起来,愤愤地道:“是你师父告诉你的?”
    丁大元冷笑了一声道:“这种艾草球,到处都有,随处可采制,老头儿,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点着一个让你尝尝新,如何?”
    老人这时气得咬牙切齿,他怒吼了一声,道:“你是作梦!”
    说着运用两手,呼呼地劈出了两掌。
    可是丁大元似已早知道他会有此一手,当时身子向后一靠,已隐在了一方巨石之后。
    老人掌力,劈在石面上,击出了满空的碎石屑子,像雨点似地落下来。
    这种掌力,使得暗中的蒲天河大吃一惊,他真没有想到,这外表如此萎弱的老人,竟然会有如此惊人的掌力,真令他望之咋舌!
    一掌未中,老人却发出类似哀求的声音,道:“丁大元,你不要胡闹,我老人家可是要叫了!”
    丁大元闪身而出,哈哈笑道:“你随便叫吧,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不给你一点厉害,谅你是不知我是何许人也!”
    说着就见他把手上的那枚艾草球,就着壁上的灯光点燃,信手一抛,落入一个石槽之内。
    立时就有大股的黄烟,自石槽内升起。
    老人发出杀猪似的一声怪叫道:“好小辈,你要这么的摆制我,我可是要骂你祖宗八代……”
    话声未完,却为一阵厉咳之声取而代之。
    丁大元见状耸肩笑道:“老头儿,这是你自己找的,明天此时我再来听消息,也许你会想明白了!”
    说着,冷冷一笑,遂自掉头而去。
    那老人咳是更厉害了,似乎气都喘不出来的样子,一面大声吼道:“小子……你好狠……咳……咳!”
    等到他喘过气来,丁大元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这时他狂叫道:“救命……救命……”
    蒲天河在暗处,只见他鼻涕眼泪,淌得全身都是,那种张着大嘴猛喘的样子,看起来真像是要死了一般。
    他哑着嗓子大哭大叫道:“老天爷……快来救救我吧………
    然后,他用力的发出掌力,骤击着空气中的黄烟,只是浓烟时分又聚,饶你有天大的本领,也是莫可奈何!
    眼看着他翻下了身子,肚皮翻天,口中狂吐着白沫,喘得就像是一只牛!
    蒲天河实在忍不住了,当时猛地纵身而出,扑到了石槽前,拣出了那燃烧着的艾球,两脚踩灭,他自己却也呛得热泪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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