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锦图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有女怀春
    春夫人目光又望向蒲天河,含笑道:“这位莫非是新近领得五岭神珠的少年侠士蒲天河么?幸会,幸会!”
    蒲天河更是奇怪,不由呆了呆,才抱拳回礼。
    春夫人这才含笑向木尺子道:“白雪山庄的事,我已听说过了,蒋寿这个老头,有些事情,作得未免太过分,就以此事而论,木前辈,我很是同情你!”
    木尺子哈哈笑道:“这倒是难得了!谢谢你!”
    春夫人微微一笑,顿了顿道:“听说绿玉匙你已到手,可肯借我一观?”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夫人要看么?”
    说罢自怀内取出一个扁匣子,春夫人面色微微变道:“噢!可肯打开一看?”
    木尺子嘻嘻笑道:“一把钥匙有何看头?不看也罢!”
    春夫人忽然面色一变,点了点头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既是你老多疑,不看也罢,这匣子花色够吸引人的!”
    说话时,她伸出二指,在匣面轻轻抚了一下,遂收回手,媚笑道:“各位如有空,可以随时来我所居的地方玩玩,我这里有几张名贴送赠各位!”
    说时自身侧拿出了几张粉色小卡片,递给各人,举袖时,散发出盈袖的沉香。
    春夫人留下了名片,玉手微微一抬道:“打轿!”
    她身后那两个哈萨克女人,各自答应了一声,把那乘彩轿抬到了近前,然后轻轻放下来,扬开了轿帘,春夫人回身向各人一笑道:“务请光临,再见了!”
    说罢,迈起她那双穿着红缎子绣花鞋的脚,进了彩轿,吩咐道:“走!”
    那两个哈萨克女人,遂答应了一声,抬起彩轿,一路运足如飞而去。
    山势虽是如此陡峻,可是那两个抬轿的女人,却是如履平地一般,转瞬之间,已行得个无影无踪。
    她走远之后,娄骥才惊奇地问木尺子道:“这女人是怎样一个路数,老前辈可知道么?”
    木尺子呵呵笑道:“我大清楚了!”
    说罢他又嘻嘻一笑道:“这女人以为她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其实错了,各位请看……”
    说时,他由袖中取出了那个装盛“绿玉匙”的匣子,冷笑了一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匣了必已毁了!”
    说罢,五指一松,那匣子“啪”一声落在了雪地上,按说是完整无损才对,可是却大大不然!
    只见那匣子一落雪面,随即如粉地碎了开来。
    众人不由都吃了一惊,蒲天河一时大惊道:“糟了,绿玉匙岂不也碎了?”
    木尺子呵呵笑道:“所以说这就是我比她聪明的地方了!”
    言罢,右手探入怀内,摸出了绿光闪烁的一枚钥匙,在空中晃了晃,又收了起来,众人对于此老防患未然的机智,俱不禁甚是赞佩!
    娄小兰弯身看了看地上的匣子,由不住惊道:“倒看不出这老婆婆,竟然会有这么惊人的内力,真是令人吃惊!”
    蒲天河忽然忆起,方才春夫人借索绿玉匙不逞时,以手指轻抚匣面的动作,不过是那么轻轻的一抚,竟然会把整个匣子都震碎了。
    这还不奇,奇的是这匣子看来竟然是完好如初,如不是木尺子如此一摔,一半时还不易发现!
    木尺子这时双目神光外泄,冷笑道:“这婆子心性奇窄,最是妒忌别人的富有,她满以为如此一来,就可以把绿玉匙毁了,哈,真正是异想天开!”
    蒋瑞琪在一边不解道:“她这么做又为了什么呢?”
    木尺子嘿嘿笑道:“你还不明白?因为如此一来,我那无数的家财就不能到手,她就可独做于西北道上了。”
    说到这里,大笑了几声,接道:“这老女人想得真是太天真了,却没有想到,我老人家到底是要比她聪明一些!”
    众人闻言俱都惊异不止,对于木尺子的聪明,以及春夫人的诡诈都不由甚为折服!
    蒲天河低头看了看,方才春夫人所赠予的红色小名帖,那是一张三寸见方,甚为考究的名片,四边着金黄颜色,正中用毛笔。书写着三个正楷小字,是:
    “春如水”
    当时他就颇为惊异地问木尺子道:“师父,这春如水邀我们到她那里去,是什么用意?”
    木尺子摇了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她看中了你们几个少年人才,想网罗到她手下,为她服务也未可知!”
    众人对这个叫“春如水”的女人,都甚为奇怪,但是洞穿了她的为人之后,也就对她有些不屑的感觉,而都存着今后最好不见的心情!
    这时东方那轮红日,已升高了甚多,变得刺目难睁,冰山上的雪水开始融化成一道灿烂的瀑布,百千切的高峰上直泻下去,形成巨大的声音,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条五色的龙!
    老少年木尺子被囚于白雪山庄已有数年,对于外界一切,皆甚迷恋,此刻见状,禁不住手舞足蹈地叫起了好来。
    娄氏兄妹与蒲天河虽然归心似箭,可是目睹如此情形,也都只好耐下了性子,等他尽兴再说。
    木尺子独自指手划脚说个不休,他简直是得意忘形的样子,甚至于连一块石头,一根枯藤,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如此又耗了一段时候,木尺子才发觉该走了。
    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花道:“我们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娄小兰低头笑了一声,道:“老前辈玩够了吗?我们还有挺长的一段路呢!”
    木尺子翻身上了马,傻笑道:“走!我们走!边玩边走!”
    娄骥也笑了,蒋瑞琪见众人要走,就含笑道:“各位顺风,恕我不远送了!”
    才说到此,却为娄小兰拉着一只胳臂,硬给扯上马来,蒋瑞琪娇笑道:“这是干什么?绑票呀!”
    娄小兰笑道:“就是绑你,叫你爸爸拿十万两银子来赎!”
    边说边伸两手去抓她痒,逗得蒋瑞琪挺腰拱背在鞍上笑个不停,连连告饶不止。
    娄骥见状不耐道:“小兰别闹了,我们要上路了!”
    娄小兰努着嘴道:“她凭什么老拿架子,我们左一趟右一趟的来白雪山庄,她怎么就不能到我们家住上几天?”
    说着又伸手过去,吓得蒋瑞琪尖声笑道:“好!好!别胳肢我,我去总行了吧!”
    娄小兰这才住手,笑道:“丫头片子,真欠揍!”
    蒋瑞琪一面整理着散乱的衣裳和头发,半气半笑道:“好嘛,娄小兰,记着你就是了,反正这个仇我得报,到时候我不叫你跪在地上向我讨饶才怪呢!”
    说着,目光向着一边的蒲天河瞧了一眼,噗哧一笑,木尺子见状哈哈大笑道:“妙!
    妙!对,这个仇该报!”
    娄小兰粉面一时大红,她已猜出了蒋瑞琪言中之意,忍不住蛾眉一竖道:“你说什么?”
    蒋瑞琪连连摇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别问,咱们走吧,我就陪你住几天就是了,你们先走一步,我总得回头关照一声,要不然他们还以为我被狼吃了呢!”
    娄小兰冷冷一笑道:“顺便还得烦你办点事,你到二狼山里,把你那个好师妹小白杨给救活了!”
    蒋瑞琪一惊道:“怎么回事?你伤了她了?”
    娄小兰冷冷地道:“早就想杀她了,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稍为给她一个教训!”
    蒋瑞琪神色一变,道:“小兰姐,你可是把事情弄糟了,你打她一顿都不要紧,要是伤了她,我父亲若是知道了,可不会轻易与你甘休!”
    娄小兰冷笑道:“谁怕你那个老顽固爹爹呀!”
    蒋瑞琪皱眉道:“说真的,你到底怎么她了?”
    娄小兰杏目一瞟她,笑道:“放心,我才没这么傻呢,我是把她给点了穴道,你只要找到她,把穴道给她解开就行了。你转告她一声,以后少惹我,要是再犯在我手里,哼!”
    蒋瑞琪指着她道:“你这丫头真横,这一来她不恨死你才怪。好吧,我去了!”
    娄骥见状就道:“小琪,那小白杨于璇的穴道,我方才已解开了,你不用再去找了!”
    蒋瑞琪笑着看了他一眼道:“还是你懂事,没有白大两岁!”
    说罢,举手向木尺子及蒲天河为礼,拨转马头一路飞驰而去,娄小兰忙道:“喂!
    喂!别骑我的马呀!”
    蒋瑞琪嘻嘻一笑,回身道:“怎么能借给人家好几天,就不能借我一小会么?”
    说完格格大笑着就跑了。
    娄小兰偷目一看蒲天河,彼此脸都红了,她不禁有些动怒道:“好嘛!看我追上你怎么捶你!”
    说罢跃身上马,方要追上去,却为娄骥拦住道:“算了,别再闹了,你也不怕木老前辈笑你!”
    娄小兰绷着脸道:“哼!你就是向着她,还当我不知道!”
    逗得木尺子又失声大笑起来,娄骥半气半笑地对木尺子抱拳道:“老前辈请不要见笑,我这妹妹就是嘴不饶人,我们走吧!”
    说罢,就同蒲天河双双上马,一行人马,直向山道下行去!
    蒲天河来时,是近黄昏,对于附近山势,不过是一个概括的认识,这时丽日当空,此番再看这天山形势,真正是惊人了。
    人马行在山道间,放目望去,但见天地间形成一道极线,而天山就起伏在这道地平线上,无限地延下去,太宏伟,太壮阔了。
    他们边行边谈,不知觉间,已过了午时。抬头看时,但见山岭起伏纵横,上穷碧落,真令人惊异怀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从那上面下来的。
    蒲天河此刻心情,却是和来时大不相同,扫除了紧张焦虑之后,自然也就多了一分闲情意致。
    他偶尔在马上向娄小兰看时,心中总由不住跳动一番,这个姑娘太美了,美得令他不敢逼视!
    正因为如此,他也就愈觉得自己昔日行事太过冒失,真不知要如何地才能诉说出自己的歉意!
    想到这里,他真想骈马过去,把自己心意吐诉一番,可是娄小兰的马自从渡河之后,始终是独自行在前面,好像生怕和自己行在一块似的!
    蒲天河虽有万种心情,却也无法表示出来!
    他在马上沉沉思想,如痴如醉,忽然为娄骥在马背上拍了一下道:“兄弟,你在想些什么?”
    蒲天河惊慌勒马,才发现原来各人都已停在了一棵树下,自己竟是不知,仍然前行,不由弄了个大红脸,喃喃道:“怎么停下了?”
    娄骥笑道:“停下来叫马休息一下,我们也吃点东西。”
    蒲天河忙点头称是,翻身下马,却见娄小兰一双澄波的眸子,正自注定着自己,像似在看笑话。蒲天河拉马过来,由不住又羞了个大红脸!
    木尺子哈哈笑道:“过来坐下歇一会吧,小伙子,你可知道欲速则不达这句话么?”
    蒲天河陡地一惊,忙抬头去看师父,木尺子却看着他神秘地笑了笑。
    这时娄小兰已打开了一个细竹编的篮子,笑向木尺子道:“老前辈用一点吧?”
    木尺子就笑着过去看了看道:“你们想得真周到,还带着吃的东西。”
    娄小兰笑道:“怎么能不带着呢,我们又没有你老人家那种烤雪鸡的手艺!”
    木尺子大笑着坐了下来。篮子里,有烙好的油饼和切好的卤鸡、卤蛋什么的,都用棉套油纸包着,以防寒冷冻住!
    娄骥见妹妹只让木尺子,却不让蒲天河,甚是过意不去,就笑道:“还有蒲兄弟呢!”
    娄小兰眸子微微向蒲天河一瞟,嘟了一下嘴道:“谁要吃,谁自己过来!我才不管呢!”
    娄骥不由双眉一皱,生怕蒲天河为此动怒,当下忙转身向蒲天河笑道:“你快来吃一点吧!”
    蒲天河乍闻小兰所言,不由吃了一惊。
    他还不知道,娄小兰竟然如此的气愤自己,一时也甚为尴尬,少年人当着人前,自是挂不住脸面,当时一赌气,就摇头苦笑道:“我不饿,大哥自己吃吧!”
    娄骥这时也是猜不透这两个人,心里是在弄什么鬼,可是妹妹的心意,他焉有不知之理,前些日子为了蒲天河的安危,小兰几乎茶饭不思,为了蒲天河,她数临天山,好容易把蒲天河救出来,怎又会如此模样,未免不尽情理。
    可是他转念一想,立时就明白了,当时哈哈一笑,问蒲天河道:“兄弟,我妹妹是在生你的气,你上前来赔个不是也就没有事了!”
    蒲天河方自冷笑了一声,可是一转眼,却见娄小兰一双明澈的眸子正在看着自己,好似极欲想知道下文似的!
    蒲天河本来想耍点个性的,可是不知怎么一句硬话也说不上来了,他只怔怔地望着娄骥道:“我怎么……我……”
    娄小兰站起来,笑嗔道:“算了,谁要他赔不是,你要再气人家,人家可是又走了!”
    娄骥和木尺子,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蒲天河频频苦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娄骥拿过食篮,蒲天河只得拿出一些就口吃着,却闻得身后蹄声嘚嘚。一袭红色大氅,随风起伏着,转瞬间已来到了近前,正是蒋瑞琪来到了近前。
    她远远笑道:“好呀!我不在就吃东西!”
    说罢玉手一按马鞍子,“嗖”一声飘下马来,对着木尺子欠身一拜道:“家父命弟子交这封信,请你老过目!”
    说完自身上取出一信,双手送上,木尺子惊奇地接过来,看了一遍,哈哈大笑道:
    “难得,难得!这老头儿,居然也想通了,其实往事已矣,哪一个又会怀恨于他!”
    说罢,就手把这封信撕成了碎片丢了,对于信上说些什么,却不说出来。
    娄小兰看了看马背上带了甚多衣物,不由微笑道:“怎么,把家都搬过来了?”
    蒋瑞琪笑骂道:“不去住又骂,去了又说这些,没见过你这矫情的丫头片子!”
    娄骥忍不住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只一见面就吵个没完,小琪你可见着了令兄没有?”
    蒋瑞琪摇了摇头道:“哥哥倒没有见着,却见着了我那位于师妹……”
    说时凤目向着娄小兰一瞟,笑道:“她可是把你恨死了,声言今生今世,绝不与你甘休,你可要小心点了!”
    娄小兰冷冷一笑,道:“谁还怕她不成!”
    蒋瑞琪道:“话虽如此,这小白杨于璇手段也够毒辣的,你还是注意点才好!”
    娄小兰哼了一声道:“她要是再犯在了我的手里,那时候就是她死期到了。咱们走吧!”
    一行人马,又继续前行,待到了黄昏时分,已下了天山山脉,可以远远看见库鲁克郭勒河在缓缓地流着。
    在四面高山,诸如“库鲁克塔克山”、“觉罗塔格山”、“天山”等的环绕之下,这附近形成了一块盆地平原,目光远远看去,在陆地的极限处,似乎可以看见“大戈壁”
    沙漠的黄色影子。
    他们在“黄芦冈”的一处夜店里略微休息了一下,继续打马前行。
    等到日上中天的时候,已然来到了库鲁克郭勒河,也就是到了娄家的大门口了。
    这时娄小兰飞马而上,沙漠豹疾驰如飞,木尺子奇道:“咦!姑娘你跑什么?”
    娄骥哈哈笑道:“老前辈,我妹妹最爱面子,她是怕家里乱,先回去整理去了!”
    说笑之间,已来到了家门前,这时阿秀、阿力俱外出迎接来人下了马,由阿力牵着马,阿秀却笑向蒲天河道:“小姐请你们先在客厅里坐!”
    木尺子连连点头道:“晓得!晓得!”
    这位老人家倒也不客气,就好像是来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一行人进了院门,木尺子看着院子里花叶扶疏,由不住连声叫妙!
    娄骥招呼着招待,把各人让进了客厅,蒋瑞琪因是熟客,就直接上楼去找小兰去。
    一会儿,二女同时下来,却都已经换了衣服,方才是翩翩英雄,此刻却又都成了闺中淑女的模样。
    须臾阿秀来告,说是各人居室都已准备好了,蒲天河和木尺子分配在娄骥居住的那幢楼房之内,蒋瑞琪却是和娄小兰住在一块。
    经过长日的劳累,各人也就早早地就寝。
    ※※※
    时间真快,转眼之间,蒲天河已在娄舍居住了三四天。这三四天以来,天天和娄骥在一起谈谈笑笑,彼此研讨一下武功,倒也不觉得寂寞。
    只是有一点,那位娄姑娘,自从归来以来,竟然是一面也未曾见过!
    蒲天河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又不便问,只是内心却感到很是奇怪。
    这一日,晨起之后,娄骥忽然进来,见面笑道:“兄弟,你起得早啊!”
    蒲天河回过身来,却发现娄骥微微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甚感惊奇地道:“大哥有什么事么?”
    娄骥面色微微一红笑道:“有几句话,我要对你说一说,不知你愿不愿意听下去?”
    蒲天河心中一动,道:“大哥有话请直说无妨,莫非对我还忌讳不成!”
    娄骥坐下来微微一笑,道:“我只是间你可曾定过亲了。”
    蒲天河不由一怔,摇了摇头道:“没有……大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娄骥一双明澈的眸于,注定着他,正色道:“兄弟,你我都习武、豪爽,自命侠义道中的人物,说话也不必再拖泥带水,我就直说了,希望你也能诚恳地回答我,愿不愿意都无所谓!”
    蒲天河吃了一惊道:“大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了,何必说这些?”
    娄骥点了点头道:“好,那么我问你,大哥跟你提个亲,你意下如何?”
    蒲天河一惊,吞吐道:“这……大哥不要开玩笑!”
    娄骥冷然道:“谁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兄弟,你是知道的,小兰与我自从父母遇难后,迁来此处,相依为命,我父死时曾把小兰终身之事托嘱,让我为她留心甄选……”
    说到这里,苦笑了笑,接下去道:“这几年以来,我也曾为她费尽了心机,可是所挑选之人,她竟然是没有一个中意的,这“r头眼界大高……现在遇上了你,兄弟,你想想看,你愿不愿意?就给我一句话就行了!”
    蒲天河这时,不由得面红心跳不已~
    他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件真事,当时结结巴巴道:“这个……我只怕高攀不上……”
    娄骥双眼一瞪道:“这是什么话,你只告诉我愿不愿意就行了!”
    蒲天河苦笑道:“令妹贤淑端庄,美绝天人,我得妻如此,尚有什么愿不愿意,不过只怕她对我并不……”
    娄骥哈哈一笑,摇手道:“这一点你就不要管了,此事我已与令师木老前辈商量过了,只要你点头答应,我妹妹那边,我就可以做主。兄弟,这么一来,我们是友上加亲了!”
    蒲天河内心虽是欣喜欲狂,可是到底有些不自在,他红着脸哧哧地道:“话虽如此,大哥还是先征求一下令妹的意思较好,否则……”
    娄骥点头笑道:“这是自然的事,我已与令师商量好了,本月十五,也就是五天以后,是个好日子……”
    蒲天河呆了一下,道:“只是我热孝在身,此事……”
    娄骥摇手笑道:“你不用急,这一点我们也想过了,你此时热孝在身自不便迫你结婚,我们的意思,是为你们订婚,先把名份正了,以后来往也就不必再忌讳了。兄弟,你意下如何?可愿意么?”
    才说到此,就见房门推开,木尺子抽着长烟袋走了进来,此老此刻看来,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也较昔日精神抖擞多了。
    他进得门,二人慌忙站起来,木尺子嘻嘻笑道:“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娄骥微微笑道:“蒲兄弟已经答应了。”
    木尺子点头笑道:“好!好!这是一件好事情,我们打起精神办一办,等这件事办成之后,我也该动身走了!”
    娄骥惊道:“老前辈怎不多住些时候?”
    木尺子喷了一口烟,哈哈笑道:“夜长梦多,我那些钱没有到手,总是一个心病!”
    说着,他就用手在蒲天河肩上拍了拍笑道:“小子,这是你前生修来的福份,娄姑娘确是我有生以来,所遇见最好看的一个姑娘了。人又好,武功又高,能娶这么一个人,你还求什么?”
    说罢沉思了一下,又笑道:“一待娄姑娘答应之后,我们撤几张帖子,这件事就办了!”
    ※※※
    在一间绣有五色鸳鸯的暗房里,那位纠纠女侠娄小兰正在低头缝着枕头套子。
    她穿着一袭粉红色的小袄,配着一件同色的八幅风裾,在鬓角插着一朵水仙花,真正是美绝天人!
    自从由“白雪山庄”回来以后,她变得足不出户,懒得再动了。
    那一匹沙漠豹闲得在槽里直叫唤,她也懒得去骑它,甚至于摸摸它,挂在墙上的那一口青钢宝剑,也几乎都结了蛛网,她也懒得拿下来玩玩它。
    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现在她也变得静了,那种耀威马上,纵马驰骋的日子似乎已经离开,不再属于她了。
    每当她推开小窗,向院子里看时,生在窗前的那两株桃花树,都已经打了朵儿,那意思是春天已到了,转眼之间,这桃花均将开满了树,柳丝儿也将抽枝芽了,春的气息是那么的浓
    可是……
    当她看到这里,也就会有一种淡淡轻愁笼罩着自己,想一想自己可是老大不小了,今年都快二十二啦……
    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姑娘,还没有个婆家,怎不叫人心里慌呢!
    每当她对镜理妆,照见自己影子的时候,总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时候,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被窝里哭一阵子。
    可是这眼泪流得有多么傻呀,为什么流呢?
    自从家里来了这个蒲天河,不知道是怎么,自己对于这个人竟然是一丝丝也放不下来,白天想他,晚上只要一闭上眼,也是他那高大英俊的影子。
    娄小兰放下手上的活计,把头支在手肘子上,自己问自己道:“你真的爱上了他啦?”
    不对呀!在自己这一生里,像这种事,就从来也没有过呀!
    记得从前,那些像马构上苍蝇似的小伙子,一天到晚的跟着自己,其中也不是没有长得俊的,可是自己除了讨厌以外,连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眼,就从来也没有把他们哪一个放在心上,现在怎么会变了呢?
    按理说,自己真该恨死他——蒲天河。他开始时那种绝情,盗马窃剑,不告而别,这些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该是多么的残酷,这种人还理他做什么?
    想到这里,姑娘那两道蛾眉,蓦地向两边分了开来,恨恨地道:“这一辈子,别打算我再理他!”
    可是话方出口,蒲天河的影子却又浮上面前,他那英俊的脸,深沉的一双眸子……
    在那沉郁的目光里,像是藏匿着无限的孤情……
    是的!他真就和我一样的孤独,失意……他一个孤儿,如今流落在异域,内心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想呢?
    想到这里,娄小兰一张玉脸,竟由不住红了。
    他想,不知道这个人在老家是否已经定过亲了?否则……
    娄小兰想到了这里,可就禁不住脸又红了,她记得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哥哥曾经来这里问过了自己很多话,一再地提到了蒲天河,莫非这其中意会到些什么不成?
    她又想,这几天那蒲天河怎么样了?怎么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呢,别是他走了吧!
    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过去看看他,可是一想到木尺子那老头儿,和蒋瑞琪那个促狭鬼,这两个人,总爱和自己开玩笑。
    这一连串的事情,她反复地想着,老没有完,这正是少女烦恼的情绪,她哪里知道,自己早已是在恋爱了。
    自从昔日第一眼看见了蒲天河之后,她就偷偷地爱上了这个人,一任她如何的克制、解脱,都莫能为力了。
    现在,这位不可一世的纠纠女侠客,真正地尝到了爱情的苦果,她已变得懒散不堪了。
    正当她在胡思乱想的当儿,娄骥忽地推门走进来。
    娄小兰回头看了他一眼,立时面红过耳,她似乎已经有些预感,哥哥必是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了。
    果然,娄骥微微笑道:“妹子,我已经把你许配人家了!”
    娄小兰杏目一转,道:“别胡闹好不好?”
    娄骥神秘地一笑,坐了下来,只是看着娄小兰笑而不语。
    娄小兰愈发地坐不住,就站起来,把脸转到窗子那一边,娄骥见状哈哈笑道:“你不要害臊,哥哥说的这个人,你准愿意!”
    娄小兰不知怎么,只觉得眼睛一红,光想掉泪,她回过头道:“你别欺侮我,我可不要听这些!”
    娄骥不由一怔道:“怎么,你不愿意?”
    娄小兰动了一下嘴道:“我的事,你最好别管,我一辈子都不想嫁人!”
    娄骥叹了一声道:“傻妹子,你这句话说得真正是欠考虑,你莫非忘了父亲死时的托嘱了?”
    娄小兰由不住低下了头,眼泪簌簌地淌了下来。
    她这时,真恨自己是个女的,娄骥这句话,确实也令她无法可答,她委屈地道:
    “我为什么是个女的呢……”
    娄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笑道:“妹子,你可不是普通的女人,这时更用不着掉泪,哥哥看的人错不了,你倒说说看,对于蒲天河这个人,你可满意?”
    娄小兰的脸,蓦地红了。
    她慢慢地抬起了头,脸上还挂着泪,装傻道:“什么满不满意?”
    娄骥一笑道:“你以为他人品武功怎么样?哥哥我虽是中意了,可是这到底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主意还是要你自己拿,你倒说说着!”
    娄小兰低下头,道:“我有什么好说的呢!哥哥,你看着办吧!”
    娄骥双眉一展,大喜道:“好!你这么说这件事可就定了。”
    娄小兰一仰脸道:“什么定了?”
    娄骥眨了一下眸子,道:“自然是亲事啦,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日子,就是后天,你可有意见?”
    娄小兰猛地站起来,惊慌失措道:“后天……那可不行,也不能就这么快……”
    说时,她由不住又垂下了粉颈,娄骥知道她是误会了,就笑道:“我是说订婚,可不是结婚。”
    小兰才定下了心,她只是用眼睛看着脚尖,一言不发,内心真不知是悲是喜!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冷冷地道:“木老前辈可曾知道了?”
    娄骥含笑点头道:“自然是知道,日子还是他定的呢,我也曾与蒲兄弟说过了……”
    娄小兰面色绯红,头又低了下去,极为羞涩地道:“他……可怎么说呢?”
    娄骥哈哈笑道:“还能怎么说?人家可是一口就答应了。小兰,我可是要告诉你,你可别再耍脾气,给人家脸色看了!”
    娄小兰听了这句话,由不住一笑,却又绷住了脸,有意冷笑了一声道:“那可不一定,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才说到此,门外一人娇声答道:“好呀!什么厉害的还在后头呢?我们到要问问看!”
    娄小兰脸一红,急得直想哭,把脸向胳膊里一埋,门开处蒋瑞琪就像是一朵百合花似的,笑着进来了。
    她向着娄小兰看了一眼,噗哧一笑,道:“好呀!这么大的喜事,不告诉我?兄妹俩在这里关着门自己嘀咕呀!”
    娄骥见状,知道瞒她不住,只得笑道:“谁要瞒你?不过是还不到时候罢了!”
    蒋瑞琪走过去,硬把娄小兰的头扳起来,格格笑道:“这一会你又害臊了?你怎么不骂人了呀!”
    娄小兰猛地睁开眸子,蒋瑞琪生怕她发脾气,忙闪到了一边,笑着摇手道:“我的好姐姐,这两天你可不作兴骂人,我不过是跟你闹着玩的!”
    娄小兰忽地伏在她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弄得娄骥莫名奇妙,瞠目结舌道:“这……
    莫非你真不愿意?”
    蒋瑞琪笑着摆手道:“没有的话,唉,你们男人懂得什么?你还是出去走走吧,让我们说说知己话!”
    娄骥这才明白,就转身推门出去了。
    他走之后,娄小兰却哭得更伤心了。
    蒋瑞琪半笑着扳起她的脸道:“怎么回事呀?这一下,你该是称了心呀!怎么反倒哭起来了呢?好姐姐,你到是说说看!”
    娄小兰又把头低了下去,喃喃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是我的好朋友,也不给我拿个主意,我真不知怎么才好……”
    蒋瑞琪一笑道:“根本用不着拿什么主意,反正闭着眼睛上轿下轿入洞房就行了!”
    说着,玉手一捂嘴,红着脸笑道:“这可真不像姑娘家说的话,不过事实上可不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女孩子呀,迟早都免不了这档子事……”
    娄小兰擦了一下泪,抬起头道:“你别胡说,又不是结婚,是订婚!”
    蒋瑞琪像是有些失望,怔了一下,遂笑道:“我还当是结婚呢!这就更用不着急啦,你又哭个哪门子呀!”
    娄小兰红着脸道:“怎么个订呀?我可是没订过!”
    蒋瑞琪“噗”的一笑,道:“谁又订过了?你要是订过了,人家也不要你了!”
    娄小兰抓着她一只手,撒娇道:“好妹子,我可是真急啦,要说那姓蒲的小子,真不该就答应他……”
    蒋瑞琪一推她道:“得啦,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将来就是小两口啦,还有什么气斗呢?”
    娄小兰秀眉皱了皱,看着窗户直发呆。
    蒋瑞琪一笑道:“你别傻想了,蒲天河配你也值过了,人家武功模样可都不差,错了这个村,可就找不着那个店了!”
    娄小兰低头叹了一声,道:“我们姑娘家可是真可怜,到时候就由不住要叫人摆制我们……”
    说着脸又一红,蒋瑞琪似乎被她这句话,说得也有一些伤感,就叹了一声道:“那有什么法子,谁叫我们是女人呢?好姐姐,你快别难受了,再怎么说,总是喜事呀!”
    娄小兰擦干了眼泪,站起来吁了一口气道:“这几天我都闷死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蒋瑞琪点头道好,娄小兰换了一双鞋,正要同蒋瑞琪出去,就在这时,门外一女人格格笑道:“小兰子姐,你可是回来了?”
    蒋瑞琪不由一怔道:“这是谁呀?”
    娄小兰不由秀眉皱了皱,讨厌地道:“是文素姬,这人真讨厌!”
    说时,就走过去把门给开了,蒋瑞琪一望之下,不由吓了一跳,她有生以来,还真没见过这么丑的女人。
    只见来人二十左右的年龄,身上穿着鹿皮马装,外罩银狐翻毛小背心,就服装而言,却是够标致的了,只是她那个尊容,却真正是不敢恭维!
    蒋瑞琪虽没有见过文素姬其人,但是却常听小兰提起此人,她知道这文素姬,乃是“沙尔湖”乌衣教主的掌上明珠,那乌衣教主,是一个相当难缠的人物。
    据说这文素姬,由于打雁和娄氏兄妹结识,以后竟常常来此走动。
    此女作风大胆,泼辣无耻,仗着其父威望,在外面到处招摇,娄氏兄妹在了解此女为人之后,对她很是不齿,曾经明告诉过她不与来往,可是这文素姬,却是马不知脸长,兀自来此纠缠不已。
    娄氏兄妹,甚至于阿秀、阿力这两个人,对于她都厌恶到了极点,只要她一来,娄骥必托辞避开。
    看到此,各位一定也就明白了,昔日蒲天河误认为娄小兰的那位姑娘,也就是此人!
    这时,她忽然来临,娄小兰自是不悦。
    她虽然并不知道文素姬昔日与蒲天河的一段经过,可是由蒲天河口气中多少也探知了一些情形,是和此女有关的。
    蒋瑞琪近看此女,只见她面如锅底,乱发蓬松,塌鼻巨口,简直叫人不敢逼视!
    尽管如此,娄小兰仍然保持着风度,向她笑了笑,道:“俺们好久不见了!”
    文素姬嘻嘻笑道:“我来了好几次了,你们不在家,骥子哥也不在,蒲大哥也不在,真烦死人了!”
    娄小兰一惊,道:“你认识蒲天河?”
    文素姬笑了一声,道:“怎么不认识?俺们还说过话呢!那一天,你上星星峡去还没有回来……”
    小兰立时心中一动,也就明白了一切,只是以她目前与蒲天河的关系,自是不好再说什么。
    文素姬目光一扫蒋瑞琪,道:“这一位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娄小兰就代为介绍了一番,蒋瑞琪只得略事寒暄,娄小兰实在不耐烦,就对蒋瑞琪道:“我们走吧?”
    文素姬怔了一下道:“你们要出去?去哪里,我也去!”
    娄小兰道:“只是随便走走。”
    说着一拉蒋瑞琪,二人匆匆下楼,文素姬自后面跟上来道:“小骥子哥呢!他去不去?”
    娄小兰没有好气地道:“他不去,你找他玩吧!”
    文素姬跳了一下道:“好,小蒲在不在?”
    娄小兰一听她居然大言不惭地直呼蒲天河为“小蒲”,一时又羞又气,当着蒋瑞琪,更觉得丢人,就冷冷一笑道:“不知道,你不会看看去吗!”
    文素姬拍了一下手道:“好,我就最喜欢他……”
    蒋瑞琪闻言不由也甚力气愤,当时忍不住回过头来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文素姬短眉一挑,道:“你才胡说呢!”
    蒋瑞琪恨恨地回过身来,正想教训她一番,娄小兰拉了她一下道:“算了,我们走吧!”
    说着,二女就直向马棚那边走了,文素姬在身后恨声说道:“怎么样,我就是看上他啦,你不服气呀?”
    说着手舞足蹈地笑了起来,正好阿秀由另一边走过来,见状奇怪地道:“文小姐,你笑什么?”
    文素姬笑声一敛,绷着脸问阿秀道:“阿秀,我问你,蒲大哥在哪间房里?”
    阿秀眨了一下眸于道:“你是问蒲相公?”
    文素姬笑道:“对!对!就是问他,你带我找他玩去!”
    阿秀后退了一步。上下看着她道:“我不去。文小姐,你莫非还不知道,我们小姐和这位蒲相公可是要……”
    文素姬一怔道:“要怎么样?阿秀,你告诉我!”
    阿秀脸色一变,忸怩了一下,吞吐道:“这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偷听少爷和小姐在说……说小姐后天就要跟蒲相公订婚了!”
    文素姬不由面色一变,后退了一步道:“哦……有这种事情!难怪呢!”
    说到此,忍不住又冷冷一笑,阿秀见状,奇怪地道:“小姐订婚你不高兴?”
    文素姬哼了一声,笑道:“我当然高兴。走,阿秀,你带我去找蒲相公去!”
    阿秀喃喃道:“他就在少爷楼上,你自己去。”
    文素姬一笑道:“这是一件好事情,我要去跟他道个喜去!”
    说罢转身就向着蒲天河所居住的那幢楼房行去。行走了几步,忍不住伏在一棵树上哭了,用力地晃着树,恨声骂道:“你别想!他是我的!”
    “哼!你们都看不起我,我非要把他弄到手里不可!”
    她愈哭愈气,心中也就生出了歹意,远远马蹄的声响,她就看见娄小兰同着蒋瑞琪骈马驰出了大门。
    文素姬冷冷一笑,自语道:“娄小兰你不要神气,看一看谁厉害!”
    说罢,她就掏出了一方手绢,把脸上的泪擦了擦,由身上取出粉盒小铜镜,修饰了一番,那张脸虽说是人人都无法消受,可是在她自己看来,却是美得很呢!
    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觉得挺不错,这才向着娄骥所居住的楼房行去。
    当她来到了楼前,正逢着蒲天河从里面走出来,文素姬赶上一步,娇声唤道:“哟,那不是蒲大哥吗!”
    蒲天河定足一看,由不住面色微变,冷冷地道:“姑娘有何吩咐?”
    他内心实在对这个姑娘厌恶透了,文素姬嘻嘻一笑道:“我们好久不见了呀!”
    蒲天河面色微红道:“姑娘找我,莫非就说这些么?对不起,我失陪了!”
    说罢转身就走,文素姬上前一步道:“喂!你回来,我有话对你说呢!”
    蒲天河仍然前行不理她,文素姬冷笑道:“莫非娄姐姐的话,你也不要听么?”
    这句话倒是有点效力,就见蒲天河顿时停住了身子,慢慢转过身来,道:“娄姑娘有话告诉我?”
    文素姬轻摇着步子走了过来,阳光之下,蒲天河那英俊魁梧的影子,更是令她心醉,当下点了点头,道:“娄姐姐同蒋姑娘向沙尔湖去了,要我转话告诉你,请你快去!”
    蒲天河心中一动,冷冷道:“我不相信……何必要你来说!”
    文素姬扭过身子冷冷道:“你不信就算了,反正去不去在你,我话带到了也就是了!”
    说罢,就独自去了,蒲天河正因为这几日未曾见到娄小兰,心中有些纳闷,此刻细细一想,暗忖道:莫非娄小兰有事与我商量,家中不便,才约我出去谈谈,这么一想就有几分心动了。
    可是,她却又为什么要这丑女来通知我呢:
    想到这里,正要再问问她,却发现那丑女已走了。
    蒲天河纳闷地走到了娄小兰所居住的楼前,却又不好意思进去,正在为难,却见阿秀由楼内出来道:“蒲相公有事情么?”
    蒲天河窘道:“娄姑娘在家不在?”
    阿秀笑了笑道:“小姐已同着蒋姑娘骑马出去了,有什么话,相公咐吩我就是!”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没有什么事情,你为我牵一匹马来,我出去一趟!”
    阿秀笑着答应了一声:“是!”就转身跑了,过了一会,果然牵出了一匹枣红色大马,鞍辔齐备。
    蒲天河闻听娄小兰、蒋瑞琪出去,心中就相信丑女之言必定是真,是以丝毫不再疑心。
    阿秀牵出了马,蒲天河接了过来匆匆道:“等一会娄相公要问,你就说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阿秀答应了一声,蒲天河已翻身上马,泼刺刺冲门而去。
    当他行出了大门,过了那座小桥,就可看见碧绿的库鲁克郭勒河,缓静地向前面流着,阳光照射在水面上,反射出万道金光。
    蒲天河似乎听说过这道河的尽头,也就到了沙尔湖,当下就一路策马,顺着河边,直驰了下去!
    行驰了约有里许左右,蒲天河就听得身后蹄声嘚嘚,仿佛有一匹马紧紧追过来,不由心中一惊,未及转身,那匹马已驰到了面前,一位女子哧哧笑着,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蒲天河这才看清,原来竟是那丑女飞骑追上来,不由剑眉微皱,要按昔时情形,自己早就忍耐不住要翻脸了,可是此刻却多了几分顾虑,再怎么说,对方毕竟是一个女的,又是娄宅的客人,怎好就此发作。
    他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你也不问问清楚,你可知娄姐姐在沙尔湖什么地方?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
    蒲天河心中一动,自己也觉得有点冒失,当时就忍着气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文素姬娇声笑道:“你一个外省客人,跟你讲也是讲不清楚,这地方维吾尔。准噶尔的部族甚多,你要是走错了地方,很是麻烦,还是我带你去吧!”
    蒲天河一想也不无道理,再想这丑女也许对自己改了态度,她既是小兰的朋友,又如此热心,过去一点小错,又何必耿耿于怀?
    这么一想,他也就改为笑脸,道:“如此说,有劳姑娘了!”
    二人一路策马,中途三次驻马小憩,看看日已偏西,才来到占地颇大的沙尔湖。
    至此,也就是河水的尽头,在沙尔湖碧绿的水面上,翩翔着一群群水鸟,湖边的杨柳树,多已经生出嫩绿色的幼芽。
    蒲天河翻身下马道:“想不到这湖如此之大,真太美了!”
    文素姬也翻身下马,笑问蒲天河道:“这地方你来过没有?”
    蒲天河摇了摇头,文素姬神秘地笑道:“这就是了,在这个湖后面,有一座大寺院,名叫乌衣寺,你可知道?”
    蒲天河仍然摇了摇头,文素姬神秘一笑道:“乌衣寺你都不知道,你可真是白来了!”
    蒲天河这时目光四处望着,剑眉微轩,道:“娄姑娘和蒋姑娘两个人呢?”
    丑女站起来笑了一声,道:“她们俩都在乌衣寺内。来!我带你去!”
    蒲天河不禁心中一动,暗自微微怀疑道:“她们两个女儿家,怎会跑到庙寺之内?”
    文素姬笑道:“这一点你就不明白了,乌衣寺可是和一般的庙宇不同,那里的弟子,是不禁婚嫁,而且男女都有,你随我去看一,看也就知道了!”
    蒲天河只得点了点头,二人牵马绕向湖的侧边,这一带生着浓密的树林子,这些树木,多为类似松柏的一种针叶高木,枝叶不怕霜雪,横遮起来,不见天光!
    前行了约有里许光景,树林子就更密了。
    蒲天河少时曾随父亲蒲大松,去过关外长白山,那地方的树林子,往往数十里不见天日,当地人谓之“窝集”,以之比目前的森林,也就不以为奇了。
    他正想问一问还有多远,忽然发现浓林深处,开有一道颇为宽敞的大道。
    这条大路,全系用厚有半尺的大青石,平平的铺成,可以骈骑六马同时前进。
    在道路西侧的树林,全都为人工修剪得平平整整,正空的横枝,也全都被开了出来,现出一长条笔直的天光。
    蒲天河实在想不出,娄小兰等二人,怎会跑来这个地方,莫非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还需要自己来帮助不成,心中正在狐疑,就见两匹白马远远跑来。
    马背上坐着两个灰衣中年汉子,每人头上都戴着一顶垂有甚多穗子的盆状怪帽。
    两匹马刹那之间,已行到了近前,其中一人,似乎很是惊异地跑了过来,对着文素姬说了几句,并且不时地用眼睛看着蒲天河。
    他们说的话,声音很怪,叽哩咕噜,蒲天河竟然是一句也不懂!
    他不由惊奇地问文素姬道:“你们说什么?”
    文素姬笑而不答,这两个人忽然翻身下马,匆匆走到了蒲天河身边,蒲天河吃了一惊道:“你们要干什么?”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没有什么,他们都是乌衣寺内的弟子,因为听说你是外来的客人,表示欢迎而已!”
    蒲天河闻言,向着二人点了点头,笑道:“不必客气,娄姑娘在么?”
    二人却是互相望了一眼,忽然跑过来,每人执起蒲天河的一只手,在唇上吻了一下,又退了回去。
    蒲天河不由甚是尴尬,可是文素姬既说过,这是对方的一种礼节,他也就不以为怪。
    这两匹马,在两个乌衣弟子的乘骑下,掉转了身子,往回徐徐行去,蒲天河问文素姬道:“他们这是为何?”
    文素姬笑道:“蒲哥哥上马吧,我们跟着他二人走就是了!”
    蒲天河点了点头,就翻身上马,丑女文素姬这时也翻身上了马,二人骈辔而行,蒲天河甚觉不是味儿,可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也只得听凭文素姬的摆布了。
    在两个乌衣弟子的前导之下,二人慢慢进了一座高大的院墙。
    这时前行二人拍马而上,一直行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庙字之前停下来,庙前此刻已聚满了人群。
    这些人,全都和两个灰衣弟子一样的穿着打扮,二弟子一下马,他们立时偎了过来。
    就见两个弟子指手划脚,说了一通,众人立时欢啸了起来。
    在欢声雷动中,大群的弟子都跑了出来,其中有男有女,一时间,堆满了庙前。
    蒲天河简直弄昏了头,心中还在奇怪,一个外乡的访客,何至于有如此爆炸性的惊动?
    惊奇之中,却见那丑女文素姬扬起一臂在空中向欢呼的人连连挥动,好像是在接受欢呼的样子。
    文素姬那张丑脸上,荡漾出无比欢欣的样子,蒲天河心想自己来这里是客,也就随便挥手答礼,如此一来,欢呼的声音就更大了。
    不想那文素姬身子在马上,忽然依偎过来,嗲声嗲气地道:“蒲哥哥,我太高兴了,你真好!”
    蒲天河忙把身子闪开,眉头皱道:“姑娘请端庄一点!”
    文素姬嘻嘻一笑,她那一双布满了深情的眸子,向蒲天河身上瞟着,媚声道:“来到了这里,你该对我好一点才是!”
    蒲天河不耐烦地道:“娄蒋二位姑娘,怎地还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文索姬嘻嘻一笑,道:“等进去以后就见着了,你何必急呢?”
    蒲天河见她动作有异,发觉出有些不对,可是尚未疑心到别的。
    他再怎么也不会想到文素姬是在使一种连自己作梦也梦想不到的诡计,当时面色一沉道:“文姑娘,你是在闹什么玄虚,我蒲天河可不是易欺之人!”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谁欺侮你啦、你这个人呀……”
    说时,轻轻在蒲天河肩头上拍了一下,蒲天河霍然变色,忽闻得庙内钟声“当!当”
    响了两声,庙门开处,出来一对灰衣少女。
    这一对少女出得庙来,各人说了一句,蒲天河也不懂她们是在说些什么,就见文素姬笑道:“我父亲出来了!”
    蒲天河一惊道:“你父亲?谁是你父亲?”
    文素姬冷冷一笑道:“你连我父亲也不知道?这就难怪了,实话告诉你吧,我父亲是乌衣教主,也就是乌衣寺的领袖,你现在总该明白了吧?”
    蒲天河呆了一呆,冷笑道:“那么,娄姑娘又怎么会来这里?”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傻小子,你受骗了!”
    蒲天河面色骤然一变,文素姬却格格笑道:“在这里你还是老实一点的好,我父亲出来了!”
    说话时,就见一个白发如银、弯腰拱背的老者,出现在庙堂门前,这老者看来年岁约在七旬左右,一身银灰色的长衣,肥大无比,在前胸地方,悬有一串金市,闪闪发光。
    此老生着一对如银的眉毛,一根根直立如刺,双眉之下,却是一双深深陷入眶子里的眸子,其色纯碧,开合之间碧光四门!
    最奇的是,他是坐在一张编得十分考究的藤架之上,那方藤架,却是由四个灰衣弟子,各人分持一角抬出来的!
    老者出来之后,双手挥了一下,四个弟子就停住了脚步,轻轻地把他放了下来。
    这时文素姬已趋前扑到老人膝前,口中说了几句,老人面上立时透出无比惊喜之色,目光也就由女儿身上移开,转向蒲天河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招呼蒲天河到近前来。
    蒲天河这时真弄了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由于老者身为一教之主,在不明白事情真相之前,蒲天河自是不便发作。当时怀着满胸纳闷走了过来,对着这位乌教主深深拜了一揖,道:“在下蒲天河,参见教主!”
    老人目光视向丑女,丑女立时用一种奇怪的语言说了几句,像是在为蒲天河做翻译,蒲天河这才知道,原来这位乌衣教主,竟是不懂汉语。
    老人听丑女讲过之后,含笑点了点头,说了几句,文素姬就对蒲天河道:“我父亲要你近前来!”
    蒲天河怀着惊异之心,又向前走了几步,老人忽地双掌同时拍出,直向着蒲天河两肋上击去。
    他双掌方一递出,蒲天河立时就觉得自老人掌心之内逼出了两股奇特的劲力,他无备之下,吃这两股劲力在身上一击,霍地腾了起来。
    蒲天河大惊之下,一压丹田之气,在空中一个折势,飘飘落了下来。
    他不由勃然大怒,厉叱道:“老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老人坐在藤架上,仰起了瘦似公鸡一般的长颈,发出了一串怪笑,陡然见他右手向外一翻,就听得空中“铮”一声脆响,却自空中折返了回去。
    这一收一发,完全像发自无极的内功真力,蒲天河惊望之下,才发现老人手中已多了一串金光闪门的金钱,正是他戴在胸前的那一串装饰项链。
    由此看来,老人分明是无意伤人,不过是吓一吓蒲天河,借此而试探一下对方的功力如何罢了!
    蒲天河不由呆了一呆,就转身向着文素姬怒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娄小兰在哪里?”
    文素姬发出了一连串媚笑,道:“姓蒲的,你可是上当了,老实告诉你,娄小兰和蒋瑞琪根本就没有来,是我要你来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要我来作什么?”
    文素姬冷冷一笑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莫非还不懂?”
    说罢发出了一阵媚笑之声,道:“蒲大哥,也许你还不知道,我们乌衣教内,对于婚姻一项,是有着明文规定的,凡是本门男女弟子,可以任意在外面物色配偶,一经选中之后,全要带对方回寺,接受教主证婚,如果教主不允,就不能成婚,看起来我父亲对你很满意,我们婚事就要批准了!”
    蒲天河不由大吼了一声道:“无耻的贱人!”
    他猛然身子向前一扑,双掌平推而出,就像一墙似的,直向着文素姬胸前袭到。
    文素姬身子一闪,已到了老人身后。
    这时那位乌衣教主,见状非但不怒,却哈哈笑了起来,他笑着说了一句。
    文素姬翻译过去道:“我父亲说你的武功不错。”
    蒲天河这时真是怒不可遏,他想不到会被丑女愚弄至此,一旦消息传出,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人?
    当时怒目圆睁,对老人道:“你父女欺人太甚,怨不得我得罪了!”
    那老人只是手捻着下巴上几恨胡子低笑不语,蒲天河这才想起,对方根本不懂汉语,似此情形,分明这老人已错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乘龙快婿来看待,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他审评之列!
    这么一想,蒲天河真差一点要急得昏了过去,再也不手下留情。
    他上前一步,双掌一合,自掌心里发出了两股绝大的劲力,直向老人肩上击去!
    乌衣教主似乎不及闪躲,只听见“砰”的一声,为蒲天河双掌打了一个正着,他那枯瘦的身子,为这一掌,击得直飞了出去!
    只听得“喀嚓”一声,老人落在了一张方桌之上,那张桌于,顿时被砸成了粉碎。
    蒲天河心中一惊,只以为老人家是一命呜呼了。
    可是事情却是出乎意料之外,就见这银衣老人,在地上一个滚身又站了起来。
    他口中发出“哇哇”几声大叫,用着十分惊奇的眼光看着蒲天河。
    就见他双手在空中连连摇动,大声说了儿句,一时欢声雷动,众人都叫了起来。
    刹那之间,那些灰衣弟子,围成了一个大圆圈,把蒲天河围了起来,乱声呼叫了起来。
    乌衣教主怪笑了一声,腾身越进圈内,双手连摇,止住了众人的欢呼之声,才正面望着蒲天河点了点头,说了几句。
    文素姬笑向蒲天河道:“我爹爹说对你很满意,他欢迎你到乌衣寺来,并且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蒲天河冷笑道:“你是妄想!”
    说罢猛地转过身来,他双手平胸一拳,厉声叱道:“你们哪一个敢不让开,我就要谁的命!”
    说完,昂首大步,直向外行去,可是围在他四周的灰衣弟子,只是团团地转着,文素姬双手连挥,用方言指示他们不要放他出去,群情更是激动。
    蒲天河活了这么大,真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怪事,天下抢婚骗婚之事,故是不少,可是却没有像这么明目张胆的,更没有女方亲自出面硬拉实绑的道理1他不由勃然起怒,厉叱了声:“闪开!”
    当下双掌一抖,直向身边一名乌衣弟子身上打去,那弟子双手向外一翻,身子翩然而退,可是却有另一弟子横身拦了上来。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塌,右掌斜翻而起,直向那弟子右胸切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打了个正着。
    那名弟子,没有老人那种护身潜力,哪里吃受得起,只听见一声惨叫,整个身子直翻了出去,顿时口吐鲜血一命归天!
    如此一来,众弟子无不收起了欢笑,面上变色,各自发出了一声惊叫,猛地扑奔了过来。
    蒲天河一声猛笑,道:“你们哪一个敢再阻我?”
    说时左右手同时翻出,用“北燕双美”的手法,又把两名弟子击倒一边,他足下加快,已扑身来到了大门前!
    就听见一声娇叱道:“姓蒲的,你别想走了!”
    说话的正是文素姬本人,跟着她已经腾身飞扑了过来,一口冷剑,直向着蒲天河面前逼到。
    蒲天河抽身后退,才想起,自己为文素姬匆匆骗出,竟是忘了带出兵刃,可是尽管如此,他却也未把对方看在眼中。
    他恨透了丑女文素姬,正好借此一泄心中之愤,对方兵刃来到,他冷冷一笑,右手向下一沉,骈中食二指,蓦地向外一点,只听得“当”的一声,已把来剑弹在了一边。
    文素姬剑身向后一抽,卷出了一道长虹,第二次直向着蒲天河双足上扫了过去!
    蒲天河哼了一声,身形微长,跃起一尺,丑女剑身擦足而过。
    可是当她再抽剑时,已是晚了一步,蒲天河蓦然下落的双足,正踏在了她的剑身之上。
    遂见他一声狂笑,双手向外一送,文素姬一声惊叫,只得松开了手中剑,向外倒翻了出去。
    蒲天河一塌身,已把足下的宝剑拿到了手中。
    这时候,那位乌衣教主,却发出了一声怪笑,陡地腾身而前,双手如同是一双鸟爪一般,直向着蒲天河持剑的右手上抓了下去。
    蒲大河怒吼了一声,长剑向下一压,抖出了一个剑花,这口剑带出了一股寒风,直向着乌衣教主前心上点了过去!
    这位银衣墨发的乌衣教主,动手过招的招式极怪,路数诡异,使得蒲天河心理上多了一层顾虑。
    长剑刺出,就见老人身子向左一扭,滴滴溜溜如同风车似地转了出去。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扑,正要二次出剑,可是丑女文素姬,却由侧面扑到。
    只见她散发披肩,活像是一个疯子,口中尖声叱道:“姓蒲的,你已是我的人了,还想跑么?别作梦了!”
    她口中说着,一双瘦手霍地张开,如同疯痴一般的直向着蒲天河身上抓过来。
    蒲天河身子向后一坐,一声怒叱,长剑向后一甩,蓦地点出去,直取丑女前心。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银衣一闪,乌衣教主已飘到了面前,就见他双手向外一抖。
    蒲天河只当他是向自己发出掌力,其实却是不然!
    只听见“嗖”的一声,由老人一双袖内,散飞出了四五枚红色山果似的东西,分向蒲天河身上各处穴道打到。
    蒲天河微微一怔,掌中剑向上一翻,已把迎面而来的那枚红果劈开。
    只听见“波”的一声脆响,眼前一阵红烟。
    蒲天河鼻端一吸,立时觉出一种生平从未闻过的异香,只觉得双足一软,双目一翻,顿时咕噜一声,倒了下来。
    ※※※
    蒲天河渐渐苏醒之时,正是夜深更残的黑夜里……
    他觉得身上无比的寒冷,同时双手双脚都觉得甚是疼痛,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昏暗的灯光,冷风正是由两侧的壁窗上嗖嗖地吹进来,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一惊,不由令蒲天河打了一个冷战!
    他这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自从他鼻中闻过那粉红色的烟雾之后,一直昏迷到现在,才慢慢地恢复了知觉。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他想翻身坐起来,才发现手脚皆为一根黄色的皮筋,紧紧的拴住,别说是翻身坐起来,就是动一动,也是不易。
    四壁上各自燃着一小盏豆油灯,发出昏暗的光影!
    蒲天河用力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头脑还是有些个昏昏的,也不知那红色山果似的东西,是一种什么果子,竟然如此厉害!
    心中正在想着,就听得石室外,似有人在说话,接着一阵隆隆的石门开启之声,进来了一个人!
    蒲天河低头看了一眼,由不住怒火中烧,厉声叱道:“无耻的女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进来的,正是文素姬本人,这时就见她身上穿着一袭肉红色的纱质长衣,手上抱着一床被子,厚唇咧着,发出一阵刺耳的哑笑之声。
    她一步三摇地走到了蒲天河身边,嘻嘻一笑道:“怎么样,小傻子,你想明白了没有?”
    蒲天河厉声道:“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文素姬一笑,慢慢蹲下了身子,那张丑脸,就凑在了蒲天河面前,嗲声嗲气地道:
    “只要你答应跟我成亲,正式拜天地为夫妻,就能你让自由,怎么样?”
    蒲天河气得几乎又要昏了过去,他冷笑了一声,错齿出声道:“你是作梦!还不快放我出去!”
    文素姬丑脸一红,怪笑道:“好个硬小子,你莫非不知道,你这条命是我救活的,要依着我父亲的脾气,你还会有命在!”
    蒲天河怒声道:“不要多说,快快放我出去,以往之事一概不究,要不然我脱身之后必取你性命!”
    文素姬双手环抱着咯咯一笑,又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脸上点了一下,道:“小子,到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吓唬我?我要是想要你这条小命,早就下手了……”
    蒲天河气得全身直抖,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文素姬又笑了几声,道:“我这是好言劝你,你要是不答应,我还有更厉害的办法,不怕你不从我,到那时候你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蒲天河嘿嘿一笑道:“丑东西,你真是痴心妄想了,你有什么厉害的法子尽管使出来就是,我岂会怕了你这个贱人不成?”
    丑女不由面色一变,她虽是生相甚丑,但是却最忌讳人家提“丑”这个字。此时蒲天河竟然直呼她为丑东西,不禁使她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子道:“好!这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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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桃色陷陕
    丑女文素姬说完话后,又后退了一步,只见她粉臂互抱着,格格笑道:“蒲天河,我对你实在是很够意思了,你想想看,我真地配不上你吗?”
    说着放下手,轻轻提起长衣,露出她均匀的一双大腿,身子微微转了转,道:“我的身材不美吗,再说,你如果娶了我之后,将来我父亲退位了,这乌衣教主的大位,就是你的了,在西北道上,就连蒋寿和春夫人,也要敬你三分。蒲天河,你是聪明人,可不要做傻事呀!”
    蒲天河气得脸色发青,频频冷笑道:“你真是作梦,我蒲天河乃是铁铮铮的汉子,岂能为你所动?你死了这条心吧!”
    文素姬放下了纱裙,冷冷的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娄小兰是不是?哼!”
    蒲天河冷笑道:“娄小兰现在何处,是否也上了你的当了?”
    文素姬见一提起娄小兰,对方就立时精神大振,不由愈发地心中恨恼,当时佯作微笑道:“你真的想见她么?”
    蒲天河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我一时大意,落入你手,如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可走。”
    文素姬秀眉一耸,笑道:“哪两条呀?”
    蒲天河冷冷笑道:“一条是快快放了我,既往不咎,另一条就请你快快下手把我杀了,免得我活着受罪,如想迫我婚事,那是不可能的!”
    文素姬呆了一呆,忽地咬牙道:“我已发下誓言,定要把你弄到手中,你想走想死,都是妄想!”
    说罢,她那张丑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种异样的表情,她走到了蒲天河床前,蹲下身子,一张脸,几乎已挨在了蒲天河面上。
    蒲天河星目一瞪道:“你……滚开!”
    文素姬哧哧笑道:“告诉你小蒲,不是我不要脸,我本来是不想对你如此的,可是现在你逼得我不得不如此……你知道,我是一个很要脸的女人!”
    蒲天河目闪精光道:“你要怎么样?”
    文素姬目射情焰,冷冷地道:“我要得到你……”
    说罢站起来,喃喃地道:“我已当众宣布你我的婚事,并经父亲许可,如果你不答应,我将如何作人?”
    蒲天河怒声道:“这是你一厢情愿,关我何事?”
    文素姬慢慢站起了身子,淫荡地笑了笑,上下打量着他道:“这地方太简陋,不配当洞房……”
    蒲天河吃了一惊,怒视着她道:“你莫非疯了!”
    他一时怒起,用力地挣了一下,真恨不能一掌毙她于掌下。可是那绑在他手足上的绳子,竟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丑女文素姬嘻嘻一笑,又伸出了一只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媚声道:“小伙子,那是没有用的……”
    说到此,她目光中,漫着无限春意,淫声道:“你们男人嘴里头硬,心里头软,当我不知道,等你尝到了甜头以后,你要再这么硬,我才算服了你了!”
    蒲天河气得目凸如珠,可是这种情况之下,他又能如何呢?本想破口大骂,可是话到唇边,想了想,如此做只有自取其辱,不如随她就是。
    想罢,他长叹了一声,遂把眼睛闭上了。
    丑女文素姬格格一笑,道:“对了,你想明白了就好啦!”
    蒲天河张开了眸子,冷冷哼了一声,道:“文素姬你有如此痴情,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么?我劝你对我不必如此,你应该知道,我是有仇必报的!”
    文素姬娇声笑道:“哟!说什么仇呀,马上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说时,她探手入怀内,摸出了三四枚红色果子似的东西,蒲天河不由吃了一惊,他认识这东西,正是方才乌衣教主打出来,冒红烟而把自己迷昏了的东西,不由大急怒道:
    “你要怎么样?”
    文素姬发出了一串淫荡的笑声,就见她素手一扬,那三四枚红色的果子,高高的抛起来,“波”一声脆响,在蒲天河床前落下,摔成粉碎,空中散发出一片红色的烟雾来。
    在红色烟雾中,文素姬已翩翩地退到了门前,媚笑道:“小傻子,你安心地睡一会儿吧!”
    蒲天河有了前车之鉴,自不会再上当,他赶忙闭住了呼吸,等待着面前红烟的渐次消失。
    可是飘浮在面前的红烟,几乎已快散光了,却见文素姬又发出了一片笑声道:“你这是何苦呢?你能一辈子不呼吸吗?”
    说罢,右手一扬,又抛出了两枚红果,在蒲天河床前,又散出了些红烟。
    蒲天河强忍着呼吸,一直到文素姬第四次抛出了红果之后。才忍不住吸了一口。
    立时,他就觉得头脑一阵发昏,就人事不省了。
    桃红色的窗幔,被一双小银钩轻轻地拉起来,室内弥漫着一阵淡淡的清香!
    这是丑女文素姬的香闺绣阁。
    这已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了。
    蒲天河幽幽自梦中醒转。
    昨夜他作了一个残酷的梦。梦见了自己赤身露体,与丑女文素姬……
    这时他慢慢地睁开了眸子,兀自觉得全身在战瑟之中,他想坐起身来,可是腰身方自弯了弯,就觉得全身上下软绵绵的,竟然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目光接触着室内一切,禁不住使他大吃了一惊。
    同时,他也体会到,自己所睡的地方,并非是冰冷的石板子,而是细软温香的一张软榻,同时身上还盖着绣有五彩鸳鸯的被子。
    这一惊,使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更使他吃惊的还在后头呢?他在移动身躯之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竟是寸缕不着脱得精光。
    蒲天河就觉得当头响了一个焦雷,差一点再次地昏了过去……
    他惊吓地自忖道:“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我……”
    心正惊恐问,却闻得一阵哗哗水响之声,觅声望过去,就见隔着一扇帏幔的浴室里,一个赤身的女人,正自揭幔而出!
    蒲天河只觉得面色一阵大红,全身血脉贯张。
    可是当他接触到那女人一张丑脸之后,几乎使得他全身都僵硬住了,那女人不是别人,竟是文素姬。
    这时就见她赤裸着雪也似白的肉体,腰肢款款地走到了床边,哧哧笑道:“蒲夭河,这一次你该称心了吧?”
    一面说着,自床上拿起了粉红色的绸巾,在身上擦着,那双眸子里,荡漾出无限春情。
    她有意在蒲天河身前展示着她可人的身段,不时地发出淫贱的笑声。
    蒲天河就像抽筋似地战抖了一下,道:“‘你……我……你昨夜也睡在这里!”
    文素姬穿上了大红色的肚兜儿,向他抛了一个眼波,贱声笑道:“岂止是睡了一夜……
    我的好丈夫!”
    说着,她走过去,慢慢弯下了身子,把那张丑脸,挨近在蒲天河脸边,用令人作呕的声音道:“哥哥……人家什么都给了你了,你再不要我,可是说不过去了!”
    说时端了一下肩膀,哧哧一笑,伸出一只手,轻轻在他被子上打了一下,道:“你呀,好坏!”
    说完,竟自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淫贱地笑了几声,伸出一双皓腕,有意理了一下散在脑后的头发,扭了一下身子,惺松着眼睛把身子慢慢伏下来,喃喃道:“哥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呀!”
    蒲天河只觉得一阵天眩地转,差一点又要昏了过去,他知道自己为对方怪果迷失知觉之后,竟是作出了大大的错事,如果丑女所言属真,自己尚有何面目再去见娄小兰?
    尚有何面目再去与小兰结为夫妇?
    想到这里由不住闭上眸子,热泪滚滚而下。
    丑女见状,哑然道:“咦!你怎么啦,干嘛哭呀?”
    蒲夭河这时真恨不能一掌立毙对方于掌下,可是苦干全身无力,又怕一击不死,反倒是害了自身,当时内心忍着无比恨楚,张开了眸子,冷冷地道:“其实你又何必如此?
    你莫非不知我原本就愿意和你结婚的?”
    文素姬怔了一下,咧着嘴笑道:“你说的是真的?”
    蒲天河道:“自然是真的,你真是傻透了!”
    文索姬一双怪眼,在他脸上转了一转,猛地跳了起来,突然又扑到床边,大声笑道:
    “蒲哥哥,你真好,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哈!果然我猜对了!”
    蒲天河目光内,这一刹那,泛出了杀机,只是他仍然装成十分平静的样子,冷冷地道:“你现在相信了我的话,总该把我身上穴道解开了吧,莫非要我在床上躺一辈子不成?”
    文素姬嘻嘻一笑,一双小眼打量着他,良久才道:“我自然会为你解开的,只是你却要答应我一件事!”
    蒲天河冷森森地笑道:“什么事情?凭我如今关系,你还不相信我么?真是笑话了!”
    文素姬最喜听这种话,一时乐得全身直颤,她用手打了蒲天河一下,格格笑道:
    “只要你心口如一就好了,并不是我不相信你,如果我解开了你的穴道,你跑了我可怎么办?”
    蒲天河冷笑道:“我为什么走?”
    文素姬一笑道:“只要你发一个誓,我一定放开你!”
    蒲天河内心一动,暗想此女倒也有她一套,但是他此刻已恨此女入骨,如不能手刃了她,绝不甘心!
    这时闻言,他暗中咬了咬牙,狞笑道:“要怎么发誓?”
    文素姬目光望着他一笑道:“如果我解开了你的穴道,你要答应与我成婚,如违誓言,你……黄沙盖顶,尸身不全!”
    蒲天河不由打了个冷战,心说好毒的誓言。
    可是他面对丑女,热血怒张,几乎已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此时别说是要他盟誓,只要能手刃了文素姬,叫他马上死他也愿意。
    当下蒲天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道:“好,好,我依你就是!”
    说罢全身战抖了一下,面现杀机,却依言道:“天地明鉴,我蒲天河今生今世,愿与文素姬结为夫妇,如违誓言,黄沙盖顶尸身不全!”
    说完之后,望着文素姬道,“这样你可放心了?”
    文素姬这时脸上那种兴奋的表情,真非笔墨所可以形容,她猛地抱住了蒲夭河身子,道:“哥哥你真好……有你这几句话,我总算放心了。好,我这就为你解开穴道!”
    说罢由一个黑漆葫芦之内,取出一粒黄色药丸,笑向蒲天河道:“你只要吞下了这丸药,就可以复原了,其实我不曾点你的穴道,只不过是你吸进那红果毒烟太多了些,此刻血脉尚未打开罢了!”
    说罢亲手把药丸送至蒲天河口内,又为他酌上了一杯水,扶他坐起,把药丸吞下。
    蒲天河在坐起身时,目触到自己赤露的身子,禁不住全身抖动了一下,文素姬笑道:
    “我真该死,竟忘了为你穿上件衣服……”
    说罢,就回身把放在一旁的衣裤取过来,亲自为蒲天河一件件地穿上。
    蒲夭河伸了一个懒腰,慢慢站起来。
    这时,他觉得身上的内力,已在渐渐地恢复着,试着举了一下足步,已可以行走。
    文素姬望着他乐道:“你看,我没有骗你吧,再等一刻,你身上才能完全恢复过来,现在还不能用力,坐下来先歇一会儿吧!”
    蒲天河面色苍白,道:“这是什么地方?”
    文素姬笑道:“这是我所居住的‘文秀阁’。你放心,没有外人,我父亲他们是住在别的院里!”
    蒲天河目光并不直视着她,只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里可以通沙尔湖么?”
    文素姬嘻嘻笑道:“就在沙尔湖边,风景才是好呢,等一会我带你出去走走,你就知道我们这里比娄小兰那里要好玩得多!”
    蒲天河听她一提到娄小兰,禁不住内心一阵发酸,当下惨笑了一声道:“事到如今,还提她作什么?”
    说罢站起身来,走过去把房门关上,文素姬怔道:“你关门作什么?”
    蒲天河回过身来,哈哈笑道:“关上门窗,我二人才好说话呀!”
    文素姬啐道:“你呀!我还当你是个老实人呢!”
    蒲天河频频笑着,又把两扇窗户关上,猛然回过身来,就见他面色一片铁青,目光发直,他身子更是战抖得厉害!
    文素姬吓得由床上站起来道:“你……你这是怎么啦?”
    蒲天河由不住又发出了一阵狂笑之声,声震屋瓦。
    文素姬忽然一惊,才开始发觉出对方有些不妙,她吃惊地退后了几步,道:“你笑什么……”
    蒲天河笑声一停,猛地虎目放光,道:“文素姬,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蒲天河心狠手辣!”
    文素姬神色一变,猛然跃开道:“你疯了!蒲天河……你忘了你发的誓么?”
    蒲天河怒发直耸,双目赤红,猛地扑了过去,双掌平胸而出,发出了凌厉的两股内力,直向着文素姬身上打去。
    文素姬身子一闪,已到了墙边。
    就见她一抬手,已把一口长剑自墙上摘了下来,剑光一闪,已把宝剑抽出,掌中剑划出一道银光,反向蒲天河面门上劈去!
    蒲天河狂笑了一声,身子已闪到了一边,文素姬的剑擦着他身边落了下来。
    文素姬再想回过剑身,却已不及,就见蒲天河身子如同旋风似地扑到了她面前,右掌一现,“呛啷”一声大响,文素姬一个踉跄退后了一步,掌中那口剑,竟被击得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蒲天河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只见他双手一分,已把新从木尺子处学得的一手绝技“双飞云翅”施展了出来。
    随着他的一声断喝之下,这双手,已实实地按在了文素姬双肩之上,他怒叱了声:
    “坐下!”
    双臂一振,文素姬一个踉跄,已坐倒在地,文素姬的一双肩骨几乎都为之扭断了,痛极之下,就地一滚,直向门边扑去。
    可是,她足尖方自跨出了一步,一口冷森森的剑刃,已逼在了她后心之上。
    文素姬吓得怪叫了一声道:“你不能杀……哦……”
    她身子霍然转过来,看见了蒲天河那张愤怒而失去了理智的脸,吓得打了一个冷战。
    现在她已完全地绝望了,身子几乎萎缩了下来,就在这时,那口冷森森的剑刃,已由她前胸贯穿了进去,文素姬发出了一声哑叫,倒在血泊之中。
    蒲天河目光赤红,注视着她,发出一声狂笑,就见文素姬倒在血泊中的身子,抖颤着又爬坐起来。
    她那张丑脸上,作出一个极为痛苦的表情,只听她断断续续地道:“你……何必如此?你……”
    鲜血自她嘴角里连续地淌下来,终于,她又萎缩了下来,只听她嘴里喃喃道:“傻……
    子,我是骗你……的……我只是太爱……你……喔……”
    蒲天河目睹着她最后颤抖了一下,就归于寂静,她是死了!
    也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蒲天河只是觉得无比的伤心,他双手用力地捂着脸,一滴滴的泪水,自指缝中流出来!
    他虽然杀了文素姬,可是内心并不能减少那种羞辱的感觉,相反地,自己杀了一个女人,更感到内心羞愧和不安!
    门外有人用力地敲门,蒲天河才忽然警觉过来,这个地方,他不便再留下去,应该速去为妙。
    顿时匆匆打开了窗户,腾身跃了出去。
    他身子方一落地,才发现院子里竟是站满了人,有几个人探头向窗内望了望,皆都大叫了起来,只是他们说的话,蒲天河却是一句也不懂。
    薄天河手持着染满了鲜血的利刃,一直扑到了院墙边,就觉得身后有人紧紧追过来,他猛然回过头来,运动手中剑,一连砍倒了两名身着灰衣的汉子,身形纵起来,已扑上了墙头。
    这时更多的人,已扑到了墙下,刀剑齐施,蒲天河不想再多伤人,就挥动掌中剑,把来犯的兵刃,纷纷格在了一边,就势飘身下墙!
    这时他才发现到,墙下竟是一片宽阔的湖水,可能就是沙尔湖,仅有少许的陆地可供行走,再向前行走一步就是湖水。
    湖水澄碧,万顷绿波,再高深的轻功绝技,也莫能渡过!
    水面上吹过来阵阵的寒风使得他清醒了不少,他紧紧握住剑,望着眼前的湖水,内心充满着悲愤。
    大群的人,自他身后偎了过来,他这时除了背水一战之外,几乎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已丧失了生存的意义,一个人生存在世,如果不能保持自身的清白,实在不如一死,这种道理不单是一个少女应该切守,其实一个男子汉又何尝不是一样?
    想到此,他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猛然回过身来,迎着来犯的众人挥刃一阵乱砍。
    乌衣寺的人,这时已全惊动了。
    那位乌衣教主,在得悉爱女已然丧生之后,更是悲愤欲狂,匆匆赶来。
    蒲天河迎着乌衣寺弟子,使出了所有的本事,只杀得那些弟子弃盔掷甲,尸横遍野,他整个身上,全为鲜红的血染满了。
    乌衣寺内有成百上千的弟子,可是却也经不住如此折损,未几,已纷纷逃窜。
    忽见墙头上纵起一条人影,现出那个枯瘦的乌衣教主。
    就见这老头儿,一身灰衣,头上戴着怪样的一顶草帽,最奇怪的是,他手上所拿的兵刃,竟是一对金光闪烁的大铜铃。
    蒲天河用手中剑支着地,全身已有些摇晃不已,他狂笑了一声道:“来!来!来!
    老头儿,我杀了你那不要脸的女儿,你来为她报仇吧?”
    乌衣教主虽不谙汉语,却也猜得出对方言中之意,此刻就见他身子翩然自墙头上飘身而下,口中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怪啸。
    其他的弟子,听到了他这声怪啸以后,纷纷地闪到一边,蒲天河心中正不解老人这是什么用意,忽见对方瘦手一扬。
    蒲天河只当他有什么暗器打来,慌不迭抬起了手中长剑,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却听得“叮当”一声脆响,遂见对方手中那个大铜铃竟自脱手而出,直向着自己这边疾飞了过来!
    原来他手中那双铜铃,是由一根极为细长的链子结系在一起,施展起来,可以像流星锤一般的运用。
    这时那双大铜铃,直飞到了蒲天河面前,距离他面门,大概不及二尺!
    蒲天河一剑撩去,却见老人右手霍地向后一带,空中的铜铃.由不住又发出了“叮当”两声脆响。
    由于距离太近,这种声音的效果就更强烈,蒲天河只觉得心神为之一荡,禁不住足下一阵蹒跚,差一点跌倒在地。
    这时他才明白,原来乌衣教主手内这双铜铃,除了当兵刃施展以外,竟然还有慑魂作目,如此看来,真正是不可轻敌了。
    一念未完,乌衣教主左手铜铃又脱手而出,这一次却是落在了另一边,如此左右交替着,这对慑魂铃发出了极微妙的作用。
    只听得一片噪耳的叮当声,蒲天河仿佛觉得满空全是飞动的铜铃影子,同时脑中一阵昏眩,一交跌倒在地!
    乌衣教主第二次发出了一声怪啸,猛地赶上一步,双铃齐出,一双铃子,挟着两股极为尖锐的劲风,向着蒲天河面门之上打了过去。
    蒲天河总算是定力坚定,乌衣教主铃声一歇,他立刻就清醒过来,这时见状,猛地腾身而起,掌中剑一点对方铃上的飞索,身子已旋到了老人身后,掌中剑“白蛇吐信”,直向着乌衣教主后心上猛扎了过去。
    乌衣教主冷冷一笑,他身子向前一折,整个人身,几乎全倒在了地上,同时之间,他手中那双铃子,却向蒲天河一双耳鼓上猛然贯过去。刹那之间,这一老一少已打成了一团。
    蒲天河由于疲累过度,行动上自然大打折扣,再者乌衣教主这双铜铃上的招式,实在是怪得出奇,在往常他尚可以用心与他周旋一二,不见得就不是对方敌手,可是此刻他实在是有些疲于应付了。
    十数个照面之后,他已感到精疲力尽,偏偏对方却是越战越猛,奇招累出不穷!
    眼看着,蒲天河就要败下来,死在对方双铃之下,这时候,碧波间却飞也似地驰来了一艘小舟。
    小舟上,一前一后俏立着两个佳人,正是沙漠虹娄小兰及蒋瑞琪。
    她二人在悉知蒲天河失踪的消息之后,很快地联想到乌衣教,果然在这里找到了蒲天河。
    由神色上看来,娄小兰确实吓坏了,她频频催促道:“快!快!”
    蒋瑞琪向前望了望,也是吓得神色大变,道:“天呀!这么多人打他一个呀!”
    此时离岸边尚有数丈距离,娄小兰再也忍不住,她手上拿出一面红色的小雕弓,张弓搭箭,嗖嗖嗖一连射出了一排弩箭,岸边的一排乌衣弟子,立时中箭倒地。
    娄小兰娇叱了一声,道:“蒲大哥不要怕,我来救你!”
    说时身子猛地拔了起来,已落在了岸边,就见她玉手一翻,已把扑上来的另两个汉子打得斜飞出去。
    乌衣教主乍然发现娄小兰来到,不禁怔了一下,随即大怒!
    只见他狂啸了一声,竟然舍下了蒲天河,猛然向着娄小兰扑去。
    蒲天河猛力地向一边一纵,正好迎上了蒋瑞琪扑来的身子,后者伸出一只手猛地把他拦腰托住,道:“蒲兄,我来救你!”
    说时,双手把蒲天河摇摇欲倒的身子托了起来,飞身纵上小船,匆匆把他放到船上。
    蒲天河见二人来到,内心才算松了一口气,可是另一种心情,却使得他有“羞于见人”的感觉。
    尤其是娄小兰,他几乎没有勇气再看她一眼,在她娇艳的芳容之前,蒲天河更感到一种罪恶的自责。
    蒋瑞琪把他匆匆放下来,目睹着蒲天河这种披发仗剑,全身是血的模样,使她吃了一惊,她安慰蒲天河道:“你休息一下,我去助小兰一臂之力,马上回来!”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姑娘去吧!”
    蒋瑞琪匆匆由身上取出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娇躯再次腾起,已落在了岸上,这时娄小兰正与乌衣教主战在一团,蒋瑞琪大声道:“我们没有时间同他们打,他们人太多!”
    说着手中匕首一撩,正砍在了乌衣教主慑魂铃链之上,她这口匕首,乃是蒋寿当年随身之物,有斩金切玉之利!
    这时就听得“呛”的一声,火星一冒,链上金铃,竟为她斩落坠地,另一个铃子由于重心忽失,竟自由乌衣教主手中斜飞了出去,通的一声,落入湖水之内。
    乌衣教主想不到对方匕首竟是如此锐利,双铃忽然失手,不禁大吃了一惊,娄小兰宝剑向外一逼,迫使得他一连后退了五六步。
    娄小兰娇叱了声:
    “老头儿你纳命来吧!”
    正要挺身上去,却为蒋瑞琪赶上来一把拉住她道:“快走吧!”
    娄小兰忽然想起蒲天河道:“他呢?”
    蒋瑞琪回身指了一下,就见蒲天河正自运用一双木桨,对付着一双涉水扑上的汉子,娄小兰掠过身子,娇叱道:“看剑!”
    就见她宝剑一分,已把其中一人砍倒水中,剩下的那一名吓得一回头,叫蒲天河一木桨打在了头上,顿时也倒在水里。
    娄小兰匆匆纵身上船,这时再也没有人敢上来送死,都吓得怔在了一边,倒是乌衣教主,眼见得二人挟着蒲天河上舟,心有未甘。
    丧女之仇,焉能不报,这时他就地拾了一口兵刃,飞身扑过来,却为蒋瑞琪连发了两口飞刀,又给逼了回去。
    二人匆匆登舟,蒋瑞琪由蒲天河手中接过了木桨,笑向蒲天河道:“我的大爷,你还不躺下来歇歇,交给我吧!”
    说罢,运动双桨,小船立时向湖心驰去。
    蒲天河目光在娄小兰身上转了一眼,叹了一声,垂头不语。娄小兰望着他,现出无比关怀的情意,良久才道:“你身上有伤没有?”
    蒲天河摇了摇头,娄小兰秀眉微皱道:“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的?”
    蒲天河又摇了摇头,他只觉得面上一阵发热,这一日夜所经历的事情,实在使得他难以启齿。
    湖风一阵阵地吹过来,小船快速地前驰着……
    娄小兰目睹着心上人这种狼狈的样子,内心更有说不出的难受,她叹息了一声,道:
    “你一定上了那文素姬的当了!”
    说到此,蛾眉一挑到:“她人呢?”
    蒲天河这时木然不动,坐在船头上,他内心愈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愧疚,当时抬头看着小兰道:“她死了!”
    娄小兰一惊,道:“是你杀的?”
    蒲天河木然地点了点头,忽然他苦笑道:“姑娘,我……”
    说到此,他又顿住,忽地一咬牙,只见他身子向前一纵,扑通一声纵落水中。
    二女见状,俱吓得惊叫了一声,双双跟着都跳下水去。
    蒲天河一心寻死,在身子一落水的当儿,猛地自点心脉穴道,喝了几口水,立时昏了过去。
    他身子在水内乍沉又浮,只是娄小兰、蒋瑞琪皆知水性,她二人在侧,怎会容他如此就死了?在她二人合力的救助之下,蒲天河终于为她们拖到了岸边,捡回了这条几乎丧失了的生命,可谓之险哉!
    当他悠悠醒转时,似乎又是一番景色,这种感觉就像在乌衣教丑女房中一样的,他被安置在一张舒适的软床上。
    蒲天河蓦地睁开了眸子,翻身坐起来,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娄骥的书房之内,在他床边坐着几个人,娄骥、娄小兰,蒋瑞琪以及师父木尺子。
    除了木尺子以外,其他三个人,皆都是一脸愁容,娄小兰更像是哭过了一样的,一双瞳子肿肿的。
    蒲天河一醒转,木尺子首先呵呵笑道:“怎么样,我说过不要紧的吧!”
    娄骥探下腰来,长眉微皱,现出无限关怀,道:“兄弟,你不必多想,好好歇息……
    你何苦要作践自己,为了什么呢?”
    蒲天河只摇了摇头,不发一语。
    娄骥叹息了一声道:“这都怪我们交友不慎,才惹上了文素姬那个丫头,她怎么你了?”
    说到此,这位在沙漠里称雄已久的侠士,猛地双眉一挑,现出了满面的怒容,可是继而一起,他却由不住又微微一笑道:“听说,那文素姬己然死在了你的手中,这口气,你总该消了。来,忘记了这件事吧!”
    娄骥说着,伸手在他肩上拍了几下。
    蒲天河揭开被子走下床来,走到了窗前,他默默地望着窗外一语不发。
    蒋瑞琪忍不住皱了一下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蒲兄你怎么不说呢!”
    蒲天河摇了摇头,苦笑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无可奉告!”
    蒋瑞琪微微笑道:“你别心里过不去,乌衣教里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杀了他们,正是等于为这地方除了害了!”
    蒲天河只觉得内心无比的烦闷,他实在是不习惯这么多人全围着自己……
    试想他所遭遇的事情,又怎能当着娄小兰的面说出来?可是自己又是耿直惯了,不擅说谎,他偷偷地抬起头望着娄小兰,却见小兰那双哭红的眸子,直直地望着自己!
    蒲天河终于又失去了勇气,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实在是无可奉告!”
    蒋瑞琪还要再细细地追问下去,却见娄小兰猛地自位上站起来,道:“算了,人家不说何必紧问,咱们也别老在这里讨人家厌,我们走吧!”
    说着一拉蒋瑞琪,蒋瑞琪笑看了蒲天河一眼,道:“别拉,别拉,我走就是!”
    娄骥站起来,想拦阻她,却见蒲天河面色极为不好,他心中一动,暗想蒲天河莫非真的对小兰有什么介怀不成:
    想着,他就任二女下楼而去,遂向蒲天河道:“你有什么心事,现在总可以说了!”
    蒲天河仍然是摇头不言,娄骥本是直性之人,见状也不禁有些不悦,当下冷冷地道:
    “莫非你对明天订婚之事不乐意么?”
    蒲天河顿时一惊,他面色一变,道:“明……天……”
    娄骥忍不住一声朗笑道:“蒲兄弟,你如果为此不悦,实在是不必要,我妹妹因爱你是个侠义之士,才慨然允婚,并非是一定要缠着你……哈哈,兄弟!”
    他十分慷慨地接道:“……你这么三番两次地变志气馁,休说小妹伤心,就是我这个大哥,也未免齿冷。既如此,这段婚事,就不必再谈了!”
    说罢拂袖而去,蒲天河慌忙叫了声:“大哥!”
    娄骥却是理也不理地下楼而去,蒲天河还要追上去,却为木尺子一把拉住他,道:
    “不要追了,你给我站住吧!”
    蒲天河听师父语音不善,不禁一怔,果然木尺子满头白发都直立了起来。
    这老头儿,还是很少发这种脾气,就见他一只手用力的抓着蒲天河肩上,冷笑道:
    “小子,这件事你跟我说清楚,你不说清楚,连我都不饶你!”
    蒲天河忽然咬了一下牙,道:“婚事是不必再谈了!”
    说罢频频苦笑不己,木尺子呆了一呆,怪笑了一声道:“不必再谈了?哈!好个小子,你原来是这种人?我木尺子是看错了你了。好!好!你先给我坐下来,慢慢说清楚!”
    说完,这老头子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望着蒲天河冷冷笑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蒲天河忽然跪下来,道:“师父,弟子作了一件大错之事……此刻想来,羞于出口,并非是我对婚事不满,实在是怕玷辱了娄姑娘的清誉,我……我……”
    木尺子一惊,道:“你作了什么事,快说!”
    蒲天河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当时断断续续,遂把为丑女玷辱之事说了一遍,木尺子听完这一段经过之后,长叹了一声,道:“这么看来,那文素姬却是死有余辜。不过……”
    说罢,又摇了摇头,道:“你也不必为此自责太深,任何人遇到你那种遭遇,也是莫可奈何。这么吧,这件事你暂不必提,由我去对他兄妹说说看,我想娄氏兄妹乃是侠义中人,绝不会为此而小看了你!”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师父你错了,此事并非是为求得他兄妹谅解,我就能安心了,实在是我自愧不配,就是娄姑娘原谅了,我又何能自安?”
    木尺子怔了一下,遂把他扶了起来道:“你坐下说。唉!想不到天下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妈的,惹火了我老头子,一把火烧了他的乌衣教!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蒲天河苦笑道:“这又有何用?其实又不关乌衣教什么事,全是文素姬一人种下的恶果!”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文素姬既然已死,这事也就不必再提了,莫非你还为这件事记一辈子,终身不娶了不成?”
    蒲天河紧紧地握住拳头,狞笑了一声道:“也只有如此!”
    木尺子呆了一呆,遂笑道:“好吧,这是你的事情,我也没理由管你,可是不论你结不结婚,这件事总不能老记在心里头!”
    说罢,站起来叹了一口气,就转身走了。
    蒲天河在室内发了半天怔,越想越不是味儿,他极想去找娄骥,向他解说一番,可是这些话怎能说出口?
    想到娄氏兄妹对于自己的许多恩情,自己竟是无以为报,而娄小兰那种天姿国色的美妙佳人,眼看就将是自己的妻子,而半途中,竟然会生出如此不幸的事情来。
    虽然,自己只要老下脸来,照样可以与她结成连理,共享神仙美眷,可是,对于别人尚可,对于自己所心爱的人却怎能相欺?万一以后为她发现了事实,岂不更看低了自己为人?可是……
    可是,自己又怎能事先但白地告诉她这件事?真要告诉了她,岂不要伤了她的心?
    所谓美满的婚因,在于男女双方的清白健全,自己婚前先已埋下了如此污点,坏了清白,怎可望来日的幸福?
    “不!绝不能告诉她!”
    蒲天河长叹了一声,他是一个志节观念极重的入,这件事实在是使他一想起来,就感到罪恶深重。
    这件事既然说又不能说,不说又不行,明日订婚已不必再谈,自己再留在此,实在是失去了意义,不如走了吧!
    想到这里,内心实在是烦得厉害,记得上一次误会文素姬为娄小兰之故,自己也曾留书而去,此事始终令自己惭愧。
    却未曾想到,一波方平,一波又起,这一次依然是为了文素姬,第二次留书出走,形同戏剧,未免幼稚可笑,可是舍此别无良策,真正是恨恼人也。如此看来,那文素姬真正是自己命中的魔星,害人匪浅!
    他一个人凭窗痛想,真可说“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直到了傍晚时分,阿力为他送了饭菜进来。
    平日此时,娄骥定必来此与自己共食,相谈甚欢。今日却自己一人,看起来,那娄骥定必是生自己的气了!
    这种感触,使得他愈发不是味儿,草草食毕,天色已渐渐黑了。
    蒲天河把属于自己的少许衣物打点了一个行李,想到了娄氏兄妹的恩情,真不舍就此而别。
    他于是留下了一封长信给娄骥,声明自己是迫不得己,不得不作别而去,尤感愧对娄小兰的知爱,来生犬马也必报他兄妹的宏恩!
    信写好了,掷笔而起,总觉得如此作,有欠光明,他自忖道:“也罢,如果此刻娄骥来到,我就当面跟他说个清楚,再为作别,以免他事后又骂我无情。君子行事理应光明磊落!”
    想到此,又勉强等了一个更次,始终未曾见有什么动静,他内心此刻真是矛盾极了,又想走,又想留下来,心神几经交战,他才拿定了主意,把书信留在桌上,背好行李,带起了他那一把五岭神剑,推窗向外望了望,只见月夜无人,正是夜行人出没的良机。
    “走吧!”他对自己说了一句,遂腾身飘窗而出。
    身子飘落地面,前行了里许左右,已然来到了娄宅墙边,忽然心中一动,忖道:
    “糟了,我莫非也不跟木尺子打个招呼么?”
    想着便又折回身子,穿房越脊,来到了本尺子居住处,月夜之下,但见他那一扇窗子半开着。
    蒲天河心中不由暗想,此老真个是疏忽,睡觉之时,竟连窗子也不掩上,莫非不怕人来,把他那枚“绿玉匙”偷走么,
    想着已经飘飘地来到了室内,只见室内空空如也,并不见木尺子的人影,书桌上只留青灯一盏,为风吹得晃来晃去,时明时灭。
    蒲天河心中一动,暗想他上哪里去了?
    他心中想着,再一细看,敢情原来非但是他人不在,就连他随身的那一点破家当,也是都不见了。看来,很可能这老头也和自己一样,是不告而别了吧?
    想着,心中实在是奇怪,虽说自己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并无深交,但是在名份上来说,到底有师徒之谊,怎么他说一声走,却连自己也不知照一声,看来真是未免寡情了些!
    当下,他又耐下心来等了一阵子,仍不见人来,他断定木尺子必是走了,他定是担心他那一大笔财富,私自取宝去了。
    想罢,就信手抽出笔来,在一张纸上留了几个字,定了后会之期,这才翻窗而去。
    天空,有几颗小星,明月光宇,夜凉如水,蒲天河一路驰来,翻过了高大的院墙来到了门外小桥。
    他本有一匹马,却遗落在乌衣教内,犹记得前次偷马盗剑之荒唐,这一次只有靠自己双足行走了。
    午夜,疾风凛冽。
    蒲大河匆匆踏上行程,他本没有一定去处,因想到离开中原甚久,不如回去看看。
    他心怀惊虑,又怕为娄氏兄妹发觉追上来,要自己回去,那时候反倒是丢人现眼,于是足下加快,施展出一身轻功绝技,沿着那道“库鲁克郭勒河”,直向上行。
    记得昔日娄骥曾告诉过自己,直行上去可至“黄芦冈”,如此行进,烟墩儿、苦水子、星星峡,就可入到甘肃境界。
    他记着这一条路,一路疾驰下去,足足跑了一个时辰,才恍惚地发现前面不远处,似有几户人家。大地静得怕人,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库鲁克郭勒河”流水的声音。
    渐渐地,他似发现到这条流水的尽头,自己这一阵紧赶,少说也行走了数十里之外,但觉得全身汗下,气吁呼呼。
    河水的尽头,散着无数的大鹅卵石头,最大者几乎可以容人卧倒,蒲天河实在是太累了,他忖思着娄氏兄妹绝不会找到这里,自己何不在此先歇息一下,养足了精神,以便明日天亮之后,再随着一帮骆驼客人上路,岂不是好?
    于是,他就把背后的行李解下来,找了一块平滑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他匆匆上道,竟连吃的食物以及饮水都没有带,此刻由于赶路,劳动过甚,这一静下来,立刻觉得肚子里又饿又渴!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伏身河边,喝了几口冷水,只觉得河水奇冰,镇人心肺,几口水下肚,冷得他直打寒颤,野地里刮来的风,尤其使他冷得打颤,方才的汗水,吃冷风一袭,立时透体如冰。
    他实在冷得受不住,只得盘膝石上,想运用内功调息,来防御身外的寒流绕体。
    这附近怪石如林,参差不齐,望过去就像是一个个的人,围坐一旁。
    他心中不由微微一动,目光由不住四下望了一眼,这本是一个毫无用意的动作。
    谁知当他目光一扫的当儿,却为他发现了一件奇事,原来就在自己身侧丈许以外的地方,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起先以为是一尊怪石,等到望过以后,才觉不对,当时吓得“哦”了一声,再细细一看,果然是一个老人!
    蒲天河这一惊,直连身上的奇寒也忘了,当时由石上一跳而起,惊叱道:“什么人?”
    冷目之下,那老人就像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也不动,蒲天河大着胆子走近过去,却见是一个老人,正自垂首打坐。
    他走过去,惊奇地道:“这个时候,居然还会有人在此打坐,真是怪事!”
    这本是一句自言自语的话,不想那老人听过,忽地一怪笑道:“怎么!许你半夜抽疯,就不许我半夜在此打坐不成?你才是奇怪呢!”
    说罢,哈哈大笑了起来。
    蒲天河心中一动,因为老人这种口音太熟了,当下再仔细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一连后退了几步道:“是……你……师父……原来是你呀!”
    原来石上的老人,并非外人,竟是老少年木尺子,不知怎么,他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这时木尺子呵呵一笑,由石上猛然站起来,手指着蒲天河道:“小子,果然我没有猜错,我就知道你会逃跑,而且还认准了你一定会经过这里。小子,你说你佩不佩服我的神机妙算?”
    蒲天河面色一红道:“我也曾到你老人家住处去过,只是你已不在那里,原来你竟然先来了这里!”
    木尺子哈哈笑道:“你那一点鬼心事还当我不知道么?小子,现在你说怎么办吧!”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老人家来此用意是什么?反正我既然出来了,实在不便再回去了!”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哪一个又勉强你回去来着?”
    说罢,由不住神秘地一笑,道:“现在我们不谈娄家的事,出来了就出来了,正好,我现在要一个帮手,难得你送上门来。没有说的,你得跟着我了!”
    蒲天河一怔道:“师父要去哪里?”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的那点心思你还能不明白?”
    蒲天河忽然想起,就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老人家可是要去找寻那批宝藏?”
    木尺子闻言,哈哈一笑,左右看了一眼,道:“小子,你知道就好了,可别大声地嚷嚷呀,要是给人家听见了,可就又要起坏主意了!”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他对于这件事最没有兴趣,当时不大乐意地道:“这件事我看还是你老人家一个人去吧,我去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想发财!”
    木尺子陡然自石上跃起来,紧紧地抓住了他一双胳膊,睁大了眼道:“听着,这是命令,这件事你非去不可,谁叫你是我徒弟呢,我不找你我找谁?”
    蒲天河频频苦笑道:“可是……可是我实在不想去……师父,我看还是你一个人去吧!”
    木尺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摇头道:“小子,你可真是我所遇见最奇怪的一个人了,我这宝藏是见者有份,你只要跟我去,还能少得了你那一份吗!”
    蒲天河知道强他不过,再者自己此去并无一定去处,不如就暂时先随他去,为他把这件事作好,也算略尽一些弟子之劳。
    想到此,他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就随你老人家去一趟就是了,只是我可不要什么东西!”
    木尺子点头笑道:“只要你人去了就行,要不要是另一回事!”
    说罢咧开大嘴,喜得连连拍着巴掌,蒲天河见他只要提到他那一笔财富,立刻就眉飞色舞,兴奋之极,不禁使他感慨不已。金钱之于人,实在是太重要了,像木尺子如此年老之人,竟然也摆脱不了这种诱惑,可谓财迷之极!
    他当时皱了一下眉道:“只是有一样,我如帮你老人家找到了那笔财富,老人家可要放我走才是!”
    木尺子抬头想了想,嘻嘻一笑道:“我老人家还要重重地谢你!”
    蒲天河道:“只要你放我走就好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我倒是可以放你,只怕到时候有人放不过你啊!”
    蒲天河知道他是在说娄小兰,不由脸上一红,也就没有再接下去。
    木尺子伸手摸了摸他,惊道:“光顾了说话了,你这个样子大概是饿了吧!”
    蒲天河点了点头,木尺子狂笑一声道:“小伙子,在沙漠道上老实说,你的确是嫩得很呢,没有食物没有水,你就敢上路?”
    蒲天河脸上一红道:“谁又想到这些事?”
    木尺子哈哈一笑,一面自身边袋内,摸出了一大张油饼,递给蒲天河道:“今天你幸亏是遇见了我,要不然你可就难免饿死道旁了,这地方饿死个把人可是常事。”
    蒲天河实在是饿坏了,当时接过饼来,三口两口吃了下去,立时他就觉得身上暖和多了。
    木尺子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笑道:“时候可是不早了,我们先睡他一觉,明天天亮了再说!”
    只见他说完话,又由身旁石上,拿起了一个折好的皮帐篷笑道:“来,来,来,找个平坦的地方,把这玩意儿支起来,小伙子你跟着我跑,总不会叫你吃亏的!”
    这些地方,蒲天河倒是没有“话说,二人遂走到河岸边一块平地,木尺子霍地把帐篷抖开,支起篷柱,立时就成了一个尖椎形的帐篷,二人就暂时居住其内,躲避了由漠地里紧刮而来的寒风。
    第二天黎明,二人早早地起来,“库鲁克郭勒河”被红色的太阳,渲染成一条灿烂的带子,五光十色美不胜收。
    蒲天河就着河水洗漱一番,只见河水两岸,有不少的鸟儿也正在喝水,见了自己并不躲避,反倒是有几只走过来,偏头向自己端详着。空气清冽沁人心肺,蒲天河忽然爱上了这个地方,他觉得这里太可爱了。
    木尺子取出了食物,二人同吃了些,蒲天河就问他道:“你老人家那笔宝藏到底是藏在什么地方?现在总可以告诉了吧?”
    本尺子站起来,向远处窥看了半天,用手指了一下道:“在那边!”
    远处天地线上,浮现出一片绿色的影子,木尺子脸上展开了笑容道:“那是‘甜水泉’,好地方!”
    蒲天河只想早一点为他办完了这件事,好回中原去,偏偏木尺子那么慢条斯理的样子,真叫人看不惯,他催促道:“那还有很远的路呢,我们快走吧!”
    木尺子望了他一眼,笑道:“快走?”
    蒲天河怔道:“怎么,你老人家还不想走吗?”
    木尺子摇了摇头,嘻嘻笑道:“小伙子你别急,我比你还急,你想凭两只脚走路,我可不愿意,我们耐下心来等一等,自会有人用骆驼轿子送我们去!”
    蒲天河心想这话倒是有理,遂耐下心来,果然不久,就听得沿河下流,有叮当的驼铃之声。
    在河水旁边,一串骆驼踽踽地行走着,渐渐地向自己二人这边行走而来。
    木尺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细看了看道:“很好,我们就跟他们走!”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去跟他们商量一下!”
    木尺子伸出手来在头上拍了一下,咧嘴道:“慢着!我们得想个主意!”
    说着翻动一双小眼,想了一会,才笑道:“小子,你听我的,这些赶骆驼的人最不是东西,你要想坐他们的骆驼,就是给钱他们也不干,我此时有一个妙计,你只要依计而行,保险你我如愿以偿,而且路上还服侍我们周周到到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老人家又有什么妙计?”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你可知道这些骆驼客最是迷信,最敬重的是本地的‘喇嘛占神’,因为他们迷信沙漠里有一种神,专门与骆驼商客为难,因此凡是外出之人,都暗求占神保佑,以获平安!”
    蒲天河皱眉道:“可是你我都是外行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你外行我可不外行,这么样吧,你只装我的跟班就行了,用不着你多说话!”
    他说罢,遂自身旁取出一顶红色的瓜皮小帽,往头上一戴,一面笑道:“外面走的人,什么都得准备着!”
    说时已取出一件白色的罩褂,向身上一套,那样子真是不伦不类。
    蒲天河也没有见过喇嘛占神是什么样子,只是看着他那样子好笑,木尺子把自己装扮好后,就地一坐,嘻嘻一笑道:“你不妨先过去给他们说说看,看看他们如何回答,你要是不行再看我的!”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就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这时那群骆驼渐渐接近二人这边,只见共是十六只大骆驼,由四个头上缠着白布的驼商押着,每一只骆驼背上,都驼着小山似的箱子。
    蒲天河忙赶过去,为首那个驼商,立时举了一下手,所有的骆驼都停了下来。
    蒲天河见为首这个驼商,是个又黑又壮的高大汉子,他瞪着一双黑圆的大眸子望着蒲天河,奇怪地道:“呢果两马木赤!”
    蒲天河怔了一下,那汉子又道:“乌苏达达果儿!”
    蒲天河仍是不解,那汉子伸手摸了一下头,最后才断断续续地道:“你……是谁?”
    原来这地方种族较多,汉人。回人、满人、蒙人、哈萨克、索伦……民族之多,简直不胜枚举。
    这位赶骆驼的驼商,试用了三种语音,最后才为他摸对了路数,蒲天河抱拳道:
    “对不起老兄,我们因跑失了马匹,想搭乘你们的骆驼,不知可以么?”
    那黑汉子呵呵一笑,连摇双手道:“我们是不搭客人……”
    蒲天河忙道:“我们可以给钱!”
    这黑汉子仍是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还是另外想法子吧!”
    蒲天河听这驼商说得一口汉语,虽是南腔北调,不过倒还能懂,已十分不易,不由又道:“我们只要到下一个市镇就下来如何?”
    黑汉子大笑了几声,道:“不行,不行,我们是不搭客人的!”
    说着举了一下手,驼队又开始继续前进,蒲天河才知道木尺子果然没有说错,这些驼商都是不讲情面的。
    他当时忙赶上一步,大声道:“喂,停下。停下!”
    为首那个汉子又举了一下手,驼队又停了下来,这汉子遂跳下骆驼,怒声道:“我已经说过了,你还叫什么?”
    蒲天河嘻嘻一笑抱拳道:“我师父要你去一趟!”
    黑汉子怔了一下,道:“你师父是准?在哪里?”
    蒲天河一笑道:“我师父是一个老喇嘛占神,是他要我来叫住你们的!”
    这驼商立时面色一变,惊异道:“喇嘛占神在……哪里?”
    蒲天河就指了一下木尺子坐处,那汉子顺其手指处看了一眼,立时大惊失色,怪叫了一声,回过身来,对着驼背上其他三人连说带指地说了一遍!
    那三个驼商,也都惊慌失措地自驼背上跳了下来,四个人一齐跪了下来,遥遥地向着木尺子坐处拜了一下,又回过身来,向着蒲天河一拜。
    为首那个黑汉子结结巴巴道:“小占神不要……怪罪,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蒲天河忙扶起了他们,笑道:“你们不要客气,我师父因年纪大了,走不动,所以才叫我来打扰你们!”
    这四个驼商,立时集中在一起,叽哩咕噜地商量一阵,由驼背上取下一个坐板。
    那个黑汉子于是向蒲天河道:“我们马上去把大神仙请来,小占神请先上去休息去吧!”
    两个驼商各人把一只腿跪了下来,放下坐板,比着手势请蒲天河坐上去,那种前倨后恭的样子,实在令人好笑。
    蒲天河几乎要笑了出来,当下只好装到底了,就往木坐板上一坐。
    这时另一个驼商,把驼背上的坐轿帘子掀开,现出了轿内坐椅,蒲天河反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他坐好之后,那两个驼商,才走向木尺子坐处,不久也把木尺子接了过来。
    蒲天河看木尺子那种大模大样的样子,真不禁好笑,他所带的东西,都由另两个驼商为他抬着,小心翼翼地把他送上驼目。
    木尺子在本地生长过一段极长的日子,各种语言均甚熟悉,他作出一副喇嘛的样子,并且在每一个驼商背后画了几个字,又在他们头上拍一下,这几个汉子,莫不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恩宠,现出欣喜欲狂的样子。
    于是,蒲天河二人,就更受到了优厚的招待,一路之上吃食茶水不断。
    看看日已偏西,前瞻去处,仍是那么遥远。当夜,驼队就在一处水草丰盛的地方停歇下来。“
    木尺子同蒲天河当夜又被安置在了所生有炭火的羊皮帐篷里,吃着上好的油酥饼、马肉,饮奶子红茶。
    木尺子乐不可支地笑道:“你看,这种享受到哪里去找去?”
    才说到此,就见一个驼商大惊失色地跑过来,对着木尺子跪倒说了几句。
    木尺子微微一怔,遂挥手令去,蒲天河奇道:“什么事情?”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吃人家的饭,就得给人家办事,我们的差事来了!”
    蒲天河仍不明所以,木尺子才皱眉道,“几个马贼来了,这些马贼平日是专门吃驼商,今天可算他们倒楣,遇见了你我师徒,少不得要他们吃点苦头!”
    说话时,四个驼商一齐跑过来,满脸惊恐地诉说着什么,木尺子用当地方言安慰了他们一阵子,四个人仍是吓得面无人色。
    这时,就听得外面蹄声嘚嘚,似有人马向这边跑来。木尺子一对白蒲天河背道:
    “来,小子,出去走走!”
    蒲天河沿途受人供奉,很是不安,难得有此机会,为他们略献绵力,当下抓起宝剑,随着木尺子扑出帐外。
    他们六人方自走出篷外,就见五匹壮马,风驰电掣般地自远处来到了近前。
    马上挺坐着五个汉子,俱都是膀大腰圆,十分武猛,五个汉子每人都穿着翻毛的皮袄,手中拿着兵刃。
    这帮马贼呼啸着来到了近前,人群中一人,用手中马灯向六人一照,大声喝叱着说了几句。
    蒲天河却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会说汉语么?”
    马上五人立时吃了一惊,灯光遂照到了蒲天河面上,紧跟着五个人全部大笑了起来。
    为首一个身穿大熊皮短袄的汉子,一晃手中铜锤,狂笑道:“这倒是难得,想不到还有汉人。小子,你别跟我们装蒜,把骆驼上的东西,全给留下来,走你们的,要不然,哈!”
    说着一晃手中铜锤道:“这家伙可会砸破你们的脑袋瓜子!”
    其他众人也都发出狂笑之声,一副狂傲之态,简直是目无余子!
    蒲天河上前儿步,冷冷笑道:“你们要抢东西,却要问一问我手中这口宝剑!”
    说着双手握住剑鞘,把宝剑向上扬了一扬。
    五个马贼全是一怔,可是紧接着惧都发出了一阵狂笑,为首那个汉子,几乎笑得跌下马来。
    他晃着手中的铜锤怪声笑道:“小子,你要用宝剑来对付我的铜锤吗?”
    蒲天河冷冷一笑,点头道,“不错!”他说话时,右手已由剑鞘移到了剑柄,那汉子见状大声叫喊道:“好,待爷爷下马战你……”
    蒲天河身子向上一贴,冷笑道:“何需下马,看剑!”
    就见他右手向外一展,白光一闪,当空就像是闪起了一道冷电也似。
    他那口“五岭神剑”,一出一收,总共不过是弹指之间,宝剑发出了“锵”地一声脆响,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已自马上滚落下来。
    那汉子鲜血泉涌的身子,在马上抽动了一下,才叭的一声翻落马下,那匹健马被惊得扬起前蹄,一声长啸,掉身狂驰而去。
    蒲天河这一手功夫,确实使得在场诸人,无不吓了一跳,其他四个马上汉子,吓得皆都怪叫了一声。
    坐在第二三两匹马上的两个汉子,一个是使大砍刀,另一个却用的是开山斧。
    这些家伙们,都仗着有两膀子力气,所用的都是重兵器,这时他二人见拜兄一个照面之下,竟吃来人砍下了首级,皆都大为惊怒!
    两个人各自怒吼了一声,拍马而上,蒲天河一声大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叫你们见识见识厉害的主于!看剑!”
    说罢身形一晃,已迎上前去,只见他左右手向外一分,几乎和先前一样的快,剑光一闪,两颗头颅,咕噜噜地滚了下来!
    其他两匹马上的汉子,吓得各自怪叫了一声,拨马落荒而去!
    蒲天河剑斩三寇,竟是血不染刃,一派斯文,看起来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四个骆驼商,几乎都吓呆了。
    他们各自对看了一眼,倒地便拜,蒲天河微微一笑,扶起他们道:“你们这就可以放心了,这三具尸体,就烦你们就近掩埋一下,免得惹来狼群讨厌!”
    四人如奉圣旨一般,赶快答应着把三具尸体拖到一边掩埋去了。
    木尺子见状嘻嘻笑道:“小子,你这一手‘午夜惊蛟’施展得好极了。真利落!只是,你可知惹下了祸事么?”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什么祸事?”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原来不知道,这就怪了!”
    说罢,目放精光,冷笑了一声道:“大漠地里,刀客马贼,杀人越货是常事,只是你可知道,他们背后却是有厉害的人物撑腰,要不然就凭他们那两手本事焉能如此横行?”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老莫非说,方才那五个人也是如此么?”
    木尺子点了点头道:“这几个刀客,并非是本地人,他们是甘肃那边来的,由他们穿的皮衣上看来,他们像是‘大熊帮’手下的人,大熊帮的总瓢把子‘金戟小温侯’华秋水这个人,是一个相当狡猾厉害的人物……”
    说到此,又冷笑了一声,接下去道:“不过,这个人,我当年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真要是他来了,倒不能对我怎么样。”
    蒲夭河冷然道:“这姓华的真要来了,弟子叫他会一会我掌中五岭神剑!”
    木尺子笑道,“你的武功是足可以敌他了,不过,此人在这里势力极大,遍处都有他的人,我们要想取宝,还非得让他帮忙才成,我本想与他套点近乎,想不到竟然得罪了他,这也是想不到的事情!”
    蒲天河听他语气,好似在责怪自己坏了他的事似的,心中老大的不高兴。
    他心里暗自想道:“那华秋水不来则已,如若真的来了,我定要他在我剑下称臣!”
    想着,他一声不哼,就倒身睡下来闭目假寐,木尺子却盘膝坐在兽皮上,想着心思。
    四个骆驼客不久回来,却吓得躲在一边叽叽咕咕地小声说着话,方才那一幕,在他们内心激起了轩然大波,他们是久走沙漠的惯客,也都知道此举的严重性,蒲天河利剑斩寇,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他们又不敢对木尺子二人去说。
    他四人商量的结果,只有提前上路之一途,于是悄悄地把货物绑上驼峰。
    一切就绪,东方已微微现出了白色。
    他们商量了一阵子,就由其中之一去叫木尺子及蒲天河起来。
    这个人方要举步,忽地面色一变,吓得哇哇叫起来,他手向前指了指,其他三个赶忙顺其手指处望去,就见远处疾驰来了大片的马群。
    在东方微明,雾重云浓的黎明,他们依稀可见,是一群反穿着皮袄的家伙,为数约在二十名左右。
    四个驼客皆不禁吓得怪叫了起来,可是却有一人,自他们身后缓步上来,冷冷地道:
    “你们不要怕,有我呢!”
    四人回头一看,却见是那个身怀绝技的年轻汉人——蒲天河。
    只见他双手紧紧抓着那口长剑,眉宇之间英气勃发,他对四个骆驼商人道:“你们等一会,都藏在我师父帐篷内,外面的事由我负责就是!”
    会说汉语的那个驼客,吓得结结巴巴道:“小占神,你……可小心……我们还是快逃走吧,他们的人大多了!”
    蒲天河摇头道:“来不及了,你们快进帐去吧!”
    四人抬头一看,大群人马,已来到了眼前,吓得他们叫了一声,赶忙就躲到木尺子帐中去了。
    蒲天河向前走了几步,气宇间一片泰然,他把一双袖子微微挽起来,袖口紧紧扎起,长衣下摆捞起系好腰上,然后狂笑了一声,向这些马上来客朗声道:“好朋友,在下恭候多时,未曾远迎,失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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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天罗地网
    蒲天河眼看着这为数二十余骑快马,转瞬之间,已来到近前,所来之人,全是身穿翻毛的皮衣,手上亮着明晃晃的兵刃,他们疾驰而来,卷起了大片的黄沙,端的是声势惊人之极!
    蒲天河先前那一声断喝,显然未被他们听见,这时忙又上前一步,再次狂笑道:
    “朋友们来得好,蒲某等候多时了!”
    这群人马来到了近前,一片吆喝之声,各自把马身定住了,马群间一人大声道,“二爷,就是这个小子,可小心他手里那把剑!”
    为首一匹枣红大马之上,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白瘦汉子,衣着十分考究,众人均着皮装,惟独他一身便衣,两袖清风。
    这时就见他伸出一只手在当空挥了挥,众人立时就安静下来,好似惟他“马首是瞻”
    似的!
    蒲天河一打量这个人,瘦高的身材,两腮无肉,颔下有几根黄须胡子,一脸的病容,尤其是一双眼睛,就好像永远睁不开似的!
    这个人在马上抱了一下拳,哧哧一笑道:“阁下贵姓大名?方才剑劈我们三个弟兄的可是阁下你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在下蒲天河,方才开罪贵帮的正是我,与那几个骆驼客商却是无关!”
    马上瘦汉仰头一声狂笑道:“好!有胆子。佩服!佩服!”
    他长颈收缩之间,就像是一只大公鸡,声音像是由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别提有多么刺耳难听。
    说完这句话后,就见他双手向天空一伸,只听见“呼”的一声,人已如旋风似地自鞍上飘了下来。
    其他各人,这时见状,呼啦一声,全数都翻身下马,只听见一片兵刃交磕之声,竟然把蒲天河团团地围在当中。
    那瘦汉哈哈一笑道:“蒲老弟,这可不是我们吓唬你,兄弟你也太狠了,既是遇上拿刀动剑的朋友,总也该打听打听,我们大熊帮可不是好惹的!”
    说着伸了一下脖子,尖声道:“兄弟,你闯下祸了!”
    众人中有人怒声道:“二爷跟这小子多说什么,妈的宰了他,老于们扒了他的心泡烧酒喝!”
    余下各人闻声一齐叫起好来,磨拳晃刀,现出一片凶恶场圃!
    白面瘦汉尖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蒲天河一眼,冷冷地道:“阁下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丢下剑,跟咱们回去,另一条……哈哈!弟兄们已经说过了,只怕你要乱刀下丧命,那时候可就由不得弟兄们要扒心下酒喝了!”
    众人厉声喝叱道:“扒他的心!”
    “剥他的皮!”
    瘦汉挥手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他跑不了的!”
    说罢,那张瘦脸向下一拉,冷然道:“姓蒲的,怎么样,现在可就听你一句话了!”
    蒲天河眼看这群人如此狂嚣的情形,内心不禁大怒,只是他内心惦念着木尺子之言,因为“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和木尺子有旧,此行更有关连,不便取他性命,可是这口气却是忍受不了。
    当时忍着内心愤恨,对着那瘦汉子抱拳冷笑道:“阁下莫非就是金戟小温侯华当家的么?失敬了!”
    那瘦汉闻言,仰天一声怪笑,声音就像猫头鹰似的刺耳。蒲天河怒道:“华当家的,有什么好笑的?”
    那瘦汉笑声一歇,手指蒲天河道:“兄弟,你招子可是漏了光啦!华当家的,岂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出来会你?”
    蒲天河心中一动,冷笑道:“那么阁下又是谁?”
    瘦汉阴森森的一笑,道:“兄弟,听你这么一问,果然你不是本地的跑客了,你竟连我白面狱柴风也不认识,这倒是一件新鲜的事情,莫怪你胆子这么大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华秋水架子倒是不小,只怕这件事……柴兄不是我小看了你,只怕你老兄接不下来吧!”
    白面狱柴风闻言面色一变,怒叱道:“好小子,你敢轻视柴二爷!”
    说到此,后退了几步,一声叱道:“吴亮,把他给我拿下来!”
    人群之中,立时有人答应了一声,猛地跃了出来。
    蒲天河注意看来人,是一个四十上下的大汉,身上穿着一件翻毛的白皮大袄,紫红圆大的一张脸膛,其上满是胡子。
    这汉子右手紧紧抓着一团银色的绳索,也不知是什么家伙,就听他嘿嘿一笑道:
    “小子,我叫你见识见识吴爷的‘阴风网’!”
    这汉子口中说到此,忽地身子一旋,右手一甩,已把这圈银网撒了出去。
    只听见“刷”的一声大响,他手中那玩艺儿,竟然化成了一面极大的网子,直向着蒲天河当头罩了下去!
    众人见状,齐声欢呼了起来。
    可是他们欢呼得未免太早了一点,吴亮的阴风网还未落下去,只见黄尘扬处,竟然是网了一个空!
    那“阴风网”是一种独特的怪兵刃,整个网身系上好精钢所制,其内装没有一百二十把寸许长短的小钢钩,锋利己极!
    这种兵刃,一旦上了身子,那百十把钢钩,只怕会把你先钩个肢体稀烂!
    吴亮就仗着这独门的兵刃“阴风网”,在沙漠地上横行无阻,丧生在他这面网下的人畜,真是不胜枚举了!
    这家伙本是沙漠里一个独行的马客,后来为华秋水制服收归手下,是一个刚愎自用、极为骄横之辈。
    这一次白面狱柴风带了他来,满以为可以借重他这面怪网,制住敌人,却没有想到,今天却是遇到了厉害的主子了!
    阴风网向下一落,一阵叮叮之声,那百十把钢钩一阵收缩,纷纷紧钩地面,再看来人蒲天河,却如同是一只鹰隼般地飘在了一旁。
    旁观众人,无不哗然大叫了起来。
    吴亮一网打空,心中就知道,今天自己是遇到了厉害的对手,这小子倒也真有两下子。
    这时他一网不中,忽觉背后疾风袭体,吴亮熊腰一扭,手中钢网一个倒撒,只听见“呼”的一声,他竟然把网子硬硬的拉了起来。
    那面阴风网带起了大片泥土,反向着蒲天河当头再次罩了下来。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大声喝彩!
    蒲天河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如此利落的身手,不由大吃了一惊!
    对付这种兵刃可就不像一般兵刃那么容易了,因为它面积太大,张开来足足有两丈方圆,只要被他网上了,那可真是一点办法都使不出来了。
    蒲天河情急之下,就地一倒,一个疾滚。
    看起来是险到极点,如非他身法奇快,这一网他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逃开。惊怒之下,蒲天河发出了一声怒叱,大声道:“好冤家,我看你这一次怎么跑!”
    这一次他手足同时就地面一弹,正是轻功中极为难练的“七禽”身法!
    只看见当空人影一闪,众人呼啸声中,蒲天河已然落在了吴亮身侧,二人距离只在咫尺之间。
    蒲天河这时手下再也不留情面,掌中剑蓦地抽出,白光一闪,直向着吴亮当头劈去。
    阴风网吴亮第二次网空,早已吓了个魂飞魄散!
    他自从使用这种兵刃对敌以来,就从来没有一连发过两招的,想不到此刻一连两度失手。
    这时候他再想施第三招时,蒲天河一口冷剑已然逼了过来,吴亮一声断喝道:“你们快来吧!”
    忽然他松下了手中网,猛地向外就闪。
    同时之间,自四面八方,一连飞出了十数件暗器,直向蒲天河身上飞去!
    这种情形之下,蒲天河自是敌我不能兼顾了。
    可是这位少年奇侠,一身惊人的功力,确是有出人意料的身手。
    在各方暗器奇袭之下,蒲天河蓦地腾身而起。
    他腾身极高,有如鹤起云霄,众马贼都吓得惊叫了起来,各人的暗器,一片叮当声中,全数都落了个空!
    这时吴亮已扑到了白面狱柴风面前,大声道:“二爷快救我……”
    话声未完,蒲天河就像是泄地的流星,“唰”一声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吴亮背后。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欺,这一次他施了一个“贴”字诀,已不容许那吴亮再逃开剑下。
    吴亮猛地转过身来,发现蒲天河一张脸杀机显然,他心中一怕,脱口道:“蒲……
    爷……饶……”
    这个“命”字还没有出口,只觉得当胸一冷,已被蒲天河掌中剑刺了一个透心穿!
    吴亮“啊”了一声,向前跄了一步,扑通一声倒卧在血泊之中。
    众马贼见状,齐都发出了一阵怪叫!
    蒲天河掌中剑一指白面狱柴风,道:“柴二爷该你的了!”
    白面狱柴风呆了一呆,忽地厉声道:“好小子,看刀!”
    他身子猛然向前一欺,双手一探,已自双腿上拔出了一对匕首。
    忽见他就地一翻,已到了蒲天河身边,两只匕首分左右,直向着蒲天河两肋之上同时插了下去。
    蒲天河掌中剑左右一磕,柴风却腾身而起,转到了蒲天河背后。
    此人倒也有些本事,轻功尤其不弱。
    像如此身手之人,比之凭着两膀子力气的众马客来,自然显得异常高明了。
    白面狱身子一落地,一双匕首紧贴二腕,忽地双腕向前一翻,直向着蒲天河两肩上插了下去。
    蒲天河身子一转,这一次他是有意要对方出丑。
    随着他身子一转之势,只听见一阵叮当之声,柴风一双兵刃,竟然双双为蒲天河那口五岭神剑削为四截!
    白面狱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掌中剑,竟然是一口切金断玉的宝物,不由吓得面色一青,他口中怪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蒲天河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招,柴风足下方移,蒲天河却如同神兵天降似的,向下一落,已到了柴风对面,掌中剑向外一吐,点在了柴风前心之上。
    白面狱吓得面色大白,汗如雨下,他喃喃道:“你……不要杀我!”
    蒲天河目光一扫左右,愠道:“你手下这些弟兄,如有一人胆敢无礼,可就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
    柴风颤抖了一下,大叫道:“弟兄们不可乱动!”
    说着频频苦笑,道:“蒲兄弟,你的武功果然高明,我佩服极了,只请你收下了剑,我们再说如何?”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柴风打了一个冷战,翻着一对病眼道:“那么你要如何呢?”
    蒲天河冷冷地道:“我久仰你们当家的华秋水,是本地的一个人物,你快快差人唤他前来!”
    柴风咽了一口唾沫道:“蒲兄你这是何苦……”
    蒲天河剑眉一挑道:“闲话少说,华秋水在一盏茶时间之内不到,可别怪我剑下无情!”
    说时剑尖微微向前一送,已几乎扎透了柴风的中衣,白面狱柴风吓得一连后退了两步,道:“好……好……你的剑,小心!”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白面狱的身手我已经见过了,就差贵当家的华秋水了,你还不着人请他来么?”
    柴风点了点头,转脸向马群中一人道:“张大昆你去一趟。快!快!”
    马客之中,一人应声策马而出,蒲天河见这张大昆三十左右年岁,十分精明的样子,当时冷笑了一声,道:“张朋友,你要快去快回,要是在一盏茶时间内请不出你们瓢把子,这位柴二爷可就没命了!”
    张大昆冷冷一笑道:“你休要逞狂,真要是当家的来到,只怕你小子是吃不了兜着走!”
    白面狱柴风生恐触怒了蒲天河,对己不利,闻言忙大声道:“你就少说几句,快去吧!”
    张大昆冷冷一笑,方自掉过马头,忽然一怔,回身冷笑道:“柴二爷,你放心,瓢把子不请自到,已经来了!”
    众人一齐转身望了去,果然就见远处沙地里,飞快地驰来三匹快马,三马是二黑一白,两黑马在侧,白马居中,三马行驰如风,漠地里带起了大股黄烟,转瞬之间,已来到了近前。
    白面狱柴风苦笑道:“蒲老兄,收回了你的剑,这样子太不漂亮了!”
    蒲天河料他无法逃开,就把宝剑收了回来,柴风立时抖了抖身上,冷笑道:“兄弟,你口口声声要会见我们瓢把子,你可曾看见了?当中那个骑白马的就是!”
    说话之间,三马已到了面前。
    为首那匹白马,猛然唏聿聿长啸了一声,人立双蹄,忽地停住了。
    白面狱柴风赶忙趋前躬身道:“帮主来了!”
    白马上坐着的是一个白面大耳,一身白衣,年岁约在三旬五六之间的中年人。
    这人生就一双长眉,只是一双眸子,却显得太小了一点,薄薄的一双嘴皮上,没有留胡子,乍然看过去,是书生模样。
    可是如果你细细看一看他那双瞳子,却又能发现此人是一个相当工于心计的人物。
    他大模大样地坐在马上,那匹白马,看来亦是一匹相当少见的好马,白马颈边两侧,悬着一双金光闪烁的短戟!
    蒲天河立刻也就知道,这个人定是所谓的“金戟小温侯”华秋水了!
    在华秋水身侧那两匹黑马上,坐着两个二十左右的少年,由两个少年的面貌上看去,二人极像是兄弟二人。
    二少年,每人身上都斜背着一只红色的雕弓,带着一口鱼鳞金刀。
    这三个人,就外貌上看来,倒是三个相当不凡的人物。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定马之后,一双眸子首先落在了蒲天河身上,面上立时现出微微惊愕神态。
    这时那白面狱柴风已趋前,在华秋水身边小声了几句,华秋水连连点头。
    就见他在马上抱了抱拳道:“我手下的人一时无知,开罪了高人,连带着我这主人也是面上无光,朋友,你能海涵一二么?”
    蒲天河想不到这华秋水,居然会如此客套,一时不由得呆了一呆,抱拳回礼道:
    “岂敢,岂敢,阁下莫非就是以一双金戟驰名塞外的华当家的么?”
    白衣人哈哈一笑道:“朋友你太抬举我了!”
    说罢一手按鞍,身子“刷”的一声,如同一片落叶似地落了下来。
    蒲天河见他下马身法,不禁心中微微一惊,暗想到此人果然不愧名盛一时,确是有些身手。
    他因心愤金戟小温侯为霸地方,存心要与他一较身手,这时见他如此客气,不禁有些担心这场架打不起来了。
    其实他这种顾虑纯属多余了。
    因为华秋水此人,是出了名的心辣,此人对人,愈是客气愈是难以猜测。
    这时华秋水下得马来,再次抱拳道:“阁下大名是……”
    蒲天河冷冷地道:“蒲天河!”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点头笑了笑,道:“我手下人归报,得知蒲兄你惯使快剑,一招之间入头落地,真正是骇人听闻!”
    说到此,一双眸子里,射出了的人精光。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帮主你太抬举我了,久仰阁下一双金戟,不亚当年吕布,更是超凡入圣!”
    华秋水面色微沉,冷冷地道:“在下有一点小意见,不知阁下可肯成全?”
    蒲天河一笑道:“在下洗耳恭听!”
    华秋水一声狂笑道:“好!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华某生平最钦佩的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凡是有这种高人过境,在下必定要与他比划比划,长点见识!”
    说到此,一双细目翻了翻,道:“蒲大侠,你是否可以赐教我几手高招,也叫我多长点见识?”
    蒲天河听他如此说,倒是正中下怀,当时抱拳含笑道:“帮主如此抬爱,敢不从命,但请手下留情才好!”
    华秋水嘿嘿一笑道:“岂敢,岂敢!”
    说时两臂一开,后退了几步,冷然道:“取我双戟来!”
    立时就有人把他悬在白马颈前的一双金戟取了下来双手送上,华秋水接戟在手掂了掂,这一双金戟,在阳光之下闪闪放光。
    蒲天河一打量他这一对兵刃,见每一支金戟都足有三尺长短,戟杆粗如核桃,戟首的月牙刃,却是纯钢打成,和顶尖的锋头,皆是白色,冷森森的极为锋利!
    这种兵刃,一经施展开来,丈许范围之内,可不容易进身,而且它可以当棍、剑、拐来使用,是很难对付的一对家伙!
    华秋水双戟在手,哈哈一笑道:“蒲朋友,我们可有话在先,华某对于兵刃上,最是鲁莽,万一要是伤着了阁下哪里,尚望海涵一二!”
    蒲天河冷笑了一声,道:“彼此,彼此,在下也是一样!”
    华秋水又点头道了声:“好!”
    他身子向前迈进了五六步,众人全数的都向后退开,正中突出了大块的地方。
    蒲天河右腕一招,已把长剑抽出,宝剑往胸前一抱,目注正前方,道了声:“帮主请!。
    这时那两匹黑马上的一双少年,忽然自马身上腾身而下,一左一右地落在了华秋水身后左右。
    这种情形,蒲天河就不大明白了。
    他微微怔了一下,皱眉道:“怎么,二位朋友,也要一齐来凑热闹么?”
    华秋水回头看了一眼,呵呵笑道:“我还忘了为好朋友介绍一下!”
    说时手指身后二人道:“他们两个,乃是我结拜的一对小兄弟,人称‘神手金弹’赵氏兄弟。”
    蒲天河冷冷抱拳道:“失敬了!怎么贤昆仲也有意下场子玩玩么?”
    华秋水笑道:“朋友你说笑了,他二人乃是心中好奇,每当我对敌之时,皆立身后,无非是想学一下敌我高招,蒲兄要是如此见疑,可令他二人退下就是。”
    蒲天河冷冷地道:“不必了,华帮主有如此忠心的一双拜弟,实在是难得了!”
    华秋水一对金戟,在当空“当”的一声交磕,身子猛然已袭了过来,一声断喝道:
    “华某开罪了!”
    话声一落,左手金戟由下而上,长虹贯日,“呼”一声猛然撩出去,直向着蒲天河面门之上撩去。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阁下好快的手法!”
    掌中剑向外一分,用剑尖点着了他的戟首,向外一滑,反退为进,直向华秋水面门上刺了下去!
    华秋水右手金戟向外一磕,戟首一偏,想用它去锁蒲天河掌中的剑,可是蒲天河早已料定他会有此一手,宝剑向外一抽,紧跟着左手剑诀一领,、‘刷”的一剑猛劈了出去!
    这一剑快到了极点,剑刃之上,带出了一阵轻啸之声,又快又疾,直向华秋水肩上劈了下来!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想不到对方剑术上,竟有如此高超的手法,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口中叱了声:“来得好!”
    就见他双戟猛一交叉,以之在地面上用力一点,身子霍地拔了起来。
    众马客看到此,暴雷也似地喝起好来。
    华秋水身子向下一落,一双金戟搂头盖顶,直向蒲天河两肋上劈了下来。
    二人这一交上手,转眼之间,已是十数个照面,比之方才白面狱柴风自是不同,直把四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因为华秋水一双金戟上,据他们所知,是没有人能在他双戟之下走过三个照面的,眼前这个姓蒲的,居然和他对拆了十几个回合,而且丝毫也没有现出败象来,。这种情形,众人怎能不大为惊奇?
    忽然,华秋水左手金戟直刺而来,蒲天河身子向下一矮,华秋水身子一翻,右手戟跟着翻刺而来。
    这是他“连环双打”的手法,极为厉害。
    可是蒲天河却是有意要诱使他如此近身,要在这一式身手下,使他出丑!
    金戟小温侯身子一腾过,忽然觉出不妙,因为他手中施展的是双戟,凡是使一双兵刃的人,除了匕首之外,都应切记不可贴敌大近!
    华秋水是明白这一点的,当时见状,足下一个倒退,正待腾身退出,蒲天河一声叱道:“帮主,你慢了一步!”
    一口冷剑当头直上,华秋水左手金戟向上一举,这当口,他右手一阵炎热,那支金戟,已被蒲天河抓了个正着,华秋水忙用力一夺。
    这时候蒲天河有手长剑向外一点,直顺着他左手戟杆直削了下去,口中叱道:“撒手吧,华帮主!”
    华秋水倒是真的听话,手一松,左手方天戟,已到了对方手内。
    蒲天河一声笑道:“华帮主承让了!”
    话声一敛,已翩然翻身而出。
    可是就在这时,却听到两声喝叱,蒲天河身子方一落下,耳中就听得弓弦一响,两粒核桃大小的金色弹丸,直向着自己面门上打来。
    蒲天河掌中剑向外一磕,“当当”两声,把一双金丸磕在了一边。
    可是弓弦连续又响了几声,更多的金色弹子,自两侧飞来,却见那赵氏兄弟,各人站立一边,一手张弓,一手发弹,手法奇快,金弹子,如同雨点似地直飞过来。
    蒲天河一连打落了十数枚,可是对方二人交接着打出,手法奇快,蒲天河竟是不易招架。
    他一连打落了十五六枚,可是对方弹丸,却是有增无减,一粒比一粒炔,一粒比一粒沉实。
    场内那个金戟小温侯华秋水,竟然不以为耻,手挥着那支独戟,连声叱道:“左!
    左!右!右!”
    随着他的指挥,赵氏兄弟的金弹子打得更猛了。
    蒲天河不由一声大吼道:“无耻的东西!”
    他一压手中剑,正想拼着危险,腾身而近,先下手把那个华秋水伤了再说。
    就在这时,一人呵呵笑道:“这种打法可不高明!”
    紧接着,一个乱发老人自一边腾身而入,就见他一双大袖一阵乱舞,把打来的金丸悉数都收在袖内。
    华秋水大吃了一惊,再一看老人的脸,更不禁吓了一跳,口中大声喝道:“停!停!”
    赵氏兄弟闻声收弓,退后一边,蒲天河也吃了一惊,再看来人,原来是自己那个宝贝师父木尺子。
    这时就见木尺子呵呵大笑了两声,手指着华秋水,道:“好小子,十几年没有见你,竟然连我老头子都不认得了。好!好!”
    华秋水上前两步,细瞧了瞧,忽地拜倒道:“原来是木老前辈,后辈失敬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得了得了,不知者不为罪,快请起来吧!”
    说时上前一步,双手把华秋水扶了起来,华秋水转首望着蒲天河,呆了一呆道:
    “这位莫非……”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不介绍,你自是不知道的,此乃我一个后辈,勉强算是我一个徒弟吧,为什么勉强呢,因为他武功高强,我实在已不配再教他,可是他一定要执弟子之礼待我,我只好答应下来了!”
    说罢目视左右,又自嘻嘻笑了起来。
    华秋水耐着性子听他说了这一套道理,忙自回身向着蒲天河,道:“原来是蒲少侠客,方才真正失敬了!”
    说罢回头对众人道:“这位木尺子,乃是我多年前的救命恩人,这位蒲少侠乃是他的弟子,你们还不下马见礼?”
    众人闻言先是一怔,遂纷纷下马,由白面狱柴风代表众人,向着蒲天河一拜道:
    “不知之罪,务请海涵!”
    蒲天河忙自回礼道:“不敢,不敢,在下也实有失礼之处!”
    这时华秋水走上前来,对着蒲天河笑道:“少侠客好俊的一身功夫,在下今日真是大大地出了丑了!”
    蒲天河窘然笑道:“赵氏昆仲的连珠弹才叫做绝呢!”
    华秋水哈哈一笑,此人倒便是一个十分达观之人,方才之事竟能丝毫不介于怀。
    这时他走到了木尺子身前,微微笑道:“老前辈何时又到咱们这种穷地方来啦!”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说来话长,反正来了就是了!”
    华秋水向着一边的骆驼商客看了一眼,长眉微挑,道:“你老人家既来,怎不带个信给我,如何与他们骆驼客商走在了一道?岂非是舍近求远!”
    木尺子点头笑道:“行!有你这句话,可见得你为人还不算坏,我只是怕麻烦你罢了!”
    华秋水哈哈一笑道:“哪儿的话,老前辈这是上何方去?”
    木尺子顿了顿,轻声道:“华兄弟,你莫非不知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
    华秋水怔了一下,道:“为了哪……个?”
    木尺子把头靠得更近了一点,小声道:“为我那一批钱!这事情你还不知道么?”
    华秋水立时神色一变道:“哦……不过,那绿匙……”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已在我身上!”
    华秋水更不禁怔了一下,遂大声笑道:“此去千佛洞那地方,我最是熟悉,老前辈又不是外人……”
    说到此,大声对手下喝叱道:“来呀!给二位带马!”
    说罢,回头对木尺子及蒲天河抱拳道:“来到这里,遇见了我,就是华秋水的客人,木老前辈同蒲兄弟,请万万不要客气,先到寒舍里休息一两天,一切由我负责就是!”
    蒲天河正不知如何是好,木尺子呵呵笑道:“既如此,只得打扰了!”
    蒲天河暗怪木尺子未免太大意了,可是转念一想,此老虽是外面呆憨,可是内心却是有他的主意,他既答应,必有他的道理。
    当时只得含笑抱拳道:“这样岂非太打扰了?”
    华秋水哈哈一笑,道:“兄弟,你这就见外了,我华秋水生平最爱交朋友,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更何况木老前辈昔日还是我大恩人,就是没有这件事,凭着兄弟你这一身功夫,我也要深交你这个朋友!”
    说罢又热烈地执起蒲天河一手道:“兄弟,日子一久,你就能知道华秋水的为人了!”
    说时,已有一汉子牵来了两匹黑马,华秋水双目一瞪道:“此坐骑岂是二位高人所能骑的?”
    说到此,忽地转身,把他自己所乘的那匹白马拉过来,送到木尺子面前道:“老前辈请暂时以后辈这匹火雷驹代步吧!”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也好!”
    说着身子一翻,已骑在了马背上,华秋水又转向柴风道:“柴二弟,你那匹沙中虎请暂时供蒲少侠乘骑一程如何?”
    柴风立时拉马上前,道:“原该如此,帮主不必再关照了!”
    蒲天河倒是不大好意思,连连谦逊不受,木尺子见状哈哈笑道:“得啦!这也是人家的好心,上来吧,这可又比骑骆驼舒服多了!”蒲天河点头道:“在帐篷内,还有一些行李,我去取来再走不迟!”白面狱柴风笑道:“少侠客不必担心,这点小事交给我就是了!”
    蒲天河只好上马点首道:“失礼,失礼!”
    华秋水这时也翻身上马,对手下众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数十名马客答应了一声,一路策驰如风而去!
    这时那几个骆驼客,见木尺子及蒲天河要走了,皆赶来跪地叩头,木尺子呵呵笑道:
    “你们放心走吧,金戟小温侯他是我老人家的好朋友,以后你们放心走,绝不会再有麻烦了!”
    几个骆驼客人连连磕头告谢而去,华秋水微微笑道:“老前辈是怎么与这几个人走上一路的?”
    木尺子哈哈笑道:“路大远,我老人家又没有骑马,只好先将就一下了,倒是你们以后可别老找他们这些小商人下手,有钱的多得很,欺侮他们这些穷光蛋,实在没什么意思!”
    华秋水连连点头道:“是!是!”
    木尺子一面策马,一面又道,“这一次我老人家要是拿到了钱,就送你几个,也省得你老是于这一行!”
    华秋水面泛微笑道:“是!是!”
    随后他忍不住趋前问道:“老前辈这笔财富要是到手,总数大概有……”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总有个千把万两金子吧,还不算旁的东西!”
    华秋水一双瞳子张得极大道:“哦……千把万两金子!”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这还是最少的估计,你想想,天竺国的国上存下来的,钱还能少得了吗?”
    华秋水头上红筋直现,连道:“是!是!”
    木尺子在马上头摇身晃道:“黄金、白银、宝石猫儿眼翡翠玛瑙……哈!堆得满满的!”
    蒲天河见他如此暴露,大不以为然,忙点醒他道:“这只不过是个揣测而已,事实上有没有还成个问题呢!”
    木尺子一翻眼皮,嘻嘻笑道:“成问题?一点问题也不会有呀!徒弟,东西一到手,我们师徒可就是举世最大的富翁了!”
    说到此,在马上宏声大笑了起来。
    华秋水也点了点头道:“老前辈猜测得不错,这批东西是一定不会错的,这多年以来,不少天竺人到哈拉湖那边去,据说他们也是想找这一批遗失的巨宝!”
    木尺子冷冷笑道:“跑断了他们的腿也找不到!”
    华秋水献媚的笑道:“我想此事,只有老前辈一个人知道了,再说纵然有人知道,无有那柄绿玉匙也与事无补!”
    木尺子哈哈笑道:“这就是了,这批钱不到手,总是一个心病,所以我下了决心,这一次非得到手不可!”
    说到此,忽然皱眉叹了一声道:“不过,就是那地方不大好找!”
    华秋水嘿嘿笑道:“老前辈,你放一万个心,只要你老人家告诉我地方的名字,包在我身上了!”
    木尺子微微一笑,道:“好,这样你真是我的大恩人了!”
    华秋水在马上弯身道:“老前辈要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说话间三人已行出了十数里之外,眼前是一片浅阔的沙漠,华秋水手指前面道:
    “再走一程也就到了!”
    一言甫毕,忽见两个头缠白布的汉子,各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风驰而来,霎息之间,二马已至近前。
    两匹马上,那两个汉子,衣着古怪,皮肤赤红,不像是汉人,四只眼睛,在三人身上转了一眼,遂风驰电掣而去!
    华秋水大怒,叱道:“什么人,还不与我滚回来!”
    说着掉转马头就要追去,木尺子却伸手拦住他道:“算了,追个啥劲!”
    华秋水怒冲冲地道:“这些蒙古人,愈来愈不像话了,如非是那个女人背后替他们撑腰,他们焉敢如此横行!”
    木尺子呆了一下道:“你说的是春夫人?”
    华秋水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老前辈也晓得她?”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还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这个女人可是一个不好缠的人物!”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冷冷一笑,道:“老前辈你放心,这地方还不是蒙古,不是她的地盘,她还凶不起来!”
    木尺子皱了一下眉道:“怎么,她人也在这里?”
    华秋水怔了一下,道:“老前辈莫非还不知道?这女人已在哈拉湖停顿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她有什么事,在此一直留连不去。”
    木尺子闻言呆了一呆,回头看着蒲天河呵呵笑道:“小子,听见没有?有好戏看了!”
    蒲天河自从随着华秋水一路行来,总认为这华秋水如此热忱,绝非安有好心,偏偏木尺子竟似无知,一路之上居然与他有说有笑,丝毫也不防他,心中不免暗暗为此行担忧!
    这时一听春夫人也在此,不禁心中一动,道:“莫非她也是为这批钱财而来?”
    木尺子点了点头,哈哈大笑道:“这还能错得了?好吧,这一次我们得好好较量较量了!”
    金翰小温侯华秋水脸色微微一变,道:“老前辈你怎么知道,她也是为此而来?”
    木尺子冷笑了一声,目光注视着华秋水道:“这还能错得了,这些人一听见‘钱’,谁不眼红?不过……不是我老头子说一句自大的话,连蒋寿老儿那么厉害的人,想打我的主意,尚且不成,就更别论其他人了!”
    华秋水面色一红,嘿嘿笑道:“你老说得极是……不过,老前辈,春如水这个娘儿们,可不是一般女人,听说她手底下很有几个厉害的人,老前辈你还是要防上一防才好!”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现在来到了老弟你的地盘上,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吗!莫非老弟你连那儿个女人都斗不过不成?”
    华秋水面色一红,道:“老前辈请放宽心,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说话之间,眼前已来到了一片绿洲。
    这里有一道修长的带水,杨柳儿青青,所谓“春风不度玉门关”,大概美丽的风景,也就到此为止了。
    是时,驰来了几匹壮马,老远有人叫道:“帮主回来了?”
    华秋水向木尺子、蒲天河抱拳道:“二位请下马,地方到了!”
    木尺子看了一下附近,一座座羊皮篷,少说也有三四百座之多,数百匹壮马,都在溪边饮水,这就是大熊帮的老巢穴了!
    三人把马交与来人,由华秋水亲自带路,向前直行去,却见那些羊皮帐篷正中,搭建有几座坚实的平房,可能就是帮主等几个有数的头目所居之处。
    华秋水把二人带进了正中一间广宅,进门就见正门立有一方大匾为:“聚义厅”。
    木尺子和蒲天河进入该厅,见厅内设置堂皇,四周悬挂着无数皮裘,另立有十数个兵器架子,正中一张太师椅上,覆盖着一方大白熊皮,是为帮主华秋水所坐之处,另外还没有二十把金交椅,分列两侧,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小朝廷一样。
    华秋水请二人落座后,有人送上茶水。
    小歇之后,华秋水又亲自陪着二人来到已为二人整理出来的住处。二人被安置在一间舒适的石室内,室内设有两张单人木床,并生有一盆熊熊的炭火。
    中饭华秋水为此大张筵席杀鸡宰羊,二人饱食了一顿,在房中睡了一个午觉。
    约莫快到黄昏的时候,华秋水亲自来访,见面之后,华秋水微微笑道:“后辈已备下了几骑快马,老前辈是否有意先去看看地方?”
    木尺子想了想,笑道:“你真想得周到,我们就先去走一趟,只是如此岂不是太劳累你了!”
    华秋水哈哈笑道:“老前辈不要如此说,能有机会为你老服务,实在是光荣的事情!”
    木尺子皱眉道:“此去哈拉湖,只怕路途不近吧?”
    华秋水笑道:“前辈大可放心,路上用物都不缺少,顶多明日也就可以回来了!”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华帮主带了多少人去?”
    华秋水眉头微皱,道:“我因怕与那春夫人路途遭遇,所以打算多带些人去,少侠以为如何?”
    蒲天河一笑道:“此事人多了反倒不妙,以小弟见解,不如只华兄及愚师徒三人足够了!”
    华秋水想了想,笑道:“也好,不过路途之上琐事不少,多带两个人去也是好的!”
    木尺子点头笑道:“可以,可以,我们这就走吧!”
    华秋水遂转出料理了一番,回来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上路吧!”
    木尺子与蒲天河走出室外,果见几匹马都备好了,除了华秋水以外,尚有白面狱柴风和另外一个黑瘦的小子同行。
    蒲天河自然未把这三个人看在眼中,也就不以为意,这时沙地里吹过来阵阵寒风,一轮红日垂挂西天,前望沙漠地里一片浩瀚,可以预期,此行是非常艰苦的!
    木尺子翻身上马笑道:“快走吧,时间可真不早了!!
    蒲天河等也相继上马,一行人马直向沙漠地里行去。
    一路之上,木尺子情绪极高,他向蒲天河笑道:“有一天我发财了,我要在沙漠里,盖出最大最美的宫殿,我老人家也要好好享受一番了!”
    说着仰天狂笑了一声,遂又道:“春如水那个女人,妄想以她的财富独霸西北,未免太可笑了!”
    话声方完,就见一边浅草丛中,泼刺刺驰出了两匹红马,马上所坐的,仍是那两个头缠白布的蒙古人。
    这两个蒙古人匆匆向众人看了一眼,放马就跑,木尺子忙向华秋水使了个眼色,摇头道:“不要理他们,看他们又能如何!”
    白面狱柴风望着两个蒙古人的背影道:“看样子,这两个小子分明是踩我们的盘子来的!”
    木尺子嘻嘻笑道:“他们是得不到什么的!”
    五匹马随即放蹄狂驰,这一路狂驰,到了当晚,已到了“哈拉湖”附近。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勒马前望道:“那春如水听说就在附近扎营,我们别瞎打误闯;走到了她们窝里可就麻烦了!”
    蒲天河闻言,立起向远方望了望,果见不远处,有灯光闪烁,就点了点头道:“不错,这附近是有人住!”
    木尺子摸了一下头,道:“这时候我还不想见这个女人,我们绕着走!”
    华秋水就笑指着随行而来的黑瘦小子道:“这小子外号人称地老鼠,附近地方他没有不熟的,叫他带我们走,准没有错的!”
    说罢用土语叽哩呱啦地说了几句,那地老鼠就带头催马直向前行去。
    这小子果然是精得很,竟然在附近沼泽里找到了一条小路,五匹马就顺着这条小路直行下去。
    前行约有半盏茶之久,似乎还没有行出这片池沼,人马行走其中,都感到无比痛苦,蚊子又多,野草芦苇都长得极长,拂在人马身上,很不是一个味儿。
    忽然,前面带路的地老鼠勒住了马,回头苦着脸说了几句。华秋水呆了一呆。
    木尺子就知道不妙,道:“怎么,行不通了是吧?”
    华秋水面色微红道:“这条路本可通出去的,只是前些日子下了一场豪雨,此刻是行不通了!”
    说着用手拨开附近芦苇,用马灯向外照了照,果然灯光照处,全是汪汪一片水面。
    这种池沼最是难行,水浇处固是不过足踝,可是深的地方,却是可陷落人马,人马行走其间,真要特别的当心,一个不慎,陷落泥泞流沙,任你有再好武功、也是莫能为力!
    无可奈何之下,五个人只好掉转马头,正要退道而行,忽然,一道匹练似的灯光,直照了过来,一人高声叱道:“无赤莫里!”
    这是当地一句土语:意思是在问:“什么人?”
    地老鼠立时回了一句,遂见苇草一阵响动,行来了一面木排,排上立着两个矮壮的汉子。
    这两个汉子,一面划筏过来,其中之一,竟自连声地吹动口笛,传出了一片嘟嘟之声。
    白面狱柴风口中骂了一句:“妈那个巴子的!”
    说着自马上腾身而起,已落在了木筏之上。
    两个汉子见状,一齐拔出了腰刀,可是白面狱柴风身手自是比他们快多了。
    就见他双手向外一探,已双双把这两个汉子打得飞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入沼泽之中。
    如此一来情势大变,只见四下里,一连射来了十数道灯光,口笛连天,乱作了一团!
    华秋水哈哈一笑道:“老前辈与蒲少侠休要出手,容我来对付他们就是!”
    说时,已有十几支弩箭射了过来,皆为诸人打落在地!
    木尺子在马上呵呵笑道:“这倒是热闹得很,这个架不打看来是不行了!”
    说时这位有“老少年”之称的武林怪老,身子陡然自马背上拔了起来,如同一只巨鹰似的,已落在了一面木筏之上,就见他双袖一挥,已把木筏上两名汉子打了下去。
    木尺子怪笑了一声道:“这种酒桶饭袋,也敢聚众行凶!”
    蒲天河这时也奋身跃上了另一排木筏之上,这群人物,哪里能是他的敌手,不刻已把对方之人,杀了个落花流水。
    如此一来,四周来的快筏,只敢在旁观望,却不敢再向前行了。
    蒲天河奇怪地问木尺子道:“奇怪,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一言甫毕,只听得铜锣当当一片响声,一艘平底快船,在水面上如飞而来。
    小船是全白色,而且搭着一个十分洁净的棚架,看过去甚是爽目,在船头地方悬有两盏明灯,灯下各立着一个玉俏的少女。
    另外在船头立着一名头缠白布的汉子,手中当当不住地敲着铜锣,一路疾行过来。
    这时蒲天河、华秋水等五人,已站立在一处,这艘快船箭也似地来到了近前,忽地在池面上停住。
    就见左面灯下那个少女,娇声道:“来人之中,可有一位是木尺子木老前辈么?”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就是老夫,小姑娘你有何差遣?”
    那少女闻言呆了一呆,欠身为礼道:“原来你就是木老前辈,真正是失敬了!”
    说罢流目四侧,娇声说了几句,那环峙左右的无数木筏,全数地退了下去。
    瞬息之间,这大片他沼里,仅仅剩下了二女所乘来的那一艘白色快船。
    先前发话的那姑娘,遂含笑道:“这些都是当地的土人,家师因为看他们忠实勇敢,特地召集了他们数百人,在此略作训练,预备再过月余,好把他们送到蒙古‘寒碧宫’听候差遣,想不到竟然开罪了老前辈,真正是失敬了!”
    木尺子面色一白,冷冷地道:“这么说小姑娘,你师父就是春夫人了?”
    少女欠身道:“正是家师。”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这可是巧得很,夫人现在何处,可容我们拜见么?”
    少女掩唇微笑道:“拜见却是不敢当,家师因听方才归报,已猜知是老前辈到了,故此命我二人前来迎接各位。”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令师真是料事如神,恭敬不如从命,还没有请教二位姑娘芳名怎么称呼?”
    少女一笑道:“我名吴瑶青,这是我师妹斐芳。”
    说到此,那双灵活的眸于,向着蒲天河看去,面色含羞地道:“这位想必是新领五岭神珠的那位蒲大侠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姑娘真是无所不知了!”
    吴瑶青格格一笑道:“前数月家师归告,在天山道上见识了几个神奇磊落的少年男女,其中就有蒲大侠在内,因为家师形容过阁下面影,是以小妹一望即知……”
    说着目光又一瞟华秋水,秀眉微皱道:“这位莫非就是娄……”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冷冷一笑道:“猜错了,在下姓华,华秋水,我们是邻居。”
    吴瑶青怔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大熊帮主,失敬!各位请登上小舟,容我姐妹护送一程如何?”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姑娘你伶俐口齿,较令师亦有过之,真正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如此说,我们有劳了!”
    说罢纵身上舟,华秋水留下地老鼠看住马匹,自己和白面狱柴风也登舟上去。
    吴瑶青笑道:“你们的马放心,我会命人好好照料,这位朋友如不便登舟,我们自会好好招待他就是。”
    说罢举了一下手,船上两名汉子,即掉过船头,在浅水面上如飞而去!
    原来这种小船,是专供在他沼浅水流沙上行驶的一种特殊船只,行驶之时,并不是用篙或桨,而是用一种像钉把似的东西,在浅水泥地里拉拖行驶,由于船底平滑,故此行驶甚快!
    蒲天河暗忖这春如水果然是一个不凡的人物,只看她在此地的这种排场,已可想而知了。
    小船在两个壮汉的行驶之下,箭也似地穿过了这片池沼,即来到了一个大湖。
    那位一直未曾发话的斐芳,忽然含笑道:“这就是哈拉湖,各位大概也是要来这个地方吧?”
    吴瑶青却用眼睛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各位骑马行走池沼地,实在是一大失策,这地方如没有像我们这种特制的划舟,是寸步难行的。”
    说话之时,就见不远处水面上停着一艘极大、极为豪华的大船。
    那大船,全被漆成了红色,虎头双桅,其上灯光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小船尚离得甚远,已可听见大船上不辍的弦歌之声,十分悦耳!
    吴瑶青手指大船道:“这就是家师的座舟,因初来此地,不易建居,家师暂时就住在这艘‘北风’船上!”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令师真会纳福!”
    说话时,但见大船上,已似有了动静,船舷两侧,立有七八名彩衣少女,各人手中持着一面灯笼。
    这两列少女正中,一张靠椅之上,坐着那位鹤发红颜,雍容华贵的春夫人。
    木尺子和蒲天河以前见过此人,倒不足为奇,华秋水和白面狱,不由吓了一跳。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这个女人,想象中对方不定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物,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雍容华贵的一个外貌!
    小船已靠近了,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失礼,失礼!
    说时已拔身而落在了春夫人那艘大船之上,蒲天河等三人陆续也登上了大船。
    那位华贵的春夫人,离座下来,向着木尺子笑道:“木大哥,你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呀,你看,让我失这么一个大礼,多失面子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老妹子,你真会做人,失面子的应该是老夫,哪能轮得着你呢?”
    春夫人一双眸子,向着蒲天河一瞟道:“唷!这不是蒲少侠么?”
    蒲天河微微抱拳欠身道:“后辈参见夫人!”
    春夫人唇角荡起了一个微笑,如非是她那一头白发,看过去真像是一个三十许的美丽少妇。
    她轻轻走到了蒲天河身边,由上自下看了一眼,浅笑了笑道:“少侠此行,也是为了木大哥的事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正是。”
    春夫人微微一笑,温和地道:“什么事,可否告诉我这个局外人听听?”
    蒲天河微微一笑,目放精光道:“我想世上无有夫人不知道的事情,夫人又何必明知故间呢?”
    春夫人一双细肩微微一翻,却发出了一声媚笑,面色泛出一片晕红,道:“真有你的,我想西北道上,敢对我如此说话的,只怕还不多。是不是,大哥?”
    说时,目光向着木尺子望去,木尺子哈哈一笑道:“那还用说吗!连我老头子见了你也要胆寒三分呀!”
    说罢嘻嘻哈哈狂笑了几声,手指蒲天河道:“我这个徒弟脸皮嫩,夫人,你可别欺侮老实人呀!”
    春夫人微微惊愕地道:“什么!蒲少侠竟是你的弟子?”
    木尺子哈哈怪笑道:“怎么,你以为不配是不是?”
    春夫人微微一笑,目光遂又向一旁的华秋水望去,她点头笑道:“金戟小温侯,华帮主,久仰,久仰!”
    华秋水闻言一惊,直直地看着对方不语,春夫人冷冷一笑道:“帮主可是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大名是不是?”
    说罢,又笑了笑,回头瞅了蒲天河一眼道:“这个小伙子话说的不错,这个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不过华帮主……”
    说到此,目光就像是两道冷电一般,在华秋水和柴风二人身上一转,冷冷地道:
    “听我手下归报,贵帮对我们蒙古人很不友善,我们已有六名弟子,丧命在贵帮手下,这件事,现在我倒要请教华帮主一下了!”
    华秋水面上一红,冷冷笑道:“只怕夫人误信谣传,这是无有的事情!”
    春夫人格格一笑道:“误信谣传么?只怕未必!”
    说到此,缓缓举起一只玉手来,向着远处平空一抓,只听见“哗啦”一声水响,在水面上蓦地飞起了高有两三丈的一个大水柱。
    木尺子呵呵笑道:“夫人好厉害的气波功夫。佩服!佩服!”
    春夫人目光一瞻木尺子,含笑道:“大哥见笑了,不过这气波功夫,我一直没有搁下就是。”
    说到此又冷冷一笑,望着华秋水道:“帮主如自认有此功力,才能与我为敌,否则我春如水虽是在贵帮势力范围之内,却也不会容你们欺凌!”
    华秋水早已为她这一手超然的气波功夫,惊吓得目瞪口呆。
    当时见状,苦笑了笑道:“夫人你太多虑了!”
    说罢,心中确实不是个滋味!
    这时湖水吃春夫人如此一来,撼起了极大的波澜,连带着这艘大船“北风”号,也前后动荡不已。
    木尺子哈哈大笑道:“如此平静的湖水,吃夫人如此一闹,未免太煞风景了!”
    说罢,上前一步,双手直直地伸出,向着湖波上微微按了按。远处湖波立时压下了许多,木尺子闷声不响,“双手再次抖动了一下,就连足下的大船也稳住不再动荡了。
    春夫人面色微微一变,冷冷一笑道:“木大哥,你的十指声波功夫原来也不弱啊!”
    木尺子收回双手,低笑了笑道:“有夫人表演在先,就显不出我这两手的高明了!”
    其实明眼人眼中看来,木尺子这一手功夫,看似无奇,其实却是较春夫人那种“百尺打浪”难多了。
    春夫人忽然一笑道:“识顾说话,竟忘了请各位坐了!”
    说时回头对一双婢女道:“给各位献茶!”
    四人道了叨扰,各自落座。须臾,小婢献上了香茗,木尺子呷了一口,微笑道:
    “不知夫人宠召,有何见教?”。
    春夫人淡淡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语,木大哥请赐告你此行的目的,也许我尚能助你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木尺子手捋银须,哈哈笑道:“怎敢在劳,此事有我师徒已足够了!”
    春夫人呆了一呆,一只玉手在几上轻叩了叩,道,“大哥,你可知这哈拉湖左边百里之内,已是我春如水的私产了么?”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木尺子不由顿时一呆。
    春夫人微微一笑道:“我说此话,也许各位难以置信,不过,我有证明!”
    说罢轻言唤道:“瑶青,把我的地契拿来。”
    她身后的吴瑶青答应了一声,立时转身而去。须臾,取来一个皮筒。
    春如水由皮筒内抽出了一张桑皮纸,向着木尺子一笑道:“大哥可要过目否?”
    木尺子气得脸色发白,道,“正要拜阅!”
    春夫人微微一笑道:“好!”
    就见她信手一抛,那张桑皮纸,四平八稳地飘在了木尺子眼前,然后慢慢落了下来。
    木尺子一伸手接过来,这时蒲天河等三人也凑了过来,就见木尺子慢慢打开那张桑皮纸,纸上画的是一幅显明的界线图,正中用红笔写着“春界”两个大字。
    其边并附有一张契约,大意谓此一地带已为春如水以纹银二十万两,购得合法权益,并有当地官府的大印为凭!
    要按照这张图上看,整个的哈拉湖以及附近百里方圆,几乎全是春如水的私产了,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朋友,现在也许你该明白,我春如水并不是多事了吧!”
    说到此,又冷冷一笑道:“大哥,在我的地方,打死了我的人,我们又从无仇恨,这件事要是告之天下武林同道,只怕对于大哥你面上有损吧!”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春如水,人道你足智多谋,今日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你用在我老头子身上,未免过辣了一点!”
    春如水摇摇头道:“老大哥,所以说你这就错了。”
    木尺子小眼一翻,头上青筋暴跳道:“什么错了?”
    春如水呷了一口香茶,一双手交叉在胸前,嘻嘻笑道:“大哥,不要失望,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如果大哥你同意把所得的财产分我一半,那么这件事仍然是非常圆满的!”
    华秋水却在一边忍不住冷笑道:“老前辈,这件事万万是不能答应她的!”
    春如水目光一寒,冷冷地道:“华秋水,这里没有你插口的地方,这件事解决之后,我们还有点事情要谈谈!”
    华秋水怒目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春夫人发出了一阵狂笑,笑声一敛,断然道:“帮主你不要忘了,你们所盘踞的地方。也是我的私产!”
    华秋水猛然站起来,厉声道:“胡说!”
    木尺子忙摆手道:“老弟你先坐下来不要慌!”
    说罢转头向着春夫人一笑道:“夫人既是这地方合法主人,钱财自当全数归夫人所有,又何必要分我一半,此事老夫倒有些不明白了!”
    春夫人格格一笑道:“木大哥你又何必来这一套?老实说这百里内外,我早已勘察过了,丝毫也没有所获,否则也不会对你如此委屈求全了!”
    木尺子点头笑道:“这就是了,那么你既无所获,又怎知我必有所获呢?”
    春如水怔了一下,面色微变道:“老大哥,你这就未免太不诚实了,十五年前,湖底沙盘,据说只有你一个人见过,绿玉匙又是你取去的,此事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木尺子哈哈大笑,笑得声尽力竭,春如水面色一沉,冷笑道:“你以为此事可以置之一笑吗?”
    木尺子笑声一停,大声道:“夫人你受骗了,湖底沙盘乃蒋寿所见,我连影子也没有看见呀!至于绿玉匙……”
    春如水冷笑道:“莫非不是你拿去了?”
    木尺子嘿嘿冷笑道:“夫人,这就是你不对了,记得在天山道上,你索借未逞,你竟然暗施无极指波,把绿玉匙在匣内震了个粉碎,此事莫非夫人还不知道么?”
    春夫人似乎想起此事,脸上一红,喃喃道:“这么说,你是一无所知了!”
    木尺子冷笑了一声,道:“我不会知道得比你更多!”
    春如水猛然站起来,走到了船头,两手互扭在一起,冷冷笑道:“此事我不会就这么甘心的!”
    木尺子哈哈笑道:“上当了,如此穷山恶水。沙漠荒地,你竟然肯出二十万两银子来买,真正是发疯了!”
    春夫人回过身来,道:“老朋友,你想骗我不成?”
    木尺子摇头道:“我才不骗你呢,不过这件事我也是不甘心,我非要也踏遍了这附近的山水之后,我才能死心!”
    春夫人冷森森一笑,道:“这么说,你心里还是有一点底了!”
    木尺子哈哈笑道:“好吧,夫人,我们来一个君子协定如何?”
    春夫人此刻真好比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内心一腔热念,全都散了,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没精打采地道:“什么君子协定?”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人心想发财都是一样的,这样吧,如果我找到了那批宝物,不要说一半了,我决定分你两份,我只要一份。”
    春夫人怔了一下道:“何必如此?”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还有下文呢!要是我没有找到,这么吧,夫人你给我十万两银子,这个数目不算多吧?”
    春夫人想了想,微怒道:“天下岂有此理!”
    木尺子又一笑道:“这就是了,我如找出了宝藏,又凭什么要分你一半呢,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是一样吗!”
    春如水想了想,一双冷芒芒的眸子,在木尺子面前望了半天,忽地长叹了一声道:
    “罢!罢!且由你们去吧,我不分你的就是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这是为何,十万两银子在夫人你又算什么呢?”
    春夫人冷森森一笑道:“木尺子,人道你是老奸巨猾,果是不假,我没有沾上你一些便宜,你反倒打起我的算盘来了!岂不可笑!”
    说到此冷笑了一声,目注远方道:“我会去找蒋寿的,这笔钱绝跑不出我的掌心!”
    说罢目光在木尺子等人身上一转,叹道:“你们现在要去何处,我送你们一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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