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锦图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巧遇良师
    蒲无河目睹如此情形,实在是忍无可忍!
    虽然他如今身份,不便多管闲事,可是看那老头那种痛苦的样子,使他大为同情。
    他忍不住纵身而出,在浓烟弥漫里,找到了那发着滚滚黄烟的艾草球!
    原来那枚艾草球,是藏在一个大石凹内,是故木老头儿凌历的掌力,无法把艾草球震出来,更无法使之熄灭!
    蒲天河找到了这枚艾草球,迅速地用脚踏灭,他本人也不禁发出了一串咳嗽声。
    室内的黄烟渐渐稀薄,老人就像是一块死肉似的,瘫在稻草堆上。
    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好像是才由死神那里归来,继而睁开了眸子,长长吁道:
    “呛死我了……要命的小王八蛋,你算……真狠!”
    说着又打了两个喷嚏,才把目光移向蒲天河立身之处,当他发现到蒲天河立在身边时,不由吓得怪叫了一声。
    只见他身子猛然一个急翻,足上的链子哗啦一响,他已坐了起来。
    蒲天河方才已看见他的掌力,知道此老武功极高!
    这时见状,只以为他会不利于自己,吓得后退了两步,老人一声叱道:“站住!”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不必惊吓,我没有恶意!”
    老人目光在室内转了转,面上带出惊异之色,道:“那东西是你弄灭的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老人面上立时带出了一种欣慰感激之色,他用破烂的袖子,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了擦,破涕为笑道:“小了,这么说,你不是丁大元一路的了?”
    蒲天河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寄居在这里的一个外人!”
    老人侧耳向外听了听,作了一个手势道:“坐下来,这时候是不会再有谁来的。”
    说着他伸出右手小指,用过长的指甲,把灯内捻子挑出了些,一时光华大作。
    蒲天河在灯下打量这个怪异的老人,真不禁有几分害怕!同时老人的身世、遭遇,还是一个谜!
    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这老人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阵之后,发出了一阵怪笑,道:
    “一点不错,你不是白雪山庄里面的人,你来到这里是做什么的?”
    蒲天河微微笑道:“我来此之事,暂时恕不奉告……”
    老人低笑了一声,举起一只手,在头皮上扣了一阵子,然后在灯下弹了弹,发出“波波”之声。
    他这种表情,似乎已把方才的痛苦全忘了,剔了一会儿指甲,他眯着一双细目笑道:
    “你叫什么?”
    蒲天河想了想,一笑道:“我的姓名,老前辈最好也不要多问,总之,我不是这里的人,你老人家请放心!”
    老人搓了搓手,笑道:“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现在你告诉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吧?”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一路跟随丁大元,才来到此地。”
    说着他剑眉微颦,道:“看你样子,像是一个武技甚高的武林前辈,只是你怎会被关在这地洞里,弄成这个样子?”
    老人双手一舞,发出了一声怪笑。
    那种笑声,乍听起来,真有几分像夜猫子在叫唤,由他的表情中看来,他似乎已有几分愤怒,当下笑声一敛,他望着蒲天河森森地道:“小朋友,你想明白这件事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老人右手在身旁的石槽内一抓,已把浸在水中的瓢抓了起来,盛了一些水,就嘴喝了几口,然后扔下了瓢,他道:“其实你也用不看奇怪,这是我自愿的,没有多久我也就熬出来了,那时候……”
    他脸上带出了一种无比的欣慰,咽了一下口水,又接下去道:“……那时候海阔天空,任我逍遥,小伙子,你看不出吧,我呀,最少还有三十年阳寿呢!”
    说着宏声大笑了起来,蒲天河吃惊地道:“老前辈,你要小声一点!”
    老人笑声一收,顺着嘴角淌着唾沫,看起来,是一个相当邋遢的家伙,也许是长年的囚禁,已养成了他凡事不在乎的习性。
    他皱了一下眉毛,摇了摇头,说道:“那丁大元,今夜是再不会来的,他是想给我吃些苦头,想不到你会来这里,救了我,他娘的,这艾草球,算是害苦了我……”
    说到此,他冷冷一笑:“想当初,他师父蒋寿,要不是用这忡东西,我也不会吃他这么大亏!”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我方才已看过了,不过是普通的一个艾草球,你怎会怕成这样子?”
    木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用手在脸上抓了抓,道:“小兄弟,你哪里知道,天下的人和事都怪得很,一物克一物,自古皆然,我老头子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玩艺儿!”
    说着双目一瞪,冷笑了一声,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蒋寿老儿一个人,他不该告诉他徒弟了大元,让我也跟着受这个鸟气,我只要一闻这种味道,真他妈的连身上骨头都酸了!”
    蒲天河不由奇怪地道:“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木老头怪笑了一声,道:“他当然是有用意的……”
    说着双目眯成一缝,微微笑道:“小伙子,你会不知道?”
    蒲天河一怔道:“知道什么?”
    木老买用手扣了一下头,笑道:“这白雪山庄里的人,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我是一个大富翁,可是谁也打不了我的主意,就连老魔对我也莫可奈何,这小子竟然也动了这个心,真是作梦!”
    蒲天河不由一怔道:“大富翁?”
    老人点了点头,满脸的皱纹都开了!
    他点了点头,嘻嘻一笑,道:“非但是大富翁,可以说是富可敌国!”
    蒲天河更不由惊异了,他微微一笑,道:“你的钱呢?”
    老人见状,翻了一下眼皮,叹了一声道:“得!得!别谈了,反正我说出来,你是不会相信的,就算我没说就是了!”
    蒲天河本想再继续追问一下这件事,可是因见老人面上已有怒色,随即作罢!
    他对于这个老人,只不过是心存好奇,并无有什么企图,此时见他如此情形,就决心设法救他出去,他上前一步道:“老人家,我救你出去如何?”
    老人呆了一下,道:“你能救我?”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老人望着他,微微笑道:“你如果能救我出去,我愿意送你一百万两银子!”
    蒲天河摇头笑道:“我不想要你送我银子。来,你闪开一点!”
    说着自背后把那口父亲遗交的“五岭神剑”掣在了手中,他上前了一步,举剑向着老人腿上的链子上猛砍了下去。
    老人傻笑了一下,十分懊丧地道:“你这是干什么?”
    只听见“呛”一声,剑锋砍在了锁链之上,溅起了一串火星儿,那铁链子不过是跳动了一下,依然如故。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他第二次力贯剑锋,向外一抖,再次向链子上斩去。
    “呛”一声,剑锋又一次地跳了起来,那细如拇指粗的链子仍然是丝毫未损。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他抬起剑来看了看,剑刃虽未受伤,可是这口剑整个的抖成了一片,散出了一地流萤。
    老人这时由不住冷森森一笑,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蒲天河惊异地望着他道:“这链子莫非不是钢铁所铸?这口剑有斩铁断金之利,怎地斩它不断?”
    老人望着他哧哧一笑,道:“小伙子,你太粗心了,你以为普通的铁链,会能锁得住我么?哈!我只当你有什么好法子救我呢?原来是这个!”
    蒲天河不由脸上一红,缓缓的收起了剑,老人望着他微微笑道:“这两条链子,乃是老魔在天山,采万年寒铁,用地心真火铸炼而成,慢说是刀剑砍它不开,就是水冶火炼,也莫可奈何!”
    蒲天河感叹道:“这么说是没有东西能开了?”
    老人冷笑道:“除了老魔自配的两把钥匙以外,别无他物!”
    蒲天河看着他怪同情地道:“你在此住了有多久了?”
    老人比了一个手势道:“有八年了!”
    他仰天怪笑了一声,道:“八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可是我倒也能安然处之,我用十年的时间,交换我后半世的荣华富贵,也是一件划得来的事情!”
    蒲天河苦笑了笑道:“你怎知十年就可以出去了?”
    老人面色一沉,道:“蒋寿有言在先,岂能到时不遵?不过,他也不会白白就放了我,他知道一旦我出去之后,不会与他善罢干休,因为这几年以来,我在此练了几种厉害的功夫!”
    蒲天河一怔道:“你手脚不便,还能练什么功夫?”
    老人森森一笑,道:“小伙子,你这句话可就说错了,一个人只要有决心与毅力,即使是在睡榻之上,也能练成绝世奇功!”
    说罢,他含着一种神秘的微笑,在蒲天河脸上看了一眼,道:“我这句话,你大概还有几分不相信,是吧?”
    蒲天河尚未答话,这木老头一笑道:“很好,现在,我可以当面试一试,叫你看看!”
    蒲天河不由喜道:“果真能瞻仰一下你老人家的奇技,倒是眼福不浅,你怎么试呢?”
    老人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转,道:“小伙子,你一身功夫,不错,由你双太阳穴上看来,你这身功夫,绝不在丁大元之下。可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不妨拿我来试试身手……”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我怎能在老前辈面前造次?”
    老人哈哈笑道:“不是造次,小伙子,如果你真愿意一试的话,你就会知道,你的那一身功夫,在我面前,是丝毫构不成威胁的!”
    蒲天河本不能造次,可是听他如此一说,不禁激起了一些年轻人的豪气,当时微笑不语。
    老人似乎对于这件事很感兴趣,他嘻嘻笑道:“怎么样,你相不相信?”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也未免过于自负,你应该知道,你的手脚都不方便,在这种情形之下,老前辈,你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
    老人闻言双目一翻,哈哈怪笑道:“你不要逞能,你敢试一试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你老要怎么样试?”
    老人似乎十分得意地笑了一声,有点儿手舞足蹈地道:“随你的便,用手也可以,用剑也行,只管照着我身上狠打,看一看你能否伤得了我?”
    蒲天河一笑道:“真要是伤了你,也就晚了!”
    老人双眸一翻,立时显出不悦,道:“胡说,今夜我非要你心服口服,要你知道我‘木尺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说着他自草堆上猛然站了起来,铁链子哗啷的一响,蒲天河不由吓了一跳,道:
    “你老这就动手么?”
    木尺子怪声笑道:“我方才已说过了,你可以施出你身上所有的功夫,看看能奈我几何,我绝对不还手就是!”
    蒲天河想了想,道:“也好,那么恕我放肆了!”
    说着左手在老人面前一晃,右手用“拿星探月”的手法,直向着老人肩头之上摘去。
    木尺子冷冷一笑,只见他肩头霍地向下一矮,铁链子哗啦的一响,蒲天河当时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这老人,已脱身五尺以外。
    身法之快,真有如石火电光,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这老人果真是有一手!
    如此一来,他的兴头也就起来了。
    当时浅笑了一声,道:“老前辈请恕我放肆了!”
    话声一落,他已如同狂风骤雨似的,猛地把身子偎了过去。
    就见他右膝向前微微一弯,双掌由左右向前蓦地一探,直向木尺子两处肋骨之上插来。
    怪老人一声怪笑,他口中叱了一声:“倒!”
    只见他枯瘦的身体,猛地向下一倒,整个的背部,不过是贴着地面寸许高下。
    这种情形之下,蒲天河的一双手显然是走了个空,可是蒲天河早已有备在先。
    就在木尺子身子方一倒下的同时之间,蒲天河足尖一点,已如同飞猿厉隼似地腾了起来。
    这是一式意想不到的起落式子,一起一落,不过是弹指之间。
    就见他身子向下一坠的当儿,这位新近领得“五岭神剑”之称的少年奇侠,口中低叱了声:“招打!”
    就见他双掌蓦地一分,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直向着木尺子上胸小腹,两处要害之上同时打来。
    木尺子口中吆喝了一声:“好小子!”
    就见他四肢倏地一收,铁链子哗啦一响,他那枯瘦的身子,竟然整个的,像一张纸似的,平平地贴在了当头的石壁之上。
    他两手分张,两足向下,活像是一个大守宫的样子。
    蒲天河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说,好厉害的木尺子!
    他真没有想到,如此快捷的招式,依然让他逃开了手下,当下双臂向后用力一收,吐气开声:“嘿!”
    地面上灰石“砰”的一声,四下溅起,像豆子似地剥剥落落洒了满地都是。
    他这种掌力,使得壁顶的木尺子,也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好小子!”
    紧接着他在壁顶上,向后一个倒仰之势,有如四两棉花似的,已轻飘飘地又落了下来!
    这时蒲天河已站立一旁,他面红如火,很是羞愧地道:“老前辈神乎其技,我自信不是对手!”
    木尺子连连点头道:“八年没有下山,想不到当今武林中,竟然培育出如此厉害的人才,真灭是后生可畏!”
    他怪笑了一声,向着蒲天河一挑拇指道:“小伙子,行!”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方才蒲天河掌击之处,叹道:“想不到你有如此惊人的掌力,我要是逃慢一步,焉能还会有命在?可怕,可怕极了!”
    他边说边摇头,面色罩上了一层寒雾!
    蒲天河向着他深深一拜道:“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尚请老前辈不罪!”
    木尺子点了点头道:“小伙子,不要赔礼,我老头子生平最喜欢有真本事的少年,方才是我小看你了!”
    说着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下,喃喃地道:“你的掌力充沛,力道逼人,如此功力,非三数十年不能见功,只是看你年岁却正少年,真正令人不解了!”
    蒲天河微微欠腰道:“弟子曾受先父,小诸葛移神开顶大法栽培,功力较前略高!”
    木尺子神色一惊,由不住点了点头,道:“我说呢!”
    遂又发出了一声叹息,道:“可惜!可惜!”
    蒲天河灵机一动,道:“前辈何出此语?”
    木尺子炯炯目光,逼视他道:“小伙子,自古来成大器者,质秉固然重要,最主要的,却在于良师,无良师指点,虽上上质秉,不过一顽石噗玉,反之,虽驾下之材,却也可观!”
    他慢慢坐在草堆上,不禁又摇了一下头,道:“以你方才身手看未,虽质禀上上,功力深沛,可是师质不过中上之谱,至终不过如此而矣!”
    说到此,叹息了一声,道:“……这岂不是可惜了你这块良金璞玉了?”
    蒲天河不由俊脸一红,心中甚是怅怅,顿时怔在了当地作声不得!
    这时木尺子,含着微笑,把过长的链子缓缓地绕在手足之上,抬头看了他一眼,道:
    “小伙子,你看我今年已七十八了,你可知我一生中最感遗憾的是什么?”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木尺子目光凌凌道:“你自是不知,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最遗憾的是,生平没有一个能继承我这身本事的弟子……”
    说到此,他那瘦削的脸,像是拉长了许多,接着发出了一声吁叹道:“……因为如此,所以今日才会落得如此一个下场,这是我一件最最痛心的事!”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他上前一步,喃喃道:“老前辈如不嫌弃,弟子愿……”
    方言到此,就见木尺子那双雪团似的眉毛,忽地向两边一分,他摆了一下手道:
    “禁声!”
    蒲天河忙住口,木尺子倾耳细听了听,面色突变,道:“不好,有人来了!”
    蒲天河凝神细听,果闻得远处有微弱一片吱吱之声,不由吃了一惊,道:“既如此,弟子告退了!”
    木尺子摆了一下手道:“你此刻出去,定会为此人撞见,反倒不妙,倒不如暂时在我这间暗室内藏身片刻,等他走后再去不迟!”
    说话之时,那吱吱之声似乎更近了。
    那声音,像是一只四脚的兽类,践踏着地上的枯叶相似,木尺于不由冷冷一笑道:
    “你见过此问主人蒋寿么?”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不曾!”
    木尺子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正襟危坐,道:“很好,你马上就可以见识到这个人了!”
    蒲天河大吃了一惊道:“莫非是雪山老魔亲自来了?”
    木尺子枯黄的脸上,带出了一片冷笑,他指了一下那间暗室道:“快进去吧!”
    蒲天河闻知老魔蒋寿亲自来临,不由也有几分震惊,久闻此老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号的魔头,声威之盛,足令武林中人谈虎色变。
    他不过是久闻盛名,并不曾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这时闻言,慌不迭躲入木尺子那间暗室之内。
    他身形方自藏好,已听得洞口传出一片喋喋兽喘之声,木尺子这时由不住冷森森地发出了一阵怪笑道,“蒋老儿别来无恙,今夜怎地如此雅兴,驾临我这蜗居来了?”
    木尺子话声一出,洞外立时传出一阵宏亮的犬吠之声,深霄雾冷,这几声狗叫,听起来,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蒲天河心中正奇怪,因为这只狗吠声,听起来大是有异于一般,似乎声调较常类犬粗了许多,正自不解,却听到洞口传来一个童子的声音,笑道:“木老哥,这般时候还不曾睡着么?既如此,恕老夫打扰了!”
    说着,就听见足步声传下洞来,同时那只狗,又发出了一阵有如豹吼一般的吠声。
    紧接着,一人一犬,已出现在地洞之内。
    蒲天河倚身在暗室内一块巨石之后,偷们向外一看,禁不住心中大大地吃了一惊!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位闻名天下的老魔头,如非是木尺子招呼在先,他绝对不能相僧,立在眼前的这个人、竟会是雪山老一魔蒋寿!
    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太年轻了,年轻得难以令人置信。
    据他所知,老魔顷将过七十大寿了,可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不过是三十许人。
    蒲天河惊心之下,打量着这个魔头,只见他看过去,至多三十岁左右,身高七尺,周身发红,就像是为棕红色的漆染过了一般。
    他生得方面大耳,狮鼻阔口,头上的短发,剪得平平整整,然后用一个金箍,把它们压下来,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刷子一样的平。
    他虽是七旬的人了,可是那一头头发,却是黑如墨紫,一根白发都没有,腰干儿更是挺得笔直。
    在他右肩头上,斜背着一个黄色的布袋,其内也不知是装些什么,鼓涨涨的。
    蒲天河藏在石后,真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他尤其要提防着那只狗!
    原来这个人右手还牵着一头黑绿色短毛的牝犬,蒲天河一打量这只狗,更不由吃了一惊。
    他活了这么大,真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怪样的狗!
    那是一头长耳阔口,四肢奇短的畜生,一颗脑袋,却是硕大无比,巨口之内剑齿交错,白森森地甚是怕人!
    这一人一兽,看起来确是令人吃惊。
    蒲天河屏息凝神,生怕为这条怪犬发觉出有异来,他仔细地注视着雪山老魔蒋寿。
    只见他身上穿着一袭火红色的长袍子,长可及地,两只大脚上,却套穿着一双翻毛的白色短靴,看起来真有些不伦不类。
    他进得门后,目光先往四下张望了一阵,才落在了木尺子身上。
    就见他发出了一阵低笑道:“老朋友,我差不多个把月没来看你了,怎么样?日子过得还可以吧?”
    木尺子怪笑道:“老儿,你少来这一套,你的那些鬼心思,当我还不明白么?”
    蒋寿咧开大口,嘿嘿笑道。“老朋友,你愈来愈聪明啦!那么你说说看,我来此是做什么呢?”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蒋寿,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如存心告诉你,何必又等到今日,这八年的时间我都耗过了,又何必不再等两年?你总不能说话不算吧!”
    雪山老魔闻言面色先是一凛,可是接着却发出了一片宏笑之声,道:“今夜我们不谈这个,我是为你送粮食来了!”
    木尺子闻言不由精神一振,立刻站了起来,道:“送什么粮食?”
    雪山老魔遂自背上解下了那个黄色的包袱,打开了一边,上前几步,自其中抖出了十来个馒头,然后一笑,退后一步。
    木尺子就像饿疯了一样,伸手抓起了一个,连啃带嚼一阵狼吞虎咽,已吃下了一个。
    接着他又以同样的速度,吃下去两个。
    雪山老魔见状,在一边由不住发出了一片怪笑之声,道:“慢一点,这些都是你的,没有人会抢!”
    木尺子闻言,把吃了一半的一个馒头丢下来,他脸上带着一种苦笑,冷冷地道:
    “蒋寿,这几年你把我捉摸够了,你对我,不如对你的这只狗!”
    蒋寿黑眉一分,哈哈大笑了一声道:“这只狗是忠于我的,你呢?”
    说着又狂笑了一声,声震四壁,整个的地下室内,都由不住发出了一片嗡嗡之声。
    木尺子怒叱了一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雪山老魔笑声一敛,冷森森地道:“木尺子,只要你点一下头,答应同我合作,不要说白馒头,大鱼大肉由你挑,而且……”
    说到此,森森一笑,道:“……我还可以考虑。把你手脚上的玩艺儿取下来,给你换个地方,你以为怎么样?”
    木尺子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你要是早提出来,也许还可以考虑,可是现在太晚了!”
    雪山老魔短眉一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木尺子摆了一下手,叹道:“无功不受禄,你还是把你的馒头都收回去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睡觉了!”
    说着双目下垂,不再多言。
    雪山老魔一阵冷笑,道:“木尺子,你这样对我,只怕你会后悔的!”
    木尺子双目一睁,道:“我还有什么后悔的?老儿,你还能再怎么样?”
    说话之时,那头怪狗忽然鼻中“呜”了一声,猛地抬起头来,雪山老魔一惊道:
    “什么人?”
    那头绿毛怪犬,口中“呜呜”地呜着,似乎要挣开主人锁链,木尺子见状不由冷笑了一声道:“我这寒窑里,除了你们师徒常常来此光顾之外,还会又有谁来?”
    雪山老魔不由一怔道:“我哪一个徒弟来了?”
    木尺子一面说话,遂自一个木盘内,捡起了一些檀香粉未,轻轻洒在灯芯之上,立时室内散出了一片淡淡的异香!
    那头怪犬,本来目光视向暗室,口中发出低鸣之声,欲摆脱绳索过去,可是当它嗅到了这阵檀香异味之后,立时老实了下来。
    木尺子这时才若无其事的,望着雪山老魔,一笑道:“怎么,你能来,你徒弟就不能来?”
    蒋寿沉下脸来,道:“是哪一个?”
    木尺子摇了一下头,道:“自然是你那位掌门大弟子,你们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师徒两个都是一样的心思。”
    蒋寿冷冷一笑,道:“丁大元他莫非还有什么事情不成?”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蒋寿,我们是老朋友了,虽然你对我如此,我却还要劝你一句,你那个徒弟,你可是要小心他一点,不是我笑你,早晚有一天,你会在他手上吃大亏的!”
    蒋寿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么?”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我不过是奉劝你罢了!”
    雪山老魔一双眸子,射出了的的神光,冷冷一笑,道:“这事情我们不要多谈,老木,今夜我来不过是看看你,就便我还听说你在此练了几样厉害的功夫,顺便想领教一下!”
    本尺子不由呆了一呆道:“你听谁说的?”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你的事还瞒得了我么?”
    木尺子低头冷笑不语,蒋寿见状嘻嘻笑道:“老朋友,你练功夫我自是无权过问,不过我要告诉你,千万不要存别的心,八年之前,我能够把你擒住,八年以后你也不见得就胜得了我!”
    木尺子喃喃道:“我练功夫,也不是对付你,老儿,你又何必多心?”
    蒋寿哈哈一笑,道:“我要告诉你,假使你存有异心,我蒋寿可就不够朋友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会有更绝的方法来对付你。老朋友,只怕那个时候,一切都要改变啦!”
    木尺子闻言一惊,道:“蒋寿,你莫非还要出尔反尔不成?”
    雪山老魔冷冷一笑道:“这就要看你是否合作了。”
    木尺子忽然白眉一扬,怒叱了声道:“你……”
    只见他双手一翻,两掌上运足了劲力,猛地直向着雪山老魔当胸打去。
    蒋寿身形纹风不动,他双手作势向外微微一按,两股劲力击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轻震,枯草飞扬之中、雪山老魔身子向一旁微微一偏,狂笑道:“木老哥,你当真要动手么?”
    木尺子这时发眉皆立,他哗啦一声站了起来,怒声道:“十年之约,你曾当着诸矮子以及春夫人的面前,亲口说出,莫非现在又要反悔不成?”
    蒋寿一声冷笑道:“不错,我是说过,不过……嘿嘿……你似乎这多年来,一直在仇视我!”
    木尺子双目怒凸道:“你要我怎么样?”
    蒋寿双肩摇了一下,笑道:“首先你要改善你的态度!”
    木尺子身子战抖了一下,错齿有声道:“蒋寿,这多年以来,你待我如同囚犯,却反指我对你态度不佳,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说着,他双手互拧了一下,似强忍下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要我怎么改善态度?你说吧。”
    雪山老魔蒋寿望着他微微一笑,点头道:“对了,你还是心平气和一点好,好朋友,你虽有千万财富,可是那‘绿玉’钥匙,却在我手上,没有这把钥匙,宝库之门谁也启不开!”
    木尺子面色一白,气极地道:“你只是负责为我保管,十年限期一到,你却要还我,有诸矮子及春夫人为证,你还能狡赖不成?”
    蒋寿发出了一声类似童子一般的笑声,道:“不错的,老朋友,可是……”
    他眯起了一双眸子,道:“……天下的事,没有说一成不变的……”
    木尺子厉声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雪山老魔怪笑道:“你应该知道,诸矮子和春夫人,和我交情不错,如果我答应他们,三人平分财富的话,他二人定会欣然答应的!”
    木尺子全身战抖了一下,语音发颤地道:“亏你说得出口!你简直是作梦,你们就是至死,也是找不到那宝库藏处的!”
    蒋寿打了一个哈哈道:“你不要紧张,我不过是说说而已,我是聪明人,如果我有心同他二人合作,还不如找你,你说是不是?”
    木尺子冷笑连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蒋寿似乎颇有耐心,他点了点头,一笑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老朋友,我还有一件事告诉你,也许你已经知道了!
    木尺子双目一翻,道:“什么事情快说,我要休息了!”
    雪山老魔伸出一只手,慢慢摸着那头狗身上的毛,喃喃道:“老朋友,你应该知道再有几天,是我的七十整寿,到时候来此贺礼的人,当不在少数,为了顾全你的老面子起见,我打算那几天,恢复你的自由!”
    木尺子全身一振,道:“你不是在说着玩的吧?”
    雪山老魔满腹心事地笑了笑道:“怎会是说着玩呢?不过只是暂时几天!”
    木尺子闻言,居然像小孩子似地笑了,他咧嘴傻笑了几声,道:“就是几天也够了,蒋寿,你说话可要算数!”
    雪山老魔哈哈一笑道:“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老朋友,我对你总是够意思的!”
    木尺子好似兴奋极了,他由地上一跳而起,笑道:“那几天,可是由着我吃,你可别限制我!”
    蒋寿一笑,道:“当然!当然!”
    木尺子双手在头上一阵乱抓,有些像小孩子似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可是他跳了一阵之后,忽然又站住叹了一声道:“我还是在这里算了!”
    蒋寿不解道:“为什么呢?”
    木尺子苦笑了笑,双手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我就穿这一身么?还不够丢人的呢!”
    蒋寿哈哈一笑道:“这你太多虑了,老朋友,你的行头我早就准备好了!银狐皮袍子,缎子鞋,还有你最爱抽的银丝烟袋锅子,一样都不少!”
    木尺子呆呆地道:“银狐皮袍子!缎子鞋?”
    蒋寿笑道:“对了,银丝烟袋,翡翠烟嘴、珊瑚杆子黄金烟锅!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木尺子又重复了一遍,竟由不住淌下泪来。
    他张大了嘴,乐极而泣地道:“蒋老儿,你要是哄我,可就太残忍了!”
    说着抬起了一只手,在脸上擦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蒋寿道:“你怎会忽然对我这么好呢?”
    雪山老魔这时微微一笑,他走过来,轻轻地在木尺子肩上拍了拍,叹道:“你知道,那一天是我的好日子,我不愿你一个人在这里受罪,伤心!”
    木尺子破涕为笑道:“就因为这一点么?”
    蒋寿道:“这八年来,实在说你也是受了苦了,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叫你享享福,略表一下我对你的歉疚!”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果真如此,老友,你还算是有点人性!”
    雪山老魔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老实说,我对你的友情还存在,十年之后,我放你出去,我自然不希望你还恨我,骂我,你知道我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
    木尺子这时几乎为他套住了,他生平为人忠厚,由于待人太减,耳根极软,所以吃了不知多少亏,更因此得了一个“老少年”的外号!
    这时他听了蒋寿之言,略一思索,遂发出了一阵笑声,双手一齐搭在了蒋寿肩上,道:“老儿,你变得可爱近人了!”
    雪山老魔身边那匹绿毛怪犬,忽然吠了一声,蓦地窜起来,直向着木尺子身上扑来,吓得他赶忙退后了一步,放下了双手。
    蒋寿一带手中链子,把它拉了回来,怪笑道:“这家伙对我忠心,它以为你要对我不利呢!”
    木尺子这时早已为蒋寿之言迷昏了头,他憧憬着几天后的情形,一时眉飞色舞,乐不可支。
    雪山老魔目睹如此情形,甚为得计,他很和蔼地道:“老朋友,你要答应我,内心无论有什么不愉快,在那几天却要快乐,还要给我圆圆场,可别泄我的底!”
    木尺子哈哈笑道:“老朋友,你放心,你对我的好心我还能不知道吗?那几天我是净找你喜欢的说,你说什么我答应你什么?怎么样?”
    蒋寿点了点头,微笑道:“对了,这样你才算赏我的面子。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告辞了!”
    说着拉了一下他的狗,道:“大头鬼,走!”
    那只大头狗吱吱叫了几声,率先向洞外行去,木尺子眼巴巴地道:“蒋寿,你可要说话算数呀!”
    蒋寿怪笑了一声,道:“你放心,过两天我亲自来给你开锁,我走了!”
    说罢身形一晃,已自无踪,他轻身功夫,已达到了炉火纯青地步,是以蒲天河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走的!
    一人一狗离去之后,木尺子一个人发了一会儿呆,慢慢坐在了稻草堆上,他口中喃喃地道:“天啊……狐皮袍子,缎子鞋……嘻嘻!”
    他用两只手,拼命地搔着头,铁链子哗哗啦啦直响,蒲天河轻轻走出来,道:“老前辈,我可以走出来了吧?”
    木尺子吓得一怔,猛然回过身子道:“老天爷,我居然把你给忘了!”
    蒲天河不由十分感激地道:“谢谢老前辈方才救我,否则在那头厉犬之下,只怕难免要暴露身形了!”
    木尺子笑道:“他那头畜生,鼻子最是通灵,可是却有一怕,和我老头子差不多,我怕艾香,它怕檀香,只要一闻见这种味,它就啥也分辨不出来了!”
    蒲天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道:“老前辈要三思而行,我看蒋寿此人所以如此对待你老人家,其中必然有因!”
    木尺子呆了一呆,睁大眼道:“不会吧,他又能骗我什么呢?”
    蒲天河皱眉道:“我虽然不知他居心如何,可是这其中必有诈情,老前辈怎地如此大意,随便就答应了他?”
    木尺子哈哈笑道:“小子,你话说得一点不错,对于这个老儿,凡事都应小心才好,可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要是居心想害我,我也早就死了!”
    蒲天河想了想,此话倒也有理,不过,他总是不明白雪山老魔何以如此做?为什么要讨好木尺子?
    他想到眼前木尺子所拥有的财富,那就更悬了,为什么木尺子会为蒋寿囚禁在此?
    更绝的是,木尺子似乎心甘情愿地被囚禁在此,所谓的十年之约,又是指些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感到迷惑,可是自己和这位老人家仅有一面之缘,不便深入探问。
    当下只好隐藏在内心,他本想拜木尺子为师,求他一些绝技,经此一闹,也无心提起。
    当时顿了顿,道:“老前辈安歇,我走了!”
    木尺子忽然唤道:“孩子,你过来!”
    蒲天河怔了一下,走了过来,就见木尺子一双细目在他身上转动着,忽然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见总算投缘,我也这么一大把年岁了,孩子,你有意拜我为师么?”
    蒲天河不由大喜过望,道:“老前辈所说,正是我想的,如此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说着遂向着他跪了下来,木尺子怪笑了一声道:“不必如此!”
    他右手一抖,手上那截铁链子,忽地直向着蒲天河头上绕来,蒲天河吃了一惊,猛地伸右手向链子上一拨,木尺子趁势向后一带,已把他拉得站了起来。
    蒲天河不由一惊,道:“老前辈这是为何?”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天下哪有戴着链子收徒弟之礼?小子,这拜师太礼留着以后再行吧,现在就算是我的记名弟子如何?”
    蒲天河深深一拜道:“如此先受弟子一个常礼,大礼容后再补!”
    木尺子乐得手舞足蹈,怪笑不已,他望着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严格说来,我还真不配作你师父,你这一身内外功夫,常人二十年都难以达到如此地步,只可惜未遇明师指点,今后只经我一点化,就不同凡响了!”
    说着他伸手打了一个哈欠,道:“今夜已晚了,你回去吧,记住以后每晚子时以后来此,我们研究研究!”
    蒲天河也觉得时间大晚,该回去了,当下抱拳告辞,木尺子忽然笑道:“你不要忘了,来时带些吃的,没有好东西吃,是教不出好徒弟来的!”
    蒲天河忍不住心中好笑,方才木尺子那种馋相,他已见过了,好在自己与厨房里的老周已混熟了,拿些食物料无困难。
    想着他就含笑点头道:“你老人家放心,我有办法!”
    木尺子长叹了一声,频频苦笑道:“八年来,把我馋坏了,你去吧,明天来时,我还有话问你,我木尺子生平第一个徒弟,不能不慎重,你去吧!”
    蒲天河答了一声:“是!”
    当时匆匆走出地洞,才发现那亭子已为雪山老魔回复了原状,好在甚易开启,他只消轻轻以双手上托,亭子转动一下,就现出路口。
    他走出后,把亭子又恢复了原样,只觉得身上冷飕飕地遍体生寒,不知何时,原来已下过露了。
    他轻轻走到了来时溪旁,顺着溪水边的苇草,去找寻来时的小舟。
    可是,那条小船,竟自失踪了。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惊,却也想不出是什么道理,莫可奈何之下,也只好顺着溪边,一路展开身形疾驰下去,这才发现小溪两岸,尽是高可过人的野草,人行其中甚是不便。
    他一口气驰了约有里许左右,才慢慢收住了步子。
    眼前是一堆乱石坡,孤孤零零的生着几棵树,自此前望山庄内宅第,已很清楚。
    正当他要腾身扑上乱石坡上的当儿,他却意外地发现灯光一闪。
    那闪亮的灯光,似乎来自溪水之上。
    蒲天河忙伏下身子,果然他看见了一些情形。
    只见水面上正有一只小舟,以极慢的速度行着,一个黑衣人立在船头上,正用手上的一盏马灯,来回地向溪水中照着!
    当他灯光向上翻动之时,蒲天河才发现这个人竟是丁大元!不由令他心中一动!
    此时此刻,何以这个人,还没有走呢?他是在做什么?
    蒲天河仔细地观察着他,才发现这个丁大元手上的那盏马灯,是经过特别处理过的!
    马灯的四周,用硬纸围成了一个喇叭形状的东西,使灯光集中一处,便于下照。
    最奇的是,这艘小船,并不前行,只是以极慢的速度来回地兜着圈子。
    丁大无很注意地用手中灯,向水中照着,时而船首,时而船后,动作轻灵,小船行在水上,只凭着丁大元另一只手中的长篙,轻轻点水,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丁大元的这种动作,立时提起了他的兴趣。
    忽然,丁大元的小船停住了。
    就见他弯下身来,用手把溪边的一棵短树分开来,树枝上似乎接着一根很细的绳索。
    这时丁大元很小心地拉扯着这一根绳子,慢慢向上收着,水面上现出了一些波纹!
    最后,他由水中提出了一个竹篓!
    丁大元显得很是紧张,不时地左瞧右看,他匆匆把竹篓打开,自其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匣子!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他目光一接触到这个匣子,立刻就认出了这是一件什么东西,内心不禁甚为激动。
    他缓缓探出手来,抓紧了剑把,方想纵身而出,就在这时,背后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
    这只女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微微向下一按,同时他耳边,已听到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小声道:“蒲兄,冒失不得!”
    蒲天河吓了一跳,忙自回身,却意外发现一个青衣少女,紧紧蹲在自己身边。
    月光之下,这少女正以一双紧张且俏皮的目光望着自己,但见她秀发蓬松,面若温玉,这姑娘正是雪山老魔掌上明珠蒋瑞琪!
    这时,她的一张脸,已几乎全都贴在了蒲天河脸上,只听她轻轻地道:“蒲大哥,你留意看,好戏在后头呢,千万别动,没有你的事!”
    说着微微一笑,玉指向水上指了指,小声道:“注意看!”
    蒲天河不由面色一红,道:“姑娘你不知道,那就是五岭……”
    蒋瑞琪二指贴唇,轻轻嘘了一声,是禁声之意!
    就在这时,红光一现,那丁大元已打开了匣子,红红的珠光,映着他那张贪心喜极的脸。
    他匆匆盖上了匣子,蒲天河感到忍无可忍,正要不顾一切腾身而出,硬夺珠子。
    就在这时,忽听见一人朗笑道:“大元,你在做甚?”
    蒲天河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忙自望去,才发现,就在溪边乱石坡上,立着一个红袍怪人。
    蒲天河一细看,不由心中暗吃了一惊,来人竟是白雪山庄的主人,也正是身边蒋瑞琪的父亲雪山老魔蒋寿!
    这一惊,真把他吓得不轻,可是他却因此而不敢动了!
    那丁大元闻声吓了一跳,他陡然一扬手中灯,灯光直直的照射了过去。
    当他发现来人竟是师父蒋寿时,不由呆了一呆,喃喃地道:“师父,是你老人家……”
    蒋寿哈哈一笑道:“深更半夜,你这是在做什么?”
    说着身子一飘,已纵上了丁大元所乘的小舟之上,只见他伸手一抓,已把丁大元手上的神珠拿了过来。
    丁大元不由尴尬地笑道:“你老人家大多疑了!”
    这时,蒋寿已把匣子打开,红光再次射了出来,蒋寿伸手把这颗珠子拿了出来。
    那是一颗大如鹅卵的红色珠于,奇光耀眼,刺目难睁,蒋寿是识货的行家。
    他只略略一看,不由大惊道:“五岭神珠——这珠于你是哪里来的?快说!”
    丁大元呆了一呆,遂即躬身道:“师父不必奇怪,弟子正要细禀!”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莫非你还有什么行为,瞒着为师不成?”
    丁大元垂首道:“师父你老人家误会了,这珠子乃是弟子费尽苦心才弄到手中,用来作为师父七旬大寿的寿礼,弟子本想到时令师父惊喜一下,却未曾想到,被你老人家事先发现了!”
    蒋寿不由黑眉一分,呵呵大笑了几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丁大元颤声道:“弟子有天大胆子,岂敢欺骗师父?”
    蒋寿点了点头,神采飞扬道:“好孩子……为师竟险些错怪了你!”
    他说着,紧紧抱着那五岭神珠,由不住大笑了两声,用手在丁大元背上拍了几下道:
    “徒儿,你这件礼物,为师太满意了!”
    丁大元面上带着一种媚笑,凭着他天生“顺风转舵”的性情,立时就能适应眼前的情势。
    他放荡地笑道:“弟子为了此珠,差一点送掉了性命,现在交到了师父手中,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小船不时地起伏着,在水面上打着转儿,蒋寿眉飞色舞地道:“你竟然有如此孝心,为师要好好对你,这颗五岭神珠到了我的手中,真可说是如虎添翼,不出数年,武林中惟我独尊矣!”
    说着,他喜得嘴都合不拢来,丁大元却冷冷笑了一声:“师父,你老人家却要小心一些,觊觎此珠者大有人在!”
    雪山老魔嘿嘿笑道:“你也大小心了,在白雪山庄之内,还怕谁能抢去不成?”
    丁大元垂首叹道:“师父如恕弟子,才敢具实相告!”
    雪山老魔微微笑着,一面拍了拍他道:“你放心说就是,无论什么,我都恕你!”
    丁大无冷冷一笑道:“师父不知,柳二弟、三弟对此珠,颇为觊觎,意想占为己有,弟子不得不防,才会藏于此处!”
    蒋寿闻言冷冷一笑,面上带出了怒容道:“会有这种事么?”
    丁大元叹了一声道:“二师弟、三师弟,方才竟敢偷愉潜入藏经楼,欲偷取本门心经,更逼迫弟子交出此珠才肯罢休,弟子因念同门手足之情,不忍加害他们二人,不想好言想劝,却使得他二人为此大怒,反脸成仇,他二人以二敌一,弟子竟不是对手……”
    才说到此,就见雪山老魔嘿嘿一阵冷笑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就去见一见这两个孽徒!”
    丁大元喃喃道:“师父还要念在师徒之情,饶恕此二人才好!”
    蒋寿冷森森一笑道:“他二人在外不轨行为,我已早有耳闻,今日你如此一说,我才知道这两个东西,竟然张狂到如此地步,我要再不管教他们,传闻出去,我蒋寿还怎能做人?你不必为他二人求情了,我们走!”
    丁大元叹了一声道:“师父此刻前去,二位师弟怎会承认,只怕更加怀恨与我!”
    雪山老魔森森笑道:“你大可放心,他二人只怕今生再休想活出此白雪山庄了,我们走!”
    说着自丁大元手中抢过长篙,在水中一点,小船已如同脱弦之箭般地驰了出去!
    这一幕活剧,真把蒲天河及蒋瑞琪看得呆住了。
    二人去后,蒲天河由不住一跳而起,怒声道:“好卑鄙的东西!”
    蒋瑞琪也站起身来,她似颇有所感,冷冷笑道:“想不到这厮如此机警,我只当他难逃开父亲掌下呢,想不到却讨得父亲的欢心,真正气人!”
    蒲天河焦急地道:“姑娘你看此事如何是好?五岭神珠落入令尊手中,岂不是麻烦多了!”
    蒋瑞琪叹了一声,道:“这件事,蒲兄你要从长计议,不可急于一时,我一定帮你弄回珠子就是了!”
    她说罢拉了一下蒲天河道:“我们走吧,去看看这场热闹!”
    说着,纵到一边草丛内,就见她双手拉出了一叶小船,微笑向蒲天河道:“你真大意,这船如非我藏好,早为爹爹发现了,岂不讨厌?”
    说着遂把小船放入水中,点首道:“快上来吧!”
    蒲天河忙纵身上船,蒋瑞琪点动长篙,小船如飞地追了上去,蒲天河不由汗颜地道:
    “此事如非姑娘事前示警,只怕此时已为令尊擒住了,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蒋瑞琪杏目向他瞟了一瞟,抿嘴一笑道:“这个谢字,你也就别提了,如非是娄姐姐再三关照我,我才不管你的闲事呢!”
    说着低头一笑,明眸皓齿益增娇媚。
    蒲天河不由俊脸一红,蒋瑞琪格格一笑道:“说着玩的,可别生气!”
    她那双澄波瞳子,向着他身上转了转,目光中似含有一些怜爱,深情!
    蒲天河不自然的脸又红了。
    蒋瑞琪掠了掠头上青丝,道:“等一会,你要是看见他们打架,千万可别插手,我这三个师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叫他们自相火并,真是最好不过!”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丁大元暗箭伤人,大小人作风!”
    蒋瑞琪瞟着他笑了笑道:“你才知道他是小人呀!哼,这鬼家伙坏点子多着呢!”
    说着秀眉微拧道:“只是爹爹却信他这一套,你说气不气人?”
    说话之时,小船已到了岸边,却见方才丁大元及老魔所乘的小船,正在岸边,只是已失去了二人踪影。
    蒋瑞琪纵身上岸,道:“快来,否则好戏看不成了!”
    蒲天河忙随着她,二人展开身形,一路起落纵跳,直向左前方疾行而去!
    他二人绕过了几座宅楼,才来到了一片草地,那里立着一幢红色平屋,四外种有密密的竹子。
    蒋瑞琪用手向前指了一下道:“到了,那就是柳氏兄弟的住处;我们快走!”
    说着足下飞点,快如电闪星驰一般地赶了过去,二人方来到林前,就见林内灯光一现,传出老魔蒋寿的声音道:“快传他二人来见!”
    二人忙把身子伏下,就见一条人影闪了出来,正是丁大元,他身子微微一起,已落在了林边。紧偎着这片林子,建有一幢白色的石房,布置倒也清洁整齐。
    丁大元立在林边,冷冷一笑道:“柳玉、柳川还不出迎,师父可是亲自来了!”
    话声一落,石屋内灯光一明,紧跟着窗户一开,两条人影如飞似地扑纵而出,目光下,这两个人,各穿着一袭白色长衣。
    二人向林边草坪上一落,目光照射着二人,正是柳氏昆仲,柳玉、柳川。
    他二人面上,都带出微微的怒容。
    柳玉嘻嘻一笑,道:“大师兄深夜来访,有什么事么?”
    丁大元哧哧一笑道:“二师弟、三师弟,你们好,师父来了!”
    二人不由一惊,张皇四顾了一下,柳川冷笑了一声,道:“你想借师父来吓唬我兄弟不成?”
    丁大元狂笑了一声道:“二师弟,你错了,师父可不是来吓唬你二人的!”
    柳川张望了一下,道:“师父在哪里?”
    丁大元见老魔未即时现身,乐得借机会诈他二人一番,叫他们自陈罪状以为口实!
    当下冷森森一笑,道:“师父还不曾来,不过是先着我来招呼你二人罢了!”
    柳氏兄弟闻听之下,顿时胆力大增,相互看了一眼。
    柳玉遂发出了一声怪笑道:“师兄,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弟兄慢说并未存什么歹意,即使是有什么不对,师兄念在同门之谊,也该多多原谅才是,如禀知师父,未免太绝情了!”
    丁大元冷冷一笑道:“你二人暗入经楼,偷窃师门心经,愚兄职责所在,难为周全,尚请二位原谅才好!。
    柳玉阴沉沉地道:“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偷窃心经,怎能血口喷人?师兄,你欺人大甚了!”
    说着,瞳子里射出了的的神光,样子像是气到了极点,丁大元立时狂笑了一声道:
    “你二人尚还口硬,我且问你们,既非偷窥心经,你们又去愚兄负责看守的经阁做甚?”
    柳玉冷冷一笑道:“我们去作什么,你心里有数,何必多问!”
    丁大元沉下脸,道:“自然有数,你们莫非还想暗取愚兄那颗五岭神珠不成?”
    此言一出,柳氏兄弟不由一惊,对望了一眼。
    他二人倒是没有想到,丁大元居然竟自己承认了此事,当下各自发出一声冷笑。
    柳玉耸了一下肩膀,冷冷笑道:“师兄明白,不便相瞒,既然你能自铁手丐手中取得,我兄弟又怎地不能自你手中取得?”
    柳川也好声笑道:“大师兄,你不要怪,五岭神珠天下至宝,谁见了会不眼红呢?”
    丁大元哈哈一笑,怒声道:“瞎了你二人的狗眼.你以为那颗五岭神珠,是我要据为己有么?”
    柳玉怔了一下,也反唇相讥道:“大师兄,光棍一点就透,你的心意我兄弟焉有不知道的、只是凡事……”
    说着森森一笑,双手交叉在前胸,面上凶光骤现,道:“……大师兄吃肉,也应该留口汤给我们兄弟,更不该为此事,惊动师父,加入于罪,未免目无余子,大视我兄弟无物了!”
    说罢,他右手向后一抽,已把背后那杆奇形兵刃“凤翅流金镜”掣在了手中。
    只见他足尖一点,已闪身一边,狞笑了一声道:“我兄弟已打算离开山庄,自己发展,尚请师兄看在昔日同门之谊,网开一面!”
    说着凤翅流金锐往怀内一收,道:“……如果师兄不念旧情,我弟兄也只有以死一拼,师兄武技虽高,只怕以一也难敌二吧?”
    柳川闻言,也发出了一声冷笑,同时也自背后掣出了凤翅流金锐。
    冷月下,这两把玩意儿,闪闪发着寒光。
    柳氏兄弟如此作为,很显然的已摆明了立场,而且明说出要脱逃之意,要丁大元不要阻挡,否则以二敌一,丁大元自要吃亏。
    这一番话,听得了大元好不暗喜。
    他后退了一步,冷森森地道:“好一双叛徒,师父平日待你二人不薄,想不到你二人竟存下如此深心,你们要走也行,却要先请问问我这口剑!”
    说着右手一招,已把长剑掣了出来。
    天山二柳不由各自色变,柳玉冷冷一笑道:“好!你既无情,我门也就无义,二哥,我们上!”
    两杆“凤翅镋”交互一磕,发出了“当啷”的一声,二人身形同时向下一矮,正要同时扑上。
    就在这时,林内一声长笑道:“大元你退下,待我领教这两个孽徒有什么惊人武功,胆敢如此横行!”
    话声一完,那面似童子周身红衣的雪山老魔,已自飘落场中。
    柳氏兄弟,陡然看出来人是谁,不由吓得口中“啊”了一声,双双后退了几步,一时都呆住了。
    雪山老魔目射精光地望着二人,森森笑道:“柳川、柳玉,你们好大的胆子……为师我一向是看错了你们了!”
    天山二柳素来虽是跋扈,可是在老魔面前,他二人那种骄横之气,却是一丝不存。
    二人对看了一眼,全身抖成了一片,双双叫道:“师……父……”
    老魔一声狂笑道:“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个师父,真正是难得了!”
    柳氏兄弟,不由同时双膝一弯跪了下来,罪实俱在,已不容他二人多辩。
    柳玉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师……父……我们冤枉!”
    柳川却望着一旁的丁大元,冷冷笑了一声,道:“师父如果只信大师兄一面之辞,我兄弟死不瞑目!”
    雪山老魔一声断喝道:“住口!”
    他怪笑了一声,面上杀机骤现,道:“你二人还要狡辩,你们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我蒋寿门下,没有你们这种徒弟,如非是大元即时赶来,你二人只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说到此,厉吼了一声,道:“大元,你去把这两孽徒兵刃收了,先押回刑堂,候为师明晨发落!”
    大元弯身答了一声:“是!”
    说着慢慢向着天山二柳走去,一面狞笑道:“二位师弟还不把兵刃交下?莫非真要愚兄亲自来拿不成?”
    二柳对看了一眼,自忖着已无活路,不由俱都立下了歹意,就见柳川冷冷一笑道:
    “师兄,你好狠毒的心!”
    说着他仍然跪在当地,道:“我兄弟未奉师命,怎能随便起身,还是麻烦大师兄走一趟吧!”
    丁大元冷笑了一声道:“不必客气!”
    遂大步走了上来,柳川偷偷向柳玉递了个眼色,。二人各自会意,丁大元走到二人面前,嘻嘻一笑,道:“二位师弟,你们今日应该知道,大师兄对你们是如何关照了!”
    说着弯下身来,伸手直向柳玉“风翅镋”上抓去。
    柳玉猛地一声叱声道:“无耻之徒!”
    就见他风翅锐霍地猛起,竟直向着丁大元面上斩去,同时间,柳川也怒叱了一声,凤翅锐划起了一道银虹,骤然直向着丁大元整个胸腹之上削去。
    二人这种会心的举动,配合得甚为得体。
    尤其是二人自付必免心情之下,所施出的手法,俱是极厉害的招式!
    丁大元怎么也未曾料到,这兄弟二人,竟然敢当着师父面前,对自己骤然下如此毒手。
    等他发觉不妙的当儿,已是来不及了。
    就听他口中发出了一声惨叫,身子踉跄出四五步之外,鲜血狂喷而出。
    二人两杆凤翅锐,虽没有全中要害,可是一上一下,全都照顾到了他身上。
    丁大元右前胸,竟为削开了尺许的大口子,肋骨也断了一根,同时他右腿上,也为柳川的风翅锐足足削下了碗口大小的一片肉来!
    丁大元就是铁打的汉子,在这种情形之下,也是挺受不住,由不住惨叫了一声,顿时就倒地昏死了过去!
    天山二柳自知闯下了大祸,得手之后,各自向一边腾身而去。
    柳玉狂叫道:“师父,请恕我弟兄失陪了!”
    他二人一左一右,双双腾开身子箭也似地窜了出去。
    雪山老魔一时大意,想不到二柳竟然在自己面前,胆敢对师兄下如此毒手,一时又怒又惊,大吼了一声道:“好一双孽徒,我倒要看你二人怎么逃开我掌下!”
    言到此,右手一挥,他身子随着手势,怒鹰也似地腾了起来,向下一落,已到了柳玉身后,这老魔头口中怒叱了声:“小子!你躺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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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忘年之争
    言罢,这位匿居雪山的老魔头,右掌向外一翻,已按在了柳玉后心,他掌力只要一发,柳玉是万无活理,必死无疑!
    这时候蒲天河听得,身边蒋瑞琪忽然发出了一声娇呼道:“爹爹使不得!”
    她口中这么娇呼了一声。身子猛然地窜了起来,正正落在了蒋寿身边。
    雪山老魔掌力本已发出,闻言吃了一惊,猛然把发出的掌力,霍地向后一收。
    尽管如此,那柳玉仍然是吃不住劲,被老魔的内劲之力,直荡出了丈许之外,一交跄倒地上,脸都破了。
    蒋瑞琪先不向父亲说什么话,她猛地纵身过去,娇叱道:“三师兄,你还想跑么?
    快回来!”
    柳川本已扑出十丈以外,听得蒋瑞琪呼唤,他停住了脚步,慢慢回过身来。
    他自忖着也是逃不过蒋寿掌下,当时叹了一声,向蒋瑞琪哭丧着脸道:“师妹,请你在师父面前,说几句话,我……兄弟感恩不尽!”
    蒋瑞琪冷冷一笑,道:“先不要提这些,还不快回来!”
    柳川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脚,道:“罢!罢!”
    这才返身而回,这时那倒在地上的柳玉也慢慢地爬了起来,他整个的一张脸,都被地上的泥沙磕破了。
    弟兄二人集在一起,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向着蒋寿磕头如捣蒜一般,道:“师父饶命……”
    “师父请听弟子……解释……”
    蒋寿这时那张童子脸,涨得赤红,他冷冷一笑,狞厉的眸子,向着二人扫了一眼。
    先不问二人什么,却向蒋瑞琪冷笑道:“你为什么阻止我?”
    蒋瑞琪叹了一声,道:“二师兄。三师兄虽是罪大不赦、可是其中难免没有隐情,爹爹应该给他们一个申辩的机会才对!”
    老魔狞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
    蒋瑞琪苦笑道:“爹爹还怕他二人跑了不成?不如交女儿把他兄弟带往刑堂,以后再发落也是一样!”
    蒋寿冷哼了一声,目射凶光道:“欺师杀兄,还宽容他们什么?”
    说着直向着兄弟二人前行去,只吓得柳玉、柳川面色惨变,颤抖成了一片。
    蒋瑞琪所以不愿二人就死的原因,实则是早已看出了丁大元的为人,不愿叫他如此称心满意。
    这时见状,她灵机一动,不由急道:“丁师兄伤势严重,爹爹还不快快救他,否则只怕来不及了!”
    蒋寿本是向着柳氏兄弟走去,闻言顿时吃了一惊。
    需知道丁大元如今在此老心目中,已是天之娇子,他自是不忍见其如此就死!
    当时不由怔了一下,倏地转身过去,直向丁大元处行去,柳川、柳玉知道蒋瑞琪是有意相护,俱不禁对她万分感谢。
    蒋瑞琪乘机冷冷叱道:“二位师兄还不随小妹下去,莫非想死不成?”
    二人闻言向着蒋寿磕了一个头,急速站起,道:“谢谢师妹!”
    蒋寿叱道:“站住!”
    二人吓得顿时就呆住了,蒋寿这时回头阴森森地道:“丁大元要是有个二长二短,你们两个……”
    说着咬了咬牙,气得身子战抖了一下,遂向着蒋瑞琪挥了一下手道:“你把他们先押下去,他二人要是走脱了,拿你是问,下去!”
    蒋瑞琪含笑道:“是!”
    说着面色一沉道:“你二人还不收起兵刃,跟我下去!”
    二人这时真把蒋瑞琪感激得五体投地,闻言双双收起了兵刃,蒋瑞琪遂率先转身,柳氏兄弟跟着走了上来。
    蒲天河心知蒋瑞琪所以救他们,必有用意,并不以为怪,见此情形遂悄悄退了下去。
    本来已将到手的“五岭神珠”,竟然又成了泡影,蒲天河悻悻不乐,他悄悄转回白龙阁,这时天已微明,似乎是一天的工作又结束了。
    蒋瑞琪押着柳氏兄弟,一直向刑堂行来。
    其实,这所谓的刑堂,不过是一个地下室,在这个地方,囚押着一些本门的叛逆,派由专人司管。
    柳玉、柳川都知道,来到了这个地方,即使是不死,终生也休想再出来了。
    半路上,柳玉长叹了一声,道:“师妹对我兄弟恩情,真是重于泰山,只是,尚请在师父面前美言几句才好!”
    蒋瑞琪叹了一声道:“按说你二人如此行为,我也是不愿多事,只是丁大元此人过于阴险,令人气不过就是了!”
    柳川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他是如此一个小人,竟然血口喷人,师父居然听信了他的话,令人可悲!”
    说着已行到了刑堂,蒋瑞琪忽然转过身来,含笑道:“二位师兄,此刻手上皆有兵刃,很可以杀了小妹逃跑,为何不做呢?”
    二人心中一动,各自不禁后退了一步。
    柳玉冷冷一笑道:“师妹怎把我兄弟看作如此之人?慢说你对我二人有救命之恩,即使是没有,我兄弟又何忍平白杀害于你?”
    柳川也叹息了一声道:“师妹这么说来,真令我兄弟羞辱不堪,师妹只要在师父面前对我二人善言几句,愚兄等已感恩不尽了!”
    蒋瑞琪想不到他二人竟然还会如此义气,当下由不住呆了一呆,道:“二位师兄,莫非不明白小妹真实意思么?”
    二柳呆呆地摇了摇头,蒋瑞琪左右看了一眼道:“二位师兄,你们好傻!”
    说着轻声道:“二位如果真要是押在了刑堂,就是不被判死,只怕终生也休想再出来,这种活罪岂不比死更难忍受?”
    柳玉后退一步,直着眼睛道:“你……莫非师妹你……”
    蒋瑞琪微微一笑,道:“小妹有意放二位师兄就此离开,只是……”
    二人闻言不由对看了一眼,几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真的,半天柳川才喃喃道:“师妹所言是真?”
    蒋瑞琪叹了一声道:“小妹何曾与二位师兄说过假话,只是二位离开山庄,入道中原后,要洗心革面,本着侠义精神,做些有益于人群之事,千万不可聚众为匪,果真那样,只怕日后仍不会有好下场!”
    她顿了顿,接下去道:“小妹言尽于此,二位去吧!”
    二人不禁感激涕下,柳玉长叹了一声,道:“我常以为山庄内,没有什么好人,想不到师妹你……我兄弟太感动了,师妹你放心,我二人自今以后,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不负师妹你一番好心!”
    柳川双手互搓着,道:“只是我二人去后,师妹你又怎么向父亲交待?”
    蒋瑞琪冷冷一笑,道:“我只消说二位师兄,中途脱逃也就是了,只是此去大门,出山庄,尚有极长一段路途,爹爹若即时追赶,只怕你二人也是逃不出去!”
    说着她低头思忖了一下,道:“也罢,你二人只管去吧,等到天色大亮之后,我再告诉爸爸便了!”
    柳玉、柳川对望了一眼,猛地伏地道:“谢谢师妹!”
    言罢,各自拜了一拜,霍地腾身而起,一路腾纵如飞而去,转眼已自无踪。
    蒋瑞琪一直待二人消失于视线之外,才叹息了一声,转身而回,她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慰。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他二人如此加惠。不过她只相信一句话,一个人好心,是必有好报的!
    日子过得真快,转瞬间,已是雪山老魔蒋寿七十大寿的前夕了。白雪山庄内,变得异常的热闹,远地来的贺宾,更是络绎不绝,为这平静已久的山庄,带来了前所未见的欣荣!
    蒲天河在这段日子里,可说是相当的寂寞,白天他深居简出,夜晚则去木尺子那里习武。
    这一段日子里,他和木尺子建立了奇妙的感情,当然他由这个怪老人身上所得到的收获也是想象不到的。
    他开始了解到,这个叫木尺子的老人,原来是一个身负奇技、高不可测的武林前辈。
    可是这位老人家生性怪异,可以说是“幼稚”,这是令人所不能想像的。和他交往,有时候几乎要把他像一个孩子似地对待,这就莫怪木尺子如此大的一把子年岁,而得到“老少年”这样的一个外号。
    “白龙阁”自从主人丁大元负伤之后,变得冷清多了。
    丁大元的伤势,还真是不轻,如果不是雪山老魔亲自细心的照顾,他这条命,很可能是保不住了。如今,他已能勉强的下床,做一些轻微的动作。
    他是山庄内掌门大弟子,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出面,这就使得他很为难了。
    可是尽管如此,他却要做作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其实内心真是苦不堪言。
    最使他痛心的是,自己费尽了苦心,千方百计才弄到手的“五岭神珠”,竟会“弄巧成拙”地为老魔得了去,虽然他不得不美其名为“寿礼”,可是内心的悔恨,是不难想象的。
    丁大元是一个贯于用心机的人,他绝不甘心吃这个哑巴亏,因此他开始更进一步的计划着,要由老魔手中把这颗珠子再盗回来。
    这时蒲天河更心焦了,事实上,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急。
    他几乎用尽了心思,想要去“盗珠”,可是惧于老魔的武功了得,不敢造次;再者这颗珠子,究竟藏在哪里,他是一无所知,他只能等机会。等!等!等!
    这一夜,他独自倒在床上,内心想着心思。
    他想着,自己来到这白雪山庄,也有不少的日子,虽然说已扫“听到神珠,却又不能下手,莫非自己还能在这里住一辈子?还要住多久呢?
    他由床上翻身起来,推开房门,信步来至院中,只见白龙阁布置得一派彩气,五颜六色的灯宠,把这附近照染成了一片奇彩。
    老庄主七十大寿前夕,人人见面都笑容满面,厨房里喝五吆六的正猜着拳,乱成一气。
    他信步走出白龙阁,却见那个叫彩虹的丫鬟正端着一盘寿桃走过来,老远就笑道:
    “我正要给你送寿桃吃,你上哪去呀!”
    蒲天河摇头笑道:“我吃过了,谢谢你!”
    彩虹笑道:“吃过了你也留下来,晚上饿了当点心吃多好,这是我亲手包的,枣泥、豆沙都有!”
    蒲天河微微一笑,平心而论,这丫鬟还是真照顾自己,他实在不忍拂她的兴头,就由盘中拈了一个笑道:“我吃一个总行了吧!”
    彩虹一笑道:“这些我送到你房里去。”
    蒲天河忽然想起一事,就叫住她问道:“你可知,今年老庄主请些什么人?”
    彩虹笑了笑,道:“人多着哪,现在大家伙,正在给他暖寿,我也说不出都有谁,除了丁大爷以外,大概人都到齐了!”
    她还要多说,就见一边走过一个头戴瓜皮小帽的人,远远笑道:“喝,你们兄妹两个聊什么呀,彩虹,我正在找你呢!”
    彩虹低骂了一声道:“讨厌!”
    可是她却不得不装成笑脸,迎上去道:“苏总管,找我有什么事呀?”
    蒲天河借机会笑了笑道:“你们有事先聊,我走了!”
    彩虹还想叫住他,那位苏总管已笑着走上来缠上了。
    蒲天河悄悄来到了前院的“聚义厅”,只见里面灯火一片辉煌,不时传出豪阔的笑语之声。
    在大厅两侧的边门,不时地有人进出着,手中捧着热腾腾的美味菜肴。
    就在这座“聚义厅”的四周,生有几棵大杨树,蒲天河找到其中靠近窗户的一棵,纵身上去,借着树身的枝叶遮体,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厅内一切。
    只见厅内共设有三桌酒席,满坐宾客,南面的一张红漆大桌上,坐着老魔一家人。
    最使蒲天河惊奇的,却是木尺子,竟然也在座中,这老头儿,看来似乎非常兴奋,大杯的喝酒,大口的吃菜。
    他身上穿着狐皮袍子,足下是缎子鞋,不时举步四下邀着酒,动作很是滑稽。
    蒲天河不由暗自叹息了一声,他真不明白,像木尺子如此一个老前辈,怎会甘心为雪山老魔所戏耍,怪的是木尺子竟不以为耻,实在令人不解!
    由于距离过远,他只能清楚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动作,却是不能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心中方自觉得乏味,正要飘身而下。
    就在这时,他却意外地发现身侧附近,有一个黑影子慢慢地移过来。
    他本来要飘下的身子,不由顿时止住,仔细一看,由不住心中一动,暗自忖道:
    “是他……”
    原来那个慢慢移来的黑影子,不是别人,却正是雪山老魔的掌门大弟子丁大元。
    这时只见他鬼鬼祟祟地来到了一棵树下,勉强地纵身上树,向着厅内望了一阵,似乎面上带出一片喜色。
    遂见他又跳下树来,他行动较以前迟缓多了。
    只见他时腕上,缠着厚厚的布条,显然是前伤尚未痊愈。
    他这种鬼祟的样子,立刻引起了蒲天河的怀疑,不由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时就见他慌慌张张地向着后院转去,蒲天河灵机一动,遂自树上飘下,暗中缀着他走了下去。
    丁大元穿过了一片花树,眼前已来到了一座极为精致的阁楼,灯光把这座楼舍,映成了一片彩色世界。
    就在这座占地颇大的阁楼正前方,搭着一个极大的牌楼,其上用红色的灯笼徘着一个极大的“寿”字。
    由这座大楼的布置与建筑上看来,显然是老魔蒋寿所居住的地方。
    这座楼,是用清一色的白色大理石筑成,其上覆以碧绿色的琉璃瓦,远远望去,闪闪放着奇光,和天上的星月对映得十分有趣。
    丁大元来到了楼前,就在一块巨大的假山石后掩住了身子,一双眸子,似乎很是注意着楼内的动静。
    蒲天河这时心中甚是奇怪,他实在不明白丁大元这是在做什么。
    这时丁大元在石后停了一段相当的时间,忽然站了起来,捏口吹了一声口哨。
    蒲天河就看见楼内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一个十五六的童子,一直跑到了丁大元面前,一面左右望着,神色极为惊恐地道:“大爷,你怎么才来呀,我可是吓坏了,要是老庄主回来了,我这条命……”
    丁大元匆匆道:“少胡说,钥匙偷到了没有?”
    那童子点了点头,有些害怕地由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递过去,怯怯地道:“大爷,你可要快一点呀!”
    丁大元接过来,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先下去,等一会我吹哨子叫你再来!要是庄主回来了,你别忘了学猫头鹰叫唤!”
    说着以手在唇上,“呜噜!呜噜!”叫了两声,那童子直翻着眼皮子,道:“大爷,我哪里会学呀?这可是要了我的命了!”
    丁大元一翻眼皮冷冷一笑道:“大爷我平日待你不错,怎么你变了心啦!”
    这个童子连连摆着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怕!”
    丁大元冷哼了一声,道:“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我只要把东西愉到手,我带着你一跑,到时候你有的是钱,再讨上一个老婆,不比在这里侍候这个老帮子好得多?”
    这童子似乎立刻活了心,不住地点着头道:“大爷你快去吧,我到大门去把风就是,反正一有人,我就学鸟叫唤,可不一定是猫头鹰!”
    丁大元点了点头道:“你要小心了!”
    说着他就直向楼内行去,那童子还小声道:“大爷,你最好从后面进去!”
    丁大元口中答应了一声,直向一片假山石后绕了过去,蒲天河这时闻言,不由暗暗欢喜,这可是真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了。
    他真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种事,这丁大元真可谓“胆大包天”了,他竟然买通了蒋寿身边的书僮,把老魔的钥匙偷到了手中。
    他尤其大胆的是,在如此急迫的时间里,居然敢下手行窃,万一这时候,要是蒋寿回来,一个碰见,这丁大元焉有命在?
    可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正是蒲天河所希望发生的,他见那童子慌慌地向大门口奔去。
    这时候,蒲天河就展开了身手,紧紧随着丁大元身后一路追下去!
    在一座棚架之下,丁大元忽然停住了脚,他抬头向上望了望,忽地腾起了身子。
    双足向藤架上一落,那架子发出了一片响声,可见得他此刻体力尚未复元,否则以丁大元昔日功力,是可以做到“踏雪无痕”的!更何况落身子花架之上了。
    他好似对这些地方极为熟悉,身子落在了架上之后,双掌向外一推,已推开了窗子。
    然后他回头望了望,身子一翻,已进入室内。
    蒲天河在他身子方进入的一刹那间,已腾身落在了棚架之上,以他轻功,自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他借着架上的枝叶,把自己身子遮住,室内一切情形,已可清清楚楚地看见。
    就见那丁大元,一只手亮着火折子,在炯炯的火光里,他面色甚是沉着,那双黑漆的眉毛,紧紧地皱着。
    蒲天河就见他在室内东张西望地看着,这是一间设计很别致的房子,整个房内,看起来显得异常空洞,几乎没有什么东西。
    只是,四壁的墙,却是用五颜六色的石块所砌成的,石块的设计,更是有方有圆,长短不一。
    灯光之下,这些五颜六色的石块,构成了无数美丽的图案,在火光照耀里,很是美观。
    那丁大元,这时却用一只手,在墙上挨个儿地推着摸着,似乎在找寻着一个暗门。
    蒲天河心中不由甚是紧张,他知道丁大元所以如此,定是有所依据。果然,丁大元在摸到一块“星”形的红色石块时,就不再动了。
    这时他脸上带出一种极为兴奋的颜色,他把火折子交到了左手,换出了右手,自身上摸出了一把薄薄的一把小刀状的东西。
    这东西,正是方才那童子交给他的。
    丁大元就用这奇怪的东西,在那“星”形的石块上,每一个凸出的地方划了一下。
    他这种动作,甚是轻微,等到他把六个星角都划完之后,才见他退后了一步。
    蒲天河心中正是不解,耳中就听到了极为清脆地响了一声。
    就见那红色的星石,忽地变成了一扇门跳了开来,立刻就在墙上,现出了一个星形的暗格。
    丁大元此刻表情,简直是兴奋到了极点。
    遂见他一伸手,自其中拿出了一个匣子,蒲天河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五岭神珠。
    他不由心中动了一动,遂见丁大元匆匆把五岭神珠,背在背后,他一只手,仍然伸在那星形暗格之中摸索着,不久之后,又拿出了一个宽有二指、长有半尺左右的绿色小匣子。
    然后他把这小匣子,匆匆藏在了怀里,把这个星形石门关了起来。
    于是,他又开始去弄一个圆形的石块,正要设法弄开的当儿,当空忽然响起了“呜啦、呜啦”两声叫唤!
    丁大元闻声一怔,匆匆返身而回,在关窗之时蒲天河已先他飘身而下!
    就见丁大元匆匆自棚架上跳下来,顺着一道花树甬道直跑了下去!
    蒲天河好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自不会轻易放过,他一路紧紧跟随着丁大元追了下去。
    只见丁大元一路行走,对道路甚是熟悉。
    他所走的道路,全是些七扭八拐的小径,虽然他身上不十分得劲儿,可是却走得极快。
    约有半盏茶的时间,他已来到了一湾溪水旁边。
    就在水边,早已预备好了一叶小舟,舟上放着甚多东西,丁大元似乎早已有了准备,一待东西到手,立刻逃走。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蒲天河竟然跟在身后。
    正当他要解舟上去的当儿,蒲天河从身后闪了出来,他冷冷一笑道:“怎么,丁大爷要走了?”
    丁大元甫闻此语,不由吓得大吃了一惊。
    他猛地转过身来,身子向一边一闪,叱道:“谁?”
    当他看清来人之后,不由宽心大放,冷冷一笑,道:“原来是你,钱来旺!”
    “丁大爷,你要上哪里去?”
    丁大元双目一瞪道:“混蛋东西,你还管得了我的事么!”
    说着面色一沉道:“还不快滚!”
    蒲天河嘻嘻一笑,伸出右手,道:“丁大元,把五岭神珠乖乖地还给我,我是既往不咎,否则,哼!”
    丁大元大吃了一惊,道:“你……是谁?”
    蒲天河一声朗笑道:“在下姓蒲名天河,这五岭神珠,乃是我世袭家传之物,后为铁手丐贺天一骗去,想不到竟会又落在了你的手上!”
    说到此,他上前了几步,怒道:“我为此珠,费尽了苦心,今日定要原壁归赵,丁大元,莫非你还要我亲自下手不成?”
    丁大元面色一变,忽然大吼一声,道:“小子,你是在做梦!”
    说着,猛地扑身而上,一晃右掌,劈脸直向着蒲天河面门之上打去。
    蒲天河身子随着他掌势滴溜溜一个疾转,已到了丁大元右侧,猛地骈出二指,向着丁大元腋下点去!
    指力一出,丁大元由不住大吃了一惊,他身子霍地向外一窜,似乎是触及了伤处,喘声如吠。
    就见他一咬牙道:“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胆敢和丁大爷作对!”
    口中说着,身子霍地向下一矮,已把背后的长剑抽了出来。
    可是他的长剑方自到手,蒲天河已如同疾风似地扑到了他身前。
    只见他双掌蓦地向外一翻,施了一招“巧托天书”,但听得“呛啷”一声脆响,丁大元这口剑不及展出,已为他掌上巨力震飞到一边。
    丁大元口中“啊”了一声,退后一步。
    这家伙虽是如此,仍不甘心把到手的东西拱手让人,就听他吐气开声,叱道:“嘿!”
    就见他双掌霍地向当中一合,竟然是“碎马功”,一双铁掌,直向着蒲天河背脊上按去。
    蒲天河自未把他一个受伤的人看在眼中,他朗笑了一声道:“丁大元,你是找死!”
    就见他身形霍地向下一伏,向外一闪,如同一个影子似的轻灵,丁大元双掌就走了空招。
    这时候,蒲天河已决心不再叫他逃离手下,他双掌紧贴着地面,向外一翻,十指一挑,口中叱了声:“着!躺下吧!”
    声随掌出,十指跟着向上一挑,充沛的内家掌力,已随之发了出去。
    丁大元身子晃了一晃,忽地惨叫了一声,直滚出去丈许以外,倒地就不动了。
    蒲天河立即飞身过去。低头看了看,只见他这时口吐鲜血,已然是不动了。
    他不由暗吃了一惊,真没有想到,自己如今功力,竟然如此高绝,看来这丁大元似乎是死了。
    当下微微有些后悔,不该下如此重手,不过这丁大元素行不善,也是他的报应。
    他微微伤感了一阵,就走了过去,自丁大元背后,把那颗五岭神珠取回自己手中。
    正要转身而去,忽然发现丁大无袋中,露出了一个细窄的翠色匣子,绿光闪闪甚是奇特。
    他不由心中一动,想起了这东西,正是方才丁大元自老魔室内所窃得的!
    当下,他匆匆打开了这个翠匣,见其中平平地放着一把长形的翠匙,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当下毫不考虑的,忙把这绿玉匙也收起来!
    东西到手之后,自己似乎是应该离开了。
    可是眼前怎么一个走法呢?自己似乎也应该向木尺子、蒋瑞琪等打一个招呼。然而,现在已来不及做这些了。
    因为他必须要尽快地离开白雪山庄,否则一为雪山老魔发现,自己就很难再走脱了。
    他犹豫了一阵子,就决心上船冒险一试。
    因为方才丁大元既有登舟之念,足见是有一条水路可行了。
    这么想着,甚为有理,他就解了小船上的绳子,方要上去,就听见身侧林中,一人冷冷笑道:“小朋友,你是何人?”
    蒲天河心中一惊,这可真是应上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句话了。
    随着这句话,他就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面前已多了一个人,这人一出现,蒲天河不由吓得后退了一步,心忖道:“此番休矣!”
    来人正是白雪山庄庄主,雪山老魔蒋寿。
    这时只见他满月似的面盘上,带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愤怒表情。
    他似乎对蒲天河这个人甚是陌生,事实上也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他向前走了几步,冷冷一笑道:“娃娃,你的胆子不小!”
    说着用鄙夷的目光,向着一边地上的丁大元看了一眼,又冷冷一笑,手指着丁大元尸身,道:“如果仅仅是打死了这个孽徒,我倒应该向你致谢,可是……”
    说着面颊上炸开了两道怒容,遂伸出一手,道:“你要把我的两件东西还给我才行!”
    蒲天河抱了抱拳道:“蒋老前辈,五岭神珠,乃是我家传的至宝,我不便奉上,尚请你老海涵才好!”
    蒋寿微微一惊,道:“这么说,蒲大松是你一家人了?”
    蒲天河悲伤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先父,在下乃蒲天河,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蒋寿冷冷一笑,点头道:“蒲天河,不错,我听说过你们父子,这颗五岭神珠在你们蒲氏门中,已有不少年代了,可是自来是物灵择主,凭你蒲天河一个小辈,还不能占为己有!”
    说着狂笑了一声,道:“五岭老人天山聚会,只是一厢情愿的事,包括你父蒲大松在内,都未必能是老夫对手,这颗五岭神珠是非我莫属了!”
    他说到此,面上现出了一种无比的骄傲,冷冷一笑,打量着蒲天河道:“蒲天河,你说是与不是?”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弟子不敢苟同!”
    蒋寿面色一沉,道:“蒲天河,我看你武功倒还不弱,老夫欣赏你这番勇气,才破格对你好言相劝,再不把神珠及绿玉匙献上,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蒲天河冷冷一笑,把背靠在了一裸大树上。
    他微微抬手,自背后把长剑掣了出来,当下剑锋一举,冷冷地道:“老前辈如一再见逼,弟子也只有以死相拼了!”
    说着剑身一侧,面上毫没有惧怕气色,俨然一副大侠风范!
    雪山老魔怪笑了一声,道:“好小辈,你果真要与我动手不成?”
    说到这里,他缓缓把一双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双赤黑的腕子,鼻中哼道:“小辈,今天来到我这白雪山庄,也叫你开开眼界,叫你见识见识我蒋寿是何许人也!”
    说到这里,目睹前方,一步步向着蒲天河身边行来。
    蒲天河这时也只有和他一拼了,当下剑身向外一掣,冷然道:“老前辈一再相逼,晚辈只有开罪了,请掣出兵刃一分高下吧。”
    蒋寿狂笑了一声,举了一下双手道:“你还不配,只凭我这一双肉掌,就够你应付了。小子你接招吧!”
    说着身子微微向上一伸,已到了蒲天河身前。
    他上身向下一伏,双掌分左右,直向着蒲天河两肋上拍过来!
    蒲天河此刻对付这个老魔头,自是十分谨慎!
    这时见他掌式递到,掌中剑向空中一举,右时前后一动,这口神剑上,耀出了一道奇光,直向着蒋寿前心之上划去!
    雪山老魔不由吃了一惊,因为蒲天河这口剑锋之上,所逼出的寒光,凝而不散。
    这种情形是大异于一般的,设非是具有极为超人的内功,万万是做不到的。
    这老魔头不由向外蓦地一个翻身,如同一只白鸳飘了出去,身子向着地面上一伏,就势右足微弹,身子第二次向正中一偎,已到了蒲天河身后。
    他口中厉吼一声:“打!”
    只见他双掌同时向外一现,一左一右,直向蒲天河两处后肋上直逼了过去。
    他掌力一现,蒲天河由不住足下向前一冲,雪山老魔所发出的掌力,直把他逼出了三四步远近,才为他拿桩站稳!
    这时候,他才知道厉害,虽说自己手上有兵刃,可是如不拿出真功夫,却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蒲天河到了此时,也就再也顾不得什么情面了。
    遂见他冷笑道:“前辈未免逼人太甚了。”
    话一出口,他跟着已展开了一路剑法,一时之间寒光闪闪,人影飘飘,剑光影里,间夹着一条红影,时上时下,时左时右,紧凑处,可真是“一羽不能加,虫蝇不能落”
    之式。
    蒲天河所施展的这路剑法,名唤“太虚慧剑”,乃系蒲大松生平绝学。家学渊源,毕竟不凡,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这路剑法上,和这厉害的魔头暂时保持了一段长时的均势。
    可是时间一久,蒲天河就敌不住了。
    只见这老魔头身形进退,有如是蕊上狂蜂,时起时落,乍飘乍点,在如虹似的剑光里,进退自如,可是长时间不能取胜,已逗得他怪笑声声,满着的黑发,一根根地都直立了起来。
    忽听他一声狂笑道:“好小子!”
    就见他身子蓦然风车似地转到了蒲天河身后,使了一个“粘”字诀,整个身子向内一欺,已粘在了蒲天河背后!
    蒲天河见他此时门户大开,不由大喜。
    这是他一招求胜的绝招,长剑向前一引,整个身子蓦地向后一蹦。
    就在他身子一蹦的同时,掌中剑把一拧,“刷”地划起了一道银虹,有如是长鲸吸水一般,霍然向着老魔前胸上扎了下去。
    任何人在如此情形下,也难逃开如此厉害的一招,可是老魔蒋寿,显然是胸有成竹。
    蒲天河剑势一转的同时之间,他口中一声叱道:“来得好,着!”
    只见他双手向上一捧,啪!一声脆响,蒲天河这口剑,已为他夹在了双掌掌心之间。
    这是一招险到了极点的“收剑”招式!
    老魔蒋寿一招得手,遂见他一声狂笑道:“撒手!”
    霍地有足飞起,用足尖直向着蒲天河的咽喉上踢去,蒲天河这时是顾剑不能顾人,顾人不能顾剑。
    急切之间,他只得忍痛割爱,双足一个倒踹,已用“金鲤倒窜波”的轻功绝技反窜了出去。
    他身子如同是脱弦之矢,只一闪,已窜出了三丈外,身形不偏不倚地已落在了一块巨石之上。
    在他退身的同时,他却把无比的功力,贯注到了这口剑身中间。
    随着他身子一翻之势,这口“五岭神剑”,唏铃铃发出了一片龙吟之声,在老魔蒋寿双掌之内,左右晃颤成了一片。
    蒋寿想不到对方会有如此一手,当时也有些惊慌失措,双掌一松,这口剑自行跃出丈许以外,铮一声,贯人树身半尺有余!
    雪山老魔一声怪笑道:“好小辈,你莫非还不服气?”
    蒲天河这时目含痛泪,天下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向强者伏输,败阵。
    他冷冷笑了一声,道:“蒋寿,你要想取我身上神珠,先要取我颈上入头,否则是办不到的!”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好个倔强的小子,莫非你真以为我老人家杀你不得么?”
    言到此,双掌向前微一交错,揉身而进。
    蒲天河痛心之下,不得不打起精神,以双掌来和对方一较胜负了。
    说起来他兵刃上已不能取胜,徒手要想取胜,实在是不可思议之事。
    可是人到退后无路之时,其能力往往较常时加大一倍不止,蒲天河在无计可施之下,怒吼了一声。
    这时他不等老魔来将就自己,却率先把身子腾了过去。
    他此时真力融合蒲大松毕生功力,自非等闲。
    就在他一声怒吼的同时,双掌霍地向外一现,发出了两股巨大的掌力。
    那蒋寿甫一接触之下,竟由不住“通、通”一连后退了数步,他狂笑了一声,道:
    “小辈,看你称雄几时!”
    这老魔头上身向前一塌,十指箕开,蓦地一抖,直向着蒲天河一双肩头上抓去。
    蒲天河向后一坐,不知怎地右足一迈,飘出了丈许以外。
    这是一个奇怪的招式,乃是蒲天河新近自木尺子处:所学得的十六手怪招之一。
    他一时情急,不知怎地施展了出来,就见雪山老魔面色霍地一变,向一旁飘身站定,嘿嘿笑道:“小辈,你这一手‘风吹羽’是谁教给你的?”
    蒲天河不禁心中一动,这才忆起了木尺子所传授的十六招功夫,不禁胆气一壮。
    他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你敌不过了么?”
    蒋寿呵呵一笑,道:“笑话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第二次把身子偎了过来,只见他双手向下一伏,霍地向外一放,一左一右,同时向着蒲天河前胸小腹两处地方上拍来。
    这是老魔成名的“大九手”之一,名唤“两处暗桩”,招式向外一吐,身子如同一只灵猴似地缩了下来。
    就在他这一手“两处暗桩”之下,不知曾经折服过多少英雄好汉。
    他双掌向外一吐,双掌掌式如同鸡啄一般,看来似无奇,其中诡奥百出。
    蒲天河身形一转,施出了木尺子所授十六招绝招之一的“大地奇花”,他身子向地上一倒,右掌当胸而立,如同是一把欲劈出的兵刃。
    雪山老魔身子本似狂风般地扑到,可是当他看到了蒲天河这种情形,由不住面色一变,霍地向后一个急退,步法自乱,禁不住踉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在地。
    他不由口中“噢”了一声,道:“小辈,这一招叫什么名字?你……你是自何处学来的?”
    蒲天河尚未说话,就听得当空一声大笑道:“好!好!好!老夫我解脱的日子到了!”
    就听见大树上枝叶哗啦的一响,一条人影如风似地自树梢上飘了下来。
    二人都吃了一惊,细一注视,他二人更是一怔。
    来者是一个头戴缎帽、身着狐皮长袍的老人,此老不是别人,正是新自地窖放出来的那位老少年木尺子。
    他一只手上,兀自还拿着那支长长的旱烟锅子,神情像是高兴已极,落地之后,一时手舞足蹈的样子,大声笑道:“蒋寿!这一次你还有什么话说?”
    雪山老魔不由眉头一皱道:“你来此做甚,这里没有你的什么事情,还不退下去!”
    可是这个突梯滑稽的老少年,这一次却不似平常那么听他的话了。
    他摇了一下头,嘻嘻笑道:“老儿,我自由了,我要走了,看你还怎么阻止我?”
    说着嘻嘻哈哈连声怪笑不已,一面向着地上的蒲天河笑道:“小子还赖在地上干什么?还不快收了你的剑,跟着我走!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到此,得意之极,由不住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雪山老魔一沉道:“原来这小子是你弄来的!木老儿,我倒是一直小看了你!”
    木尺子摇了一下手道:“蒋寿,你少胡说八道,这小子是他自己来的,走也没有跟我打一个招呼,与我有什么相干?”
    雪山老魔一怔道:“你莫非不想遵守诺言?”
    木尺子怪笑了一声,道:“蒋寿,当初你我泰山比武之时,你曾说过一句什么话,怎地忘了?”
    蒋寿怔了一下,冷冷笑道:“我说了什么话?”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件事你居然会忘了?蒋寿你再想一想,我当初在你那一招“两处暗桩”下落败时的情形……你曾说过什么来着?”
    雪山老魔神色一变,他退了一步,冷然道:“不错,我记起来了……莫非你如今已想出了破我这一招的招式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对了,蒋寿,你算想通了!”
    雪山老魔不由吃了一惊,哈哈怪笑道:“老儿,你是休想,我这招式,你是永远抵不住的!”
    木尺子双眸一翻,嘻嘻笑着,向一旁的蒲天河身上指了指,道:“你忘了,我这记名弟子已胜过你了?”
    蒋寿忽然忆起蒲天河方才所施展的几手怪招,不由得顿时呆住了。
    他脸色这一刹那,变得赤红,由不住狞笑了一声,道:“我不信!”
    说着双手在胸前,蓦地一交叉,腾身而来,陡然当胸一掌向着木尺子前心劈来。
    木尺子一声哑笑道:“你还要再试过么?”
    言罢,身子霍地向一边猛然一偏,就在这时,猛然听得蒋寿一声断喝道:“着!”
    就见他身子向前一倒,施出了一招“猛虎伏林”,整个身子平平贴在了地面,紧跟着他身子向外一滚,已把他得意的那一招“两处暗桩”施展了出来。
    只见他双手巧妙的一分,一上一下,作鸡啄状,直向着木尺子上下两处大穴上打去。
    木尺子一声狂笑道:“见识了!”
    他身子就和先前的蒲天河一样的,就见他猛地向地上一倒,右手当空一举,作独掌劈空状向外一伸。
    雪山老魔往下一袭,大吼了一声:“打!”
    他双掌齐出,可是急切之间,就见木尺子那只举在空中的手,霍然地向下一落,右手向外一挑,指尖就空一点,叱道:“去!”
    说也奇怪,蒋寿那么凌厉的来式,吃他这么随便的一指,竟然蓦地倒弹了出去。
    他的去式极猛,“砰”的一声,倒撞在一棵大树上,枝叶落了一地都是。
    蒋寿由不住双目一睁,顿时望着木尺子呆住了,木尺子见状,由不住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道:“怎么样,蒋寿,你可服气了?”
    雪山老魔望着他良久,才摇头叹息了一声,道:“你打算如何?”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咱们是有言在先,我如是在这十年之内,想出了破你这一招的手法,随时都可以离开,否则必须等到十年期满才可以出去,现在,哈哈……”
    他高兴地跳了一下道:“蒋寿,过去八年的事,咱们一笔勾销,我现在想走了,你也不必再拦阻我,反正那地牢我是没有兴趣再去坐了!”
    蒋寿冷冷一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自无反悔,你可以离开这里,不过此去天山道上,我设有几处埋伏,凭你二人不见得就能如意出去广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你这白雪山庄,虽是自视高明,却还未曾放在我老人家眼内,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
    雪山老魔望着二人阴森森一笑道:“好!”
    说着身形一晃,已自无踪。
    他这种轻功绝技,确实惊人。
    他走之后,木尺子望着蒲天河一笑,道:“小子,你做得好,拿来吧!”
    说着蒲天河一伸手,蒲天河怔了一下道:“拿什么?”
    木尺子一笑,道:“怎么,你还跟我装糊涂?我那绿玉匙,不是在你手上么?”
    蒲天河这木记起来,当下忙掏出来送过去,木尺子接在手中,由不住喜得咧口怪笑了起来,他用手重重地在蒲天河背上拍了一下道:“好小子,办得好!””
    说着他仰首打了一个哈哈道:“小子,我们走吧,这白雪山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早离开为妙!”
    蒲天河绝处缝生,不禁也甚为兴奋。
    他含笑道:“师父,这几招功夫真是高明极了!”
    木尺子忽然左右看了一眼,小声笑道:“那老魔头上了当了,我这招式不过是程咬金的三斧头,上来有劲,时候一长可就不行了!”
    蒲天河心中一动,道:“这么说,你老仍然不是蒋寿的对手?”
    木尺子白眉皱了皱道:“这就很难说了,这老儿是我生平一个大敌,确实厉害得紧,我们走吧!”
    蒲天河剑眉一皱道:“照此情形看来,蒋寿绝不会如此放我们走的,他必定在天山道中,设有厉害的埋伏!”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只有走着瞧了,小伙子不要气馁,我们两个联成一气,兵来将挡,水来土塞!”
    在那溪水里,方才丁大元欲乘的那艘小船,依然停着,其上各物均备。
    木尺子偏头一看,笑道:“好极了,小伙子,你会划船不会?”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会!”
    木尺子一笑道:“好,我们上船!”
    说着他身子轻轻一飘,已飘到了小船之上,遂笑向蒲天河点首道:“上来吧!”
    就在他这句话尚未说完的当空,忽见小桥上灯光一亮,一人声音道:“射!”
    只听得嗖!嗖!一阵破空之声,竟然有三四支弩箭,直向着二人落身之处射来。
    蒲天河一声冷笑,只见他双掌一分,已把最先的两支打落水中,再跟着身子一翻,双腿同时一张,又把另外的两支踢落一边。
    木尺子一声怪笑道:“好小子!可真有你的!”
    他口中这么说着,就见他一只大手,霍地向着水面上用力一击,“哧”一声,窜出去一股水箭。
    遂听得小桥上一声惨叫,跟着“噗通”一声,那个持灯的人,已连人带灯一并翻落水中。
    这片地方,顿时又陷于黑暗,木尺子催促道:“快走吧!”
    说时又有几支弩箭,落入水中,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蒋寿老儿是黔驴技穷了,这些小手段又唬得了谁?小伙子,我们往前闯!”
    蒲天河此刻已运动长篙,这条小船,一路顺水而下,向前飞快地行了下去!
    这一路,倒是风平浪静。
    可是行了约有半盏茶时间,前行来到了一处岔口,只听得溪水哗哗,很是急湍。
    木尺子皱了一下眉,道:“慢着……”
    蒲天河即刻定住了船,二人细看前路,见这条水道,竟是分成了三道岔口,每一条水路,都较原先窄细了许多,不过仅可容舟,水流甚是急湍,水声哗哗响成了一片。
    木尺子摸了一下头,道:“这可糟糕了,咱们走哪一条呢?”
    蒲天河四顾了一下,只见两岸全是莽莽的树林子,风吹得树梢簌簌直响!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水路不认识,我们岸上去!”
    说着身形一纵已到了岸边,蒲天河腾身上岸,那叶小舟,一任它随水飘流而去!
    岸上生着半人高的野草,空气中传出很浓重的草木气味,木尺子在前,蒲天河在后。
    他二人展开了轻身功夫,倏起倏落地向前飞纵着。果然发现,在两边山谷之间,形成了一窄窄的山道,木尺子站定了脚步,用他一双明亮的眸子向前打量着,不时白眉微皱。
    蒲天河不由喜道:“这里有路了,我们走!”
    说着要腾身过去,却为木尺子一把抓住,这老头儿哑声笑道:“小伙子不要忙,这里面可有名堂!”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何以见得?”
    木尺子嘻的一笑,用手向前路一指道:“小子,你的武功虽然不错了,可是阅历太差,你看,这条路两旁的山峰,左高右低,已是青龙白虎之势,这条路何不向右开发,那边地势低平,岂不容易,怎么反而向山路发展,其中必有埋伏。”
    蒲天河闻言,不由细一观看,果是如此,不禁内心甚是佩服,木尺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笑道:“如今势成骑虎”也只有试一试了!”
    说着身形霍地向下一塌,已如同一支箭似地纵了出去,蒲天河紧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前行了约有里许远近,只见地势已转为平坦,只是四面高树颇多。
    忽然,木尺子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小子,你看我破他这一阵!”
    他口中说着,身子已扑到了路边的一排古松之前,只见他双掌连连推动,一连五棵古松,都为他推倒。
    蒲天河忽觉眼前地势开阔了许多,木尺子回过身来呵呵一笑道:“蒋寿这五松阵,骗一骗小娃娃尚可,何能用来对付我老头子?”
    说话之间,忽听得一声娇叱道:“你二人死在目前,尚敢口出大言?打!”
    这个“打”字方一出口,当空“哧哧”一连飞来了两口柳叶飞刀,直向着二人面门之上掷来。
    蒲天河二指一分,当一声,已把奔向面门的这口飞刀点落一边,木尺子鼻中冷哼了一声道:“无礼的丫头!”
    袍袖一卷,已把飞来的这口刀卷向半空之上。
    这时候蒲天河已发现左前方一棵古树上,人影一晃,蒲天河冷叱了声道:“姑娘你慢走一步。”
    说着猛一杀腰,身形已如同脱弦之箭似地猛扑了过去,起落之间,已扑到那条人影身后。
    就听前行少女一声叱道:“小子,再看这个!”
    她口中如此叫着,蓦地向后一个倒仰之式,左右手同时打出了一只飞刀。
    白光一闪,这两口柳叶飞刀,直向着蒲天河一双肩窝之上飞来。
    蒲天河这时身手,确也了得。
    就见他双手向外交叉着一拂,冷叱道:“去!”
    叮当两声,两口快速的飞刀,已被击落在地上,火星冒起了老高。
    那姑娘似乎微微一惊,腾身就跑。
    可是蒲天河盛怒之下,已不打算叫她逃离自己掌下,耳听得木尺子在后狂笑道:
    “小伙子,你要是连个娘儿们也斗不过,我老人家绝对不要你了!”
    蒲天河闻言真是又气又笑,他身子向前一偎,再次到了这姑娘背后,双掌霍地向外一送,疾劲的掌风,直向这姑娘腰上打去!
    这姑娘一身大红的袄裤,背后背着一对鸳鸯剑,动作甚是快捷。
    蒲天河的双掌方一袭到,她冷笑道:“你好厉害!”
    说着娇躯猛地向前一跌,可是整个身子却在一伏之下,暮地由蒲天河头上反翻了过去,她身子一落下来,尖声道:“打!”
    双掌齐出,直向着蒲天河“灵台穴”上打去,一旁的木尺子看到此,一笑道:“好家伙!”
    可是蒲天河早已防她有此一手,他身子不待对方掌到,已如同走马灯似的,猛地转了回来。
    匆忙之间,他不及细看此女是谁,双掌已自撤出,四掌相击之下,发出了砰的一声大响,那少女身子霍地一落,通通通,一连向后直退了出去。
    她身子退了七八步以外,才拿桩站稳,由不住花容失色道:“啊!”
    可是蒲天河已不再给她逃走的机会,就听他一声朗笑道:“姑娘,请留芳驾!”
    说着身形一起,已飘到了这姑娘眼前,右手“金切手”直向着对方腰上切去!
    那姑娘怒叱了声:“你敢!”
    她身子霍地向右一扭,可是蒲天河同时之间,已把左手搭在了这姑娘的右面肩头之上。
    他手上微微着了几分内力,向下一按道:“你给我坐下来吧!”
    就见他右掌一抖,这姑娘还是真听话,噗通!就坐了下来。
    可是她身子就地一翻,还没有腾起来,蒲天河双掌齐出,又搭在了她双肩之上,再次怒叱了声道:“坐下!”
    这一次他怒从中来,双掌上更多加了几层内力,只听得砰的一声,把这姑娘摔倒在地,这一次她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就听她口中“啊唷”了一声,还要再挣扎,蒲天河一口长剑,已经点在了她心窝上,直把她吓得尖叫道:“你……你敢……”
    这声音听在耳中,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当下忙道:“师父,烦你亮个火,我要看看她是谁。”
    火光之下,只见这个姑娘细眉儿斜挑着,一双大眼睛睁得滚圆滚圆的。
    蒲天河看了一眼,由不住冷冷一笑道:“原来是你!小白杨于璇,倒是失敬了!”
    小白杨紧紧咬着下唇,目光中含着泪水,道:“怎么样,当然是我,你杀了我吧!
    别拿着剑吓唬人,四姑姑可不吃你这一套!”
    蒲天河剑眉微皱道:“于璇,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老是跟我过不去?
    莫非我蒲天河还怕你不成?”
    于璇目光向着木尺子看了一眼,撇了一下嘴道:“你们两个打算逃出天山,简直是作梦!我师父以及师兄师姐都出动了,你们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木尺子闻言冷冷一笑道:“你们这一群小孩子中,我最讨厌你,你比起蒋瑞琪差多了,没有礼貌的孩子!”
    于璇脸色一红,冷笑道:“你呢!老要饭的,老囚犯,今天居然也打扮得像个人似的!”
    木尺子闻言狂笑了一声,并不生气,只喃喃地道:“老要饭的?我老人家的钱连你师父都没有见过,金子堆成了山,哈哈!”
    说着竟高兴得手舞足蹈了起来,于璇气得瞪着蒲天河道:“姓蒲的,你打算跟着这老儿一块去送死么?”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无耻姑娘,你此刻死在目前,尚还敢胡说八道,真正是令人好笑!”
    于璇望着他怒冲冲地道:“你杀呀,有种你就杀吧!”
    蒲天河想到了上一次在天山道上,欺凌自己的情形,不由一时怒起,正要一剑刺去,可是不知怎地,只是手软得刺不下去。
    继而一想,好男不跟女斗,杀一个姑娘家又算得什么英雄?当下冷冷一笑,把宝剑收起,道:“你去吧,下一次要是再犯在我手中,可就怪不得我手狠心辣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放走了她,以后还是祸害,干脆杀了她算了!”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我们走吧!”
    说着转身向前行去,木尺子尚未说话,却闻得一旁高峻的峰上,有一女子声音冷笑道:“你可是真大方?哼!”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惊,却见那小白杨于璇陡地腾身而起,一路疾奔而去。
    她身法快捷,几个纵身已扑到峰前,娇喝道:“你是谁?”
    她口中说着,似乎发现峰上树丛里有人影一闪,于璇右手向外一分,已掷出了两口飞刀。
    这两口飞刀,一左一右直向着那条身影打去。
    于璇飞刀出手,足下接连两个起落,已来到了这人身前,却见前行人影忽地向前一跌,口中冷笑道:“不要脸的丫头,跟我来!”
    口中说着,莲足一顿,已飞身而出,两口飞刀“铮铮”两声,全落在了地上:
    蒲天河远望着,甚是奇怪,他正想扑身过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是谁。
    可是身子一动,已为木尺子拉住,他嘻嘻笑道:“不要管这件事,我们走我们的,前面路还远着呢!”
    说着率先向前扑去,蒲天河虽是心中奇怪,却也不便多管,他紧随着木尺子向前扑去。
    小白杨于璇在白雪山庄,是何等骄横的人物,岂能受此羞辱,她本有一腔怨气,此刻一股脑地全都算在了对方少女身上!
    就见前行少女,似乎是个身段极美的姑娘,起落纵跳有如是掠空的燕子一般,于璇看在眼中,恨在心里,由不住抖手又发出了两口飞刀。
    两口飞刀,一上一下成一条线,直向着少女背上穿去,可是那姑娘一声浅笑道:
    “差一点!”
    她身子偏了一偏,两口刀又走了个空,于璇恨到极处,破口骂道:“不要脸的骚蹄子,你再不停下来,我可要骂你了!”
    这几句话,似乎是生了效力。
    就见前行少女,蓦地身子打住,于璇驻足不住,差一点和她撞了个满怀,就见这少女双掌向外一封道,“去你的吧!”
    于璇无防之下,为对方掌上风力,一连逼得后退了好几步,差一点坐了下来。
    这时明月正由树梢一边斜射下来,照着前行少女那张姣好洁白的脸盘儿。
    那是一张人见人爱的脸,蛾眉。樱口。明眸皓齿,却是人间难觅的美人胚子。
    于璇只望了一眼,不由冷笑道:“我一猜就是你这个贱人!娄小兰,今夜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我们分一个高下吧!”
    少女蛾眉微微一分,冷冷笑道:“我早就想收拾你了,今夜是大好机会,上一次在天山道上,太便宜你了!”
    于璇冷笑道:“我一猜就是你!娄小兰,今夜我要你知道我的厉害!打!”
    这个“打”字一出口,于璇双掌一错,腾身而起,直向着娄小兰胸上抓去。
    娄小兰不由得粉脸一红,啐道:“不要脸的丫头!”
    她身子随着于璇双掌滴溜溜一个疾转,已到了于璇身后,一刹那间,二女已打在了一团。
    在这荒凉无人的峰顶上,两个绝色的佳人,打了难分难解,可是在实力上来说,小白杨于璇却要比沙漠虹娄小兰差上一筹!
    时间一久,于璇已感到有些敌不住了,可是自来“双美不并立”,于璇对于娄小兰的一切,妒嫉已非一日,真恨不能一掌立毙对方于掌下。
    所以这时她虽感不敌,仍然不肯罢手,兀自死命地相拼。
    这时于璇施展了一式“秋风扫落叶”,双掌由下而上,直向着娄小兰肺腑上打来。
    娄小兰冷笑了一声,道:“你输了!”
    她身子蓦地向后一弓,娄小兰身子差着一寸没有打上,随着她一声浅笑,整个身子竟自由于璇头上飘了过去,于璇叱了声,猛地转身。
    可是,显然的,她是慢了一步。
    就见娄小兰骈指向外一分,一双玉指已点在了于璇“肩井”穴上,她口中冷冷地道:
    “躺下来吧!”
    于璇倒真是听话,咕噜一声就倒下了。
    娄小兰上前一步,正想用脚尖向她“心坎穴”上点去,就在这时,树上刷地落下一条人影,一个男的声音道:“小兰不可!”
    娄小兰冷笑了一声道:“这种人还留她做甚?”
    说着正要举手打下,那只手却为来人抓住,目光之下,这个人好俊的一副外貌,他低头看了看于璇道:“她虽不好,罪还不至于死,这样也够她受的了!”
    娄小兰回头看了这个高大的少年一眼,由不住眼圈一红,道:“哥哥,咱们干嘛管那个蒲天河的闲事,这种没良心的人,死了也是应该!”
    少年微微一笑,道:“来也是你要来的,现在又说这种话岂不好笑?”
    娄小兰看了地上的于璇一眼,不大好意思地道:“咱们走吧,叫她睡一觉,要不是你来,我真想打死她!”
    娄骥微微一笑,道:“其实这丫头对蒲天河不坏,她明明可以发动阵势,却没有,显然是心存……”
    才说到此,小兰杏目一睁道:“不要再说了!”
    说着向前走了几步,用力地扯着树上的叶子,娄骥看到此,己是心中明白。
    他对妹妹这种心意很是欣慰,因为她到底为自己选择了一个理想的终生伴侣。
    娄骥对蒲天河这个人,是一百分满意,见状他笑了笑,走过来在小兰肩上拍了拍道:
    “走吧,你的心意我都知道,蒲天河他是误会你了,把你当成……”
    娄小兰气得猛然转过身子,道:“谁希罕他误不误会?爱他的人多得很呢!叫他随便去挑一个吧,我可不希罕!”
    娄骥闻言由不住噗的一笑,娄小兰脸一红道:“有什么好笑的?”
    娄骥摇摇头,道:“谁笑你来着?我是笑蒲天河这小子好福气!”
    小兰气得把头一甩,她独自看着远处的树,最后才叹了一声,道:“罢!罢!”
    娄骥皱眉道:“这是何意?”
    小兰忽然落下两串泪来,抽搐道:“我一生硬骨头,想不到在蒲天河面前却成这个样子!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我也不是离了他活不了,也犯不着贴着他……”
    说着擦了一下眼泪,喃喃道:“好人做到底,这件事我做完了,一走了之,我永远不见他。”
    娄骥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吓了一跳,当下苦笑了笑,道:“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简直是糊涂!”
    小兰看了他一眼,绷着小脸,道:“你不要笑我,走着看就是了!”
    说着走过去,在于璇屁股上重重地踢了一脚,像是解了内心的一口气,道:“我们走吧,去看看那个负心的小子又怎么了!”
    娄骥答应了一声,他右足趁机在于璇背上点了一下,已把小兰点中的穴道解了开来。
    只是于璇闭气过久,虽解开,却也不是一时所能行动的。二人遂展开身形,疾驰向前而去。
    娄小兰果然没有猜错,蒲天河似乎是又遇见了困难。
    木尺子同蒲天河一直窜出了这道窄谷,已可看见巍峨的天山山脉,皑皑的白雪,像是为每一座高出的峰头,都戴上了一顶白白的帽子。木尺子面对着白雪,似乎引起了无限感慨,他自从到白雪山庄以后己有整整八个年头,没有见过如此的情景。
    他不时地感慨着,说出一些发自内心的感想,蒲天河对他所说的一切,显然是没有多大的兴趣,他总觉得木尺子说话不成熟,东一句西一句,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似的。
    虽然处身在强敌环伺之下,这老少年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不时地大声说笑着,因为有“师徒”关系,蒲天河虽没有兴趣,也只能唯唯地听着,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才苦笑道:“你老人家少说几句吧,以后日子长着呢!”
    木尺子嘻嘻笑道:“今夜我太高兴了。小子,我唱一段给你听听怎么样?”
    蒲天河忙阻止道:“你老人家千万别唱,你是怕人家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是不?”
    木尺子一声大笑道:“我的瘾犯了,今天非唱不可,你就赏个脸吧!”
    说着大咳了一声,放开了喉咙,大声地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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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投桃报李
    老少年木尺子这一高兴,随口竟真地唱了起来,他唱的是:
    “意志心——嘛,手脑身——嘛,精气神——嘛,合合一元之始,开创只……”
    声调刺耳,难听之极!
    蒲天河不由大是困扰,他自信生平就从来没有听过像这么难听的歌,尤其是木尺子那种沙哑的喉咙,好像嘴里含了一口痰似的。
    他实在受不了,就道:“师父,你不要唱了好不好?求求你!”
    木尺子一瞪眼道:“胡说,我这个歌,好处多着呢,你往下听吧!”
    说罢挺胸昂头,又放声唱了起来,兀自是唱的那几句,蒲天河正要说话,忽然觉出心神一震,身子晃了一下,他道了声:“不好!”
    木尺子右手忽起,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蒲天河这才定下心来,这才知道原来木尺子唱歌是有原因的!
    此刻那木尺子的歌声,越来越是宏亮,虽是声调沙哑,却是响彻行云,蒲天河强自提起了一口真气,定住了“气海俞穴”,不会神志外驰,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有些摇摇欲倒的样子。
    木尺子边唱边行,摇头晃脑,手舞足蹈,一副喜极而狂的样子!
    这种难听刺耳的音调,唱到后来,真是别提多么令人呕心了,蒲天河禁不住“哇”
    地吐了一口。
    他扶着一棵大树,停下脚来道:“老人家,不要再唱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好!妙!妙!小子,你且看来!”
    说罢,只听见“砰”一声,一条人影,直由崖头上翻了下来,蒲天河忙自纵过去,亮着了火折子向地上一照。
    却见一个黑衣大汉,这时七孔流血,已自身死,他不由吃了一惊,暗忖道:“好厉害的分神大法!”
    一念未完,耳中又听到了有人下坠的声音,像是有人跌扑之声。
    蒲天河正要寻声去找,木尺子一把拉住了他,嘻嘻一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罢,猛地身形一闪,已到了一棵大树下,蒲天河忙紧跟而上,就见木尺子双手向树身一抱,哈哈大笑道:“小伙子,差不多了,也该下来了!”
    说罢,用力一摇,大树上枝叶横飞,响成了一片,在乱声之中,一人咳道:“木老前辈手下留情,我下来就是了。”
    接着一条人影,“唰”地飘身而下,一落地就萎缩地坐了下来。
    蒲天河这时已点着了一根松枝,就火光一照,却见是一个黄衣少年,正东倒西歪地苦笑着。
    这个人蒲天河不认识,可是木尺子却甚为熟悉,嘻嘻一笑道:“蒋老大,你还跟你父亲一样,与我作对么?”
    这坐在地上的黄衣少年,气喘吁吁地道:“我对你二人,已是手下留情,莫非你们还不知道?”
    这少年正是雪山老魔的长子蒋天恩,人称“病弥陀”,此人平日无病也带三分病,生就是一张黄脸,故名之“病弥陀”。
    木尺子闻言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就烦你送我们一程,出了这山口子,你再走你的!”
    蒋天恩用手抹了一下头上的虚汗,道:“我不知你老人家还有这一套,要早知道,我也不受这个罪了!”
    说罢,目光向着蒲天河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道:“你大概就是蒲天河吧?”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蒋兄大名,在下久仰,今日幸会,何如哉?”
    病弥陀蒋天恩这时定了定神,才站了起来,道:“舍妹蒋瑞琪在我面前已交待过,要我对你手下留情,是以我才对你们网开一面……”
    说到此,用手向着后山一指道:“我们在那里设有‘夜光刺’,你们二人武功虽高,只怕骤然之间,也是防不胜防!”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这么说,你小子还是挺有点人心!”
    说罢,信手在蒋天恩肩头上拍了拍,道:“小伙子,好事做到底,你送我们走吧!”
    蒋天恩叹了一声,道:“我早知道父亲多行不义,这白雪山庄,只怕不能长保,如今丁大元已死了,二位柳师兄也跑了……白雪山庄只怕……”
    说到这里频频苦笑不已,蒲天河也不知说什么才好。那蒋天恩遂又冷笑道:“我自是好人做到底,送你们出山,而且尚可指引你们一条明路,不过我二弟天锡,在东角设有关口,只怕他不会这么容易放你们过去!”
    木尺子一挑眉毛道:“蒋老二还敢把我老人家怎么样?”
    蒋天恩叹了一声道:“二弟对父亲最孝,凡是父亲交待之言,他没有不听的,下一关你们很是麻烦!”
    蒲天河想到昔在蒋瑞琪处,曾经见过那蒋天锡一面,对于此人的印象极佳,不想他竟是如此一个难以应付之人,心中正在设想应付之策。
    蒋天恩却由身边取过一个金漆的小葫芦,递给蒲天河,道:“蒲兄弟,我看你人品甚是不恶,今日拼着父亲责骂,我帮你这个忙就是。这葫芦中所装的是‘金光彩霞’,你与木老前辈带在身边,待最危急之时,打开葫芦,自有妙用!”
    蒲天河不由甚为感动地道:“蒋兄隆情,真是受之有愧!”
    蒋天恩苦笑道:“不必客气,这葫芦中金光彩雾,只可用一次,用时打开葫芦,只需轻晃一下,自有妙用,只要过了二弟这一关,至于小妹瑞琪那一关,就不难而过了!”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怪不得蒋寿老儿在白雪山庄稳吃稳坐,原来天山道上敢情有这么厉害的玩意儿,蒋老大你要是不说,我老头子,说不定要着了道儿哩!”
    说到此,他双手一拍,道:“冲着你这片好心,我与你父亲一段旧恨一笔勾销,只要他不犯我,我也绝不犯他,这八年牢囚之恨,我算是认了!”
    蒋天恩闻言微笑道:“老前辈有此言,我也就放心了!”
    说时三人已顺着一条狭窄荫道行了下去,只见蒋天恩左绕右旋,行走时弯弯曲曲,短短一条窄道,却行了“七停八转”,好不容易才到了一处隘口。
    远望前路,尽是皑皑白雪,蒋天恩行到此,抱拳向着木尺子及蒲天河一礼道:“二位前途珍重,不送了!”
    木尺子点头嘻嘻笑道:“这羊肠十八转,如不是你亲自送出,倒要我大费一些心思,谢了!”
    说罢,一掌重重地击在了蒋天恩背上,直把他击得一交摔倒在地。
    蒲天河大惊道:“师父你这是为何事?”
    蒋天恩怔在地上,道:“老前辈你……”
    木尺子呵呵笑道:“这样就解了你的神脉中枢,蒋老大你去吧,回去之后如法炮制,在每一个昏沉熟睡的人背心脊椎第八节上,重重击上一掌,就可令他们清醒过来,否则只怕短时间醒不过来!”
    说罢哈哈一阵大笑,二人这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俱都惊奇不已!
    蒋天恩站起身后,摇了摇头,翻着眸子道:“是好得多了,老前辈你好厉害的哭笑分神大法,佩服之至!”
    说罢,向着蒲天河举手道别,转身自去。
    他去后,木尺子哧哧一笑道:“蒋老儿虽是素行不义,可是他二子一女,俱都十分良善,在外为人很得了些人缘,这也是蒋寿意想不到的福份了!”
    蒲天河拿着蒋天恩所赠的金漆葫芦,摇了摇,只觉得里面沙沙有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就随手揣了起来。这时夜色更浓了,由雪地里刮过来的风,吹在人身上,只觉得冷飕飕的,着实令人吃不住连连战抖。
    木尺子端详良久,却也不知道这其中设有什么埋伏。
    蒲天河也有些莫测高深,二人对看了一眼,木尺子冷冷地道:“小伙子,把你手里的火弄熄!”
    蒲天河信手在雪地里一插、火光骤然熄灭,就在这时,雪岭上传过来一声清晰的狼叫之声,声音似乎就在附近不远,二人不由一怔。
    紧接着又传来了五六声,二人几乎耳中都能听得清晰的兽喘声,木尺子向前张望了一会,冷笑道:“不好,狼来了!”
    蒲天河心中一惊,忙自前瞻,就见对面的松树丛中,跃出了七八只瘦长的狼影,映着天上的月光,这些畜生的瞳子闪出一片碧光。
    当它们彼此呼啸着向前走动时,二人才听到了,在狼群内竟夹杂着清脆的铜铃之声,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每一只狼颈之下,都垂吊着一枚闪闪发着黄光的铜铃,因而每一走动,都有铜铃之声。
    看到这里,二人立时明白了,原来这些狼是经人所豢养的,此时放出,其意自是可想而知。
    这七八只瘦狼前行了数丈之后,俱都立着不动,纷纷抬头发出狂吠之声。
    二人心中正自奇怪,忽见林内灯光一现,由林内步出了一个手持红灯的矮子。
    木尺子低叱道:“趴下!”
    蒲天河忙把身子伏了下去,他目光却看清了来人的长相,不由吓得打了个冷战!
    只见那个持红灯的矮子,竟是赤着身子,在这种大雪天里,他身上竟然是寸缕不挂,全身上下毛茸茸的,看来简直像一个直立而行的人熊!
    再一打量他的面容,蒲天河更不禁暗暗称奇,因为这个人那张脸竟是出奇的丑。
    此人生就一张窄细的面颊,在翻着的塌鼻之下,是一张突出如沸拂状的长嘴,并且在两腮之上,每一边都生有两三寸长短的黄毛。
    乍然一望,你绝对不敢相信他是一个人,可是你仔细地看清一切之后,可以断定他是一个人,是一个举世罕见的怪人。
    这时,他正摇晃着手上的灯笼,口中呼呼地叫着,不时指手划脚,像似在与前面的狼说话。
    随着这怪人身后,陆续又走出了十几只狼,它们也都和先前所出来的一般无二,每一只颈上,都悬着一枚铜铃!
    这些狼口中都发出低低的呼啸声,在这赤裸的怪人足边前后转着,那怪人指手划脚说了半天,就把手中的一盏红纸灯笼,向雪里一插,然后一屁股就地坐了下来。
    群狼见状,纷纷都学样把身子伏了下来,数十只闪烁的瞳子,就像是洒落在雪地里的明珠。
    这怪人见群狼伏地之后,就伸出舌头,交替的在双手上舔着,那种动作,简直就像是一只狼。
    在他点头时,生在脑上的一簇短发,把面上的一双眸子都遮住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鬼。
    而且在他抬动双手之间,蒲天河才发现,这怪人十指尖上,都留有弯曲像猫似的指甲。
    蒲天河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怪人,一时大为惊异,他正想问一问木尺子,看看是否知道此人是一个什么怪物,木尺子已悄悄行到他身边,低声道:“小子,你要提防这个怪小子!”
    蒲天河低声道:“这家伙到底是人还是兽?”
    木尺子哼道:“这小子我早已听说过了,只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这是雪山老魔在河漠里收服的一个怪人,名叫‘毛狼’,据说是人狼交配后生的一个怪物!”
    蒲天河怔道:“天下还会有这种事?”
    木尺子轻声道:“蒋寿收服这毛狼,费了一年的时间,收回天山之后,又教化了他三年,才使得他略通人性,为他取名叫‘毛人狼’,你休看他外相不济,这家伙可是凶残到了极点,听说死在这家伙双爪之下的人,已不知有多少!”
    蒲天河打了一个冷战,冷笑道:“怎么我来时,没有见着他呢?”
    木尺子道:“蒋寿视他为至宝,因他凶性无匹,所以一直不敢放他出来。看样子,他今夜是专门为了对付我们才放他出来的,你要特别小心!”
    说话之时,就见一狼站起,独自向岭上行去,那怪人见状,立时短啸了一声,连连挥手,似乎命令那狼回来,偏偏那只大狼,或许是因为肚子饿得太厉害的缘故,竟自怒啸了一声,窜身就逃!
    怪人见状,立时大怒,只听他口中“呱”的一声大叫,一只后腿在雪地上猛地一弹,竟像一支箭似的,直向着那只欲逃的狼身上扑去。
    前行大狼也不禁凶性大发,可能是平时为这“毛狼”管束得过紧,早已怀恨,此刻见状,蓦地转过身来,扬爪张口,反向着毛狼头上扑了过去。
    两个黑影骤然在空中一接,只听见一声惨号,蒲天河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遂见人影一闪,那怪人已立在一处小丘之上。
    再看他双手之上,已多了两片狼尸,鲜血把白雪溅红了一片。
    随着这怪人双手一抖,心肝五脏,俱都洒的遍地都是,这怪人抖落五脏之后,右手一甩手,把半边狼尸,扔向狼群之中。
    但见群狼一拥而上,就地抢食着那半边同类尸体,而这怪人,却就手把另一半尸身送口大嚼了起来,只听见一阵齿咬之声,空气中,传过来阵阵的血腥气味,令人欲呕。
    怪人转眼之间,已把那半边狼尸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就手一丢,就落入狼群之中,然后双手交替着,在面上抹擦了一阵,伸了一下脖子,又把身子坐了下来!
    群狼争相抢食那半片狼尸,不过是瞬息间,已食了个干净,有那没有吃着的,俱都引颈哀鸣不已。
    蒲天河看到此,真有些不寒而栗,偏偏他鼻子不争气,由于闻了些腥膻的怪味,一时忍耐不住,打了个喷嚏。
    彼此之间,虽说是颇有一段距离,可是这声音,立时惊动了那个怪人。
    那怪人本是把头伏在双膝上打着吨儿,蒲天河这一声喷嚏,立时使得他双目一睁,猛然抬起头来。
    就见他口中“咕呱”的怪叫了一声,左右前后地看了看,鼻子连连耸动着,忽然站起身来。
    蒲天河心中一惊,暗忖道:“糟了!”
    这时木尺子已觉出不妙,忙道:“小心!”
    一言未完,那怪人已厉啸了一声,双足在雪丘上奋力一点,“呼”的一声,直向着二人身前那片雪地上箭似地扑了过来。
    木尺子一声叱道:“好畜生!”
    抖手一掌,直打过去,当空“呼”的一声,这股潜劲的风力,正正地射中在那怪人身上,就听得“呱”的一声大叫,但见那家伙的身子,在雪地上球似地滚了出去,可是并没有伤着他。
    只见他就地一滚,又站了起来。
    这时他的头上,那一层乱毛似的头发,蓦地似刺猬一般,全部都倒立了起来。
    木尺子掌发之后,高声道:“小于,亮家伙吧!”
    蒲天河闻言,右手向外一抖,已把长剑掣了出来,还不容他击出去,就听得当空一声闷吼,一只青皮饿狼,已扑到了面前。
    蒲天河急切之间,来不及用剑,当下左手侧着向外一封,叱了一声:“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这一掌正正击在了这头狼的顶门之上,但见那狼怪曝了一声,倒翻了出去,“叭叽”落在了雪地里,四足一阵乱蹬,顿时就顺口冒血死了!
    此刻陆续又有四五只狼,呼啸着连续扑了上去,蒲天河长剑一出,如同星河倒泄!
    就听得一声惨叫,为首那只大狼右前爪,竟吃一剑给削了下来,痛得满地乱滚,雪花溅得满空都是。
    余狼一拥而上,蒲天河展开了一口剑,只见寒光闪闪,耀眼生辉,逼得凶狼啸声连天。
    只是这些畜生,在河漠原野上,养成了灵活的动作,较之普通狼大是不同,后来复经毛狼训练,更是动作灵活厉害已极,就是普通狮虎,也未见得就是它们对手!
    蒲天河虽是展运开了一口剑,并未见得立时就能取胜,反倒是要处处留意它们的齿爪!
    在另一面的木尺子,也正同一群饿狼打在一块,只是此老游戏心太重,虽说是要紧关头,他仍然忘不了玩笑心理!
    他并不像蒲天河那样沾手就杀,却是不时地逗着它们玩儿,有时打上一掌,或是踢一脚,再不就用手,在狼身上抓下一把毛来。
    一时之间,只把这些狼逗得鬼哭神号,叫啸得四谷都起了回音,声势端的惊人已极!
    木尺子打着打着,竟是上了兴头,居然连声地狂笑了起来,凡是沾着他一点边的狼,都为他摔了出去,只见群狼在空中来来去去乱成了一团。
    他边打边笑,连声道:“过瘾,过瘾,我老头子真是好几年没有这么痛快过了,小子!别把它们杀光了,留下几只叫我老人家耍着玩玩!”
    蒲天河真是有些笑哭不得,在这种要命的关头,这老头儿居然还忘不了玩耍,闻言后,一言不发。
    他此刻长剑运转,又有二狼在他剑下丧生。
    使他奇怪的是,那个叫毛狼的怪人,只是在一边看着,并不上前,不过他双手连连指挥着,嘴里叫着各种不同的声音,指挥群狼由各个不同的方向扑噬敌人!
    然而这些狼,毕竟是不能同两个高手相较的,一盏茶之后,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几只,虽是不死不伤,却也都为木尺子摔得在地上不能动了。
    就在这时,那怪人才显得沉不住气了。
    只见他长嘴怪啸声声,口涎像鼻涕一般的自口中滴洒不已,忽然尖叫了一声,猛然朝着天河身边扑来!
    可能是这畜生先前吃了木尺子的苦头,不能再直接找他,所以改向蒲天河袭身而来!
    蒲天河长剑在斩过最后一只狼之后,这怪人猛地袭到,动作竟是出奇的快,只听见“呼啦”之声,蒲天河右腿裤管,竟被这怪人一只利爪抓破。
    由于用力过猛,这怪人在一抓之后,自己身子又倒翻仰了出去。
    蒲天河吓得打了个冷战,可是因此,却也激起了他的愤怒,掌中剑向下一压,身子“嗖”一声反窜而出,紧随着这怪人之后,长剑向外一抖,直向着这怪人前心之上猛刺了过去!
    那怪人“呱”的一声短叫,有掌横着向外一推,“砰”的一声,蒲天河竟为他这一荡之力,险些栽倒在地,同时那只持剑的右手,竟是齐根的酸麻,差一点连手中的宝剑也撤出了手!
    这一来,他才算真正地体会到了对方的厉害,敢情这怪人那双手,竟是连刀剑都不怕。
    那怪人击开长剑之后,身形像冲天鹞子似地猛弹了起来,随后蓦地向下一落,连人带脚,向蒲天河头上抓去!
    蒲天河长剑向上一举,只听怪人口中又是“呱”的一声怪叫,两手向下一伏,已双双抓在了蒲天河那口剑上。
    只见他用力地向后猛一带,蒲天河只觉得他的手,那种力道,竟是大得吓人,如果自己再不松手,只怕虎口也要裂开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间,蒲天河不由一咬钢牙,他左手陡然吸聚丹田之力,顺着宝剑向外一推,“顺水推舟”,只听得“砰”一声,正正地击在了这怪人前心之上。
    这一掌蒲天河可说是用了八成内力,慢说是血肉之躯,就是一块花岗青石,这一掌也能把它击得粉碎,然而,打在了这怪人身上,却是大大的不然!
    蒲天河掌势一下,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就像是击在了一面大皮鼓上一般。
    在他以为,这怪人是必死无疑了,可是出掌之后,怪人身子不过是前后急速地摇了几下,显然这怪人是负痛不轻,发出了凄厉的一声怪啸。
    在这紧急的时刻,木尺子一声怪叫道:“好个狼崽子,你还当我老子怕了你不成?”
    木尺子口中叫着,方要扑身而来,暗影中忽然有一人大叫道:“打!”
    只见眼前寒光一闪,“砰”的一声大响,挟着一股黄烟,竟然飞来了一片暗器,直向着木尺子全身上下,猛袭而来。
    木尺子大笑道:“好孙子!真算你狠!”
    就见他两只袖管就空一舞,已把飞来的一篷暗器,打得无影无踪!
    暗影中遂又听得另一人的嗓音道:“老头,你再看这个!”
    “刷”一声,一团火珠儿,直向着木尺子面前飞来,木尺子右掌向外一吐,道:
    “去!”就听得“叭”一声,空中的火弹,为他这一劈空掌击了个粉碎,变成了一天碎火星儿,落在雪地上,呼呼啦啦一阵乱响,才相继熄灭了!
    如此一来,可算是把这老儿的怒火引了起来,就见他一声断喝道:“我看你们两个往哪里跑!”
    话出入起,“刷”一声猛弹而起,直向着暗影中扑了过去。
    木尺子身子向下一落,树丛里“刷刷”一连飞起来两条人影,左右一分,各自急逃!
    木尺子狂笑道:“你们要是能跑了,我不姓木!”
    右面那人,霍地侧身道:“打!”
    只见他一抖手,“砰”一声,又是一股黄烟,再次打出了一个火球。
    木尺子右脚一蹈,“轰”一声,火光一现,又自散成了一天火星。
    就在这时,木尺子向下一塌身,右手用“勾搂手”向外摹地一展,看起来,他的手就好像猛然长了许多,只一把已抓在那人脖颈之上。
    这位老人家显然也是生气了,只见他右手向后一个倒拧,只听见“喀喳”一声,顿时颈骨寸碎,身子一缩就坐下不动了。
    左边那人见状,怪叫了一声,反身投入林内,木尺子狂笑道:“小子,你别跑,老子要不把你拖出来,就跟着你姓!”
    他猛然身子纵起,也向林内投去!
    场内此刻只剩下了蒲天河与那怪人打在一团,这时蒲天河已累得汗如雨下,气喘吁吁,对付这个怪人,他真是已经施出了浑身解数,可是吃亏的是,尽管自己本事再高,掌力再重,打在这狼人身上,至多不过令他痛苦片刻,却不能对他构成伤害!
    如此时间一长,蒲天河就显得支持不住了。
    偏偏怪人毛人狼却是越战愈猛,他虽然数次被蒲天河打倒在地,却又数次地翻身起来,自他口中发出了怪声的咆哮,震动了整个雪原。
    蒲天河见他每发长啸时,必将脖颈上翻,出声如狼,那种样子,正如一只饿狼无异!
    果然在他几次啸声之后,雪岭附近,又出现了不少的狼影,各自呼应着,直向这边偎来。
    蒲天河见状大吃了一惊,因为这时候木尺子不在眼前,自己勉力对付这怪人毛人狼已是吃力,如果再加上这些狼,可就不是对手了。
    这时那毛人狼正自跃起身子,由上往下,直扑而来,蒲天河一拧掌中剑,用“长虹贯日”的手法,猛的一剑点出!
    只听见“刷”的一声,正刺在了怪人右腿内侧,这一处在他全身来说是比较柔软的地方,蒲天河用力又猛,顿时被他划开了半尺长的一道血口子,鲜血如水似地流了出来。
    毛人狼怪叫了一声,就空一翻,已滚了出去。
    这怪人低头看了一下腿上的伤,由不住“呜呜”一阵低鸣,伸出了舌头,在伤处一阵舔,猛地又抬起头来,蒲天河却发现,他那双眸子里泛出了闪闪凶光。
    果然,这怪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厉吼,双手向着蒲天河连连挥动。
    顷刻之间,已有五六只壮狼,直向着蒲天河身上猛扑而来,蒲天河右足向前一跨,为首一只灰背白肚的老狼已自当头之上。
    蒲天河右手长剑向上一举,只听见“噗”的一声,已刺入到那只老狼肚腹之中。
    这只狼负痛一声惨曝,身子向前一划,这口剑,足足把它身子劈成了两片,鲜血溅了一地都是。
    可是,这刹那间,却另有三只狼,由左右背后三个不同的地方,同时猛袭了过来!
    月光之下,但见它们森森的白牙,就像是短剑一般,蒲天河右足尖向上一挑,已用“足点天灯”的步伐,把右边这只狼踢到了半天之上!
    他右足方自踹出,左面那只狼的馋吻,已触在了他的衣上。
    蒲天河左掌向下一沉,已用“单掌伏虎”的掌力,把这只饿狼震了出去。
    可是这时,他顾左顾右,却不能同时顾后。
    只听见“哧”的一声,直袭背后的那一只饿狼,已把他后背的衣服,咬开了一大片。
    这只狼一双前爪,接着向上一扑,蒲天河双肩都为它前爪抓伤。
    蒲天河不由“噢”了一声,他身子一晃,背后那只狼,已由肩上落了下来。
    他在震怒之下,已恨透了这只狼,左手一伸,已抓在了这狼的前爪之上,就见他向外奋力一抖,已把这只狼抛出了十丈以外,“砰”的一声,猛地碰在一棵树干之上,顿时血肉飞溅,一命呜呼。
    蒲天河虽是连毙三狼,可是他双肩方才为狼爪所抓之处,这时已流出汨汨的鲜血,此刻再为风一吹,越发的痛楚,不是味儿。
    他皱了一下眉,正想逃出此一地带,先看看伤处再说,可是眼前形势,已不容许他如此。
    蒲天河方自向下一塌腰,预备窜身而起,忽地,刷!刷!又是三条狼影窜了过来。
    这三只狼,直向他双腿、咽喉三处地方猛扑过来。
    蒲天河右手剑向外猛劈了出去,这只当空扑来的狼四肢一张,竟向他剑上抱来,虽说是溅血青锋,蒲天河头身之上,已染满腥臭的狼血。
    这时候直袭他双腿的狼,已双双咬在了他裤管之上,同时那怪人毛人狼,却由他背后雪丘之上拔身而起,双手一连打出了四枚雪团,成一条线向着蒲天河后脑之上奔来。
    如此情形之下,蒲天河一任有多大能耐,也是不易再逃开了。
    冷月下,忽然传出了一声清叱道:“快低头,打!”
    这个“打”字一出口,蒲天河就觉得眼前白光一现,由对面丛树林内,飞出了三粒银星。
    三粒银星,直向三狼身上袭去,一闪而至,俱都打中在三只饿狼的后脑之上。
    三只饿狼顿时几声惨曝,滚到了一边雪地上,四足翻仰了起来。
    蒲天河身子一个侧转,长剑外拨,已把怪人发出的几枚雪团磕了出去。
    他掌中剑一触及雪团,觉得对方力道竟是大得出奇,整个剑身弓似地弯了过来,而且令他更惊奇的是,那三枚雪团,竟是凝而不散,足见那怪人内力是如何的惊人了!
    怪人雪团没有伤着对方,整个身子向下一落,像钢钩似的一双前爪猛然向蒲天河背上抓去。
    就听得“呼啦”一声,蒲天河那半件衣服,也被抓了下来。
    他惊呼了一声,就地一滚,却发现雪地上落下一样东西,他信手抓起来,才发现竟是方才蒋天恩所赠送自己的那个葫芦!
    这葫芦蓦地使得他心中一动,猛然记起了蒋天恩所关照的话。
    这时候已没有时间再令他考虑了,同时四面八方,又有不少的狼影依偎过来。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间,蒲天河猛地拔开了葫芦,用力地一摇,只听见“轰”的一声,自葫芦口中,竟喷出极大的一股五彩色的奇亮烟雾。
    奇怪的是,那怪人毛人狼,本已扑近他的身子,这时忽然发出了一声怪啸。
    他好像遇见了生平一件最可怕的东西,猛地双手掩面倒翻了出去。
    只见他连声地惊叫着,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子,那大群的狼,也似看见了克星一般,纷纷掉转了身子,悲鸣而去!
    雪地上滚起了团团白烟,刹那之间,这些狼已逃走无踪,只剩下遍地的狼尸,冷风阵阵地吹过来,带着沉重的血腥味道……
    蒲天河上身已为血迹浸满,这些血,包括自己的血和狼血,此刻被冷风一吹,都结成了冰冷的血渣,令他有些挺受不住。
    葫芦里的金光闪雾一直维持了小半盏茶之久,才由强而弱,最后熄灭!
    蒲天河这时强自提起内功真力,把强烈浸入的寒气逼出。
    可是身上一热,那许多伤处,却愈发地痛不可当,他摸索出身上的刀伤药,胡乱涂了一些,心中正奇怪,不知木尺子这时怎地还未回来。
    正当他打算过去找一找,忽然雪岭上一人冷冷笑道:“蒲天河原来是你,失敬了!”
    说罢,一条人影,如同一片秋叶似地自岭上飘了下来,现出一个魁梧的少年!
    蒲天河心中一惊,后退了一步,打量了这人一眼,来人是一个身着皂色长衣的少年,长肩星目,甚是雄伟,再细一注视,才认出正是蒋天锡,不禁面色一红,苦笑道:“原来是蒋少侠……”
    蒋天锡向他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道:“蒲天河你伪装花匠,潜身在白雪山庄之内,未免欺人太甚!”
    说罢,目光向着雪地里一转,鼻中哼了一声道:“想不到我大哥,竟会为你买通了,居然把他护身的彩雾金光葫芦也送与你了!”
    蒲天河见这蒋天锡说话时,面上颇有怒色,大有不满其兄所为之意,不由说道:
    “令兄是一个明白大体的人。蒋二侠,你纵狼伤人,却是有失侠义本色!”
    蒋天锡一声狂笑道:“毛人狼统率群狼,原是防守这地方的,只怪你无端闯入,又怪得谁来?”
    蒲天河怒视了他一眼,本想发作,只是此刻自己这一身实在是无脸见人。
    当下只得忍着气,冷冷地道:“在下来此山庄,并非寻仇问罪,只不过讨回我家传神珠,贤父子如此作为,未免太过欺人!”
    蒋天锡长眉一挑,道:“五岭神珠乃天下至宝,留赠当今世上武功最高之人,你无力看守,又怪得谁来?”
    说到此,哈哈一笑道:“蒲天河,你虽是连过数关,可是来到这地方,我却不能放你过去!”
    目光一转,冷然又道:“你此刻已遍体是伤,我如再出手,未免太也欺你,我望你还是抛下兵刃,随我回去的好!”
    蒲天河嘿嘿一笑,不由怒火频翻!
    他晃动了一下掌中剑道:“蒋天锡,你要留下我也可,只有一样,你却要问过蒲某掌中这口宝剑!”
    蒋天锡双目一睁,一声狂笑道:“好狂的小子!”
    说着右手向外一分,只听得“铮”的一声,他掌中已多了一杆银光闪烁的怪兵刃。
    由外表形状上看来,那是一恨寒光耀眼,类同“仙人掌”的东西,像是一个银色的仙人掌,装在一根银色的钢条之上,映着寒月,奇光刺目。
    蒲天河还是真没有见过这玩意儿,不由怔了一下。
    蒋天锡冷冷一笑道:“姓蒲的,你可认识我这把家伙?”
    说罢信手一抖,又是“铮”的一声脆响,就见那掌状的东西上,蓦地跳出了五把短刃,冷森森的甚是锋利!
    蒲天河冷笑道:“认不认识都是一样!蒋二侠请进招吧!”
    说着长剑绕了一个剑花,宝剑向胸内一收,大有气吞山河之概!
    蒋天锡目光注定对方,见此情形,心中也不敢大意,他扬了一下手上的兵刃道:
    “姓蒲的,我这兵刃叫‘五剑盘’,专锁敌人兵刃,并能侍机弹发暗器,你试一试就知!”
    说罢,五剑盘向外一点,足下微微一弹,已扑到了蒲天河近前。
    他身子向前一欺,五剑盘施了一招“拨风盘打”,直向着蒲天河头顶猛击了下来。
    蒲天河长剑向外一展,身随剑走,已到了蒋天锡身后,宝剑向后一伸,正要点出去,蒋天锡已霍然把身子跃开。
    他二人兵刃在空中交接了一下,发出了“当”的一声,蒋天锡忽地兵刃一转,伸出兵刃上的五把短刀,竟向着蒲天河剑上转去!
    蒲天河知道他是想锁自己的剑锋,不由冷冷一笑,长剑向后一抽,就势正要施出剑术中绝招,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不想他宝剑方自抽出一半,忽听得一声叫道:“二位住手!”
    二人不禁各自后退了一步,却见雪岭上飞快地驰来一人,这人手上持着一支火把,转瞬间已来到了近前。
    蒲天河一看此人,由不住大喜道:“娄兄是你?”
    蒋天锡也面现惊异之色道:“你怎么来了?”
    娄骥飞也似地来到了二人面前,以关心的目光,向蒋天锡看了一眼,道:“兄弟你伤了么?”
    蒋天锡冷然道:“不要紧!”
    娄骥向着蒋天锡抱拳道:“二弟,这位蒲兄弟,乃是愚兄挚友,务请为愚兄留点面子……”
    蒋天锡怒目看着蒲天河,却向娄骥道:“大哥既来了自好商量,只是要想叫我放过他,却是万万不可!”
    蒲天河一抖掌中剑,道:“莫非我还怕你不成?”
    蒋天锡一抡手中五剑盘,正要扑上去,娄骥忽地摆手笑道:“二位务请看在我的面上暂请住手,有话好说如何?”
    蒋天锡叹了一声,垂下手中兵刃,道:“大哥有话请说!”
    娄骥微微一笑道:“二弟,你可知木老前辈也来了么?”
    蒋天锡点了点头,目光却向四周一扫道:“在哪里?”
    娄骥一笑道:“这位老前辈本想过来解围,只是据他老人家说,因为和你有点交情,所以不便出手,这位蒲兄弟,乃是他记名弟子,二弟如果一意与他为难,岂不是令木老前辈面上难堪……”
    蒋天锡不由面色一红,娄骥一笑道:“莫非二弟也要与木老前辈为敌不成?”
    蒋天锡长眉一挑道:“木老前辈之事,我无权过问。”
    娄骥一笑道:“这位兄弟,乃是蒲大松之子,承乃父一身武学,又得木尺子指点,方才令尊在他手中,也未见得讨了什么好处,莫非二弟身手却较令尊更有过之不成?”
    蒋天锡闻言,不由脸色大红。
    他忽然长叹了一声,冷漠地道:“大哥如此说情,小弟如再不依,实在是与大哥过不去……”
    说到此,苦笑道:“由此看来,大哥分明是向着他,与他站在一边。二年前大雪山,小弟曾蒙大哥救命之恩,今日怎能有悻大哥吩咐。”
    他言到这里,抱了一下拳,道:“姓蒲的,你过去吧!”
    说罢也不向娄骥打个招呼,倏地转身而去!
    蒲天河见他如此而去,甚觉对娄骥不住,正想上前唤他回来,和他决一胜负,却见娄骥微笑着向自己摆了摆手,蒲天河心知必有用心,也就作罢。
    蒋天锡去远之后,蒲天河甚愧地道:“大哥怎会来到这里,为了小弟,令你……”
    娄骥微笑道:“蒋天锡就是这个脾气,过几天等他明白之后,我再来找他不迟!”
    说罢,目光向着蒲天河望道:“你身上如此多血迹,是受伤了么?”
    蒲天河苦笑道:“只是些皮肉之伤,料无大碍。”
    娄骥见他要强至此,不由暗中一笑,遂关心地道:“虽是如此,也不可大意。来,我为你包扎一下!”
    说罢,把手上火把,向雪中一插,令蒲天河蹲下身子,细看他身上伤处,不禁吃惊,道:“兄弟!你能在狼群下生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你可知这些生狼,乃是河漠的‘老去梅’,齿爪上都有剧毒么?”
    蒲天河闻言大为紧张道:“哦?有这种事?”
    娄骥一笑,道:“今天幸亏遇到了我。兄弟,你躺下来!”
    蒲天河呆了一下,遂躺了下来,道:“大哥,你莫非有解药?”
    娄骥点头道:“当然有!”
    说罢自身上摸出一个小瓶,用小指由瓶内勾出了一些药粉,在蒲天河身上遍洒了些,又由地上捧起了一捧白雪,在他伤处用力地揉擦了一遍。
    如此一连七八捧之后,蒲天河才觉出伤处麻痒不堪,忍不住道:“好痒!”
    娄骥遂站起身来微笑道:“好啦!你可以起来了!”
    说着遂把上衣脱了下来,递给蒲天河道:“你先穿上这个!”
    蒲天河接过穿上,就听得背后嘻嘻笑道:“你这小子真是命长,没事了吧?”
    蒲天河忙自回头,见是木尺子踏雪而来,瞬息已到了眼前,娄骥弯腰叫道:“老前辈!”
    本尺子哈哈一笑道:“没有想到,你们俩竟会认识,这蒋天锡错非是小娄这几句话,只伯还真不容易打发呢!”
    蒲天河想起前情,兀自有些不寒而栗,他叹了一声,道:“如非是蒋天恩那个葫芦,真不知下场如何?那怪人大厉害!”
    木尺子呵呵一笑,在他背上一拍道:“走吧,下面是蒋姑娘的一关,过了就没事了!”
    娄骥闻言笑道:“老前辈请放心,舍妹已去关照了,她与蒋瑞琪乃是至交,料无问题!”
    木尺子一怔道:“怎么,你妹子沙漠之虹娄小兰也来了?”
    娄骥点了点头道:“她是专为救蒲兄而来的!”
    说着哈哈一笑,蒲天河不由得面上一红,木尺子呵呵大笑了几声,道:“小子,真是好福气!”
    蒲大河红着脸道:“师父不要取笑!”
    木尺子嘻嘻笑道:“沙漠之虹娄小兰,乃是天山道上出了名的美人儿,只可惜我老头子竟是也没有见过!”
    娄骥闻言笑道:“你老人家马上就可看见她了!”
    说话之间,但见远处白雪翻腾,数骑快马,如飞而来,三人间声望去,就见共是六七匹健马,奔驰在雪原之上,转眼已来到眼前。
    蒲天河听说娄小兰来了,真恨不能有个地缝,好让自己钻进去,偏偏这种情势之下,不容自己再逃跑,无论就情理、道义,自己对这位娄姑娘,都该深深地敬谢,岂有再逃走之理?
    只是,当他一想到与这位姑娘初见的印象,他真有点“不寒而栗”,是以一听说娄小兰来了,他那张俊脸暮然就红了。
    当下大着胆子,佯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着娄骥、木尺于一并向前走了过去。
    驰来的共是六匹快马,只是有四匹是空着鞍辔,为首的两匹马上各自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佳人。
    尤其是那其中一匹白马上,踏蹬端坐的红衣少女,但见她娥眉杏目,青丝如云,挺坐在鞍,如同是月下仙子一般,说不出的翩翩娇姿,令人一望之下,顿感眼前一亮,真正是罕世的一个娇娃。
    这姑娘背系长剑,肩后带着一个皮帽,颈上飘着尺许长的白绫,一副劲装,足下那双薄薄的辔靴,看起来只觉得平平的,窄窄地,别提有多舒服了!
    蒲天河一望之下,顿然一怔,心道:“这一位又是谁呀?”
    可是这匹马,他却是认识的,正是昔日自己骑来白雪山庄的那匹沙漠豹,也正是娄小兰的坐骑,这就令他大为惊异了。
    再看这红衣少女身边,是一骑杂花马,其上坐着的正是蒋瑞琪,蒲天河是认识的。
    这时二女来到近前,各自滚鞍下马,先向着木尺子一拜,蒋瑞琪含笑道:“你老人家受惊了!”
    木尺子呵呵笑道:“姑娘不必客气了,我老头子是久闻你的大名,今日幸为令兄妹帮忙,真是感激之至!”
    娄小兰浅浅一笑,目光遂向着蒲天河望去,道:“蒲兄身上伤好些了么?”
    蒲天河此刻真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见问,讷讷道:“谢谢姑娘,我己无妨……”
    说罢,眼光转向娄骥,喃喃道:“大哥……这位姑娘她是……”
    娄骥展眉笑道:“我还忘了为你们介绍,兄弟,这就是舍妹娄小兰,人称沙漠虹的便是!”
    蒲天河顿时一惊,他猛地转过脸望着娄小兰,汗颜万分的道:“这……那……”
    沙漠虹娄小兰唇角微启,冷冷地道:“小妹与蒲兄曾数度会面,蒲兄莫非不记得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了那蒙面女,不由“哦”了一声,正要道谢,娄小兰却已转脸视向木尺子微笑道:“小妹遵家兄嘱咐,前往托请瑞琪姐姐,请她惠于相助老前辈脱险,她一口答应下来,并亲自押了几骑马匹与前辈等乘骑!”
    蒋瑞琪含笑道:“家父一时气愤,失却理智,日后谅必知悔,老前辈万请海涵才好!”
    说罢,拉着一匹马,走到了蒲天河身边,一笑道:“蒲大侠,你还生咱们的气么?”
    她鬓边插着一朵红梅,说话时面带微笑,愈觉其面如芙蓉,柳似眉。
    蒲天河此刻满心疑问,再加上一肚子歉疚,深感自己弄错了事情,对娄氏兄妹不住,对方兄妹以德报怨,更令他感愧良深。
    这时蒋瑞琪如此一问,他红着脸道:“蒋姑娘说哪里话,此次得力于贤兄妹处,实在是太多了!”
    蒋瑞琪俏皮一笑,目角向着一边的娄小兰一瞟道:“娄姐姐才真是关心你呢,快去谢谢她吧!方才你打狼群时,如不是娄姐姐用‘玉指雪珠’的暗器相助,连伤多狼,只怕……”
    才言到此,娄小兰却嗔道:“要你多嘴!我们走吧!”
    说罢转身上了马鞍,拉下了她颈后的皮帽,坐在马背上那窈窕的身材,有如玉树临风。
    她那长长的蛾眉,鸭蛋形的美人玉脸,似乎暗暗含着一些轻颦浅怨,却又转为笑脸,向蒋瑞琪道:“你这主人,莫非还要我这客人头前带路么?”
    蒋瑞琪一笑道:“请你带路也不为过之,这地方哪一条路,你又不清楚呢?”
    她口中尽管如此说着,依然跃身上马,向着木尺子等三人道:“请三位上马,随我出山便了!”
    木尺子笑道:“好好!有马骑就好了!”
    说着,已纵身上了马背,蒲天河、娄骥也翻身上马,各人都上马之后,蒋瑞琪晃动着马灯,一马当先,率先前行,木尺子紧随其后,接下去是娄骥。
    娄小兰猛地纵马追上道:“哥哥,让我走前面!”
    娄骥装作未闻,依然前驰,蒲天河也觉得自己落在后面,和小兰走在一块儿,太不好意思,所以也飞快策马!
    不想,这么一快正和娄小兰驰个并排。
    偏偏二人又是同样的心情,见对方快驰,赶紧勒马慢行,如此一慢,又成了一样,依然是井排而行。
    如此一来,两个人谁也不便再快了。
    蒲天河只得愧疚地道:“姑娘辛苦了!”
    娄小兰侧目看了他一眼,微笑道:“白雪山庄是我常来之处,谈不到什么辛苦!”
    说罢,又似关心地看着他,道:“我哥哥可曾为你上了狼毒的解药?”
    蒲天河感激道:“已上过了,方才如非姑娘以暗器帮忙,只怕我此刻已丧生狼群了,姑娘对我多次恩惠,真不知如何感戴才好!”
    沙漠虹娄小兰杏目偏视着他,嫣然笑道:“不谢最好!”
    说罢,微起玉手,把散在前额的秀发理了理,忽地一磕马腹道:“他们走远了,我们追上去吧!”
    说罢,泼刺刺冲马而前,转眼已消失在白雪之间,蒲天河本有满腹愧疚,想与她一谈,却想不到对方飞马前行得如此之快。
    当下,他只得催马跟上去,可是娄小兰那匹沙漠豹乃是马中异种,是如何快的脚程,蒲天河座下这匹马,怎么也是追赶不上!
    他努力策马,飞驰了一程之后,竟是愈落愈后,最后竟自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蒲天河心中这时真不是味儿,偏偏连木尺子等三人踪影也是不见。
    他依稀记着娄小兰前行的方向,一路策马驰了下去,驰了一程之后,仍不见众人踪影。
    蒲天河勒住了马,见前途不远,共有两条岔道,不知他们到底是走的哪一条,不由得叹了一声,暗暗犯起难来!
    他心中正在发急的当儿,忽见眼前一棵大树下步出一骑马来,正是娄小兰。
    她招手道:“快一点吧,他们都先走了!”
    蒲天河忙赶上去,娄小兰蛾眉轻轻颦着,面上带出一些不自然,道:“他们也真是的……干嘛不等着咱……们?”
    说完了这句话,不由玉面一红,因为这个“咱们”显得太亲了一点。
    蒲天河心中的惭愧,这时真是别提了。
    他叹了一声,道:“过去是我误会了……姑娘你千万别在意!”
    娄小兰鼻中哼了一声,一面策着马,道:“什么误会了?”
    蒲天河道:“我……唉!我……我……”
    他实在不知怎么说,如果说错把那个丑女当成了她,这其中也有语病,自己岂不是喜美恶丑,失了侠义道立场……
    如果把那丑女的行为说出,虽然可以讨得娄小兰谅解,然而,却又有离间之嫌,以娄小兰之玉洁冰清,自是看不惯那丑女为人,若是为此令二女反目,自己岂不成了罪魁祸首?这又算得什么男子汉行为?
    有了以上两种顾虑,蒲天河到口的话,不禁立时止住,他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总之,我愧对姑娘,请多原谅!”
    娄小兰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蒲兄不必再多说了,其实我兄妹也没有强留蒲兄住下的道理,没有什么惭不惭愧!”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姑娘还在生气?”
    娄小兰偏头看着他,杏目中无限沉郁、忧情,话到唇边,又临时忍注。
    蒲天河怔道:“姑娘有话请说无妨,就是责备我,也是应当的!”
    娄小兰冷笑,道:“我怎敢责备蒲大哥,要是再气走了,我哥哥问我要人,我可是担当不起!”
    蒲天河见她越说越气,也只得作罢,不敢再多说下去。
    试想娄小兰也难怪不生气,自己做得实在太过火了,把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玉洁冰清的娇娥,错当成粗俗不堪的丑女,已是罪不可逭,更有甚者,自己竟然是有负她的雅爱,不告而别,劫马夺剑,以及天山道上诸多风险,哪一件自己又对得住她?试想她一个女孩子,在遭人冷漠至此情形之下,尚有何面目见人、想到这里,也就莫怪她会如此生气了!
    蒲天河这时真恨不能自己重重地揍自己一顿,偏偏他对女人不大擅言,不知如何解说才好!
    如此静夜,并辔而行,本是表达心情最好时机,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很远之后,娄小兰忽然想起一话,笑向他道:“蒲大哥这一次可愿在我家多住些时候,还是住不了几天又要走了呢?”
    这句话,使得蒲天河羞愧十分,他尴尬地笑道:“姑娘不要取笑……”
    娄小兰面色微冷道,“我说的是真的,蒲大哥要是真要走,但愿先告诉我一声,免得我兄妹到时候弄得莫名其妙,还只当作错了什么,得罪了蒲大哥呢!”
    蒲天河面色大惭,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抬起头,注视着娄小兰,叹道:“姑娘怎知我昔日心情……我实在放心不下这颗五岭神珠!”
    娄小兰见他如此受窘,好似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微微苦笑道:“我无心之言,大哥你不必介意,据说五岭神珠,乃天下至宝,蒲大哥可否借我一看?”
    蒲天河闻言点了点头,伸手向背后一探,大吃了一惊道:“啊呀……糟了!”
    娄小兰一翻眸子,道:“怎么了?”
    蒲天河勒住了马道:“五岭神珠丢了……这……”
    娄小兰咬着唇儿道:“怎么会丢了呢?你再想想看!”
    蒲天河双目发直道:“必定是我方才打斗群狼时遗失了……这可怎么是好?”
    说罢满脸焦急之色,娄小兰冷笑道:“不是我说你,大哥你未免太大意了!”
    蒲天河这时急得面色通红,立时掉过马头,道:“姑娘先行一步,我去找一找,也许还在现场也不一定!”
    说罢,正要策马,却闻得娄小兰笑道:“不用了!”
    蒲天河回头看时,却见娄小兰手中已多了一个匣子,她拿在手中晃了晃道:“这个可是?”
    蒲天河一呆道:“这个……怎会在你手中?”
    娄小兰哼了一声,道:“这是我在狼群现场捡到的,如晚一步,只怕已落在了蒋天锡手中,那时只怕他虽大方,也不会容易地拿出来还与你吧!”
    蒲天河接过了匣子,心中确把这娄小兰感激了个五体投地,可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娄小兰望着他,浅浅一笑道:“快带好吧,这一次再掉了,只怕没有人再为你捡起来收着了!”
    说着由不住“噗”的一笑,用着似怨又爱的眸子,向他瞟一眼,打马直驰了下去!
    蒲天河这一次自不愿再落后,拼命策马追上去,他感激惭愧爱慕钦敬,兼而有之,内心像是倒了五味的瓶子一般,说不出的酸甜苦辣……
    两匹快马在起伏的雪原上骈驰如飞,前行来到了一处溪流,只见大片的竹子沿生在溪岸两侧。
    娄小兰手指前方道:“过了河岸,算出了白雪山庄的势力范围,就用不着再担心了!”
    说话之时,忽见一骑黑马由溪边驰了过来,马上人影正是娄骥,他远远道:“你二人才来么,他们都过去了!”
    娄小兰飞马而上道:“你们干嘛走这么快?坏死了!”
    说时,已到了溪水边前,但见她一提马缰,清叱道:“过去!”
    那匹沙漠豹一声厉啸,后腿一弹,“嗖”一声已跃过了丈许宽的溪流。
    水面上浮着一个大木筏,娄骥所乘之马,并非是自己神驹,都是由蒋瑞琪临时供给的普通坐骑,二人只得打马上了木筏,渡到河岸另一边。
    娄小兰却已行得无影,蒲天河紧紧握住娄骥双手,道:“娄大哥,你对我太好了!”
    娄骥哈哈笑道:“兄弟你何必说这些,我娄骥看中的人,绝不会差了,我还要深深交你这个朋友呢!”
    蒲天河叹道:“我此次盗马私行,大哥不生气?”
    娄骥摇头笑道:“生气的是我妹子!”
    蒲天河摇头苦笑道:“我真太对不起令妹了。”
    娄骥看着他道:“我妹妹生性高傲,对你却是另眼相待,这些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对人这么好过……”
    说到此,微微一笑,道:“你那日退回了她自星星峡采回的鲜桃,她难受了整整一天……现在事情过了,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一回事?”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事与令妹无关,都怪我自己误会了!”
    娄骥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也不再追问,当下在他背上拍一下,道:“我们快回去吧,就此下山,再快也要有一日的马程,到天黑之前能赶到我家已是好的了!”
    说罢疾速策马,直向前行。
    此刻天已是晓月残星,东边大半个天,已升起一片薄薄的雾色,天可是有些亮了。
    再向前行了约里许左右,到了一处较平坦的坡面上,这一带生着极为浓密的针叶树林。
    忽然一骑快马驰过来道:“二位早啊,快来吃早饭吧!”
    娄骥及蒲天河抬头看时,见来人是穿着裘皮大氅的蒋瑞琪。
    只见她坐在鞍上艳丽如花,神采十分欣悦,她远远地招着手,一直来到近前,笑望着二人道:“木老前辈在松林里打了五只雪鸡,用松枝架着,已经烤熟了,味道好香,还不快去吃!”
    说罢伸手一拉娄骥的袖子道:“快走呀!”
    娄骥笑道:“我正好肚子饿了!走,兄弟!”
    三人一齐来到了林前,见眼前有一块石地,积雪都已扫开,正中架着松枝,生有一团烈火,老少年木尺子正用一根树枝翻动着已熟的雪鸡,油脂香气,随风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在一块大青石上,娄小兰正坐在石上,望着远处的雪海发着呆。
    山风飘动着她黑细的长发,看起来简直清艳绝伦!
    木尺子见二人来到,呵呵笑道:“我老人家不尝此新鲜滋味久矣,今天咱们就来尝它个新,味道不好多多包涵。”
    说时树枝一抖,穿在枝上的四只肥鸡,分向娄骥、娄小兰、蒲天河以及蒋瑞琪头上飞来。
    四人俱都惊叫了一声,接在手中,烫得怪叫连声,木尺子见状不禁又呵呵大笑起来!
    谈笑吃食之间,天已大明。
    破格的,东方竟然出现了一轮红日,覆盖在地面上的白雪,开始慢慢的融化,冷气益发袭人!
    木尺子看着天,脸上带出了欣慰的笑容,道:“我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自由了,我老人家富了,这么多钱我要怎么用呢?”
    说罢目光向着四人一扫,嘻嘻笑道:“你们谁帮我用一点就好了!”
    他边说边脱下了足下的鞋,用一双生姜似的脚丫子,伸到一边雪地上去沾雪。嘻!
    一笑道:“好冷,有意思!”
    蒲天河看着他那样子,忽然想到了他的外号,不觉好笑,看来“老少年”这个外号真是名不虚传!、
    木尺子玩了半天的雪,才穿上鞋袜,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渣子,道:“走吧!”
    忽然,他偏了一下头道:“有人来了?听听!”
    蒋瑞琪闻言生怕所来是自己父兄,赶忙站起来,道:“我藏一藏!”
    说罢遂藏在一块大青石之后,她身子方自藏好,就见一乘彩舆由山坡上踏行而来。
    那是一抬红布篷子小彩轿,抬轿的却是两个哈萨克女人,行走在雪岭之间,步履如飞。
    娄骥望了一眼,不由奇怪道:“奇怪,这里怎会有人乘轿子下山?会是谁?”
    木尺子看见这乘彩轿,不由面色一变,道:“春夫人……她怎么会来了?”
    蒲天河正想问这“春夫人”是谁,那抬轿子已来到了附近,直向四人身前行来。
    木尺子呵呵笑道:“那边来的可是春夫人么?”
    彩轿一停,轿帘掀处,现出了一个白发红颜的美貌妇人坐在其内。
    这妇人看起应是六旬以上的年岁了,偏偏她打扮入时,身着彩衣,颈戴着珠串,现出一派雍容华贵气质!
    她虽是满头白发,可是面上却是一团红润,丝毫不显皱纹!
    这老妇人双手把着轿篷,点头笑道:“我远远看着像你,果然是你,恭喜你了,老朋友!”
    木尺子呵呵笑道:“坐了八年的牢,还有什么好恭喜的?倒是八年不见,夫人变得更年轻了!”
    春夫人嘻嘻一笑,步下轿来,众人才发现她身材颇高,而且她那双眸子,微微呈现出碧蓝颜色,就像那两个抬轿哈萨克姑娘一样的,可能她也是边陲地方异族人种,不是汉人。
    这时她已走到了四人面前,那双碧海似的眸子,首先视向娄小兰,面现惊异地道:
    “这位姑娘可是人称沙漠虹的姑娘么?失敬了!”
    娄小兰不由颇为惊讶,点头道:“你是……”
    春夫人嘻嘻笑道:“你自然不识得我,不过我却是早就认识你了!”
    木尺子手指春夫人,对娄小兰道:“姑娘,你不认识她么,这就是擅施音波神功,曾于一夜之间,连毙蒙族九十二名好汉的春夫人!”
    娄小兰不由点了点头,心中暗吃一惊!
    木尺子这一提,蒲天河和娄骥也都明白了。
    他们都知道蒙族里,有这么一位神出鬼没的人物,是个年迈的女人,却不知就是眼前这个春夫人!
    外间曾传说出此妇坐拥巨产,富比王侯,是一个霸业很重的女人,在蒙古部落里,声势极大,但怎会出现于此,不由令人甚是惊讶。
    娄小兰点头冷冷道:“久仰!久仰!”
    她对于这些所谓的豪门,一向很轻视,所以乍闻得是此人,顿显冷漠之情。
    春夫人目光转向娄骥,不禁吃了一惊道:“原来娄大侠也在,真正失敬了!”
    娄骥抱拳欠身道:“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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