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锦图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明珠之约
    木尺子几句话,把这个刁顽狡猾的春如水说了个透心凉,她失望之下,才叹息了一声道:“你们此刻要去哪里?”
    一旁的华秋水最担心这笔财富,落入春夫人手中去,此时见木尺子数言,竟然打消了对方的一腔热望,心中不由窃喜不已。
    这时闻言忙望着木尺子道:“老前辈,我们也不必去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老弟,我们既入宝山,总要看一个究竟,这样我老头子也就死了心了!”
    春如水这时心情至为不佳,她真想早一点打发他们走,当时冷冷一笑道:“木大哥,我看你这一番心更不必费了,这地方我已完全找遍了,不会有什么发现的!”
    木尺子拱了拱手道:“谢谢夫人的关照,只是我老头子生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脾气,夫人,如果并不妨碍你的安宁,何妨让我各处走一走呢!”
    春如水面上带出了一种牵强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总还有点老交情,这么吧……”
    她说着目光向着众人一扫道:“老大哥,我给你们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这个时……”
    才言到此,木尺子哈哈笑道:“夫人,十二个时辰大短了。”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好吧,两天的时间,这两天之内,我绝不干扰你们,你们可以自由来去,要是两天之后,你们仍然逗留在这里不定,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说罢,姗姗走到了蒲天河身边,笑向蒲天河道:“蒲少侠,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归途时可否来我这里玩玩呢?”
    蒲天河正要一口拒绝,木尺子却哧哧笑道:“夫人不必关照了,回来以后,我叫他到你这里玩几天也就是了。”
    春如水面色一喜道:“真的?我就要去蒙古了。”
    蒲天河见木尺子竟代自己答应了,一时颇为气愤,可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欠身道:
    “听说蒙族八旗的马赛得很好,弟子倒想前去看一下,开开眼界,只是……”
    木尺子一笑道:“还有什么只是不只是的,你反正没有事,夫人宠召怎能不遵?”
    说时频频使着眼色,蒲天河气得把脸扭向一边,装着没有看见,可是如此一来,却也不好正面回拒了。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我们蒙古,很有几个漂亮的姑娘,老身门下,更有一对孪生的姊妹,生得十分标致,到时我可以为你们介绍一下……”
    说时一双眸子,骨碌碌的,直往蒲天河身上转着,现出了一种无比赞赏的样子。
    蒲天河不由一时俊脸通红,木尺子知道这个徒弟嘴下向来是不饶人的,生怕他说出话来,使春如水下不了台,当时忙笑道:“哈!妙!妙!那太好了,我这徒弟如今还没有成家,夫人要是真能为他说一房媳妇儿,那倒是为我省了不少心事。”
    蒲天河忍不住微怒道:“你老人家不要拿我打趣!”
    春夫人闻言却由不住格格笑了,她伸出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搭在了蒲天河肩上,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道:“小伙子不要害臊,你没有念过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你放心好了,你只要见了我那两个徒弟,保险你心里面满意!”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行了,就是这么一句话吧,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不便多打扰了!”
    春如水这才回过身来,点了点头道:“好人作到底,我就送你们一程好了!”
    说罢举手招呼船上弟子道:“开船去马刺子口!”
    摇船的弟子答应了一声,这艘大船遂起了铁锚,在哈拉湖东向前直驰了去。
    船行时,清风徐徐,四外虽是黑压压的不见情景,可是船内却是灯光眩目,五色缤纷!
    这艘豪华的大船“北风”号,被春夫人布置得极为富丽,地上全是红色的藏毡,两廊悬有蒙族的花环,以及羊角兽头,在这船舱两侧,各置着一具喷金兽,是用纯银打铸而成,打磨得金光闪闪,光可鉴人。
    四人看在眼中,皆不禁暗暗感叹,暗付这春如水真正是会享受,这时春如水拍了一下手,娇声道:“叫歌伎鼓瑟献舞!”
    立时就有二女应了一声,大船内舱,慢帘启处,几个蒙族装束,轻纱拂面的少女,婆娑地舞了出来,另有四个头缠白布的壮男,各人拨动琴弦,几个少女边歌边舞,在舱内穿梭似地来回舞着。
    木尺子望到此,哈哈笑道:“妙呀!妙极,我老头子今天真是大大地开了眼界了,夫人的盛情太不敢当了!”
    春夫人一双媚眼,笑向蒲天河道:“这是为了招待蒲少侠,可不是为了你!少侠,你喜欢我们的音乐么?”
    蒲天河面色微红,道:“弟子对于此道,实在识浅得很!”
    春夫人颔首道:“你以后会欣赏的!”
    歌舞声中,这艘大船“北风”号已驶出了哈拉湖,船头一声呜锣,大船停住了。
    春夫人举了一下手,歌舞暂停,她站起身来,向着木尺子点头笑道:“老朋友,祝你发财,如果你在预定时间之内不走,可别怪我这主人要下逐客令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谢谢夫人的关照,两天时间足够了!”
    春如水目光视向华秋水及柴风,点了点头道:“我走之前,是要去向二位辞别的!”
    华秋水抱拳嘿嘿一笑道:“敝人恭候!”
    春如水冷冷一笑,目光一扫身后二女弟子道,“瑶青、芳儿送客!”
    吴瑶青及斐芳各自答应了一声,她二人把船边侧门推开,向着四人一欠身道:“请!”
    木尺子抱拳道了声:“打扰!”
    遂见他身形腾起,已然落在了岸上,随后是蒲天河以及华。柴二人,四人陆续上了岸边,正要转身而去,却见窗门开处,露出春如水白发粉面的一个头来;道:“蒲少侠,不要失信于我哟!”
    说时随手丢来一物道:“接着!”
    蒲天河不知何物,信手一接,见是一串亮光闪闪的珠子,春如水笑道:“你来时,我如果已去了蒙古,你可径自去‘寒碧宫’找我,有这串珠子为证,可直接入见,不会有人阻拦你!”
    蒲天河呆了一呆,大船遂自徐徐掉转船身缓缓返回,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交上桃花运了!”
    华秋水也笑道:“这老婆婆如此大的年岁,却仍然……”
    说到此,目视蒲天河,似乎不便再说下去,只低头笑了两声,白面狱柴风却哈哈笑道;“蒲大侠,该恭喜你了!”
    蒲天河眸子一翻道:“你们少打趣我!”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时间有限,我们办正事要紧!”
    蒲天河忍不住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莫非不知我不想去么?”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傻小子,这是我老人家的缓兵之计,你连这个也不懂呀!
    到时候你爱去不去,谁又管得着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我蒲天河生平从不轻诺,答应了人家,怎能反。悔!”
    木尺子一呆道:“这么说,你是真要去蒙古了?”
    蒲天河点了点头冷冷笑道:“她那寒碧宫也不是龙潭虎穴,怎地就去不得?”
    木尺子忽然眼珠子一转道:“好!好!你就去一趟,这样也证明我们师徒并非是无信之人!”
    华秋水此时窃窃与柴风在一边低语着,木尺子一看他们,二人话声立止,华秋水遂嘻嘻笑道:“我想方才老前辈与春夫人所说之言,大概并非是真的吧!”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自然不是真的了!”
    说到此,探手入怀,摸出了绿玉匙晃晃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华、柴二人面上立时一喜,浮现出一种无比的贪慕之色,柴风喃喃地道:“那湖底沙盘,可是老前辈亲眼看见?”
    木尺子嘻嘻笑道:“自然是我亲眼所见了,蒋寿老儿虐待我太甚,我虽不想报复他,可是找一个主儿去缠一缠他,总不为过!”
    说到此,这老头儿,现出一副亲热的样子,伸出双手在华秋水、柴风二人肩上拍了一下道,“你们两个放一百个心,只要我找着了那宝藏,我老头子定然有一份心意的!”
    华、柴二人相视一笑,各自点了点头,华秋水就道:“既如此,事不宜迟,老前辈请告诉我二人一个确实所在,我们也好马上找寻!”
    木尺子点了点头,徐徐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二人可知道么?”
    柴风四下打量了甚久,点头道:“白沙子,马刺子口以东二十五里。”
    木尺子含笑道:“是了,有一处‘落日坪’的地方,老弟你可清楚?”
    华秋水抢先“哦”了一声,笑道:“老前辈,你算是问对了人啦,这地方设非是华秋水,只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现在就去吧!”
    说罢兴冲冲地同着柴风率先而行,木尺子一拉蒲天河道:“走,我们和他们去!”
    蒲天河本想问一问木尺子,因为他已看出华秋水与柴风,二人实在是没有怀什么好心,可是他也知道木尺子外表呆憨,实则心内也有一套,凭他肚子心思,一身武功,是绝不会在华秋水、柴风二人手里吃亏的!
    因此,他话到唇边复又忍住。
    这塞外地方真是奇怪,似乎天是永远也不会太黑,虽然夜已深了,可是在远处天地线上,永远留着一道长长细细的灰白线条。
    四个人行走其间,无需灯光,也能清晰地看见足下的道路,行行复行行,眼前是一片高但不平的起伏小丘,华秋水手指前方道:“这是‘白狗坡’。这地方索伦人占据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再向下走是‘二马驮’!”
    他对这地方真是熟悉得很,如数家珍一般。
    四个人很快地走过去,就见前面有两座小山,正如华秋水所说,两座山样子就像是两匹马,每一匹马背上,都像有一块石碑的样子。
    到了这里,华秋水站住了脚,回过头龇牙笑道:“方才那春如水说她找遍了这地方,我敢打赌,老前辈所说的那个‘落日坪’,她是绝不会到过的。老前辈,依你看那地方该在何处?”
    木尺子捋须笑道:“老夫若是知道,也就不敢劳动尊驾了!”
    华秋水嘻嘻一笑道:“我还是为了追一个索伦人,无意之间,才发现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好了!”
    蒲天河惊异地道:“莫非就是在这附近?”
    华秋水点头笑道,“蒲少侠说得不错,正是在此附近。”
    说罢,他身子一跃而起,落在了一处小丘之上,三人都跟踪而上,只见眼前生有一片很高的松树,枝叶密茂已极,由此而前,占地约有里许,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若是穿行其间,当真是遮天盖日,如坠十里雾中。
    华秋水手指那松林道:“老前辈,我们必需要穿过这片松林子才行!”
    木尺子望了一眼,含笑点头道:“使得,有劳华老弟你头前带路了!”
    华秋水一笑道:“老前辈不必客气,这是弟子应该的!”
    说罢遂招呼柴风道:“柴二弟,你殿后,我走头里,一路要注意了。”
    柴风一笑道:“当家的,你不必关照,我知道!”
    华秋水这时展开了身子,一路倏起倏落,直向着那松林行去,木尺子和蒲天河急跟而上,四个人相继地进入了松林。
    方一进人树林,木尺子和蒲天河皆都嗅出了一种草木腐朽之味,中人欲呕,可是华秋水和柴风二人却似若无其事的样子。
    木尺子白眉一皱,冷冷一笑,小声招呼蒲天河道:“小心了,这两个猴崽子,大概是没存着好心!”
    他说完此语,就见华秋水回身道:“老前辈,我们快走吧!”
    说时身形一晃,已人林内深处,木尺子和蒲天河身子相继进入,向前走了没有百十步,那腐臭之味更甚,他二人并排而立,竟是互不得视。
    木尺子哧地一笑道:“华老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看不见你了?”
    却听得暗处华秋水声音道:“老前辈,我方才忘了关照,这林子里黑得很,不过二位只需向左面直奔,就可出去,我们林外再会,弟子先出去一步了!”
    木尺子嘻嘻二笑道:“华帮主,你太客气了!”
    可是话声出后,竟是不见回音,蒲天河忙唤道:“华帮主,华帮主……”又唤道:
    “柴兄,柴兄……”
    二人全都没有了声音,蒲天河哼了一声道:“我们回身走,还怕出不去么?”
    木尺子冷笑了一声道:“徒儿,你放心,我们就向前走,他们能出去,我们也能出去,此时回去已是不能够了!”
    蒲天河一惊道:“怎会是出不去,待我一试!”
    木尺子忙拉住了他一只手,冷冷地道:“你不必再试了,分散开反倒不妙,我们正可借此机会,看一看此二人到底是安着什么心思。哼哼!我早已料到会有此一招!”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师父料到了哪一招?”
    木尺子怕声音被二人窃听,是以使出了内功传声,只见他嘴皮微动,蒲天河耳边已可听见清晰的声音。
    这时就听得木尺子微微说道:“这附近每多瘴毒,中人无救,我未来之前早已防到了,我想他二人无非是想陷我二人于毒瘴之内,以图杀害我们,这样他们可盗走绿玉匙,自行前去那落日坪了!”
    蒲天河心中动了动,冷冷笑道:“既如此,我们总要防他们一防才是!”
    木尺子冷笑了一声道:“你不必在意,我早已防到了!
    说时,蒲天河就觉出木尺子手中递过来一样东西,他接在手中,只觉是一块厚厚的棉纱一类的东西,并且带有二根带子。
    木尺子嘱咐他道:“这是我事先做好为防毒瘴用的口罩,你只要戴在口鼻之上,就无需怕了!”
    蒲天河摸黑,把这个特制的口罩戴好。果然,他顿时觉得心头一凉,脑中清爽十分。
    木尺子嘿嘿冷笑了几声道:“这些毒瘴,多是自日落以后慢慢蒸散而出,第二日太阳一出,即复消失,我想此二人大概是想毒死我们以后,留待天亮之后再来收尸!”
    说到此,得意地笑了两声,道:“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他二人边说边走,足下所踏,皆为几乎可以埋至脚踵的腐蚀针叶,蒲天河暗中对木尺子的机智很是钦佩,闻言遂又问故,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孩子,你为人还是太忠厚了,莫非你以为那华秋水,真地会告诉我们‘落日坪’的去处么?”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他会的,因为他也想要那些东西!”
    木尺子冷笑道:“你想错了,一旦我们真到了落日坪,那些宝物又怎会全落入他二人手中?岂非好笑?”
    蒲天河听他这么说,果然有理,不由呆道:“只是他们如果不带我们去落日坪,他们更没有机会得到那些宝物。”
    木尺子嘿嘿笑道:“所以他们才设下毒汁,诱我二人走过这瘴毒的树林,他二人却由另一道没有毒瘴的秘道行至林外,等到天亮之后,他们再来收尸!”蒲天河忽然明白了,哦了一声道:“他们是想由你身上盗取那绿玉匙!”
    木尺子嘿嘿笑道:“你说对了!”
    蒲天河冷冷笑道:“等他二人来时,我们再收拾他们!”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痴儿!痴儿!如此一来,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蒲天河一怔道:“莫非任他们盗走那绿玉匙不成?”
    木尺子一笑道:“自然,求之不得!”
    蒲天河道:“这是何意?”
    木尺子冷森森地一笑道:“那落日坪地处隐秘,昔日我三次来此,皆未找到,如没有华秋水带路,我们是不可能找到的!”
    蒲天河暗中点了点头,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是我二人到时装死,任他们偷走了绿玉匙之后,再尾随他二人至落日坪,是不是这个意思?”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就是这个意思,这样我们就可到达落日坪,岂非是将计就计,妙哉绝哉!”
    蒲天河对木尺子的机智实在钦佩,事实上也只有如此,因为那华秋水绝不会把已知的隐秘随便说出来的。
    说说行行,二人就觉得地下的落叶更软更腐蚀,如非二人皆有上好的轻功,双足都将陷了下去。
    木尺子忽然冷冷一笑道:“一点不错,瘴毒来了。小子,你可看见有一层白白的浓烟,向这边飘来!”
    蒲天河为他一提,再定目一瞧,果见数十丈外,飘来冉冉一片白云,同时耳中更听得一阵“丝丝”的细微之声。
    木尺子嘱咐道:“不必紧张,只要减少呼吸,料无大碍!”
    说话之时,二人遂觉得身上似有一阵暖风吹了过去,蒲天河顿时就觉得有一种极为难闻的气息,刺入脑中,所幸那口罩内散出阵阵冰寒的清雾,两相互敌,使人不至于太为难受。
    尽管如此,两个人也受了不少罪。
    他二人立身不动,足足等了有盏茶之久,那阵热风才渐渐飘走,足见那片毒瘴面积有多么大了。
    又过了甚久,木尺子长叫了一声道:“好了,现在可以取下口罩了!”
    蒲天河忙依言取下,木尺子接过来,把一双口罩藏在附近腐蚀的叶下,然后他嘻嘻一笑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再下一步,可就是等着那两个小辈来带路了!”
    他二人向前又行了丈许,木尺子站住了身子道:“瘴云去后,空气清冽,离天亮还有甚长的一段时间,我二人正可利用这机会好好睡上一会,到时候再闭穴诈死不迟!”
    说罢盘膝坐了下来,静静运功调息不语。
    蒲夭河依言坐了下来,内心却甚是不宁,他脑子里这时想得很多,很远,尤其令他伤心的就是娄氏兄妹。
    一想到他兄妹二人的恩情,真是心如刀绞,他暗忖自己虽然留书出走,但是是否可以见谅于他兄妹,却是不得而知。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娄小兰的种种情意,她看来外表倔强,实则内在却是一个温柔软弱的女孩子。
    他想到了天山道上的诸多危险,每一件无不是因为她暗中维护,才能保全住了今日的生命,满心指望婚后共享天年,却又怎会料到有此一招,那文素姬真个是自己命中的煞星,她害得自己太惨了。
    蒲天河这么想着,更不禁摇头三叹,这真是一段孽缘,如今那文素姬已死在了自己的剑下,可是她种在自己身上的恶果却使得自己蒙羞终生!
    松林之内,不时地传出阵阵的微啸声音,十分悦耳,不时地更传来几声狼嗥!
    这真是漫长难挨的一夜。
    蒲天河左思右想,不觉间东方已现出了一些曙光,忽觉背上为木尺子拍了一下道:
    “小子,不要多想了,时候差不多了,你要注意,闭穴时不可过重,否则自身难免受伤!”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现在要怎么样?”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差不多了,你只留意,我不叫你,万万不要起来,否则就坏了事了,我二人对他二人虽足足有余。可是如为他二人看出了端倪,就不容易上当了!”
    说罢,他伸出一只手,在蒲天河鼻边颊上抹了一些油膏似的东西,然后自己也抹了一些。
    蒲天河不解道:“这是什么东西?”
    木尺子微微一笑,道:“这你就不要多问了。是一种障眼的东西,要想叫他们上当,就得装得像!”
    一切就绪之后,木尺子双手一翻,两手各伸食指,轻轻在自己一双“气海穴”上点了一下,即倒了下去!
    蒲天河辨别着天色即将明了,也不敢再多耽搁,当下如法炮制,自点双穴僵倒在地。
    这种诈死的法子。真可说是妙绝。
    两个人倒在了地上,非但全身僵硬,最妙的是,就连呼吸心跳也全都是止住了。
    天色愈发的黑了,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事,在黎明之前,照例是会有一段最黑暗的时刻!
    不久,东方露出了微微的曙光,接着天边现出了橘红色的彩霞,太阳即将出来了。
    松林前面的一堆乱石中,现出了两条身影,他们正是金戟温侯华秋水和白面狱柴风。
    此时他二人面色,至为振奋。
    柴风笑着说道:“瓢把子你这一手可真绝,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两个家伙给除了!”
    华秋水冷冷一笑道:“现在还不能太放心,我要看见了他们的尸首,拿到了绿玉匙之后,才真算成功!”
    白面狱柴风哈哈一笑道:“瓢把子你也大小心了,别说是他们两个人,就算是千军万马,一旦遇上了毒瘴,也会无一幸免,我们已在此候了整整一夜,他二人既没有出来,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是死了又是什么?
    华秋水皱了一下眉道:“话虽如此,总还是小心点的好!”
    他说罢;冷冷一笑,又道:“你随我来,注意,没有我的话,你千万不可以轻举妄动,我们必须更作成是来找寻他们二人的样子,万一他们没有死,也好有个说法。”
    柴风冷冷笑道:“这又为何?”
    华秋水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这两个人是好惹的么!就算他们受了重伤,我二人也还非是他们的敌手!”
    柴风早尝过蒲天河的厉害,是以华秋水之言,他倒是相信。华秋水冷笑了一声道:
    “如果他二人只是受伤未死,我们必需要作出救助的样子,盗匙之事只有留待日后相机应变了!”
    柴风只得点了点头,道:“瓢把子放心就是,我知道!”
    说时二人已来至松林外,华秋水大声喊道:“老前辈!老前辈!”
    柴风也装腔唤道:“蒲大侠!蒲大侠!我们来找你们来了!”
    他二人边唤边走,却不闻得林内传出一些声音,柴风冷笑了一声,小声对华秋水道:
    “八成是死了。没错!”
    华秋水向他摆了摆手,咳了一声道:“木老前辈,你们到底在哪里呀?”
    等到又走进了十数丈以内,二人已吓得不敢再向前了,因为这附近林木太茂密,遮天盖日,如不小心,简直就看不清楚,同时地上的落叶,堆积得太厚,足踏上去如同陷在烂泥之内,很是不易行走。
    柴风轻功较差,首先定足不敢前进,他皱着眉毛道:“瓢把子,不能再向前走了,等一会要是迷路了,可是麻烦!”
    才说到此,那华秋水口中“啊”了一声道:“你看,他们俩果然是死了。”
    柴风精神一振,由遮盖浓密的枝极间,穿射下来一线天光,这线光华,清晰的照射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二人向前疾行了几步,仔细地又看了看,那柴风首先笑道:“真是他们!”
    华秋水用凌厉的眸子一扫他,柴风这才明白,立时改口道:“啊呀!我们快过去看看!”
    华秋水首先展开身法,尽快地扑到了二人身前,他大声道:“老前辈!”
    柴风也唤了一声:“蒲大侠!”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表演双簧一样、可是地上的两个人却是一动也不动,华秋水忙蹲下来,用手在二人脉搏上试了试,他心里立刻一喜,道:“真的死了!”
    柴风这时也在蒲天河身上听了听,大声笑道:“妈的,这小子不厉害了!瓢把子,我们找东西吧,在谁身上!”
    华秋水冷笑了一声道:“现在不行,我们得把他们两个背出去,这里面太黑看不见!”
    柴风一听有理,顿时答应着,就把蒲天河背了起来,一面道:“喝!这小子还真沉,身子都硬了!”
    华秋水低头细看了看木尺子,却见这老头儿一双眸子,睁得极大,似乎正在瞪着自己,虽然华秋水认为他是死了,看起来那样子却是怕人之极!
    他伸手想去把他眼睛合了,可是合上了又睁开,好几次都不行,最后只好把他抱起来,只觉得木尺子全身非但僵直,简直都冷了。
    华秋水冷冷一笑道:“木老头,木老头,你也把我华秋水太也看成寿头了,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两个人边行边笑,得意之极!
    等到他二人走出林外。东方早已跳出了红日,大地是一片光明,华、柴二人把两具僵硬的身子放了下来。
    、柴风一看二人脸上,立时狂笑道:“妈的,脸都黑了,一点都不错,这是中上了瘴毒了!”
    华秋水又仔细看了二人一遍,才断定他们是真死了,当时冷笑道:“柴二弟,你先挖一个坑,等会好把他们两个埋了!”
    柴风一笑道:“还埋什么,往树林子里一扔就得了!”
    华秋水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说罢,就动手在木尺子身上摸,果然他摸到了一只绿色玉石作成的钥匙,华秋水看了看,狂笑了一声道:“正是这东西‘绿玉匙’。哈,我发财了!”
    柴风正想动手洗劫蒲天河身上,闻言不由一跳而起,立时跑过来,哈哈笑道:“瓢把子,我们发财了!”
    话声一落,那华秋水忽然心中一动,他是一个行事诡秘,为人狡黠的人,他用心良苦,好不容易弄到了绿玉匙,眼看财富在望,岂容第二个人与他分享。
    柴风这句平常的话,一时却触动了他的杀机,当时嘿嘿一笑道:“此事无外人知道,柴二弟你不可泄露出去!”
    柴风怔了一下,遂道:“瓢把子还担心我么?”
    说到此,又嘻嘻一笑道:“东西一到手,瓢把子你吃肉,我喝汤!”
    才说到此,那华秋水阴森森地一笑,道:“二弟你太客气了,你我兄弟何必如此,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你看可好?”
    柴风此刻利欲薰心,哪里明白华秋水言中之意,当时乐不可支地笑道:“瓢把子你说的是真的?”
    华秋水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了!”
    柴风上前一步,哈哈一笑道:“大哥,我这里先谢啦!”
    说罢深深一拜,可是他的头尚未抬起的当儿,已有一股绝大的劲力当头压了下来,柴风身形蓦地一偏,一双手掌擦颈而过。
    柴风大吃了一惊,面色一变道:“瓢把子……”
    华秋水一声冷笑道:“柴风,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你知道得也太多了!”
    说罢向前走了一步,柴风打了一个冷战道:“瓢把子,你不能如此对我,弟兄们不会放过你……”
    华秋水一声狂笑道:“你是作梦,弟兄们?哈哈……”
    白面狱柴风此刻才认清了这华秋水原来是这么一个人,真正是悔不当初,他面色惨白地道:“瓢把子……你万万不可对我下毒手,那些钱……我不要了,全数归你如何?”
    华秋水一步步向他逼近,他面上杀机顿现,这时闻言又是一声狂笑道:“本来是归我的,莫非还归你不成?”
    柴风倏地转身,飞身就跑。华秋水赶上一步道:“哪里走!”
    只见他右手一抖,打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镖,这枚金镖,本是偏打出而,就在柴风甫一转身的当儿,这支镖忽然向正中一挤。
    只听见“扑”的一声,正正地已打在了柴风的胸脯之上,柴风口中“啊”了一声,他身子一个踉跄,一探身自两膝边拔出了一对匕首。
    华秋水如风似地扑了过来,柴风狂吼了声:“我与你拼了!”他身子猛然扑过来,一双匕首一上一下,直向华秋水前身上扎了下来,可是华秋水如何会把他看在眼中。
    只见他双腕一分,“叮当”两声,已把柴风手上的匕首打落在地。
    白面狱身子向前一栽,华秋水却在这时,右掌向外一探,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掌印在了柴风的心窝上,柴风发出了一声惨叫,喷出了一口鲜血,随即倒地死了。
    华秋水掌毙了拜弟之后,微微呆了一呆,内心虽也是有些伤感,可是当他想到了即将到手的财富之后,不禁立时把眼前的这些伤感打消了。
    他望着柴风的尸体冷冷一笑,遂走过去,把这具尸体拉至松林之内,然后回过身来,又把木尺子、蒲天河二人拉人松林,他一连害了三命,心中却也不禁有些侧然。
    金戟温侯华秋水,把三人处置好后,匆匆来至林外,这时已是日上三竿,当空的娇阳炙得人皮肤发痛,华秋水在一棵树下坐下来,他要缓和一下紧张的心情,下一步,他将要试探着去“落日坪”寻求那批宝物了。
    ※※※
    阳光穿过了松枝,照着三个人僵硬的身子。
    可是不久,其中的木尺子,眼珠转了转,霍然坐了起来,他嘻嘻一笑,轻轻在蒲天河肋上拍了一下,道:“是时候了,起来吧!”
    蒲天河伸了个懒腰,慢慢坐了起来,他眨了一下眼睛,左右看了一眼,道:“他呢?”
    木尺子嘿嘿笑道:“你放心,他跑不了,我老人家一直注意着他!”
    蒲天河悚然发现到身边柴风尸体,不由大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用不着紧张,这一步我早就想到了,华秋水是想独吞那批东西,所以才对自己人骤下毒手,此人见利忘义,真乃猪狗不如!”
    蒲天河忙向身上摸了摸,木尺子见状笑道:“你是担心那颗五岭神珠是吧?放心,没有事!”
    蒲天河闻言摸了摸,果然珠子在身上,就连那一口五岭神剑也在身上没有遗失。显然,华秋水全心只是注意着那只“绿玉匙”,别的东西,他是丝毫也不动心的。
    木尺子这时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手,蒲天河冷笑了一声道:“我们还不去找他么?”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先歇一歇。”
    说罢凝神向着林外听了听,鼻中哼了一声道:“好了,现在我们该跟着他去了,这小子走了!”
    说罢头前转出了林外,蒲天河忙随其后,二人走出松林,只见林外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一个人影也没有。
    木尺子向前望了望,遂向蒲天河道:“你跟我来!”
    蒲天河点了点头,二人又向前走了约有里许,仍未看见那华秋水的影子,蒲天河心中有些发急,可是木尺子却似胸有成竹地道:“我们上去这个小山,在山上等他,他一定会由此经过的!”
    蒲天河心中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没别的,我是给他押宝,押上就是押上,押不上也只有认倒霉了!”
    蒲天河甚为怀疑地同着他一起上了这一座小山,山势并不甚高,光秃秃的仅有几棵松树。
    木尺子同蒲天河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由此前瞻,可以清晰地看见山下的一切,也能看到山上来往的任何一个人。
    果然,他们才坐下不久,就见一条人影疾速地由山下飞驰而来,蒲天河已然看清了来人果然是华秋水,不由点了点头道:“姓华的来了!”
    木尺子搓了搓手,冷笑了一声道:“很好,我们现在跟他去落日坪!”
    说话之间,那华秋水已来到了山顶,奇怪的是,他竟然也找着了一块巨石,然后坐了下来。
    华秋水似乎心情很是平静,他坐下之后,竟然由随身行囊内取出了食物,慢条斯理地吃着。
    木尺子呆了一呆,搔着头皮,轻声道:“这家伙是玩什么名堂?”
    蒲天河忽然心中一动,道:“我们要跟他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木尺子低低答了声:“落日坪。”
    蒲天河笑了笑道:“这就是了,看来他必须要候至日落,才会去!”
    木尺子咧嘴一笑,在蒲天河背上拍了一下,道:“还是你聪明,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妈的,看样子我们还有好一阵子等呢!”
    蒲天河摸了摸身上,道:“我这里还有几块糌粑,凑合着吃吃吧!”
    说罢由身上取出,分了木尺子一个,二人撕开来慢慢嚼食着,待二人吃完了糌粑之后,再看那华秋水,竟自背靠着山石,呼呼大睡了起来。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这小子倒是吃得饱睡得着!我们是跟他泡上了!”
    说完就同蒲天河盘膝坐好,运功调息了起来。他二人藏身处极佳,背后有山石,正面有几棵矮松树遮着,由此看外面很清楚,外面的人要是往里看,不是立在近前是不易看清的!
    约莫有个把时辰之后,二人打量了一下那华秋水,仍然未醒,这时却听见几声马嘶,传自山下,二人忙望过去,就见有两匹大红马自山下行过去,马上坐着一双少女,二女都戴着一个马连波的大草帽,由于帽沿儿的关系,不易看清二女的面影。
    可是由二女的装束上,却可以判断出是来自大船“北风号”的弟子。
    木尺子森森地一笑道:“我就知那个老太婆,绝不会心口如一。哼!”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莫非这两个人是她派来跟踪我们的?”
    木尺子全神注视着马上二女,却见她们在山下打了几个转儿,径自向西面去了。
    另一边的华秋水,似乎这时才忽然发觉,他把身子遮在山石后,也频频向山下注视着。
    二女远去之后,华秋水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
    当空的骄阳,渐渐向西面移动,不久,已现出了力尽衰疲的样子。
    华秋水伫立在石上,频频向四下张望着,他像是要急于去发现什么似的,他那张焦急的脸,在已将现失望之际,忽然现出了极度的兴奋神采。
    只见他匆匆下山而去。当然,木尺子和蒲天河是不会放过他的,他二人紧紧跟着他也奔下了山坡。
    华秋水似乎已由即将落山的夕阳,得到了明确的指示,直向东面的一片沙脊地奔去。
    那是一片广阔的沙地,其上除了有几株枯树以外,竟是寸草不生,在干旱少沙的地面上,泥土全都龟裂了,现出网状的纹路。
    木尺子同蒲天河追到了这里,一时倒不敢过于太接近了,因为那么一来。势必要暴露了身形,而令前行的华秋水有所发现。所以他二人不得不远远地停住了脚步,前行的华秋水这时也远远地站住了脚步。
    也许是那地方他曾一度去过,可是事隔甚久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只有借着日光的指示才能找到正确的地方。
    在高耸的山坡间,走了七八个来回之后,忽见他身子向前一偎,顿时就失去了踪影。
    木尺子低声道:“咦!这小子耍什么玩艺儿?”
    说时展开了身形,猛然扑了过去,蒲天河也随后跟上,只见眼前一坡黄土,不要说华秋水的人影,就是连一棵树的影子也看不见。
    如此一来,两个人全不禁吃了一惊。
    木尺子忽然心中一动,道:“快注意日光!”
    蒲天河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时东方的夕阳,即将下山,可是在它即将下山的一时之间,它那绚丽的彩光,却透过了几株枯树,影住了半坡山头。
    如此,一团黑沉沉的影子,现在了黄土坡腰。
    二人都发现了这一点,蒲天河首先腾身过去,当他身子方自到达那团阴影面前,太阳已完全下山了,那团倒映的黑影也就跟着消失。
    蒲天河呆了一呆,心正痛惜,可是事实上,阳光已给予了他明确的指示。
    蒲天河忽然发现,方才为黑影所占据的地方,这时竟现出了一道尺许宽的峡谷窄影。
    这一发现,不禁使得他精神一振,他回过身子,对着面现失望的木尺子,点了点头道:“我找到了,果然是个隐秘的地方!”
    木尺子慌张地道:“在……在哪里?”
    蒲天河手指了一下,若非是他方才曾经留意记下,此刻真不易辨出,整个的坡都是土黄色,参差的山石此起彼落,此其间一道小小的裂缝,是极不易为人看出来的!
    木尺子看了甚久才看了出来,他嘿嘿一笑,道:“不错,落日坪就在这里了。”
    说罢率先纵了出去,蒲天河跟在他身后,几经转折,遂步入那道细窄谷缝之间。
    几经转折,二人才转出了这道窄谷。
    立时,他们发现,出现在他二人眼前的是一块占地不过半里方圆的盆地,这地方生有一人多高的荒草,伴有无数野花。
    二人一进入,耳中即听得震耳的蜜蜂声音,细看之下,当空蜂群来回飞行着,就像是来到了蜜蜂园中一般。
    木尺子看到此,由不住咧开了大嘴,哑笑道:“好小子!你真找对了,这正是落日坪,我发财了!”
    蒲天河望着满天的蜜蜂,冷冷笑道:“可是第一步,我们先要捉到了那姓华的才行!”
    木尺子忽然以手指按在唇上,轻轻嘘了一下,道:“别吵!听听!”
    蒲天河静心一听,果然听见有微微的喳喳声音,像是有人用刀剑在砍草的声音!
    他二人留意地注视了一阵,果然看见草丛不时地摇晃着,华秋水正挥动着他那一双金就,在用力地砍伐着身前的野草。
    面前的野草已为他砍倒了一大片,他不时的用袖子拭着头上的汗。
    落日坪虽然是找到了,可是要在这半里方圆的地方,去找寻一个已然隐闭了多年的宝藏,却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野花杂草在他的双戟下倒了下去,当空惹起了大群的蜜蜂,这些蜜蜂,一个个黑圆净亮,振翅有声,看起来相当的怕人。
    华秋水砍了一阵乱草,却是一无所获,却险些为野蜂所伤,他不时地挥动着双戟,舞打着当空的蜂子。
    蒲天河回身看了一下木尺子道:“我们还不下手么?”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这些杂草是要除去的;如果那湖底沙盘设计不错的话,杂草之中,隐有一个极大的古蜂窝,那时华秋水就要惨了!”
    蒲天河吃了一惊道:“可是我们也要小心才是!”
    木尺子嘻嘻笑道:“你放心,这一切我来时早都防到了!”
    说罢由身上摸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其内是一种像牛乳似的白色汁液,本尺子拿出了这个瓶子,向着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来,我们把手脚脸都抹上!”
    蒲天河依言由瓶子里倒出了些白色的液体,上下抹了一些,木尺子也接过来把手脸及凡是暴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都抹上了。
    那是一种味道刺鼻,略有些酒味的液汁,木尺子抹完之后,笑道:“这是一种野柚子花精,加上酒力,经发酵之后,再榨出其汁制成的,蜂子最怕这种东西!”
    前面的华秋水,这时显然已受到了干扰,他身子跃出一边,把长衣撕破了一件,然后把头颈缠上了一层,此刻看起来,他那样子,是相当的狼狈,可是他志在得宝,任何的困扰也不放在心上!
    包扎之后,华秋水再次开始工作,长草在他双戟猛砍之下,已然开阔出极大的空地!
    忽然,那华秋水惊呼了一声,身子猛然腾了起来,紧随他身后,只听得“轰”的一声,苍龙似地飞出了一大群黑蜂。
    这群黑蜂,蓦地腾空而起,立时就认准了华秋水落身的地方,只见它们在空中一个盘旋,暴雨似的,直向着华秋水身上落去!
    华秋水这时吓得掉头就跑,可是饶他跑得再快,却是躲不开,黑蜂群向下一落,华秋水身上立时落满了一层,这些黑蜂无不硕大如蝗,尾上毒刺全吐出,足有半寸多长,普通衣服是抵挡不住的。
    只听见华秋水连声怪叫着,整个身子在地上连连滚翻,虽为他压死了不少,可是这类黑蜂,为数极为众多,前赴后涌,视死如归。
    华秋水发出了一阵惊叫,双戟舞了个风雨不透,对抗着当空乌云似的大片黑蜂,却不能占丝毫上风,因为黑蜂为数实在太多了。
    如此对抗了有半盏茶之久,华秋水终于不敌,就在他转身欲奔的当儿,黑蜂又落下了一层,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倒了下去,黑蜂在他头上手上脸上任意的攻击,一时之间,华秋水一张脸就像胖子似地肿了起来。
    他虽然极力地迎敌,可是不久之后也就声嘶力尽,四脚朝天地不动了。
    乱嚣的黑蜂,在空中又飞旋了甚久,才转回窝内。
    木尺子冷冷哼了一声道:“我们该过去看看了。”
    说罢腾身向前,蒲天河紧紧跟上,二人站在了华秋水身前,目睹着他的惨相,只见他整个的一张脸,肿胀得有面盆那么大小,现出透明的颜色,手脚也是如此。
    也许他还有最后的一口气,前胸膛不停地起伏着。
    木尺子叹息了一声道:“华秋水,这是你自作自受,又怨得谁来?”
    说时走上前,把他衣服拉开来,自己那一只绿王匙果然在他袋内。
    华秋水霍的身子一抖,张开了双目,一双眼睛,肿胀得成了一条线。
    当他看见了眼前站立的两个人时,不由吓得怪叫了一声,身子猛地一个翻滚,顿时就不动了。
    蒲天河忙蹲下来试了试他的口鼻,已然没了气,再摸摸他的脉搏也不跳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瞬之间横尸就地,死相是如此的惨,怎不令人为之侧然。
    蒲天河叹息了一声,苦笑道:“这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其实以他当今声望财富,已然很可观了,又何必还要贪这非分之财?真正是愚不可及!”
    木尺子冷笑了一声道:“他死之后,大熊帮也该散了!”
    蒲天河向草丛中望了一眼,催促道:“师父我们也该早点动手,天可快黑了!”
    木尺子咧嘴一笑道:“你放心,我有办法!”
    他在附近看了看,就对蒲天河道:“小子,由我来对付这些蜂子,你设法进去,把那大蜂窝移到一边可好?”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这样作是为了什么?”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据湖底沙盘上指示,那宝藏的入门地方,就在大蜂窝下面,所以必须要设法把蜂窝移开才行。”
    说罢,他伸出手在蒲天河肩上拍了拍,笑道:“起点劲,你先躲开一边,看为师我来对付这些蜂子!”
    他边说边把一件外衣脱了下来,就见他身子向前一窜,已落身子草丛之间,蒲天河忙把身形纵开一边。
    蒲天河身子方自纵落一边,只听见“轰”的一声大响,接着木尺子发出了一阵怪笑之声,首先自乱草间腾身而出,他身后引来了大群的黑蜂。
    立时之间,木尺子已与这群蜂子纠缠起来,他身法奇快,在附近此起彼落,快如星丸跳掷,众蜂也被他引得时上时下,尾追着他身子远飞而出!
    蒲天河自付着机不可失,当时不敢迟疑,他猛然自坡边腾身而起,直向草丛中落去!
    他身子一落人草丛之中,立时看见在高可过人的乱草之间,立有一个圆桶状的大蜂窝,足有一人高。
    这时想必是窝内主力已出去对敌,只余下了些老弱残兵,不过为数也是相当的可观,这时剩余黑蜂,纷纷排列在蜂窝之外,布成了一层蜂阵,每一只黑蜂都用力地在扇动着翅膀,发出嗡嗡的震耳之声。
    蒲天河人方走近,护在窝外的黑蜂,蓦地飞起来,直向蒲天河身上袭来。
    可是当它们身子方一接近蒲天河肌肤之时,却为抹在他肤上的那种汁液的怪味熏得飞了起来。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偎,两只手用力地向蜂窝上一搭,已按在了大蜂窝上,然后用力地向上一拔,只听得“轰隆”一声大响,这个大蜂窝,竟为他拔了起来。
    空中的黑蜂立时掉过头来,直向蜂窝上袭去。
    木尺子却也在这时,腾身而来,所有的黑蜂,全数都向那大蜂窝上袭去,原来蜂窝地方,反倒是落得了安静。
    蒲夭河见那蜂窝之下,并无异状,正不知木尺子所说的宝藏,怎会在此,却见木尺子抽出了一口剑,弯下身子,猛挖地下的土,蒲天河见状也帮着他挖、二人挖了一刻,木尺子试着用剑尖向下插了插,果然似触着一块硬硬的东西,他很有把握地道:“这就是宝藏的入门,小子,我们发财了!”
    蒲天河不由大喜道:“师父恭喜你了!”
    木尺子忽然抬头叹息了一声道:“我岁数也大了,一个人要这么多的钱也没啥大意思;就是孩子你……”
    说到此,在蒲天河肩上拍了一下,接下去道:“你还年轻,有了这些钱,你就可以放下了宝剑,离开江湖,好好闯一番事业。小子,你想想这事该有多好?”
    蒲天河感动地点了点头道:“师父你这番好意太好了,只是我不要钱,宁可要我手上的这一把剑!”
    说到此扬了一下手上的剑,豪气干云。
    木尺子呆了一呆,频频点头道:“好!好!再说吧!”
    两个人又开始挖着地上的泥土,约挖了尺许多深,果然看见了一块黑色的圆形石板。
    石板上似刻着一些字迹,木尺子把石板上的泥土刮干净,细看其上字迹,都是一些歪七扭八的异国字。
    木尺子忽然明白过来,呵呵笑道:“这就是了,这是天竺国王存下的东西,自然是留下天竺字了!”
    说时那石板已完全现在了二人眼前,在石板的两边,各镶有一个牛耳状的把子。
    蒲天河与木尺子各人分持着一边,用力地向上一揭,凭着二人的内功神力,竟为他二人把这一方足足有千斤重的大石板实实地抬了起来。
    立时,一股阴沉沉的潮气,扑面而上,石板之下,现出了一个漆黑的大洞。
    二人放下了石板之后,木尺子频频地笑着,手舞足蹈真是快乐极了。
    他用力地抓住了蒲天河一只手道:“看见没有?这洞内就有上千上万的金子、夜明珠。猫儿眼,哈!我们真发财了!来,我们下去看看!”
    说罢,他就在附近找了两根干树棍子,点着火后,就成了两根火把,木尺子试着把火把往下照了照,看出并不很深,不过是丈把高下。
    在火光照耀之下,他们看见这间石室,全是用五色的花岗岩石砌成的,四壁都打磨得很是光滑。
    石室两侧立有两个古灯架,灯盘里甚至还有灯油,二人把火炬插在架上,室内立时光亮了许多!
    这真像是传说中的神话一样难以令人置信,呈现在他二人眼前的是一副奇妙的景象。
    在一扇黑铁门前,两个身着白衣、腕配金环的卫士侍立左右,两个人头上都缠着白布,腰上皆都插有腰刀。
    这两个卫士,各自站立在一个已然生锈的铁笼内,身子旁倚,并没有倒下去!
    乍然看过去,极像是两个活人,可是待二人走近看时,才发觉出,那是两具早已干枯的尸体,只是肉身并未腐烂。
    木尺子看到此,手捋长须嘻嘻一笑道:“天竺人惯以松子油和树胶浸抹尸体,据说尸身可以永不腐烂,看来这两个人正是如此了!”
    说到此,用手指轻轻在铁宠上一敲,只听见“噗”的一声,整个铁笼在他这一敲之下,竟然全数都碎成小段,那白衣卫士“砰”的一声倒了下来。
    别看他站在笼内,活灵活现,这一倒下去,立时全身粉碎,四肢分家,由此足见二人在此陪葬有多么长的一段时间了。
    蒲天河目睹此情形,不胜惊骇,木尺子却连连摇头道:“可惜!可惜!”
    蒲天河问故,木尺子却道:“这两个天竺武士,最少也死了数百年以上,天竺人对于这种不朽的尸身,是愿意出高价收购,据说供在屋内,可以保人畜四季平安的。”
    说罢兀自频频摇头连道可惜,蒲天河暗笑师父大批财宝即将全数到手,对于这种小利,仍然不肯放过,此老之财迷也实在是到家了。
    二人遂又来到了那大铁门前,门上锁有两把极大的铜锁,只是其上绿毛生出了寸许多长。
    蒲天河试着用剑一砍,立时断落在地。
    两把锁都是一样的腐朽,铁门毫不费事地就弄了开来,木尺子上前来双手抓门,用了很大的力,拉开了这扇大铁门。
    当铁门打开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在铁门之后,另有一面大石墙,石质如玉,十分平滑。
    木尺子嘿嘿一笑,由身上取出了绿玉匙,那是一柄细长轻灵之极的钥匙,从匙柄到顶端,其间约有六寸长短,中间部分,至为细薄极易折断。
    木尺子在那白玉门上摸敲了甚久,才发现出一个极为细巧的锁孔,他试着把这只绿玉匙向其中一插,那绿玉匙和锁孔配合得严丝合缝,就听到玉石门上咔唯一声大响。
    二人吓得左右一闪,他二人身子闪开的当儿,那扇玉门竟自动地徐徐移了开来。
    随着石门开处,室内现出了一片灯光。
    这真是一件难以令人置信的事,这石室内竟然还燃着两盏极为明亮的灯。
    所谓的灯,乃是四具大可二人合抱的大石缸,石缸内注了满满的油脂,由一股极粗的灯芯,贯穿在石缸上端,每两缸列为一组,因为燃料充沛,灯光竟然至今不熄!
    这一间石室,却又较入门的那一间大大的不同了,布置得更是富丽堂皇,地上铺着厚厚的藏毡,室内陈列一几一案,无不呈现出一派珠光主气!
    蒲天河就见这间房子正中地方,设有一张长榻,榻上却直挺挺地睡着一个人。
    这个人,全身上下,都用白色的缎带,紧紧的缠着,仅仅露出了面部,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经过包扎过的重伤病人一般!
    木尺子口中哦了一声,点头道:“这就是那位大竺国的王爷了!”
    只见榻上这位天竺的王爷,瞪着一双大眼睛,嘴上留有一圈黄色的短须,他那么直直地挺睡着,简直就像是一具石膏像。
    在他床边,左右两侧,各放着一个高有一人的大红铁箱子,木尺子走过去,打开了第一具箱子,只见箱内竟是满满的一箱红色蓝色不等的宝石,奇光耀目难睁,试取出其中几颗看了看,无不是色泽光润,价值连城!
    这时蒲天河已打开了第二个箱子,却见箱内一半是金银,另一半却是天竺独产的猫儿眼珠串项链,连眼睛都看花了。
    木尺子这时喜得连声怪笑不已,他舞着一双手,大把地抓箱内的宝石,又蹦又跳,简直就像是要疯了一般,蒲天河却望着这两大箱东西发愁道:“我们可怎么才能弄出去啊!”
    木尺子这时整个的人都跃在了箱子里,用红蓝耀目的宝石,把半个身子都埋在里面。
    他这时的样子,真个是疯狂了。
    只听他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谁也不知道他是在说些什么,一会像笑,一会又像是咧着嘴在哭。
    蒲天河不禁吓了一跳,忙走过去重重地摇了他一下道:“师父你怎么了?”
    木尺子嘻嘻笑道:一面丢起五光十色的宝石道:“小伙子,你现在可是相信了?我没有骗你吧!你可看见了……”
    他边说边笑,口涎四溢,全身剧烈地抖动着,蒲天河生恐他兴奋过度倒下去,当时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大喝了一声:“嗨!”
    木尺子为他这突然的一惊,吓得一呆,果然就老实了下来,只翻着一双白眼望着他道:“你怎么回事?”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我二人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搬不动这两个大箱子,你究竟打算如何,怎么不说话,一意地发疯,如何是好?”
    木尺子闻言,由不住又大声地呛笑了起来,他由宝石箱子里一跃而出,带出了一地宝石,然后他又纵身到另一个箱子上,哈哈笑道:“小子,你用不着急,今天天晚了,我们出去先弄它一条船,然后把这两只箱子搬上去,明天天一亮咱们就走,这不是省事得很么!”
    蒲夭河冷冷一笑道:“这两个箱子太大、太重,只怕小船吃受不起,再说那春如水岂有任我们出入之理,一动起手来,谁还有工夫看守这两个箱子?”
    木尺子呆了一呆,用力地搔着头上的长发,道:“对,你说得有理,咱们得想个好办法才行!”
    说罢他翻着双眼,望着室顶发了一阵子呆,忽然跃身而下道:“我有办法!”
    他这句话方一出口,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苍老的笑声,道:“好呀!算你们有办法!”
    蒲天河与木尺子俱都吃了一惊,一齐向门前望去,只见玉门边,立着一个形容憔悴身材矮瘦的小老头儿,这小老人头上缠着一块白布,身上穿着短衣短裤。
    那身衣服,原是白色的,可是却为老人穿成了近乎于黑颜色,露出了他生满长毛的四肢。
    木尺子立时一惊,他一言不发,右手霍地向外一翻,他手中原握着一对红宝石,这时当成暗器猛地打了出去。
    这双红宝石一出手即化成了两道红光,直向着这小老人双瞳上打去。
    可是那个头缠白布的矮小老人,显然是一个具有惊人身手的人物,这一双宝石甫一打到,就见他右手一晃,已把飞来的一双宝石接在了手中。
    这老头儿发出了山羊似的一声怪笑,用川滇一带的口音大声道:“老爷子谢了,一赏就是两个宝石,真大方!”
    说罢,把那双宝石在眼前看了看,收入袋内。
    木尺子怒叱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若不说出根由,我老头子可要掌下无情了!”
    矮小的老人抬了抬手,笑道:“老爷子,你先不要急,我们慢慢地说,反正这里除了你我三人以外,别无他人!”
    说罢反手把白玉石门关上了,木尺子身子向前一探,正要出手,那矮老人一扬手道:
    “且慢……”
    木尺子见这矮小老人,如此沉着,不由微微一惊,立时住手怒声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
    小老人低头笑了两声,摇着手道:“老爷子,这几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们才对,不过你先问我,我就告诉你也无所谓!”
    说到此,这小老人咳了一声道:“我姓马名大,不是汉人,是天竺人。”
    他说到这里,用手向着床上那个身缠白绫的死者指了一下道:“这是我们的九王爷,我们是一个地方的人!”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这么说,莫非你也想来染指这批宝物不成?”
    小老人山羊似地笑了一声,道:“老爷子,钱谁不想要呀,你说这种没有主的东西,应该是见者有份呀!”
    木尺子一声冷笑道:“谁说没有主?这些东西如今已是我木尺子的了,你休想染指!”
    马太呆了一呆,目光又在蒲天河脸上望了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为了找这批东西,已经在落日坪住了有二十年了。妈的!我把全山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想到会在黑蜂窝下面,还是你们汉人聪明!”
    说到这里,他向前走了几步,探着头向箱子里看了看,面现觊觎地笑了笑道:“我们三个人三一三十一怎么样?没有我,你们就是东西到手也出不去的!”
    蒲天河怒道:“我们为什么要分给你?”
    马太冷冷一笑道:“我这是好言对你们说,没有我,你们是绝对出不去的,春如水那老太婆是不好斗的,你们带着这两个箱子,是寸步难行!”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你又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出去?”
    马太咧口一笑道:“我当然有,我有船,而且知道一条隐秘的道路,由此而出,可以直达‘库隆吉河’,到了那里,一切也就不用再愁了!”
    木尺子想了想,忽然哈哈一笑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马太闻言大喜,他身子一跳上了停尸床,笑道:“你们汉人知道太少,真正的好东西,并不在那箱子里,而是在这里!”
    说时,用手指了一下床上的死人道:“这个人贵为王爷,他名叫做‘哈里马特’,是我们国家里最喜欢收藏宝物的王爷!”
    他像对这位死去的王爷身世极为了解的样子,说到此,信手一翻,已把死人翻了过来。
    然后他就动手,把死者背后的白色缎带解开,双手来回地拉动着,床上的死人,连连地转动着,身上的缎带渐次地解开,不久即现出了死者黄腊似的赤裸的身体。
    蒲天河不由一惊道:“你要作什么?”
    马太怪笑了一声道:“你们这就不懂了,这玩艺儿,你们汉人叫做‘木乃伊’,我们天竺人叫做‘里西三达’,你看……”
    说到此,右手猛地抓向死人肚腹,用力向上一拉,已把死者肚皮揭了开来,立时现出了大片的宝光。
    马太怪笑了一声,双手自死人肚子里捧出了约有鸡卵大小的四颗明珠,这四颗珠子,所发出的白色奇光,竟使得整个石室内明亮了许多。
    木尺子看到此不由大笑道:“好宝贝!”
    霍地腾身过去,马太却翻身下地,叫道:“老头子,你不要抢,我们谈个交易如何?”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什么交易,莫非这四颗珠子你要独吞不成?”
    马太用力地搔了一下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我要是不找出来,你们也不知道,这么吧,我只要这四颗珠子,其他的东西我是一件也不要,怎么样?”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这珠子对你这么重要么?”
    马太怪笑了一声道:“这四颗珠于,乃是我们天竺的国宝,名叫‘四海珠’,对你们汉入,却是没有什么要紧,老爷子,你看我这个交易你可同意?”
    木尺子连连搔头,现出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蒲天河因见这马太倒也豪爽,所说条件也还公平,当下就对木尺子道:“师父不妨答应他就是,反正这珠子也是他找到的!”
    木尺子紧紧咬了一阵子牙,才点头道:“好吧!我们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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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送佛西天
    马太见木尺子答应了,似乎很高兴,喜得跳了起来,道:“你们真有福了!”
    木尺子一叱道:“妈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占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
    马太一笑,摆手道:“老爷子你先别急,我是说你们虽然答应赠我四颗珠子,却也等于救了你们自己的性命!”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方才已经说过了,不过是春如水那婆子刁难罢了,可是我才不会把她看在眼中!”
    马太森森一笑道:“要是只是春如水一个人,倒也不足为虑了,只是……好吧,我们走着瞧吧!”
    说到此,一双小眼四下里乱转,像是在找寻什么的样子,蒲天河见状奇怪地道:
    “你找什么?”
    马太嘿嘿一笑道:“小朋友,这落日坪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只是不知道蜂巢底下还会有这么一个秘密,否则岂会便宜了你们二人,现在我是想找一条暗道……”
    顿了顿,他道:“你们等一等,我马上就来!”
    说罢转身要走,木尺子身子向前一跃道:“等一等,我同你去!”
    马太咧嘴一笑道:“老爷子,你是太过小心了,我还会走么?”
    说罢掉头就走,木尺子紧随其后,二人来至洞外,就见草丛内置有一艘相当大的独木舟,马太身子一掠过去,双手把这艘木舟举了起来。
    木尺子呆了一下道:“要这玩艺干哈?”
    马太咳了一声道:“所以你就不知道了。我们进去再说吧!”
    说罢举着木舟,大步向洞内行去,木尺子见这马太虽然个子不大,年岁也老,可是他竟然还会有这么两膀子力气,也实在是不简单。
    木尺子忖思着马太不至于有什么恶意,就同他进了地洞,来至宝库。
    马太长吁了一声,把独木舟放下,道:“这船载我一人,是最好不过,现在却要加上你们两个人和两箱东西,可就相当的讨厌了!”
    蒲天河看了看这艘木舟,船身相当大,三人二箱倒也勉强可以承受,只是此处并无有溪水河道,如何可以行舟,实在令人不解了。
    可是马太却似胸有成竹,这时就见他自身上掏出了一块羊皮,摊在地上仔细地研究了半天,哈哈一笑,跳起来道:“我找着了!”
    蒲天河忙问:“你找着什么了?”
    马太这时已跳到了一边墙角,四下用手在墙上捶着,忽然听见“噗”的一声,接着吱吱一片响声,开出了一扇大石门。
    木尺子及蒲天河全部吃了一惊,真想不到这地室内,尚还有如此多门道。
    马太呵呵笑道:“我们有办法了,你们快看!”
    二人走进门前,向外一望,只见门外是一片碎石山坡,隐隐现有白日光辉,日光似自高处悬岩上照下来的,影射着一道细窄的溪水!
    马太喜得狂笑不已,他大声说道:“我早知道有这么一道水,你们看,可不是为我找着了,由这一道水可以直出哈拉湖边,可免我们抬着箱子走远路了!”
    木尺子见状也甚为高兴,可是他那一双眉毛,总似时蹙又开,也许他脑中始终还放不开那四颗珠子。
    这时马太在前举着小舟,二人随后下了乱石坡,把小船放自溪水内系好,又回过身来帮着二人把箱子抬上了小船,溪水起伏得很是厉害。
    木尺子上了小船,看了一下附近地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马太嘿嘿笑道:“这是扇子山,两面的高峰就像是两把扇子一样,往上走就可直达乌雅岭,再向前就到了哈拉湖了!”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春如水她们不是就在哈拉湖么?”
    马太点头笑道:“这一点我知道,她们是在东边,我们是去西边,大概不至于被她们碰上!”
    三人二箱上船之后,小船吃水极深,木尺子和蒲天河深恐有意外,各自提气轻身,如此一来无形中减了不少的重量!
    小船在马太的操纵之下,迅若游龙似的,一路直向上流划去。
    这是一道神秘的小溪,两岸是高耸入云的峭壁,抬头观看,仅仅可见一线青天,两边盘衍丛生的古树怪藤,直令三人感到来临在蛮荒的苗疆地域一般!
    天竺人马太,这时心情至为高兴,他一面划着船,一面高声唱着他们家乡的小调,声音刺耳之极!
    如此,约有半个时辰,才行过了这附近的窄谷,进入到一道较为宽敞的河道。至此,虽不见高耸的峭壁,两岸的枯藤古树却更显得浓密了。
    正行走间,却听得一声极为尖锐的声音,自岸上传出来,木尺子和蒲天河立时听出来,这声音是嗯哨声,绿林中每以嗯哨为召伙打劫。
    这声嗯哨一起,立时各处也都有了回音!
    马太怔了一下道:“哟!不好!”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船快靠边,不要出声!”
    马太忙依言把小船靠近溪水边,这时唿哨之声,此起彼落,响成了一片,木尺子嘿嘿一笑,目注马太道:“你带的好路!他们是哪里来的,你可知道?”
    马太连连摇头道:“奇怪,这地方怎会有人呢?”
    话声方毕,就听得嗯哨声密集,跟着前路树阴内人影闪闪,溪边已现出了七八个人影,一人大声道:“吠!小船给我停下来!”
    木尺子立在船首,面带冷笑,就见这七八个人,各着白衣短打,飞快来到了近前。
    为首一个高大的汉子摇着手道:“你们别想走,前面水里我们可是落了石头,你们要是不怕翻船,就尽管往前走吧!”
    马太口中大骂道:“妈的,你们是干什么的?想抢东西吗?”
    为首那个汉子,向小船上看了看,面现惊异地道:“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你们是哪里来的?”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凭你们这几块料也敢拦路打劫,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了!”
    说时双手向外霍地一扬,为首那白衣人身子一晃,直被打出了丈许以外,“砰”的一声,撞在了石头上,顿时就昏过去了。
    其他众人见状,皆都大吃了一惊,纷纷后退了丈许以外,有人高声道:“快去请两位当家的来,这老家伙会使劈空掌,太扎手!”
    跟着就有人掉头跑了,木尺子不愿与他们久缠,当时就催促马太道:“我们走,快!”
    马太放眼前看,不由恨声道:“妈那个巴子的,水里他们真下石头了,不能走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好!那我们就上岸,我倒要看看,谁敢来送死!”
    说罢他招呼蒲天河道:“来,小子,我们一人扛一个箱子,上岸去!”
    他说着,双手向箱子一搭,身形飞纵而起,已把一个大箱抱了起来,直向岸边上落去。
    蒲天河如法炮制,才知道箱子过于沉重,勉强腾起身来,落地时差一点摔了一交。
    这时马太也跟着腾身过来,三人会在一处,正要前行,忽见一排弩箭射了过来,木尺子哈哈一笑,抖手打出了一把制钱!
    这一把制钱一出手,迎着当空而来的弩箭,只听得一片铮铮之声,全数都落在了地上。
    可是就在木尺子制钱出手的刹那之间,耳听得身后一阵疾风,一口鬼头刀,直向着他头顶上砍了下来。
    木尺子怪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右手反向上一托,已用虎口架住了来人的手腕子,这口鬼头刀竟然被僵在了空中,丝毫也落不下来。
    同时之间,三四口鬼头刀,随着三四条人影,分向蒲天河及马太身上袭来,浓林中转眼间,展开了一场血战!
    蒲天河方自放下了箱子,一条人影飞扑而来,掌中鬼头刀向前一递道:“相好的,你躺下吧!”
    蒲天河见来人均是一样的装束,俱都是白色短打衣裤,足踏芒鞋,一口十分沉重的鬼头刀,可见这些人乃是一个有组织的帮派,只是怎会出没在此人迹不到之处,这就有些令人不解了!
    思索之间,蒲天河手下却是不闲着,只见他身子向下一矮,右手一拨,“当”的一声,已把来人鬼头刀打在了一边,刀锋击在了石头上,冒出了一溜火花。
    蒲天河身子在这时,已如同旋风似地转到了这人左面,掌锋向外一穿,“砰”的一声,已把这名白衣匪徒,击得飞了出去,扑通!落人溪水之中。
    这时马太和木尺子,更是身形起落,翩若游龙,那木尺子身手自不待言,就是马太也不是易欺之人!
    这位天竺奇人,竟自由腰上解开了一口缅刀,霍霍生风地展了开来,一连为他砍倒了三四名白衣匪徒。
    唿哨声更急,白衣匪徒,自四面八方纷纷跳了出来。
    可是这些人,要是欺侮一般商贾自是有余,来对付这样的三个人,可就显得太不自量了!
    在一阵混战之后,所来的匪徒,竟有半数以上负伤击毙,余下少数凡个,招呼着向林内隐去。
    这时天空,已罩上了很浓重的夜色。
    忽然一声锣响,一人高叫道:“大家闪开,当家的来啦!”
    木尺子等三人正不知是否要追赶下去,因恐怕匪人趁自己追敌之时,盗走箱子。这时闻声,俱都不再移动,倒要看一看所谓的当家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时铜锣响毕,紧跟着林内射出了一道灯光,直向三人立处照去!
    却听见一人冷冷笑道:“你们三个还妄想逃走么!就是出了这乌雅岭,你们也逃不开!”
    说罢,似闻得二人交谈的口音,喁喁私语。
    马太哈哈一笑道:“是哪一位朋友,出来见见,藏在里面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灯光啪一声,遂自熄灭,一人哈哈笑道:“光棍眼睛里揉不进砂子,朋友,你们箱子里是什么东西,我们也猜了个八成,乖乖地留下来,我们绝不为难,还派人送你们出去,要是一个劲在咱们哥们面前佯装,可就休怪我弟兄不够交情了!”
    木尺子先头始终不发一言,此时闻声,不由心中一动,他皱了皱眉,对蒲天河道:
    “小子,这声音你听听像谁,怎么这么耳熟?”
    蒲天河细听了听,也觉甚是耳熟,可是却想不起是谁,当时狂笑了一声道:“朋友,你是谁?请过来答话好不好?”
    天竺老人闻声也狂笑了一声,道:“要宝贝还不简单吗!我这里就有宝珠四颗,随时准备奉送,朋友,你请看!”
    说罢当真由怀内把四粒“四海珠”取出,在空中晃了一下,宝光四溢,耀人瞳子。
    他这一手,果然使得暗中窥视之人心情大动,就听得一人呵呵笑道:“这就没有错了,原来落日坪的宝物,果然落在你们手上。这么一来,可就更不能放你们走了!”
    说话之间,三人就见眼前人影一晃,面前已多了两个矮小的人影,二人各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衫,长可及地,头上剃得光光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蒲大河一眼望过去,不由心中一动,暗奇道,“怪也!之不是雪山二柳,柳上、柳川兄弟两个吗!怎会未到这里呢?”
    他脑中不过动了动。耳边却听得木尺子大笑道:“我说是谁有这么大的胆于,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拦路打劫,原来是你们哥儿俩!柳氏兄弟,咱们很久没有见了,怎么样,还得意吧?”
    二柳闻声各自一呆,由不住都后退一步,在前面那人冷冷一笑道:“朋友你是谁?”
    说时,后面人已用马灯照了过来,木尺子手遮灯光,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连我也不认识了吗?”
    为首的那人,忽然口中“哦”了一声,有些惊惶地道:“原来是木老爷子,真是失敬了!”
    说话之人乃是柳玉,他身后的柳川闻言也呆了呆,抱拳道:“原来是木老前辈,你老人家不是在天山……怎会来到了这里?”
    木尺子嘻嘻一笑,手捋长须道:“怎么样,只许你们开小差,就不许我老人家越狱不成?你们哥两个现在改行啦是吧?”
    说时,一双瞳子上上下下在柳玉、柳川身上转着,面上带出嘲笑之色。
    柳玉、柳川一时都不由得面红过耳,只是夜晚看不出来罢了。柳川上前一步,干笑道:“老前辈不要取笑了,要知道是你老人家,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呀!”
    柳玉却十分注意着那两个箱子,怪笑了一声道:“这么说,你老人家是真的偷回绿玉匙,把那批宝物弄到手了?佩服!佩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们哥俩是看着眼红?拿口袋来,要多少装多少,可是有一件,拿过了就算了!要是再动别的念头,我老头子可就不答应了!”
    柳玉、柳川面上一喜,对看了一眼,却又顿时收起了喜悦之色,柳川低首干笑了一声道:“老前辈不要开玩笑了,我们哥儿两个有多大的胆子敢占你老人家的便宜,就是你给我们,我们也不敢要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好!你们哥儿俩漂亮,可是要是说了不算再起黑心,可就别怪我木尺子手下无情了!”
    柳玉也嘻嘻一笑道:“你老人家太多心了”
    木尺子哼了一声道:“好吧,既然如此,我老人家托个大,还得向你要条船,我这就走了!”
    柳玉摸了一下光头,皱着眉毛道:“这个……老前辈,前面水里可不能走了,为了挡这笔财路,我们在溪水里下了十里的石头,你们还怎么能坐船呢!”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那怎么办?还要我们走路不成?”
    柳川笑了笑道:“木老前辈你放心,水路不通,陆路上包给我好了。你要去哪里都行,我负责送到!”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那倒是不敢当,你只设法给我们弄几匹马就行了!”
    柳川笑了笑道:“这件事容易,我这就照办。三位请等一等。”
    说罢转身而去,须臾,牵了四匹马回来,木尺子见状哧哧一笑道:“真有你的,有这四匹马就行了!”
    说罢就向着蒲天河含笑道:“来,小子,咱们先把箱子捆上去,时候可是不早了,要是今晚上不能赶出去,咱们爷儿们可就免不了要吃亏!”
    说罢目光向着雪山二柳扫了一下,嘻嘻一笑道:“是不是?”
    柳玉、柳川一愕,柳川冷冷一笑道:“老前辈你真会开玩笑,谁还敢在老爷子你手底下弄鬼,你放心走吧!”
    这时那位天竺异人马太,却坐在马上笑了笑,道:“木老头,时候可是不早了,别再耽误了,我们走吧!”
    木尺子跃身上马,柳川却赶上来,送上了一盏马灯道:“老前辈你拿着这个,路上好有个亮儿!”
    木尺子接过马灯,向着二柳面上望了望,冷冷一笑,抖动丝辔,跨下马匹泼刺刺地驰了出去。
    蒲天河最后上马,却见柳玉、柳川正自交头细语,不由心中一动,当下催马上前,对木尺子道:“师父,莫非你就相信这两个家伙了?”
    木尺子回头看了一眼,嘻嘻一笑道:“我怎么会这么笨,不过是暂时弄两匹马骑骑罢了,反正此时此刻,他们还不敢!”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这么看起来,他二人必定另外还有帮手,否则他们怎敢对我三人下手?”
    木尺子哼了一声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走着瞧吧!”
    马太的马在前面转回身来,大笑道:“你们两个放心,跟着我马太走,绝对没错!
    这一带地方我熟得很。”
    木尺子叹了一声道:“也只有如此了。我老头子,是人生地陌!”
    马太嘻嘻一笑,向前张望了一下道:“这地方叫鸦颈子。跟着我走没错!”
    蒲天河心中甚喜,答应了一声,飞马而前,本尺子却冷森森地一笑,对于马太这个人,他确实还不敢深信,可是此刻正是前狼后虎,比较起来,还只有马太这个人容易对付一点。
    当时他也就不再多想,催马而上,人马遂行于乱山丛林之间。天空虽有一弯明月,可是树丛很密,光线照下来只是淡淡的光影。
    深山里,不时传出几声狼嗥,的确是一处人迹稀到的荒凉地方!
    如此行走了约有数里之遥,前行的马太,忽然勒住了马辔,他那一双小而亮的眸子,不时地转着,像是在搜索着什么,木尺于沉声道:“怎么不走了?”
    马太搔了一下头。龇牙笑道,“前面可又入了山道了。路太窄,我们只能成单行走才行,我在前带路!”
    说罢转了儿个弯,果然来到了两座石峰之间。两座石峰高耸入云,其上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可是却生有墨黑黑的一片青苔。
    马太手指这两座石峰道,“这就是‘两将军’,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疾疾带马入了山道,蒲天河方要跟去,却见木尺子随后而上,道:“小子你殿后,小心那两箱东西!”
    说着,匆匆拍马而上,紧跟着马太奔去,蒲天河最后策马,他一只手拉着那匹驮有宝箱的马,最后走进了山谷,谷道之内寒风阵阵,一线月光,由巍巍的石峰顶尖上射了下来,更觉凄凉十分!
    这时木尺子的马已追近马太,哈哈笑道:“老马,可别走得太快呀!”
    马太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显得有些不大自在,他笑了笑,马行放慢,木尺子这时细看眼前形势,真是险到了极点。
    这道窄谷内,虽说是可容单道行走,可是万一有了事故,凭着自己和蒲天河的一身轻功,固不愁走不脱,然而要想带着那两个沉重的箱子,却是万难了。
    想到此,他也就越发注意眼前地势。
    马太的马在前又行了约有里许光景,只见两旁山势越发的陡峻,惟一不同之处,那两侧峰岭之间,现出了浓密的树林子。
    木尺子看到此,不由皱了一下眉,心付道:这地方若是有贼人打劫,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入,险到了极点了。
    一念未完,忽见当空唏哩一声脆响,一支响箭划空而过!
    木尺子呵呵一笑,忙自勒马道:“快停住,那话儿可是来了!”
    说时回过身来,招呼蒲天河道:“小子,快把牲口带过来,好戏来了!”
    说声未完,忽见前行的马太飞马就逃,这老头儿口中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木老头,你认栽了吧!”
    说时就手拿出一个竹管,嘟嘟吹了两声,这位天竺怪老人,一连吹了几声口苗,陡然自马鞍上飞身而起,向着右面峰岭之上落去!
    木尺子见状,一声怪笑道:“姓马的,原来是你弄的诡计,我倒要看你往哪里走!”
    说完,身子霍地自马背上拔空而起,活像是一只腾霄的大雁,直向着马太身后扑去!
    这时马太身子已然扑上了十数丈,这矮小的老人,忽然在绝峰上一个倒仰,口中一声叱道:“老头子,看家伙吧!”
    说时右手向外一挥,只听见“铮”的一声脆响,竟然由他掌心内,飞出了一掌棱形的暗器。
    这一掌暗器一出手,挟起了大股的劲风,四面八方直向着木尺子全身各处打来,一闪而至。
    木尺子怪笑了一声道:“好个老兔崽子!”
    他说着,身子第二次腾空而起,却又比上一次更要高出了许多,马太发出的那一掌暗器,竟是没有一粒打中在他身上,一片叮当之声,全数都落在山石之上。
    马太见一掌暗器未曾打中,身子猛地一翻,口中又怪叫了一声,第二次向他发了一掌!
    这一次他掌心运劲,掌风里又夹着前发的暗器,这种暗器在天竺名唤“枣子钉”,是一种形同枣核形状,两头尖的东西,可是没有“枣核镖”那么大,要小得多。
    木尺子身子腾空,乍见对方暗器又到,不由嘿嘿一阵怪笑。
    这时就见他一头长发全数都像针立了起来,他凌空的身子,在空中一个倒折,双掌同时推出,巨大的劈空掌力,迎着飞来的暗器一撞,暗器全数都倒退了回去。
    木尺子凌空的身子,跟着一个滚式已扑了下来,狂笑了一声道:“老小子,你还想走么?”
    说话之间,已扑到了马太身后,“金豹现爪”,一掌直向着马太后腰上打去。
    马太身子一折,“噌”的一声,一口缅刀由上而下削了下来。可是木尺子哪里会把他看在眼中。
    这老头儿怪叫了一声,右手一分,直向马太刀上抓了过去!
    马太这时显得有些紧张,他一面迎敌,一面口中狂吹着口笛,尖声刺耳。四山之间,都有了回音,却只见两峰上,人影纷纷,俱都向着窄谷内扑去。
    木尺子暗道了声不好,按理说,此时此刻,他应该顾全谷内的两箱珠宝才是正理,可是他因心恨马太的诡诈,这时竟不顾谷内珠宝,狂吼了一声,奋身向着马太扑过去。
    马太身子向前用力一扑,怪笑道:“老头儿不要钱了,追我干啥?”
    说时身子一滚,已到了木尺子足前,就见他刀锋一现,直向着木尺子面上崩去。
    木尺子见他刀法诡异,因距离过近,这一刀险些为他砍上,不禁更激起怒火,这老头儿一身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极地步,此刻怒火中烧,更似出山之虎。
    马太缅刀方一递出,木尺子双掌一拍,施了一个“贴”字诀,只听见啪的一声,已把对方缅刀夹在了掌心之内:
    马太用力一摇,未为所动,立时发觉不妙,就见他身子霍地向外一翻,滚出了丈许以外,就在这时,当头一声娇叱.当空飞下了两个少女,其中之一尖声道:“马太叔还不快走!这里的事,你不要管了!”
    说话之间,其中之一,猛地朝着木尺子扑去。
    木尺子这时由二女装束上已看出来了,二女乃是春如水一边的,不由又惊又怒,他狂笑道:“该死的丫头!”
    双掌向外一翻,口中呼了一声:“撒手!”
    马太手中的缅刀脱掌而出,在空中划了一道银虹,呛的一声落在石峰上。
    同时之间,这位老少年身子一偏,左手的掌风向外一逼,“砰”一声,已把面前的少女打得一路翻滚下了山峰。
    整个的窄谷,充满了人声,一片喊杀之声,上冲霄汉,在混乱的人声之中,间杂着马嘶,可以想象出蒲天河此刻的处境是如何的困难了。
    木尺子打翻了一名少女,目光中却见那马太身子倏起修落,直向着峰头上扑去!
    这矮小的老头儿,这一刹那,有如丧家之犬,他已经发觉出木尺子不会与自己甘休,只见他身子方自跃上了十数丈,木尺子却如同狂风也似,自后追了上来。
    马太这时已跃上隘口,正要腾身而起,木尺子已再次追了上来,哈哈怪笑道:“马太,你死了这条心吧!”
    马太身子陡然一仰,双目赤红,双掌一伸,直向木尺子双瞳上抓去,木尺子二腕一分,把来犯的双手荡开了一边。
    同时之间,就见他足尖一挑,一脚正中马太心胸之上,只听得马太狂啸了一声,口中“啊”了一声,喷出了一个血笛子,身子霍地向后一翻,咕咕噜噜直向着峰下翻落而去!
    木尺子忖思着对方活命的希望是很小了,正要转扑谷底,却见马太翻滚之处,四粒奇光耀眼的珠子也滚了出来,在峭壁之间一路跳动下落。
    木尺子长啸了一声,飞身扑去,他身形起落如腾空白鹭,极其优美。
    可是却有人比他更快,那是一条横刺里扑出的人影,身子一出来,在峰壁问略一起落,已将四粒明珠拾了起来,转身一纵没入黑暗之中。
    木尺子赶到之时.那人早已无影,只气得他错齿出声,由那人身影中看来,极似春夫人春如水,果真是她,今天自己是裁定了。
    木尺子立定了身子,只气得眦目欲裂。
    忽然,他想起了谷底的蒲大河,不由大吃了一惊,忙自展开身形向谷底扑去!
    这时蒲天河正同两个黑衣汉子打成一团,木尺子赶到之时,蒲天河掌中剑刚把其中之一劈倒在地,另外一名,身子腾起来,正好落在了木尺子身前。
    木尺子一声冷笑,右掌一抖,正正地抓在了这人的前胸上,左手二指向外一点,这汉子已被点住了穴道,身形纹丝不动。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落,叹了一声道:“你老来晚了一步,那两箱东西,已经被他们抢去了。”
    木尺子呆了一呆,嘿嘿冷笑道:“你看清是谁没有?”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人数太多,有男有女!”
    木尺子阴森森笑道:“好,狡猾的春如水,想不到她竟然早已买通了马太,我老头儿岂能吃这个亏!”
    蒲天河奇怪的道:“你怎么知道是春如水?”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这件事很容易知道!”
    说罢身子一转,已到了那名被点了穴道的黑衣汉子身边,双手伸出按在了那入两肩之上,霍地一抖,这人狂叫了一声,睁开双眼,颤声道:“你……老饶命!”
    木尺子哧哧一笑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说出实话饶你一命,要不然……嘿!”
    这人牙关颤抖不已,一面乞求道:“我说……我说……老爷子你千万别下毒手!”
    木尺子冷冷地点头道:“好!我问你,那两箱东西谁抢去了?你们是哪里来的?”
    这人喃喃道:“我们是蒙古寒碧宫来的,春夫人是我们的首领,东西也是她老人家抢去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果然是她。很好,去你的!”
    说罢右手向外一推,这汉子被丢出了丈许以外,摔了个斜斗,爬起来就跑了。
    蒲天河闻言之后,也是又恨又怒,沮丧不已。木尺子坐在石头上歇了一会儿,站起来冷冷一笑道:“小伙子,你也用不着替我难受,我们这就去找她。妈的,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我烧了她的船!”
    蒲天河冷冷一笑,摇头道:“这又有什么用。此时怕连船也没有了。我们一不作二不休,不如赶到她寒碧宫去,看看她还能赖帐不?”
    木尺子重重地叹了一声,自责道:“我他妈的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早知道马太那个老狗不是好东西,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和春如水那个贼婆娘连成一气。这可好!”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这也好,就怕不知道是谁,现在知道了,谅她也赖不掉,我们就上蒙古去一趟!”
    ※※※
    夜空之下,二匹马仰天长嘶!
    现场是一片劫后凄凉!窄谷躺着十数具尸体,随着夜风,散发出一阵血腥!
    木尺子、蒲天河双双上了马,直向前路行去,想不到此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东西到手,却又中途遇此劫难,实在令人想来不服!
    尤其是木尺子,一路之上,更是长吁短叹不已。二人顺着窄谷小道一直行下去,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出了山峰。眼前是一片原野,一道静静的溪水缓缓向前流着,四周散发着野菊花香。
    木尺子勒马溪畔,冷笑了一声道:“春如水欺人太甚,此去天边海角我也要找到她,誓不与她甘休!”
    方自说完,就听得后路上,一阵马蹄声,回身看时,却见大批马群,如同潮水似地拥了过来。
    目光之下,只见为首二马之上,坐着两个光头,木尺子、蒲天河立刻认出了来人是雪山二柳,只是不明白此时何以他二人会出现?
    转瞬之间,这群人马已来到了近前,为首的二柳之一举手道了一声“停”,马群立即停住。
    柳玉、柳川向二人看了一眼,俱都咦了一声,柳川翻身下马道:“木老前辈,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你们遇见了什么事情不成?”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兄弟来晚了一步,那两箱东西,早已被春如水那婆娘抢走了!”
    柳川神色一变,顿足道:“啊呀!我早就知道这女人不好斗!”
    说到此,不由脸上一红,好似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一时呆在当地,答不上话来。
    柳玉忙跳下马来,干笑了一声道:“老前辈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兄弟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这个念头,我们只不过是路过这里……”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来的,反正东西己被入抢走了,现在就剩我师徒两个人,你们看该怎么个办吧!”
    柳川翻了一下眼皮,道:“老前辈可知道那春如水往哪里去了?”
    柳玉忙碰了他一下,咳了一声道:“我们兄弟两人,仗着人多也许还能把东西给追回来,老前辈你看怎么样?”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谢谢你兄弟的好意,这批东西反正是无主之物,谁抢着了谁要,你们兄弟要是真能由春如水手中抢过来,自然归你们,我木尺子绝不占你们一点便宜!”
    柳氏兄弟不由一振,柳川喃喃道:“老前辈说的是真……真的?”
    木尺子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雪山二柳互看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柳玉嘿嘿笑道:“谢谢老前辈的海量,那春如水走不开我兄弟的手心!”
    说罢回过身来,大声道:“谢一虎,你快下去,通知水路的兄弟们注意,把出玉门关的水路封锁了,不许任何人通过。快去,快去!”
    那名叫谢一虎的汉子领命飞奔而去,柳玉又吩咐下去道:“王银川,你带我的柳叶旗到杏叶岭,请窦老夫人助我兄弟一臂之力,就说事成之后,我兄弟有重礼见赠,绝不食言。快去,快去!”
    说罢由怀内取出一面细如柳叶似的旗子,交与王银川,又道:“你多带几个人去,我兄弟一会就来!”
    那叫王银川的人,乃是一个细长的瘦子,一身白衣,像个人灯似的,接过了柳叶旗后,他回身招呼了十几个弟兄,一路飞马而去。
    柳叫在后面大声嘱咐道:“走小路去!”
    一行人马,顺着溪水,转瞬间已自无踪!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柳兄心力只怕白费了,那春如水也许己走脱了!”
    柳玉哈哈一笑道:“此出玉门关杏叶岭乃是必经之地,那地方是一人当关,万夫不敌,春如水就是有天大的本领,只怕也难渡过此关!”
    木尺子皱了一下眉,道:“你方才所说的那个窦老夫人,可是当年和你师父蒋寿为敌,被迫逃亡的那个麻婆窦三花?”
    柳玉怔了一下,点头道:“正是此人,老前辈原来也认识她!”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妙哉!妙哉!久闻此人所蓄的‘金河蜂子’十分厉害,果真如此,那春如水是遇见劲敌了!”
    柳玉得意地道:“你老说得不错,窦老夫人是养有一些‘金河蜂子’,只是她是不轻易使用的!”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兄弟只怕还没有摸清那窦三花的脾气,老夫对于这婆子倒有几分认识,此妇最是狂傲,就是你们两个主人亲自去请她,也未见得能请动她,打发几个小辈,更是休想请得动了!”
    柳玉怔了一下,道:“对了,这话不错,老前辈之意以为如何?”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罢了,我老头子好人作到底,就帮你们这个忙吧!”
    柳玉一呆道:“你老是说……”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凭你兄弟那点面子,想请动窦三花只怕不易,我老头子昔日与她倒有一些面子,现在你们就拿我一件东西去见见她,也许尚有点希望!”
    柳氏兄弟不由大喜,齐声道谢不已,木尺子遂自身上取出了一粒扁玉的鼻烟壶,嘻嘻一笑道:“这鼻烟壶上刻有多人的名字,那窦三花的名字也在其上!乃是当年的一件趣事,你只要出示此物,想她也会记得的!”
    柳玉接过来,目放异采道:“真是太谢谢了!”
    柳川抱拳打躬道:“老前辈如此玉成,恩同再造,现在我兄弟也不说什么感谢的话了,反正早晚我弟兄会有一片人心!”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你这话说得太早了,我老头子苦心到手的东西,也没有那么便宜,随便的叫外人拿去!我们不过是赌个先后罢了!”
    柳玉一呆道:“什么叫先后?”
    木尺子嘻嘻笑道:“先后你都不懂?这两箱东西,谁先到手,就算谁的,你们两个该明白了吧?”
    柳玉一笑道:“也好!那么我兄弟告辞了!”
    木尺子也一笑道:“对了,你们快去吧,那窦三花可不好请呢!”
    雪山二柳内心不禁狐疑不已,也实在是不明白这老狐狸是在闹什么玄虚,不过此刻,他二人早已被那两大箱珠宝弄昏了头,哪里还会想到那么多,当时带领着众弟兄,一路飞马疾奔而去!
    他二人走后,木尺子望空呵呵一笑道:“钱是人人想要,当真是好东西!
    蒲天河冷哂道:“以我看来,这些钱真比杀人的钢刀还狠十分,师父得放手时且放手,何必斤斤于此!”
    说到此,又冷冷一笑,颇有些不屑的意味。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小子你错了,这几个钱,真要是落入好人之手也还罢了,要是落在了这些人物手中,那是助纣为虐,如何是好!”
    说到此,搓手怪笑道:“为师我一生行事,从不曾像今日这么丢脸过,这两箱东西原本是属于我的,谁也不能拿去!”
    蒲天河一怔道:“咦,你不是让给柳氏兄弟了?”
    木尺子冷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让给他们了,我只不过是与他们赌个先后输赢罢了!”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莫非我们还会比他们先么?”
    木尺子颔首道:“这就是我老人家智力过人的地方了。小子,你想想看,那春如水岂是好欺侮之人,如果只是柳氏兄弟二人,我也就不存幻想了,可是现在又多出了一个窦三花,这老婆子功夫了得,那春如水也怕她三分!”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你老人家是想要他们鹬蚌相争,而坐收渔人之利可是?”
    木尺子手捋长须,嘻嘻笑道:“然也!你总算明白了!”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到时候,只怕更不易解决了。那时候你老人家宝物不曾到手,却结下了几方面仇敌,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木尺子双目一瞪,怒形于色道:“你也太把我看差了,这件事我务必办成功给你看看!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再去看这场热闹!”
    ※※※
    秋风过去,黄叶凋零。
    杏叶岭上的杏树,都结满了累累杏果,一个黄发黄衣的老婆婆,正坐在一张靠椅上望着天空发怔,须臾,一个黄衣少女由岭下飞奔而上,这黄衣婆婆忙自站起来道:“你回来了?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日光映着这老婆婆的脸,原来这老太婆还是一个大麻子。面若重枣,那副尊容,可真是不敢恭维,方自上来的那个黄衣姑娘,倒是风姿绰约,很有几分姿色。
    就见这姑娘上前招呼了一声:“师父,你先坐下来,叫我歇歇气,再慢慢说!”
    麻婆坐下来,却睁着一双小眼道:“是落日坪的宝物出来了吧?”
    少女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有这么一点影子,外面乱透了!”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按在心胸上,好似走了甚远的路途,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麻婆一听落日坪藏宝出现,不由精神一振,立时抢问道:“出来了?谁得手了?那人呢!”
    黄衣少女用一双大眼睛,白着师父,叹了一声道:“有人说是雪山二柳,有人又说是蒙古来的春夫人,还有人说是一个天竺人叫什么马……太!”
    麻婆倒在椅子上,口中“唔”了一声,良久才道:“这件事很麻烦……”
    黄衣少女挑了一下眉毛道:“还有,春夫人的船已向这边来了,大概再有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要到咱们杏叶岭了!”
    老太太口中又“唔”了一声,她忽然用手在椅子把上“叭”地拍了一下,断然道:
    “香儿,把水闸给下了!不能叫她们过去!”
    少女答应了一声,翻着眼睛道:“师父您莫非认为是春如水……”
    婆婆冷冷一笑道:“这婆娘一向是神出鬼没,她作一件事情,一向是有始有终,我奇怪她好好地,怎么会又走了,这其中必有名堂!你快去!”
    黄衣少女答应了一声,掉头如飞而去。
    麻婆婆这才又靠下身子来,频频冷笑不已。忽然岭下蹄声嘚嘚,奔来了几匹快马。
    这行人马,到了岭道前相继下马,为首一个汉子,一手拉着马,一面高声喧道:
    “雪山二柳门下弟子,向窦老夫人叩请金安!”
    椅上的麻婆嘿嘿一笑,倏地站起来,道:“我就是,有什么事?”
    为首的汉子,倒没有想到对方竟在眼前,不由一惊,当下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
    “在下王银川,乃是柳氏兄弟手下弟子,今日奉了柳氏兄弟的信旗,要与老前辈答话!”
    麻婆嘿嘿冷笑了几声道:“柳玉、柳川两个兔崽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还会有什么好事?什么事你说吧!”
    王银川卑贱地笑了笑,腾身而上,双手先把柳氏兄弟的“柳叶旗”呈了上去。
    麻婆窦三花接过来,微微看了一眼,冷哼道:“什么事,你快说吧,带这么些人来是干吗,打狼呀?还是吓唬我老婆子?哼!”
    王银川后退一步,面上讪讪道:“在下不敢,只是柳二爷怕前辈用人,以供差遣而已!”
    麻婆笑骂道:“算你他妈的会说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王银川答应了一声,心里却直嘀咕,当时咳了一声道:“事情是这样的!”
    麻婆“哼”了一声笑道:“是为了落日坪的东西是吧?”
    王银川愣道:“婆婆如何知道?”
    麻婆大笑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柳玉、柳川找我不是为了这件事,还会是为别的?”
    王银川咽了一口唾沫道:“是!是!是这样的!”
    窦三花面色一沉道:“东西是不是到了春如水那婆娘的手里了?现在柳氏兄弟想请我帮忙,把东西抢过来,是这么件事吧?”
    王银川怔了一怔,心说原来这婆婆什么都知道。当时翻了一下眼珠,点头道:“那两箱东西,本是该我们的,春如水却插手硬……”
    麻婆嘻嘻冷笑道:“胡说八道,无主的东西,怎么就该是你们的,我还说是我的呢!”
    王银川怔了一下,心说糟了,这婆子不要也起了黑心,那可就坏了。
    当时双手一搓,干笑了笑道:“柳二爷还说,如果婆婆能够帮忙把这批东西劫下来,其中三成用来孝敬你老人家,婆婆看可好?”
    麻婆闻言,仰天打了个哈哈,道:“笑死人了,这算是什么孝敬?”
    王银川窘道:“婆婆莫非嫌少?”
    窦老夫人面色一冷,道:“妈的,柳老二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要是真地把东西劫了下来,不全都是我的了,我还要他的三成,真是放他妈那个屁!”
    说到此一只手挥了挥道:“走!走!走!别让我看着讨厌了!”
    王银川面红过耳地道:“此事务必请你老人家赏在下一个面子……”
    窦老夫人一翻双瞳,道:“这事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是一百个不答应。你们走吧!”
    王银川气得脸色直发白,可是他也知道这麻婆棘手,不是好惹的,当时用力地咬了咬嘴唇,道:“好吧,老前辈既然不肯帮忙,我们也只有走了。不过有一件事,还要老前辈帮个小忙!”
    麻婆哼了一声道:“还有什么事情,快说!”
    王银川冷冷一笑道:“所谓光棍不挡财路,婆婆既是不买雪山二柳的账,可是却也不便再多事!”
    才说到此,那麻婆一口痰吐了过来,哑声骂道:“滚你妈的!我老人家的事还要你管吗!”
    这一口浓痰,那王银川虽是忙抬起脸,没有叫吐在脸上,却正正地唾在了脖子上,只觉得又热又腥,粘滑似胶。
    王银川只觉得心里一恶心,真差一点要吐了出来。当时不由大怒,呛一声,拔出了腰刀,厉声道:“你这婆子,怎么可以如此欺人!”
    麻婆身子一飘,已站到了他面前,只见她麻脸上红光闪烁,冷笑道:“你想怎么样?
    你还敢动家伙么?”
    王银川顿时吓得手足发软,当时垂下了刀,叹了一声,纵身上马,只觉得脖颈咽喉处,那口痰粘得别提有多么难受了,只得用衣袖用力擦了下来。
    麻婆见状呵呵大笑道:“小子,你给我认乖吧,老娘多多少少还顾全二柳一点面子,要不然就冲你刚才那份德性,早就打发你喂蜂子吃了!”
    王银川不由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他知道麻婆所谓的“蜂子”正是她饲养多年的“金河蜂子”,久闻这些小东西最爱嗜人肉,别真叫她给喂了蜂,那可是冤枉透了,这件事自己也只好认倒霉算了。
    想到此,化冷笑为苦笑,在马上抱了抱拳道:“老前辈赐教,在下没齿不忘。金砖不厚,玉瓦不薄!”
    这“玉瓦不薄”四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只听见那麻婆喉中一声咳!
    王银川就知道不妙,赶忙掉马就走,紧跟着那麻婆口中“波”的一声,一口浊痰脱口而出,王银川逃开了正面,却是逃不开背面,这一口痰,只听见“叭”的一声,正正地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紧接着那麻婆一声狂笑道:“他娘的,再不走,老娘我用大脚丫子踹你!”
    眼看着这群人狼狈而去,麻婆笑得嘴都合不拢。这时那奉命去关水闸的香儿已转回来,见状奇怪地道:“师父,那些个人是干什么的呀!”
    麻婆回过身来,笑道:“香儿,你来得正好。你刚才说得不错,落日坪的那批宝物果然出来了,而且一点没有错,是春如水那女人弄走了!”
    说到此,这麻婆仰天想了一会儿,点头道:“这是我们一个好机会,妙的是那春如水非要由咱们这杏叶岭过去不可,她要出玉门关,这是必经之地!”
    黄衣少女秀眉微拧道:“只是就我们师徒两个,人不太少了点么?”
    麻婆嘻嘻笑道:“一点都不少,人多了反而碍事。香儿,你去把我的那金河箩袋拿来,咱们的蜂很久也没有尝过人血了,今天也叫它们打打牙祭!”
    黄衣少女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须臾,她背来了一个极大的箩筐。
    那箩筐很像是一个大蚌壳的形状,只是每一半都有一条皮带,可供人提背之用,箩筐是用极细的金色漆竹编制而成。
    黄衣少女背着这“金河箩袋”,还没有走近,已可听得一阵阵吱吱之声,由那大箩筐内传出。
    麻婆窦三花见到了这金色箩筐,不由咧开大口笑道:“有了这东西,就是他们有千军万马,也得提着万分小心!”
    说罢自黄衣少女身上,把“金河箩袋”接了下来,那箩筐一边,系有一个金漆葫芦,麻婆取下了葫芦,就口灌了一口,忽地打开了箩袋,只听见“嗡”地一声,自筐内,散出了大片金光,刹那之间,当空集成了密密的一片,有如是大片的金色云块一般。
    这所谓的“金河蜂子”,每一只都约有手指大小,通体金色,闪闪发光。
    最奇的是,在它们条状的躯体两旁,每一边都生有一只极小的三角形翅膀,双翅扇动之声发出一种刺耳的“啧啧”之声。
    这群“金河蜂子”,自箩袋内甫一飞出,俱旋风般乱舞,每一只都发出吱吱的呜声,千百齐鸣真有点刺耳欲聋!
    奇怪的是它们都似经过麻婆特别的训练,虽是野性猖狂,却没有一只离群远飞,都在当空数丈方圆之内上下飞着。
    那麻婆遂把方才由葫芦内含入口中的东西,“噗”的一口喷了出来,化成了大片的红雨,直向着空中的蜂群喷去!
    当空的金蜂迎着这片血雨,几个翻扑,已噬食得干干净净,麻婆窦三花发出连声的怪笑,遂一口口的就着葫芦向空中狂喷着。
    转瞬之间,已把葫芦内的血汁喷了个干净,那大片的金蜂仍似没有过瘾,又自在空中飞鸣不已。
    窦三花忽然咧口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怪声,空中金蜂闻声吱吱鸣叫得更厉害,似乎在与麻婆抗命,禁不住麻婆口中的哭笑之声愈来愈大,最后简直有点树倒山塌之势!
    在如此的噪声压力之下,空中的金蜂才败下阵来,三三两两的全数都转回到方才的箩筐之内。
    窦三花关上箩筐,长长吁了一声道:“妈的,这些小东西越来越不好带了!”
    黄衣少女方要答话,忽然“咦”了一声,转身道:“师父,有人来了!”
    方自说毕,就听见一人哈哈笑道:“好厉害的金蜂,我弟兄算是开了眼界了!”
    话声未毕,两条人影已翻了上来,现出了两个矮小的光头汉子,麻婆这时已闻声回头,见状面色一冷道:“柳氏兄弟,你们又来了!”
    柳玉嘻嘻一笑道:“婆婆方才对我兄弟也大不赏脸了,我想那位兄弟必定是口下无德,才会惹烦婆婆发脾气生气,所以我弟兄特别来向你老人家陪不是来了!”
    窦三花冷冷一笑道:“柳老大,说话别拐弯抹角,莫非你们还不死心么,那春如水乃是蒙古的霸王,我老婆子可是惹不起她,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柳玉嘻嘻一笑道:“婆婆,算了吧,谁不知道婆婆你的金河蜂子,远近无敌,何况这件事利己利人,事成之后对婆婆自己也有好处!”
    麻婆咧嘴一笑道:“对不起,这件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帮忙,你兄弟还是自己辛苦一趟吧!”
    柳玉上前一步,拜了一下道:“这件事并不是我兄弟二人之事,乃是另有一位老前辈,这位前辈特别交下一件信物,要我二人呈上给婆婆,此事务请帮忙。”
    麻婆又冷冷一笑道:“哪来这么多老前辈,我说不管就是不管!”
    说到此,柳玉已自身上拿出了那个扁玉鼻烟壶,双手送上道:“婆婆请过目,这就是那位前辈的信物!”
    麻婆皱了一下眉,接过了扁玉烟壶,望了望,面上果然一惊,森森一笑道:“木尺子那个老儿也来了!”
    说到此,在头上搔了一下,冷笑了一声道:“不错,当初大雪山八人留名,有过这么一句话,以后八人之中任何之一有事相托,受托者不得借故推却。可是……”
    顿了顿,她又冷冷笑了一声接下去道:“木尺子这老儿在哪里,我要与他说话,这个便宜可不能就让他捡了去!”
    柳玉一笑道:“木老前辈同一位蒲少侠,此刻已经不在这里了,你老人家找不到他了!”
    麻婆嘿嘿一笑道:“好个老小子!”
    说到此低头想了想,冷冷地道:“我先问你,那落日坪宝物,是真的在春如水手中么?”
    柳玉点了点头道:“此事怎么会是假的?在下亲眼看见的!”
    麻婆冷森森一笑,道:“这件事本来我是决定不管的,可是木老头这个情不便不给,这样吧,你们二柳手下有多少人?”
    柳玉怔了一下道:“有四五十个,婆婆莫非有用他们之处不成?”
    窦三花点了点头,道:“把你的人都叫来,在杏叶岭两旁埋伏下来,多备强弓利弩,我们不动就不动,一动可就得把春如水那婆娘给收拾下来!”
    柳氏兄弟连连点头,私下窃喜不已。
    窦三花又冷笑了一声道:“你方才说事成分我几成?”
    柳玉扣了一下头,苦笑道:“三成怎么样?”
    窦三花小眼一瞪,道:“放你妈的屁,三成你去打发要饭的吧!这件事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不能管!”
    柳川忙赔笑道:“婆婆不必生气,这样吧,咱们二一添作五,一半一半,这样总该好了吧!”
    麻婆冷冷地道:“我们三七分帐!”
    柳玉一喜道:“我原说是三七呀,你三成我们七成!”
    麻婆冷笑道:“我七成,你们三成!”
    二柳都不由面色一变,相互一望,柳玉冷笑了一声道:“这条件太苛,恕我兄弟不便从命!”
    柳川也面上变色,频频冷笑道:“前辈未免欺人太甚!”
    说罢抱了一拳,道声告辞,正要回身,麻婆嘻嘻一笑道:“你兄弟要是不答应那我也没办法,我们只好放开手来互相斗一斗了,到时候只怕你兄弟一成也捞不着,那可更冤了!”
    柳玉、柳川不禁都是一怔,相互商量了一下,柳玉遂回过身来,叹了一声道:“好吧!我兄弟行事一向是抱着吃亏,从不想占人什么便宜,三成就三成吧!”
    麻婆才又一笑道:“你别不愿意,我老婆子还认为冤呢,没有你兄弟帮忙,我照样能把东西弄到手,只不过是不大好意思罢了。这是看在木老头的面子,要不然你们能分一成已是好的了!”
    天山二柳面色如灰,俱都冷笑不已。
    麻婆一翻眼皮道:“怎么,你们是不乐意?”
    柳玉忙赔笑道:“没有,没有!只是我们人多……”
    麻婆哼了一声道:“这么吧,你兄弟独得三成,另外我老婆子再拿出一成给你们手下分分,怎样?”
    二柳脸上才有点喜色,柳川才叹了一声道:“好吧,就这么定了,反正你老人家也不会没有良心,到时再说吧!”
    说罢抱拳道:“我就去部署一下,那春如水大概快来了。”
    麻婆冷笑了一声道:“你兄弟去你们的,那春如水是插翅难飞,我师徒自会对付她们!”
    天山二柳总算是有了结果,虽然他二人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可是却也比一成没有好,反正到时候见机行事,能多捞一些是一些,暂时他二人也就不再多争论,匆匆下岭而去。
    静静的乌里古拉河,在阳光之下,像一条银色的带子一样地伸展出去。
    而杏叶岭,就像是一扇大门,横跨在乌里古拉河的两端,像箍子似的,死死地箍住它的咽喉。
    春如水停立在她的“北风”座舟之上,放目远眺,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身后立着一排弟子,手握剑柄,神情至为紧张,好似等待着春如水一声令下,皆都要出手对敌的模样。
    大船之前,是一列十艘白木大船,其上满载着一些木材什物,缓缓地前行着,没有一点声音。
    春如水忽然冷笑了一声道:“谅那雪山二柳,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话声方落,就听见“吱”的一声,一支白羽短箭迎面而至,春如水玉手一掠,已把这支箭抓在掌内,她神色凝重地道:“继续开船,不许张皇!”
    当时回过身来,命令身后女弟子道:“吩咐前面船快些行走!”
    说到此,正要向岸上腾身过去,就见前面舟船,忽然都停了下来,一名女弟子隔船掠过来,神色张皇地道:“前面水路不通,为人下了东西,过不去,请夫人定夺!”
    春如水面色一变,冷笑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其中一名弟子张望了半天,道:“是杏叶岭。”
    说话之时,前面几艘船上,已起了极大骚动,似乎有一排排的羽箭,不停地向着几只大船上射来!
    春如水面色变得一片铁青,回头对身后四位弟子道:“你们要紧紧护着这艘船,无论有多大的事情都不可离开,我要前去看看!”
    说罢身形一长,已跃到了船棚之上,她身子在棚上一杀腰,正要再次腾起,就听得溪边一声叱道:“春如水,你听着,前面水路已断,你还是识相一点,把那两箱东西献出来,我们就放你们过去,要不然……嘿嘿!”
    春如水一阵狂笑,笑声一敛,冷冷地道:“朋友,你出来亮个万儿吧,钱财是小事情,我春如水就是喜欢交朋友!”
    暗中人一声怪笑,道:“好!”
    陡然间,两条人影,自岸边的树丛里拔身而起,落在了大船“北风”号的左右两船上。现身的是雪山二柳矮小灵活的身影!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柳氏昆仲。失敬了!”
    柳玉一声怪笑道:“春如水,你是蒙古的财神爷,干吗呀!钱还没有捞够呀,又何必来到咱们弟兄这个穷地方捡外快。春夫人,我们一向是很敬重你老人家的,这件事你可真办得不够漂亮!”
    柳川也冷冷一笑,道:“这两箱东西,你得留下来,这叫黑吃黑,你怎么由木老头那里夺来,我们也就怎么从你这里夺去。春如水,你可要想一想,这地方可不是你那戈壁沙漠!”
    说到此,双手一搓,嘿嘿一笑,接道:“我们的人可是不少,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划不来了!”
    春如水却并不发怒,只是嘻嘻地冷笑不已。她慢吞吞地道:“有话好商量,别急!
    二位既来到我的座船,我就算是一个主人!”
    说时,身子一折,已飘在了船头之上,向着天山二柳点首道:“来!来!来!请进来坐一坐,有什么话都好商量!”
    天山二柳不禁相互对看了一眼,一时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在他二人想象之中,春如水闻言之后必定大怒,二人也正好反目为敌,以有利的埋伏,打胜这一仗。却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种局面!
    所谓”伸手不行笑脸人”,更何况春如水昔日原是夭山老魔蒋寿的座上客,二人论起来,尚该执弟子之礼,此刻见状,也就更发作不起!
    可是天山二柳却也不是什么好欺侮的人,柳玉嘿嘿一笑道。“夫人,我不妨先告诉你老人家一声,河侧两岸,我弟兄已埋伏了弓箭手,备下了大批火箭!”
    说到这里,顿了顿,手指前面大船道:“夫人请看,这些船上的木材,万一要是中上了火箭,可就……”
    春如水倒着实呆了一下,可是此人心怀诡计,多年来杀人无数,主要在“沉着”两个字上,天大的事情,她也能泰然处之。
    当时闻言微微一笑道:“你两个真是太费心了,钱是人挣,你兄弟真要说缺少钱用,你春妈妈还会不管你们吗!放火杀人可是干不得!”
    二柳不由脸上一红,春如水这么当面占便宜,真叫他二人哭笑不得。
    春如水上前一步,撩开了舱帘笑了笑道:“请进来坐坐,咱们很久没见了,有话好谈!”
    柳川嘻嘻冷笑道:“夫人,无论怎么谈,那两箱东西,我弟兄是讨定了。夫人既有此心,不如送我弟兄一个人情,爽快一些岂不是好?”
    春如水笑道:“你这孩子,就是这么猴急,春妈妈答应你了,还能不算数吗?来到了我的船上茶也不喝一杯,像什么话呀!快!快!进来坐坐。”
    二柳见她居然一口答应,心中也甚为高兴。
    他二人虽也顾忌到春如水是别有用心,可是他二人自忖两岸设有埋伏,上游更有麻婆窦三花,谅她春如水也插翅难飞!
    所以,有了这种心思,春如水再这么一相让,他二人也就不再坚持了。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天山二柳虽未交谈,可是却都有同样一种想法,他二人是不甘心,把即将到手的东西,一大半拱手送与麻婆。因此,如果春如水果真在此就把东西让了出来,他弟兄也就乐得独吞了。
    二人有了同样的想法,面色立时就和蔼了许多。
    春如水再让了让,二人就走进舱内。
    春如水这艘豪华的座舟,立时把天山二柳惊慕得面上色变。落坐之后,柳玉嘻笑道:
    “夫人真正是会享受,如此座舟,我兄弟别说是坐,见还是第一次见呢!”
    春如水回身招呼一个弟子道:“给二位献茶!”
    说罢,微微一笑目视着二人道:“是呀,所以我才请二位来坐坐呀,你们要是烧了我的船,该多么可惜!”
    柳玉嘿嘿一笑,面色通红道:“我们只是以防万一,此时看来,夫人你原是一个豁然大度、通情懂理之人。早知如此,我们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春如水含笑点了点头,目视水上,微一皱眉暗道:“上游的水路,怎会忽然中断了呢?莫非是他们兄弟动了手脚么?”
    天山二柳在大船“北风号”上,与春如水搭讪着,其实一心一意,所想的却是那两箱巨宝。
    他二人因见春如水谈笑从容,宛若无事一般,因此不禁暗暗起了狐疑,相互对望了一眼,心中俱都有了一个疑念:“别是这婆娘故意留我们在此,而那两箱宝物却在另一艘船上吧?”
    想到此,天山二柳俱有些坐不住了,柳玉引颈向后舱望了一眼,嘻嘻笑道:“夫人这艘船可是真大啊!”
    柳川会意,立时起身笑道:“我二人既来,夫人少不得叫我们开开眼界,带我们参观一下如何?”
    春如水焉有不明白他二人心思的道理,当下一笑站起来,含蓄的道:“简陋得很,二位不要见笑。请!”
    说罢退后一步,柳川大步而前,柳玉也跟着走了进去。两旁女弟子各自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来,柳川嘻嘻笑道:“打扰!打扰!”
    他口中说着,遂直接向舱内行去,柳玉忙跟随而进。这艘北风号座船,果然豪华无比,地下铺的是鲜红色的厚毡,两廓内悬着彩色鲜明的各种玻璃灯,天山二柳不禁眼都看花了。
    他二人在前舱走了一转,遂入内舱。春如水笑道:“按说,内舱乃是我就寝之处,不便参观,可是又怕你二人失望……”
    二人笑而不答,春如水上前一步,启开了一扇门,室内设置更为绔丽,春如水回身笑道:“二位只在门前坐坐,不必进去了。”
    二柳各自探首入内望了一眼,忙又缩了回来。各人都不禁喜上眉梢,肚子里像吃了定心丸似的舒但。
    他二人同时都看见,室内正中,放着两口大箱子,由外形上看去,正是木尺子当初的那两口箱子,二箱两旁各立着一个妙龄少女。
    这两个少女,每人都带着一口长剑,守在两口宝箱旁边,身形有如是石塑木刻一般,纹丝不动。
    天山二柳又对看了一眼,才退回身来,那柳玉哈哈一笑道:“夫人,你那两箱宝贝原来在此啊!”
    春如水颔首笑道:“二位见过了这批宝藏,我们再到前室说话如何?”
    说到此,冷冷一笑,向室内二女道:“青儿,芳儿,你二人把箱盖揭开,也让二位贵客看看箱中何物?”
    侍立两旁的二女答应了一声,双双把箱盖揭开,天山二柳俱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二箱皆都盛放着满满的珍珠玉翠,奇光耀目难开。
    柳玉身形一偏就要进去,却为春如水横身阻住道:“你要如何?”
    柳玉嘿嘿一笑,道:“只是想见识一下罢了!”
    说罢退回身去,老大不高兴道:“夫人当真不明白我二人的来意不成?”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岂有不明白之理,我们到前舱细谈一下如何?”
    柳玉点了点头道:“也好!”
    春如水遂向二女摆手道:“盖上箱子,你二人不得我命令,不许擅离一步!”
    二弟子各自弯腰,应了一声:“遵命!”
    春如水随同天山二柳来至前舱,落坐之后,天山二柳面上俱显出十分不安的神态。
    春如水已知道二人此刻是见宝起意,都安下不良之心,她成竹在胸,也不以为意,当时微微一笑道:“二位真的想要那两箱宝物么?”
    柳川窘笑了笑,搓着双手道:“夫人休要再打趣我二人了!”
    柳玉更不禁冷笑了一声道:“不瞒夫人说,我二人如没有十分把握,也就不敢轻易来此现丑了!”
    春如水张大了眸子嘻嘻一笑道:“此话怎讲?”
    柳玉拱了一下手,面上讪讪地道:“夫人你老是明白人,你何必还要咱们把话说实在了!”
    春如水冷冷地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们的意思!”
    柳玉咳了一声,面含冷笑地道:“这条河两岸,夫人也看过了,我兄弟俱都埋伏了厉害的人物,夫人只怕是不易通过!”
    柳川也点了点头笑道:“再说前面水闸已关,只怕……”
    话才到此,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水路不通,我可以走陆地,至于说人多人少的问题,你们人多我的人也不少!”
    说到这里,这位在蒙古作威作福的女魔头发出了一阵尖笑,接道:“至于你们哥儿俩……嘻嘻!不是春如水小看了你们,我还真没有把你们看在眼里面,除非你们还有什么厉害的搭档,否则,尚不知鹿死谁手!”
    二柳闻言,俱面含冷笑,柳王冷冷地道:“夫人你说得不错,我兄弟确实不是夫人对手,可是我们另外却有厉害的帮手,那个人如一旦出手,夫人只怕凶多吉少,就算是夫人武功卓绝,能够幸免于难,只怕手下的人无一能活着出去!”
    春如水本是想到了此一层,是以才有意的用话去激他们,果然为她激出了来。
    当时,她神色不变,只冷冷地道:“我可以问一下这人是谁么?”
    柳玉嘻嘻一笑道:“夫人可曾知道数十年前,以‘金河峰’称雄武林的那位前辈婆婆?”
    春如水不由面色一变,口中“哦”了一声,道:“麻婆窦三花!”
    二柳一齐点头,柳川嘻嘻一笑道:“夫人说得不错,正是此人!”
    春如水鼻中哼了一声,霍地站了起来道:“莫非她也要与我为仇不成?我与她并无瓜葛,她又怎会如此?我不信!”
    柳川一声冷笑道:“信不信由你!”
    春如水皱了一下眉道:“久闻这婆子见财如命,岂有平白为你二人效劳之理!”
    柳川森森笑道:“谁又说是平白效劳了?实话对你说吧,我们已有了默契,宝物利益均分!”
    春如水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微微一笑道:“这就难怪了。”
    柳川因而又道:“夫人,我们实在是不想惊动你老人家,可是此刻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望夫人成全才好!”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麻婆生性贪得无厌,只怕不会与你二人平均分配所得之宝物吧!”
    二柳面上均不由得一红,柳川红着脸一笑道:“夫人说得不错,只是总比一成都没有好!”
    春如水盈盈一笑道:“这么说你二人太不值钱了。那这样吧……”
    说着手托着腮帮子想了想,莞尔一笑道:“我给你们五成,也就是说一半。”
    二柳不由俱都一怔,春如水冷冷一笑道:“这个数目可比那麻婆要多吧!”
    柳川嘿嘿一笑道:“我们已与麻婆有约在先,怎能随便反悔?夫人,还望玉成才好!”
    春如水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二人不要太贪得无厌了,这买卖很划算,你们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了!”
    柳玉闻言早已动心,不由紧张地道:“夫人你是真心?”
    春如水微微笑道:“自然是真的。只要你二人一点头,我立时便把箱子抬来。如何?”
    柳川嘿嘿一笑,道:“夫人,你这么做,大概不是没有原因吧!”
    春如水点了点头道:“当然不是。”
    说罢,起身走至窗边,推开了窗,冷冷地道:“你二人要撤去两岸埋伏,并保证我的座舟顺利通过才行。我想这条件,在你二人说来是极其简单的!”
    柳氏兄弟,低头互相低语了几句,柳川嘿嘿笑道:“如夫人所言果是真的,这些倒也不难,只怕夫人是另有阴谋,我兄弟既失财,又得罪了麻婆可就太不值得了!”
    春如水目光扫视着二人,点头微笑道:“这件事情好办,我可以令人把那两箱珠宝抬过来,放在你二人身边,只是此刻却不能给你们,船一过闸立时由你们抬走一箱,我如欺骗你二人,那时你们再招呼麻婆窦三花也不晚!”
    二柳一想,倒也有理!
    他二人与麻婆本无深交,也犯不着为她卖命,此举既可多得财宝,又不伤一兵一卒,何乐而不为?反过来想,一旦双方动起手来,自己这一方面,虽可说稳操胜券,然以春如水之武功,即使是有麻婆窦三花助阵,自己这边伤亡亦在所难免,东西倒手之后,却要分与麻婆一大半,比之春如水所说条件,实在差得太远了。
    二柳如此一想,顿时心生动摇,他两人又衡量了一刻,柳玉就站起来道:“好!我们就这样一言为定!”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你们这样才算聪明!”
    说罢回头唤道:“命青、芳两徒押箱上来!”
    立时就有弟子传话下去,不久吴瑶青。裴芳二女,同着几个弟子,把两口红漆大铁箱搬了进来,放在了春如水与二柳座位中间。
    春如水一笑道:“两箱重量相同,到时你两人可以自由选择。其中之一,这样以示公平!”
    天山二柳各自点了点头,春如水又笑了笑,亲自走过去,把二箱箱盖揭开,一时宝光四溢,二柳眼都花了。
    春如水一笑道:“你们选哪一箱呢?”
    二柳一并走了过来,看了看,两箱大小确实一样,就找了一箱看来较满的,柳玉哈哈笑道:“夫人真是快人快语,就是这一箱吧!”
    春如水点头笑道:“好!”
    她口中答应着,遂把两箱箱盖盖上,命身旁弟子道:“你们把这一箱用绳索拴牢,送到二位柳爷跟前放好!”
    立时有两个弟子答应着,找来了绳索,把那箱珠宝绑了个结实,送到了天山二柳身边。
    二柳试着以手提了提,果然是沉重十分,心中更是定了下来。
    春如水冷冷笑道:“二位现在可以撤开两岸的埋伏了吧!”
    柳氏兄弟又低头交谈了几句,柳玉就站起来道:“夫人放心,我这就去撤了埋伏,只是水闸一开,夫人却要快快行去,如果麻婆追上,可与我兄弟无关,夫人也不可在麻婆面前,泄露了我弟兄的底细!”
    春如水一笑道:“那是自然,只要水闸一开,就没有你兄弟的事了!”
    二柳闻言更是面色大喜,柳玉点头道:“好吧,我去去就来!”
    说罢,腾身向岸边纵去,只听得唿哨连声,两岸树丛间黑影幢幢,春如水见状,就知道岸上埋伏果然是撤开了,当时望着柳川一笑道:“贤兄弟真是有信之人!”
    柳川道:“利己利人,何乐不为?”
    春如水面上浮出一片浅笑,她遂吩咐道:“命令各船准备起程,全速前进!”
    说时目瞄柳川,嘻嘻笑道:“船一出闸,就没有你兄弟的事了,只不知令兄是否有办法弄开水闸,真令人担心!”
    柳川笑道:“夫人大可放心,有我兄弟设法,是不会成问题的!”
    柳玉纵身上岸后,果真依言,把事先埋伏在两岸的弟子全数撤回,命他们退出了现场,当地只留下了三匹快马,这三匹马,两匹是用来自己弟兄乘骑,一匹却是留来携带宝箱。
    这一切均安置好后,他遂一路向着分翅岭上奔来,他一路轻登巧纵,不一刻已到了岭上,却见麻婆所住之处静悄悄地没有一人,当时又往岭下行来,心中暗自高兴。
    因为麻婆师徒要在,这事情办起来反而不便,现在她师徒不在,正好去偷偷把水闸开了,到时麻婆问起来,只推说不知也就是了。
    柳玉这么想着,沿着这条河一直奔驰下去,果见前面有一道高高的水闸。
    他身子方一落下,就听得一声娇叱道:“什么人,快快走开!”
    柳玉吃了一惊,由声音中,他听出是麻婆那名弟子香几的声音,当时干笑道:“姑娘是我!”
    说罢腾身而上,果然是麻婆徒弟香儿,站在闸边。她神色很是焦急,见了柳玉就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的船怎么还不过来?”
    柳玉嘿嘿一笑道:“令师呢?”
    香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大概上江边去了。有什么事?”
    柳玉道:“快快开闸,我们上当了,那春如水宝箱并不在船上,我们应该上旱路上去劫她!”
    香儿闻言秀眉一剔道:“这是真的?”
    柳玉冷笑道:“当然是真的,姑娘快快开闸,否则时间来不及了。”
    香儿哪里知道对方捣鬼,当时遂答应了一声,跳进一处隘口,揭开了石盖搬动闸盘,只听见咕咕噜噜一阵绞盘声,水道“哗”的一声开了。
    柳川在大船北风号上,见状忙催促春如水道:“水闸开了。快走,快走!”
    春如水一声令下,前后三艘大船,一齐起锚疾行,这时柳玉已由岸边扑上船来,匆匆道:“快走!快走!”
    说话时,三艘大船已来至水闸旁边,天山二柳,生恐春如水后悔,已双双把那口大箱子提到了船边,春如水见状微笑道:“你两人不必多心,我春如水说话,一向是算数的!”
    说时,船已过了水闸,柳玉向春如水举手道:“我们去了,来日再至寒碧宫向夫人谢恩,再见!”
    说罢他双手向着那口大箱子两旁一搭,喝了声:“起!”已抱着箱子纵上岸边。
    柳川也抱拳道了声谢,跟着纵身上岸。
    他二人自认这一招走对了,俱都狂喜不已。当下匆匆找来了马,把箱子系好,匆匆而去!
    大船上的春如水,见两人上岸后,冷冷一笑,转身对吴瑶青。裴芳道:“你两人可曾把‘子金舟,备好了?”
    裴芳躬身答应道:“已经备好了!”
    春如水点了点头道:“好,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说罢又吩咐船上弟子道:“你们不必惊慌,按原来速度前进,倘有人来问,就说我们由陆上走了。”
    船上弟子答应着,春如水就带着二弟子匆匆进入内舱,舱内有一道暗梯,直通下层,三人由梯子下去,这时有一双弟子守在舱下。
    这是一个奇妙的所在,原来舱下停有一艘状同橄榄形状的金色快舟。
    这艘小船,顶多只能乘坐三人,船舷极高,可以防拍卷而上的浪花,在肚腹两侧,特筑出一双薄翼,可以想象一旦在水面上行驶起来,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该是如何的动人心魄,
    春如水首先纵上了船头坐好,吩咐二女道:“你们快上来!”
    二女左右一齐跃上了小船,各自坐好。春如水回过身来,把覆在正中的一方油布揭起看了看,两口古铜红漆箱子,好好地放在船上,她不由冷冷一笑道:“瞎了眼的东西,还想骗我的东西!”
    裴芳却道:“师父,咱们快走吧,等一会天山二柳发现了箱子里的东西是假的,会追上我们的!”
    春如水面上带出了得意的笑容,道:“那时已晚了!”
    说到此,向侍立着的一对弟子举了举手,二弟子松动着一根悬空的粗绳,只听见“喀喀”一阵密响,北风号船头部分,竟自现出了一个丈许方圆的大窟窿!
    水声潺潺中,春如水喝了声:“放船!”
    一弟子在小船船尾地方用力的踹了一脚,这艘金色小船,“嗖”的一声,如同一只箭似地射了出去。
    只听浪花“哗啦”一声,这艘小快船,已脱离了北风号大船,射出了三数丈以外,落在了水面之上。
    船上的二位弟子,这时各自抡起一面宫扇似的船桨,在水面上略一拨动,这艘小舟,更似箭头子一般,向前猛驰而去!
    这是春如水独具匠心,所设计的一艘飞船,行驶起来,这艘小船,底部几乎完全脱离了水面,仅仅靠着一双船翼贴在水面上,其快如风。
    春如水计脱而出,心情至为高兴。小船行驶如飞,转眼间已出去数十丈以外。眼前到了一处隘口,只见双峰高耸,一水如带,当真是险恶之极!
    春如水回头招呼道:“小心撞上石头。慢一点!”
    一言甫毕,就听得岸边上一人哑声笑道:“好快的船!嘿!”
    此时空中现出了一片淡黑色的影子,“噗”的一声落入水中,正好和小船迎了个正着,只听见“轰”一声,那金漆快舟,就像是闯在了橡皮墙上一般,足足弹回了丈许以外,浪花卷起了两三丈高。
    船上的三个人,如非是坐得稳,都几乎跌落水中,俱吓了个魂飞魄散!
    春如水左手压船,暗施真力,小船方才稳住。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船头前方水面上,竟横了一面极大的网子,莫怪乎小船会为之弹了回来!
    春如水不由大怒,方要腾身而起,就听得岸边上又是一声哑笑道:“春如水,咱们好久不见了,想不到在此处会见到你,真是难得呀!”
    春如水寻声望去,就见浅处凸出一块礁石,礁石上立着一个相貌极丑,乱发蓬松的老太婆。
    这老太婆一身黑色油绸子衣裤,个子甚高,立在礁石之上,就像是半截黑塔一般!
    朦胧中虽看不清这老太婆到底是什么长相,可是由轮廓上看去,确是不敢恭维。
    这老婆子背后背着一个蚌壳形状的大箩筐,正望着这边张嘴狂笑不已。
    春如水心中已猜知了来人是谁,只是还不敢确定,当时站起身来冷笑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拦我的去路,还不通上名来!”
    那婆子又是一声狂笑道:“春如水你少卖狂,别人怕你,我窦三花却是不含糊你。
    你那套障眼法儿,瞒得过姓柳的,却瞒不过我!”
    说到此又狂笑了一声,得意已极地道:“你以为开了水闸,就能跑得了啦?我看你真是作梦!”
    春如水不由咬了咬牙,低声对二女道:“你二人只管守在船上,无论如何不许下船,这婆子由我来对付!”
    说罢狂笑了一声,放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麻婆窦老姐姐。哎唷!这是怎么回事呀!”
    说完身形一纵,已扑上了岸边,点首道:“来!来!窦老姐姐,咱们有话好说,站在那喝风怪冷的!”
    麻婆窦三花“呸”地啐了一口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自己也不想想,多大年岁了,说话贱声贱气的,这一套勾引谁呀!我还能上你的当吗?真他妈的!”
    春如水不由面色一沉,被麻婆骂得实在是有点挂不住脸,可是她却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要是光凭武功,自己尚能对付她,可怕的是对方背后所背负的那个箩筐,筐内必是其所豢养的“金河蜂子”无疑!
    这种东西,春如水知道它的厉害,是以迟迟不敢与对方反目。
    闻言后,冷森森地道:“窦老姐,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是干什么?莫非还要拦江打劫不成?”麻婆冷冷笑道:“你说得不错,正是拦江打劫。没别的,这几年看着你发财,吃油穿绸,实在也有点眼红。你也太小气了,有什么好东西,也分给我们一点不好吗?”
    春如水暗中咬了咬牙,冷笑道:“你休要听他们胡言乱语!不错,我是有几个钱,可是这些钱也都远在蒙古,哪能都带在身上呢!老姐姐你要是要钱用,到蒙古寒碧宫找我去,多了没有,千儿八百还少不了你的!”
    麻婆拱了拱手道:“谢了,千儿八百的你还是留着打发要饭的吧!我不希罕!”
    春如水见她如此不识抬举,不禁怒火中烧,也实在忍不住了,细眉一挑,频频冷笑道:“这么说,老姐姐你是不买妹子这个账了?”
    麻婆窦三花一双眸子,在水面上溜着,闻言“嘻”地一笑,手指水上道:“春如水,你只把这只小船给我留下来,我老婆子马上就走。改一天,我亲自上蒙古,咱们有说有笑还是朋友,要不然……”
    春如水目睹此情,自忖着不能幸免,当时暗暗思忖着,不如先下手为强,给她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也许冲破绳网,尚能逃脱。
    想到此,不待麻婆说完,身子倏地一窜而起,蓦然向下一落,正好到了麻婆设网之处,右手向外一展,一口冷剑,直向着网上撩去!
    只听得“喀”一声,顿时为她砍断了一根主索,那散在水面上的网子,顿时落下了一半。春如水尖声对船上二徒叱道:“还不快走,等待何时!”
    船上二女见状,各自摇动长桨,小船如飞而上,春如水身形一转,右手向外一扬,道:“打!”
    自她掌心里,一连飞出了三粒铁莲子,一出手便呈“品”字形,直向着麻婆身上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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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冤家路窄
    春如水这一手实在是相当厉害,几乎使得麻婆有点措手不及。
    三粒“铁莲子”一闪而至,麻婆窦三花一声怪笑道:“好婆娘!”
    就见她双掌向外同时一封,“呼”的一声,那三粒铁莲子迎着麻婆这股劲风,全数倒折了回去,这怪老婆子眼见到手的小船,竟欲闯关而去,如何依得,身形霍地腾了起来,猛然向着小船扑去。
    可是春如水如何容得她如此?口中喝叱了一声,自侧扑过来,向着水上小船落去。
    尽管小船疾驰如飞,可是二人身手是那么灵活,双双向小船上一落,一左一右都落在了小船两边。
    裴芳、吴瑶青见状大惊,裴芳在左,正是靠近麻婆这边,她一时情急,手中长桨霍地翻了起来,直向着麻婆身上猛打过来。
    麻婆一声怪笑道:“小狐狸你也敢动手?”
    蒲扇大的手掌向外一托,已抓着了裴芳手中桨上,正要顺手夺出,春如水一口冷剑,如同一泓秋水一般,已向着麻婆左肋之上劈去!
    麻婆窦三花在剑击之下,口中厉啸了一声,蓦地拔空而起,小船在水面上动荡得十分厉害!
    这只金色快船,如非是腹侧横生双翼,有平衡之功,只怕早就翻了。
    春如水见麻婆腾空而起,双手用力向外一击,足下金舟“哧”的一声,向前窜出了两丈以外!空中的麻婆向下一落,“噗通”一声,整个跌入水中。
    可是这怪老婆婆,早已想到有此一招。
    她身子落水之后,哑笑道:“好哇!”
    只见她双手抡起,两足飞打,像是一尾鳗鱼似的,直追了上去。
    春如水见状皱了皱眉,暗想这婆子着实难缠,她一面吩咐二徒道:“全速前进,不用怕,有我呢!”
    说完话,她冷冷一笑,左手把背在身后的皮袋,用力地向前一推,右手探入其内,已摸出了一把铁莲子。
    这一次春如水并不随便乱发,她只是看准了浪花中的麻婆,拇指拨动,只听见“叭!
    叭!叭!”一阵脆响,铁莲子一粒粒地拨出去,直向着麻婆头上打去。
    麻婆在水中的身子,自不比陆地灵活,忙乱之间,时腕上各中了一枚,直痛得她怪声大叫,身子不由得慢了许多。
    春如水小船趁机如飞而进,猛可里江面上又横荡出了一叶小舟,正正地横在了春如水船头前梢,驶船二女俱吓得尖叫一声,双桨左右一分,权当作篙,暮然向水下一插。
    这艘小船,在二女熟练的操舟手法下,顿时打了个波儿就停住了。
    春如水惊怒之间,一打量面前之人,不由面色微微一红,暗道了声:“完了!完了!”
    只见横船之上,并立着两个人,一老一少,俱是怒容满面,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两箱珠宝的正牌主人木尺子与蒲天河!
    乍然看见了这两个人,春如水真有些个“无地自容”,就听得那木尺子嘿嘿一笑道:
    “夫人,你这是往何方而去?”
    春如水后有追兵,前有强敌,再者那柳氏兄弟,势必也在追途之中,真正是“四面楚歌”,上天入地,俱无路可逃。
    这个女人,也真有一套,到了这个时候,她仍然能冷静沉着地应付,不忙不乱。闻言后,她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今天可真是热闹极了,都来了。木老哥,你还没有走么?”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把东西还我后,我马上就走!”
    说话之间,耳听得后面江水中,那麻婆高声骂道:“不要脸的娼妇,你还跑得了么?”
    春如水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麻婆在水中,有如是混江龙一般,身子乍沉又浮,一路游来,春如水看到此,不由心中一动,当时狂笑了一声,高声向着身后的麻婆嚷道:
    “老姐姐,你快来吧!”
    那麻婆这时已自水中跃起,但见她双手在水面上一打,浪花飞扬间,这婆子己脱水而出,跃在了一块礁石之上,怪笑道:“春如水,我老婆子可要给你长点见识了!”
    说罢,双肩一收,已把背后那个大箩筐卸了下来,春如水见状嘻嘻一笑道:“老姐姐,你先慢一点,等一会伤了别的朋友,可就不划算了!”
    麻婆一怔道:“你说什么,还有什么别的朋友?”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你好大的眼睛,请看这边是谁?”
    说罢小船微侧,现出了眼前,麻婆在蒙蒙夜色里,向前路一看,不由呆了一呆道:
    “这是谁,还不闪开找死么?”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姐姐,你来晚了,这两箱东西的正主子来了,你们商量去吧!”
    木尺子闻言见状,不禁吃了一惊,他久知麻婆不是好惹的,而且这婆子头脑简单,极易受人挑拨,一个不对付,也许立刻就会和自己翻脸。
    这时木尺子一听春如水如此说法,就知她是存心挑拨,不由冷冷一笑道:“麻婆,你不要上她的当!她是想要我们互相攻击,而她却坐收渔人之利!”
    麻婆本来还摸不清对方是谁,这时闻言,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眼。咦了一声道:“你不是……木尺子,木老头吗?”
    木尺子尚未说话,春如水已嘻嘻一笑道:“谁说不是,除了他谁还会这么天真?”
    老少年木尺子鼻中哼了一声,道:“麻婆,这件事你且退后一步,容我打发了这女人以后再说如何?”
    麻婆嘻嘻一笑道:“木老头,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既然自己出来了,又何必找我?
    现在见了钱,又要我退后一步,你是安着什么心?”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麻婆,你要知道,这些钱原是我的,是我由落日坪,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的!”
    麻婆一翻双眸,道:“什么你的我的,谁都知道这钱是没有主的,谁到手就是谁的,方才是你的,现在已是春如水的,以后也许就是我窦麻婆的!”
    说到此,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这年头没别的,谁手硬,谁胳膊粗,谁就是王!”
    春如水在一旁闻言,不由鼓掌而笑道:“麻老姐这番话说得有道理。佩服!佩服!”
    麻婆往空中啐了一口,道:“你别高兴,反正今天晚上,你是插翅难飞!”
    春如水抚掌笑道:“麻老姐,你放心,这两箱东西我也不打算要了,其实真要说动手,我也不见得就不是你的对手,只是犯不着如此伤了和气!”
    说到此,有意把眼光向着木尺子那边一瞟,转脸对麻婆道:“要说起来,这钱是该给木老头的,可是麻老姐你也辛苦了大半天了,不能空手而回,是不是?”
    麻婆哼道:“当然……”
    木尺子见状,也不禁动了肝火,怪笑道:“罢!罢!麻婆,我木尺子交你这个朋友,这两箱东西到手后,我分你三成就是,你先退开,我要见识见识春夫人的本事,她欺人太甚了!”
    说罢向着春如水冷笑道:“春如水,你还有什么话说,武林中最重信诺,你如此不顾信义,只怕遭天下人耻笑!”
    春如水嘻嘻笑道:“什么信诺不信诺,在我地盘上的东西,莫非不归我所有吗?”
    木尺子冷冷一笑,转对蒲天河道:“把你的宝剑借我用一用!”
    蒲天河目睹此情,不由摇头叹息了一声,小声对木尺子道:“我们又上当了,只怕那麻婆不是好相与的,你老人家注意!”
    春如水自不愿与他动手,因为如此一来,更让麻婆有可乘之机,当时一笑道:“且慢!”
    木尺子横剑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据我所知,麻老姐与天山二柳定的约是三七分账,换句话说,麻老姐独自可分七成,你如今却以三成给她,似乎不公!”
    说到此,目光一扫麻婆道:“是不是,麻婆?”
    麻婆头脑最是简单,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是这么回事,咦,这事情你如何得知?”
    春如水一笑道:“天下岂有这么好的人?天山二柳早就泄了底了,他二人早已劫宝而去,只是他们上当了!”
    麻婆一怔道:“这是真的?”
    春如水笑吟吟地道:“信不信由你!”
    麻婆不由用力地错着牙齿道:“妈的!下次见了面,我要杀了他们!”
    说到这里,她忽然狂吼道:“木老头,就是这样吧,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怎么样?”
    木尺子摇了摇头,冷笑道:“你太贪心,这条件太苛,恕我不能答应!”
    麻婆嘿嘿一笑道:“好啊!那么,咱们就来比一比高下!”
    木尺子冷笑道:“谁还怕你不成?”
    春如水一笑道:“木老头本事大得很呢,麻老姐只伯你不是他的对手!”
    麻婆窦三花一声怪笑道:“我活了这么大,还不曾怕过哪一个!”
    春如水见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不由私下窃喜不已,当时笑嘻嘻地道:“你二人请看,这两箱东西在此。谁有本事,谁来拿!”
    说罢,右手把覆在小舟的油布揭开,现出了古铜大箱子来,木尺子、蒲天河俱都看出了春如水是存心挑拨,见状都冷冷一笑,按兵不动。
    可是另一方的麻婆窦三花乍见宝箱,禁不住霍然动容,猛地怪啸了一声道:“东西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说罢腾身直向着小船上扑去,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姐姐别慌,我跑不了的!”
    麻婆这时已落在了小舟之上,嘿嘿笑道:“木老头,东西我拿啦,你要是不服气,尽可以到鸦翅岭来找我!”
    说罢,双手一搭,就将宝箱拿起,却又放下来,向着春如水嘿嘿一笑道:“春如水,你这条小船暂时借我用一用如何?”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小事一件,东西都给你了,还在乎这条小船!”
    这时小船由于加多了一人,已有些不胜负担、在水中滴滴溜溜直打着转儿。
    麻婆嘻嘻一笑,把背后那个大箩筐取下来,方要把身子跃入小船坐处。
    这时候木尺子已同着蒲天河偎到了近前,木尺子因见麻婆有独吞之意,虽知春如水绝非是心甘情愿,可是到底有些放心不下。
    其实要是依着蒲天河心意,是“以逸待劳”,不管她们双方谁胜以后,再兴师发难,夺回宝物也不为迟,只是木尺子担心那麻婆的“金河蜂子”厉害,万一两箱宝物到了她的手中,只怕不易讨回。
    所以这时那麻婆一跃上了小舟,木尺子忙拢过船来,在一边伺机而动。
    春如水见麻婆卸下了箩筐,正要入座,这时候,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当下偷偷向着二徒使了个眼色,吴、裴二女立刻会意。
    坐在右边的吴瑶青蓦地一声娇叱,一抡长桨,直向着麻婆身上打去。
    春如水更是双足一着力,足下小船猛地一翻,麻婆本站了个边儿,原来就站得不稳,哪里还能立得住,身子一歪,几乎要倒了下去。
    麻婆窦三花,厉声骂了一句,正要弯身去拿那个装满了“金河蜂子”的箩筐,春如水却上前一步,双手排山运掌,直向着麻婆身上打去。
    只听见“噗通”一声,麻婆为避开这一招,身子再次翻落水中好个春如水,一招得手,更是手上无情,右手向外一翻,“哧”的一声,自掌心内,一连飞出了五六粒铁莲子,向着一边的木尺子、蒲天河二人身上打去。
    同时之间,吴瑶青、裴芳二女已划动长桨,小船如飞地向前方驶去!
    由于这是一艘特制的快船,自非一般小船所能追得上的,快船一窜出之后,春如水趁机已把那个似蚌壳的箩筐抢到了手中。
    是时木尺子和蒲天河双双怒叱着,自两侧猛扑而上,欲向快舟上落来,可是春如水已不容他们近身,就见她双手猛然把那个大箩筐打了开来,但听得“轰”的一声,大片金光,有如万千金星,自箩筐内齐飞了出来,没头盖顶向着身后两人扑了过去。
    木尺子、蒲天河二人见状大惊,他们俱知这种东西的厉害,一任你铜筋铁骨,也是不敢轻易尝试。
    在无可奈何之下,这一师一徒,只得把身子向下一落,双双坠入水中。
    另一面,麻婆乍然看见自己所养的金蜂,竟然反为对方利用,用来作为对付自己的武器,不禁又惊又怒,怪啸了一声,霍然由水中拔身而出,落在了一块大石之上。
    这种金河蜂子,生性残酷,最是无情,只认血腥不认亲,管你是谁,它们是一概不论。
    这时见麻婆现身,俱都发出“吱吱”呜声,一窝蜂似地,直向麻婆身上袭去。
    麻婆一时大意,身上竟落下了五六只,只听得一阵咬嚼声,立时衣裂肉破,痛穿心肺,这才忽然想到,这些金蜂,晚上尚未有喂过,只打算用春如水等一帮活人,来喂一下它们的饥肠,却想不到弄巧成拙,竟然派到了自己头上。
    这麻婆一想到此,真是气昏了头,怪啸了一声,大骂道:“好娼妇,我窦三花与你誓不两立!”
    就见她蓦地一口,咬破了舌尖,向着当空金蜂“噗”一声喷出了一口血雨。
    当空金蜂吱吱喳喳乱成一片,纷纷抢食着喷出的鲜血,那麻婆知道如不能及时满足这拨金蜂的食欲,只怕自己性命不保!
    这个时候,她实在也是没有能力,再去追赶春如水,事实上,她就是追也追不上,因为春如水那艘快船,早已逃之夭夭了。
    且说麻婆急痛之下,对于这拨小东西,既恨又爱,她本可以内功所化血雨“碧血箭”,制这拨金蜂于死地,可是一想到蜂种得来不易,自己豢养十年,方得如今成绩,全数杀死也太可惜。
    想到此,只得忍着内心疾怒,一口口把鲜血喷了出去,喂着当空的金蜂!
    那拨金蜂,早已饿坏了,如今为鲜血一引,一个个振翅铮铮,吱吱乱叫,声势端是吓人已极!
    麻婆咬舌喷血,已然伤了内功,偏偏来时未曾带有喂蜂的血酒葫芦,似如此如何能支持长久?
    她一面往空中喷着血雨,一面发出凌厉的叫声,以遏止金蜂的来势,双方暂时形成了对峙之局。
    麻婆窦三花,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可是这时,也吓得脸色苍白,看看已是声嘶力竭的当儿,忽见面前人影一晃,现出木尺子与蒲天河的身影。
    麻婆以为二人趁火打劫,不由道了声:“吾命休矣!”
    二人每人待着一株小树,用树上枝叶掩饰着身躯,以至当空金蜂,未曾发觉。
    他二入一直走到了麻婆身边,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麻婆!我二人助你一臂之力……”
    麻婆大叫道:“不要……不许你伤它们……”
    她一面说,一面向空中喷着血雨,又气吁吁地道:“你们哪一位能帮我把那个竹篓子找来,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蒲天河与木尺子二人这时都是满身是水,样子十分狼狈,他二人也几乎吃了春如水的大亏,如非即时落水,后果不堪设想。
    等到他二人由水中出来之后,春如水既去,麻婆反倒为金蜂所困,由于同仇敌忾之心,才过来助麻婆一臂之力。
    蒲天河闻言忙向水面上一望,事情倒是真巧,那只原来盛养金蜂的箩筐,正从上流漂浮而来,蒲天河一探身捞了过来,向麻婆一丢道:“接着!”
    麻婆本以为那箩筐为春如水带走,想不到竟然会为蒲天河捡到,当时接过来,嘿嘿一笑道:“有了这个,不愁这群东西不飞回来!”
    说罢双手把箩筐盖子揭开,迎空连连抖动:口中发出一阵怪啸之声。
    空中金蜂听得如此声音,果然噪声大减,纷纷在空中盘旋起舞,又过了一会儿,才结成长线,向麻婆手中的箩筐内徐徐注入。
    转瞬之间,当空金蜂,竟全数进入筐内,一只也没有剩下来。
    麻婆忙把箩筐合上,口中念了一声佛,望着蒲天河、木尺子二人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们两个……”
    说到此,又冷笑道:“那娼妇走了么?”
    木尺子冷声道:“早就走了!”
    麻婆咬牙出声,道:“好……有一天我抓到了她,要她知道我麻婆的厉害!好个女人,我今天算认识她了!。
    木尺子频频苦笑,道:“有什么用……”
    说时,他狂笑了一声,双手用力地抓着头上的头发,似笑非笑地道:“完了……完了!我半辈子的梦想苦心,都白费了……我这是何苦?”
    说罢,这老头儿一屁股坐倒在地,状如呆偶,看起来简直是懊丧极了。
    蒲天河忙拉他道:“起来吧,我们还可以到蒙古找她去,这春如水未免是欺人太甚了!”
    木尺子怅然道:“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妈的,她把我们师徒耍惨了!我……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说罢当真站了起来,猛然一头直向石头上撞去!却为一旁的麻婆一把拉住。
    这麻婆此刻看来更是狼狈极了,身上已有多处为金蜂咬得皮开肉绽,鲜血滴淌不已,再加上她满头湿发,周身水透,令人不忍卒视!
    她拉住木尺子,嘿嘿冷笑道:“木老头,干什么,想寻死?”
    木尺子叹了一声,挣开了她的手,一时无语。麻婆啐了一口,坐下来,冷笑道:
    “可别这样,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钱死了更犯不着!”
    木尺子盯着她恨声道:“你当然无所谓,这钱本来就不是你的,你只不过是想混水摸鱼,弄它一笔,弄不着自然是算了!”
    麻婆一怔道:“莫非你不是么?”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你知道什么?我为此宝费了半辈子力气,湖底沙盘窥底,柳石山又得了绿玉匙,这多年来蒋寿百般利诱,企图分羹一匙,我都不为所动,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不想东西方到手,竟吃这贱人拣了便宜……唉!这口气你要我如何能出?”
    木尺子边说边叹,禁不住一时老泪纵横,旁边的麻婆见状呆了呆,道:“这么说,边些钱果真该是你的了!”
    木尺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泪,冷笑道:“不该是我的,凭什么该是她的?”
    麻婆叹了一声道:“唉,算了,算了!你也别难受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感到怪不好意思的,走,咱们回去再说!”
    方言到此,忽见林内一阵马蹄声,冲出了两匹快马,三人不由一惊,却见马上所坐,竟是天山二柳柳玉、柳川。
    那柳氏兄弟发现三人,似乎怔了一下,柳川遂赶过来道:“原来二位前辈及蒲大侠都在这里。”
    麻婆嘿嘿一笑,道:“你二人来此何事?”
    柳川面上一红,尴尬笑道:“我们是特意寻前辈来的!”
    麻婆想起前言,不禁大怒,嘿嘿一笑,猛地腾身过来,一掌向着柳川面上打来!
    柳川身子一偏,闪过了这一掌,大叫道:“咦!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打起自己人来了!”
    麻婆啐道:“好一个自己人,就差一点没有把我老婆子活埋了,还他妈的自己人呢!”
    说时,一双大掌又向柳川扑去。
    这时柳玉在一边见状大惊,匆匆撤出了兵刃,正要扑上来,木尺子见状忙上前双手一分,把双方逼得后退了一步,道:“你们不必自相拼命,有话好说。”
    麻婆望着木尺子狂笑道:“木老哥你哪里知道,我老婆子被这两个狗才害惨了!”
    柳玉冷笑道:“这是怎么说起!”
    麻婆声凌色厉地道:“你还要狡辩,那春如水已经说穿了,你二人见利忘义,如今还有脸来此见我?”
    柳玉用力一跺脚道:“放她妈的屁,我们见了什么利了?”
    柳川摆手道:“你老人家别提了,提起来更气死人了,我们现在就是专为找那贼婆娘来的,她把我兄弟冤苦了!”
    木尺子怔了一下道:“她又怎么会冤了你们兄弟?”
    柳玉恨恨地跺了一脚,转身走到马前,由马上卸了一个箱子,猛地向地上一倒,哗啦一声,倒了一地的石头,然后嘿嘿冷笑道:“看见没有?这都是那个女人玩的花样!”
    木尺子眨了一下眸子道:“是怎么回事?”
    柳玉摇头苦笑道:“唉!别提了!”
    柳川在一旁,就实说道:“春如水骗我们说是一箱珠宝,谁知道他妈的,就是上面一小层,下面全他妈的是石头!我们是来找她拼命来的!”
    麻婆在一旁闻言,阴森森地道,“别现眼了,人家早跑得没影儿了,还来拼命呢,没有出息的东西!我真恨不能一掌扫“死你们!”
    说时,一面咬牙切齿地就向着二人身前走去,吓得二人一时脸色大变赶忙后退道:
    “咦!你老人家这是干什么?”
    木尺子叹了一声,拉开了麻婆道:“算了,打他们做什么!”
    麻婆愈想愈气,望着天山二柳啐了一口道:“还不是你们两个,你们要不开闸放水让她出来,她一辈子也走不了!害得我老婆子也跟着丢这个脸!”
    说到此,又用手一指木尺子愤愤地道:“这两箱东西,原是木老哥的,从今以后咱们谁也不许再动这个念头,应该设法追回来双手送与木老哥,这样才不失武林间的道义,谁要是再动窃为己有的念头,谁就不是人养的!”
    天山二柳各自点了点头,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麻婆一张麻脸涨得通红,她回过身来,对着木尺子道:“木老哥你也别太气馁了,走,先到我那里去歇上两天,然后我陪着你一块去蒙古。他妈的,如果我不把春如水那个贱人活劈了我誓不为人!”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我师徒即刻就要启程,不打扰了!”
    麻婆怔了一下道:“好!你们先走一步,明天我就赶去!”
    木尺子摇头笑道:“你何必跑一趟!”
    麻婆一翻双眼道:“我为什么不跑一趟?这口气要是不叫我出,我还能活下去?再见!”
    说罢转身纵跳如飞而去,天山二柳望着木尺子直发怔,柳玉道:“木老前辈还有用我兄弟之处么?”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不敢惊动,你二位还是请吧,咱们是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说罢向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小子咱们走!”
    天山二柳讨了无趣,望着二人去后,愈想愈气,那柳玉嘿嘿笑道:“他妈的,就像我们两个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
    柳川也愤愤地道:“你看麻婆那个德性!这会子她又装起好人来了,要是那两箱东西到了她手里,这些话打死她她也是说不出来呀!”
    说到这里低头想了想,咬着牙道:“春如水那个娘儿们害苦了我们了,这口气真出不来,我们找她去!”
    柳玉想到了那两箱珠宝,也不由气得直咬牙,当时点头道:“好!就是这么着,我们上蒙古去,东西不到手,我们绝不离开!”
    老少年木尺子同蒲天河空入了宝山一趟,俱都十分怅怅。尤其是木尺子,好似连一点兴头儿都没有了。沿途上蒲天河一再地安慰开导他,可是木尺子还是愁眉不展,没有一点笑容。
    蒲天河原是对这些宝藏不感兴趣,他本想奉劝师父放手,可是木尺子难以割舍,再者那春如水行事未免太也乖张,大悻武林道义,如今情形已成骑虎,设非至蒙古追回这批宝物以外,已别无选择余地。
    因此,尽管蒲天河内心十二分的不满意,却也不得不忍在肚子里。
    这些日子,只为忙着索宝,蒲天河似乎暂时把埋藏在内心的情感置于一旁,可是这并不是说他就忘了。
    每当他想到了娄骥之正直豪爽,娄小兰之玉洁冰清,内心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这一切都只为一个无耻女人的陷害,弄得今日自己无颜见人,想来真是百感交集,伤心不已。
    木尺子似乎此刻整个的心意,全在那两箱宝物上,对于蒲天河内心的感慨却是不闻不问。
    他二人在第七天的傍晚,已出了甘肃,来到了蒙古部族“克图汗部”,在甘蒙交界一处“库库推穆”的地方歇脚儿。
    这地方北面是平原,南面“尔登乌拉山”之后,全是广瀚的沙漠,日落之后,由河地里吹过来的风,热烘烘的,使人感觉十分燥热。
    蒲天河由于情绪低落,一路之上,也很少与木尺子说话。他二人是借住在附近牧人的篷帐里,一切吃喝,全仗牧人的施舍。
    蒲天河还是生平第一次来蒙古,从来也未曾见过如此辽阔的沙漠。壮大的马群和蒙人部族的生活风俗,也使得他感到惊异。
    木尺子在这地方混熟了,语言方面更是无所不通,借着他这方面的天才,才使得他二人不难住宿。
    当晚,蒲天河睡在大帐篷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这是一个二十人居住的大帐篷,睡得满满的。蒲天河与木尺子是挤在帐篷边上,正中生有熊熊的一盆火。
    原来这种大漠地方,尽管是白天奇热如焚,入夜之后,却是寒冷刺骨,即所谓“早穿重袭午穿纱”,一个外来的人,是很不能适应的。
    蒲天河久久不能入睡,只觉得帐篷内气闷得很,尤其是正中烧着的并不是木柴炭火,而是干马粪,臭烘烘地令人作呕!
    二人寄住的这一家人,乃是属于西北部旗的一个支族,主人姓“乌克兰”,为人很是豪爽。据说其祖父曾任过蒙族的“千夫长”。家境很是富庶,有马三千余匹,牛羊各数千头,在这附近地方,极有声望。
    “乌克兰”一家人,为了表示对木尺子师徒的友爱,特别留宿他二人在自家的帐篷内。
    这帐篷内,包括主人三代直系亲族,只是全是男士。妇人女子,却是住在另外的帐篷里。
    蒙古人吃食豪饮,一个个体魄强壮,入睡之后鼾声如雷,再加上马粪臭、汗臭,蒲天河实在是消受不了。
    他转过身来,见木尺子闭目安睡,也不知他睡着了没有,这几天为了两箱宝珠,这老头儿几乎都要发疯了。蒲天河也不便叫他,就自己坐起来,拉开盖在身上的兽皮,轻轻站起来。
    借着帐篷上的一叶天窗,可以窥见当空的月色,蒲天河不禁兴起了一些雅意来。他轻轻地揭开了皮门,步出了帐篷,只见星月下的帐篷,就像大漠里的沙丘。
    蒲天河顺着沙地向前走,行了约有一箭之地,面前是大片的绿洲地带,翠草盈尺,一边是缓缓而流的带水。
    远处吹来的夜风,使得草原上兴起了波浪,这调调儿,顿时使得蒲天河忆起了江南岁月,仿佛置身在江南的田陌道上,眺望着起伏的禾苗,只是这么开旷的大地,这么低矮的穹空,却是江南内地所没有的。
    正当他睹景思情的当儿,忽听得身后一声闷吼,一只灰色的大狗,蓦地向他背后袭来。
    蒲天河一个闪身,差一点为这狗的前爪抓上,他不由吃了一惊,正要用重手法,把这只狗伤了,就听得有人喝叱着,把狗赶跑了。
    蒲天河看赶狗的人,乃是主人的第三个儿子,名叫“乌克兰术夫”,这时见他一只手提着灯笼,背上背着大刀,蒲天河知道他们父子都会说汉语,当时就笑道:“少东主怎么没有睡?”
    乌克兰术夫笑道:“我查夜,每夜都要起来几次……咦!客人你怎么不睡呢?”
    蒲天河笑了笑,摇头道:“睡不着,想出来走走!”
    乌克兰术夫张嘴一笑,用生硬的汉语道:“你们汉人真奇怪!”
    说罢,他拍了拍蒲天河的肩膀,用手向前面指了指说道:“从这里走,有个好地方!
    很好看,有花有树,只是你不要走太远,那一边是哈里族,哈里族的人都不讲理,你要注意!”
    蒲天河点头笑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过是随便走走而已!”
    说罢,他就顺着乌克兰术夫指处,慢慢走下去。走过了一道河堤,只觉得四外吹来的寒风,令人有些禁受不住,这才发觉自己出来时,忘记了多带一件衣服,本想回去再拿,又恐惊扰了他人,当时忍着冷风,继续往下行去。
    他走过了这沙堤,眼前的草原更为开阔,而且草也更长,风吹草动,正应上了“戽律金”的那首好诗:“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底见牛羊。”
    只不过,这时候,草原里没有牛羊罢了。
    蒲天河记得乌克兰术夫说过,前面有花有树,不觉大步向前行走。在一排干草堆后,果然他发现了一个窄长的水池,池上停有一艘画舫。
    水面上,满是绿油油的荷叶,这个时候,荷花多已开满了,有的已结了莲蓬,有的还婀娜打着朵儿,小风过处,传过来沁人心肺的清芬。
    蒲天河乍然看见了这种景致,不禁心神为之一爽。
    此时此刻,明月高悬,四野肃然,那莲池中的画舫为风吹得滴滴溜溜在水中打着转儿。
    蒲天河一时兴起,遂腾身掠在了那艘画舫之上。
    这是一艘朱红色的画舫,设制得十分精巧,两头高高的耸起,有点像是内地的龙舟,只是比龙舟要大得多。
    蒲天河悄悄来到船上,并不向舱内行去,他只在船头的一张椅上坐了下来,目光欣赏着池内荷花。
    忽然,身后一人嗲声道:“你是谁?来这里作什么?”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他作梦也不会想到,这时候船上,竟然还会有人。
    当时他猛地辕过身来,见舱门口立着一个姑娘。
    这姑娘十七人酌年岁,梳着一双长长的辫子,上身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肥袖衫,外罩牛皮小马夹,下面却是细皮马裾,足下是一双带有马河的小靴子,全身上下,一副疾装劲服,看来是英秀脱俗。
    这时候,这个姑娘正用一双乌油油的大眼睛打量着蒲天河,面上甚是惊异。
    蒲天河窘笑了笑道:“真对不起,我还以为这是一艘无人的空船呢。既如此,我下去就是!”
    说罢正要腾身下船,却又发觉当着生人展示武功不便,当下苦笑道:“姑娘可否将船划到岸边,容我上岸。”
    少女闻言,怔了怔,才摇头道:“你能来,就不能去么?要戈!你自己划!”
    蒲天河面色微红道:“是!是!”
    说罢就走到船尾,方自拿起长篙向池中点去,忽然觉得背后一股疾风袭了过来,那少女口音叱道:“下去吧!”
    蒲天河更是想不到这姑娘还有此一手,当时身子忙向左边一闪,他身法奇快,转动如风,身子一转开,却听见“噗嗵”一声,水花四溅,随着那姑娘一声娇呼,竟然落入池中。
    原来那姑娘本想暗袭蒲天河,不意对方武技精湛,没有推着对方,启己反倒跌落池内。
    蒲天河等到明白了过来,不由大吃一惊,却见那姑娘在水中扑打着,口中厉声道:
    “你这个人……还不救……我上来!”
    蒲天河只见她周身上下,全都为水浸得透湿,神情狼狈已极,因见她样子滑稽,由不住“噗”地笑了一声,遂道:“姑娘不要惊慌,我这就救你上来!”
    说罢探下长篙,道:“你只要抓着,我拉你上来就是!”
    这姑娘一面抓住了篙头,用力地摇着头上的水,她身子霍地一挺,哗啦一声,竟然由水中纵了起来,扑上了船舱。
    只见她全身上下,水淋淋地湿了个精透,月光下似见她一双明媚的眸子,怒冲冲地,望着蒲天河,忽然扑身而上,双手直向蒲天河肩头上抓来。
    先时蒲天河见她竟然能由水中一跃而出,已可猜出这姑娘身上有些功夫,这时见她一出手,更可断定自己所料不差!
    当时他不由微微吃惊,身子向下一缩,一个转身已飘出数尺以外。
    姑娘一声冷笑,足下一点,跟踪而上,右手一横,用“切手”直向蒲天河腰上切了过来。
    蒲天河一声朗笑道:“好个不讲理的姑娘,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他口中说着,右手一抖,用“金鸡展翅”的手法,蓦地向外一翻,当时略微用了五成真力。
    尽管如此,那姑娘显然也有些吃受不住,身子一晃,一连退后了五六步,砰的一声,撞在了船舱板上,疼得“啊哟”连声。
    蒲天河心中倒有几分过意不去,当时忙上前道:“伤着了没有?我不是有意的!”
    那姑娘又惊又怒望着蒲天河,上胸频频起伏着,借着月光,蒲天河才看清了对方生就的一张清水脸儿,一双柳叶眉,尤其是那双大眼睛,一闪一闪,看来像是会说话一般,灵活已极。
    这姑娘修长的身材,白白的皮肤,虽说周身上下为水湿透,显得有些臃肿,可是到底掩不住她可人身材,细细的小弯腰。
    如此一个美艳的娇娥,就是在中原内地,也是难得一见,更不要说在黄沙千里的蒙古地方,蒲天河只觉得眼前一亮,面上更说不出有些发热!
    他见对方只是恨恨地看着自己,并不发言,一时真有些失了主张,当时只好硬着头皮又道:“姑娘身上已然湿透,还是进去换件衣服吧!”
    姑娘闻言之后,似乎面色稍霁,一双眸子直直地看着蒲天河道:“你是谁?是哪里来的?”
    蒲天河窘笑了笑抱拳道:“在下姓蒲名天河,乃是中原人氏。”
    说到此,就见少女面上一惊。蒲天河顿了顿,又接下去道:“因为来蒙古办一件事,现在寄住在乌克兰家内,姑娘你也住在这附近么?”
    少女闻言点了点头反问道:“就是这附近的乌克兰家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少女咬了一下唇儿,冷冷一笑,又道:“你一个人么?”
    蒲天河摇头道:“还有一个朋友。姑娘你贵姓?”
    少女又冷冷一笑道:“你们来蒙古有什么事?”
    蒲天河不由暗暗好笑,这可好,问她什么都不理,却一个劲地盘问别人。想到此,也冷冷地道:“自然有事。姑娘不必多问!”
    说罢向着她微微欠身道:“再见。打扰,打扰!”
    说完,正要腾身上岸,那少女却又赶上来道:“站住!”
    蒲天河回过身来,有些不悦地笑了笑道:“我已经向你赔过礼了,姑娘莫非还要刁难我不成?”
    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阵,冷冰冰地道:“我警告你,在这里你少惹事,今天幸亏是遇见了我,要是别的人,只怕就不会这么客气地对你了!”
    蒲天河微笑道:“我只是随便走走,哪里惹了什么事呢!”
    少女气得鼻中哼了一声,道:“我只是告诉你罢了!听不听在你!”
    蒲天河见她生气的样子更是娇艳,本想反唇相讥,也就到口忍住了,当下微笑道:
    “我方才问姑娘的芳名,还没有告诉我呢!”
    少女面上似乎略为有些羞涩,秀眉微挑,道:“你何必多问?”
    蒲天河一时也甚感无味,当下点了点头道:“再见吧!”
    说罢,身形蓦地腾起,已落在了岸上,就像是一片叶子一般的轻巧,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上岸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姑娘尤自在船上,打量着自己,面上神色,越发地惊异!
    蒲天河实在也想不通,此时此地,这个姑娘在一艘无人的画舫上做些什么?
    要是平时,蒲天河必定会追查一个明白,可是此刻,一来是无此心情,再者人生地陌,也就不想多管。
    他信步往回路上走去,方才之事想来甚是好笑,经此一来,他也没有情绪再在附近游玩,就顺着来路大步返回。
    不想他才走了几步,迎面就有二人飞快地行来,见了蒲天河,那两个人一齐站住,其中一人用蒙古话叫了一声,蒲天河不解何意就站住了。
    那两人走了过来,其中之一,用手上的灯笼,向蒲天河照了一下,微微吃惊地道:
    “原来是个汉人!”
    蒲天河这才注意到,这两个人原来都是汉人,其中一人是一个微微驼背的道人,另一个却是衣质鲜丽,生得肿面小眼的少年。
    蒲天河微微一惊,打量着二人道:“二位是叫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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