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盗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身不由己
    束子凯闻言,不由面色一红,他低头叹息了一声,走到了舒修文身边。
    玉鹰此刻秀发蓬松,泪流满面,抽搐着道:“你别管我,走你的吧,我还是死了的好!”
    旋又粉颈一扬,转向一边的冷红溪道:“姓冷的,你又何必假惺惺,要杀就杀,姑娘我才不在乎,你杀吧,杀呀!”
    她一面说着,一面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累得她气息喘喘,香汗淋淋。
    冷红溪看着她这一番做作情形,不由得冷冷一笑,想不到数日不见,此女竟变成了如此泼贱,不由甚有感触,足见“近墨者黑”这句话是不错的了。
    那束子凯这时见状,不由大惊,他只以为玉鹰真要寻死,当下慌不迭的去抱住她。
    玉鹰哭哭啼啼,衣衫半解,酥胸玉腿,半隐半现,那模样儿,当真是“楚楚可怜”。
    可是这些情形,在冷红溪眼中,只有陡增厌恶,毫不动心。
    舒修文哭闹了一阵,见冷红溪伫立如松,不为所动,也觉出无味,当下抹了抹脸上的泪,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不该把那枚两相环由你手上拿下来,可是,谁知你是装死的!”
    束子凯轻轻推了她一下道:“你少说一句,我们走吧!”
    他此刻,已对此女种下了情因,生恐她多言激怒了对方,自取杀身之祸!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舒修文那种水性杨花的个性,这时她因见冷红溪已无愤怒,竟又动了勾引之心!
    实在的,冷红溪是她梦寐所不能忘的意中人,自从昔日在巴山一晤之后,冷红溪的影子早已根深蒂固的隐藏在了她的心中,这种意念是没有法子改变的。
    因此,舒修文在误认他已死之后,感情上是受了相当波动的。
    这时,出乎她意料之外,冷红溪非但没有死,看起来,却似乎出落得更为英俊,舒修文怎不动心,相形之下,束子凯虽是英俊潇洒,却显得黯淡无光。
    她用她那双醉人的眸子,向冷红溪一瞟,然后又作出一个媚态,对束子凯道:“你不要劝我,我呀!我才不怕他呢,叫他打死我好了,叫他杀了我好啦!”
    一边说,一面勉强站了起来,可是接着又娇哼了一声道:“哎哟!我的腿……我的腿!”
    说着又坐了下来,两只手在腿上揉抚,只见她玉腿半裸,凤目微睨,带出万种风情!
    冷红溪不禁更为感慨,他为此女的堕落感到悲哀!
    他仍然记得昔日在巴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此女风范威仪,确曾令自己钦慕,曾几何时,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堕落至此!
    当下禁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身而去,忽听得束子凯一声唤道:“红灯侠请转!”
    停步回过头来,他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叫束子凯的人,只见他眉目间虽是一团正气,但印堂暗含着一些乌黑的晦色。
    当下,冷红溪黯然一笑道:“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束子凯抱拳道:“在下束子凯!”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束朋友,我看你还不失是一个正直的汉子,男子汉大丈夫,要提得起放得下,不为女色所误!”
    才说到此,那舒修文又道:“哎哟!我的腿……我的腿……”
    束子凯立时面色大变,道:“冷大侠,你要救她一救……为她把穴道解开吧!”
    冷红溪冷笑了一声,道:“束兄!此女中恶已深,莫非你还看不出来么?也许这样,她还少为一些恶,其实她照样可以行动,只是无法再用武功罢了!”
    舒修文听到此,不禁吓得面色一白,她忽然一挣束子凯的双手道:“既然这样,还是叫我死了吧!”
    说着竟一头向身边的大石之上撞去,束子凯哪知她是做作,见状大叫道:“不可!”
    他猛地一探右手,压在她的肩上,把她硬生生的拉了回来,她却是哭闹着不依。
    束子凯被闹得频频叹息,狼狈不堪,他以一双求助的眼光,望向冷红溪,道:“冷大侠……求你破格为她解开了穴道吧!”
    冷红溪见状,知道束子凯此刻对玉鹰已种下了孽情,非人力所可以挽回了,不由叹了一声道:“我知你爱她太深,只是束子凯,你如不听我好言相劝,日后必会后悔!”
    束子凯摇头苦笑道:“我不后悔!”
    冷红溪鼻中哼了一声道:“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如答应我离开此女,我就马上为她解开穴道。可好?”
    舒修文闻言,依在束子凯怀中,嘟了一下嘴,道:“凯哥哥,不要答应他,我才舍不得离开你呢!”
    说着并伸出了一条粉臂,轻轻攀在了束子凯颈项之上,带出一副绝美娇柔的姿态!
    束子凯本己硬下心来,想答冷红溪一个“好”字,却是再也无法启口了。
    他脸色涨得通红,轻轻把玉鹰的腕子分开来,望着冷红溪呐呐不能出声。
    红溪不由双目一睁,怒声道:“怎么样?你莫非甘心为此女所误么?”
    束子凯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他咬着牙道:“我……我……”
    玉鹰却伏在他胸上嘤嘤的哭了,她泣道:“你就离开我吧!别叫我把你害了,我是坏女人,狐狸精……”
    她愈这么说,束子凯越是放她不下。
    只见他面色发育,望着冷红溪,摇了摇头道:“我……我不能离开她。我爱她!”
    冷红溪不禁怔了一下,遂道:“那么,你们去吧!”
    束子凯忽然抽出了长剑,只见他甚为激动的道:“冷大侠,你的心也太狠了,你如不解开她的穴道,我也活着无味……”说着剑光一绕,直向自己颈子上抹去!
    可是他怀内的舒修文,早已防他有此一手,这时见状,狠命的拉住了他一只手,泣道:“你好……你先杀了我吧!”
    束子凯赶忙把宝剑扔在了一边,只望着冷红溪频频苦笑不已!
    冷红溪见状,冷然道:“束子凯,这是你心甘情愿,今后如有所悔,恨你自己吧!”
    说到此,面色一沉,厉声向玉鹰道:“我现在为你解开穴道,论罪你死有余辜,只是为了这个人……”
    他用手指了束子凯一下,冷冷一笑,道:“为了他,我饶你一次,你应该从今洗心革面,好好对待此人……”
    玉鹰用一双凄怨的眸子,望着他冷冷笑道:“你又何必救我?”
    冷红溪恨声道:“我已说过了,为了他,还有你妹妹雪雁,她比你好多了!”
    舒修文一愣,道:“你见着我妹子了?”
    冷红溪摇了摇头,玉鹰却嘻嘻一笑道:“我明白了,八成你是看上了雪雁了吧?是不是?嗯?”
    柬子凯不由大惊道:“修文,你不要乱说!”
    舒修文格格一笑道:“我还当他是多大的英雄呢!原来也是个……”
    冷红溪不由剑眉一挑,待要发作,可是当他看见束子凯那种痴情的样子,顿时又心软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来,虚空一指,舒修文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束子凯大惊道:
    “你……”
    冷红溪一声冷笑道:“不要怕,她的穴道已经解开了,你们走吧!”
    说时舒修文闻言,偷偷活动了一下,果然身上舒畅多了,知道所言非虚,顿时胆子就大了许多。
    她发出了一声媚笑道:“你这个人,可见还有一点良心……我还以为你是铁石心肠呢!”
    冷红溪冷笑道:“舒修文,你如洗心革面,这位束兄正是你的良伴,今后如果负他,我决不会饶你!”
    舒修文巧笑道:“什么时候,你怎么也学会了碎嘴了?”
    她一边说着,脚步巧巧的向前移动着,束子凯不由心中起疑,正要阻止,忽见玉鹰一声娇叱道:“你也躺下来吧!”
    她手中蓦然打出了一张彩帕,就像一片彩云似的,飞到了冷红溪面前,然后“波”
    的发出了一声轻炸,散开了一片五彩色的烟雾!
    束子凯见状大惊道:“你这是作什么?”
    “呼”一掌,直向当空击去,可是无需他多此一举,那张彩帕却早为更大的一阵风力吹上了半空,“叭”一声炸了一个粉碎!
    束子凯只怕冷红溪会加害玉鹰,心中大惊,猛地扑上前去,拦在了玉鹰身前。
    可是冷红溪并没有出手,他冷笑了一声,道:“方才我已说过了,这一次我原谅了你,如果下一次再犯在了我的手中,可就怪不得我手黑心辣了!”
    玉鹰呆了一呆,冷冷的道:“红灯盗,你只敢欺侮我,放着莫环却不敢对付,你又算是哪门子好汉?”
    冷红溪哈哈一笑道:“你以为那老贼跑得了么?你们快去吧!”
    说着两道剑眉蓦的一挑,现出了无限杀机,束子凯不由拉了玉鹰一下道:“我们走吧!”
    玉鹰对于冷红溪,虽说是还没有死心,可是对方就像是一尊石刻的神像似的,似有一种神圣的尊严,令人不敢侵犯!
    她无可奈何的随着束子凯步上了山道,冷红溪伫立在大石上望着他二人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对于玉鹰舒修文这个人,他感到很惋惜,他曾经目睹过她光辉的一面,可是现在却又看见了她堕落,甚至于步入毁灭的一面。
    冷红溪对她惋惜,想对她施以援手,可是她却硬把自己推向千里之外!
    冷红溪突然忍不住唤道:“束兄请回!”
    束子凯怔了一下,玉鹰赌气道:“不要理他,别过去!
    可是束子凯仍然转身走过来,他走到了冷红溪身边道:“冷大侠何事召唤?”
    冷红溪看着他,诚挚的道:“束兄,你是一个有为的人,千万不要为女色所迷惑……”
    束子凯面色一红,呐呐道:“我知……道!”
    冷红溪冷冷一笑道:“此女随那阴素裳,日子已久,焉能学得什么好来?她中恶太深,只怕本性难再复见,你要设法使她重见天日,这才是我辈应有的本色!”
    他语重意诚,束子凯当时点了点头道:“冷兄所言,在下永记心中!”
    红溪微微一笑,道:“此间事了,我仍会返回浣花溪上定居,今后你如有事,可至彼处找我,我定助你一臂之力。好,再见吧!”
    在冷红溪那双光芒四射的瞳子里,束子凯可以看出来一份真情,不由得甚为感动!
    这时舒修文却已显得不耐烦了,她独自转过身子,朝山下行去。
    束子凯忙追上去,玉鹰冷笑道:“你们说些什么?还瞒着我不成?”
    束子凯面色一红道:“没有什么!他只是告诉我定居浣花溪,让我们以后有事可以找他去!”
    舒修文闻言,心中一动,就把这句话记在了心中。
    他二人渐去渐远,只剩下了两个飘飘的影子。
    冷红溪望着二人的影子,不知心中是一种什么滋味!
    他似乎也有一点点羡慕的感觉,脑子里不知怎么,竟然浮起了那个叫雪雁舒又青姑娘的影子。
    他默默地想:“不知她如今又怎么样了?”
    这时山风呼呼,把他身上的那袭绸质单衣吹得猎猎的飘了起来,附近的松树梢儿,更发出了一片哨子似的声音来!
    这位不可一世的当今奇侠,这一刹那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之感。
    他仿佛是又回到了昔日困处岩穴的生活领域之内了。
    那些无限无尽的寂寞日子里,只有日月星辰,山风山雨为伴,在那阴沉隔绝的寒涧里,自己是如何的在打发着日子,一天……两天……
    后来,一只白鹤的出现,才为自己带来了希望,才使得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初次有了“生”的希望!
    因此,那个署名“雁”字的姑娘,该是唤起自己生机和信心的第一个人了。
    她也是得到自己真情的惟一的一个姑娘了。
    可是她竟然会在山崩罹难惨死,且尸骨无着。
    想到此,他禁不住双手用力的互捏着,发出了一阵格格的暴响之声。
    这是他生平所感到最愧恨的一件事,试想一想,那个女孩子是为了救他,才会遇上了这件事,怎能不令他愧恨!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眸子里一阵酸酸的感觉,竟然滚下了两行泪来!
    他是铁石心肠,从不曾因为一个女孩子而落过泪,这还是第一次!
    就在川峰上,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好像一切都麻木了,突然,他身后有人发出一声冷笑!
    冷红溪心中一动,慢慢转过身来。
    他看见身后数丈处,一棵老松之下,立着一个苍白消瘦的妇人!
    这妇人瘦得怕人,身着一袭黑衣,被山风吹得左右不停的飘动着。
    尤其是她那张尖削苍白的脸,看起来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这时候出现这么一个人,的确够奇怪的。
    冷红溪双眉一挑道:“你是谁?”
    说着右掌微微的抬了起来,那妇人见状,面色一紧,退后一步道:“不要动手,我不是你的对手!”
    冷红溪这时才发现她一只右手,竟齐腕折断,其上裹着白布,隐隐现出血迹,分明是新近为人所伤!
    这时那妇人,向着他森森的一笑,道:“请不要误会,红灯盗,你的大名我是久仰的,请坐下一谈如何?”
    冷红溪不由微微一惊,因为自己一向极为隐秘身份,眼前这妇人,怎会一见之下,就认出了自己?
    当时他略一迟疑,遂向妇人走了过去。
    他站在这妇人身前,沉声道:“你是谁?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妇人凄惨的笑了笑,道:“红灯盗冷红溪天下知名,我怎能不知?”
    冷红溪沉声道:“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妇人发出了一声惨笑,道:“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
    冷红溪微微怒道:“我怎会知道你是谁?你快说!”
    妇人桀桀笑道:“冷先生,你请坐,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同你商量一点事情,也可以说请你帮个忙……”
    说到此,微微顿了顿,又接着:“当然,这是有代价的!”
    冷红溪心中一动,当时不动声色,由这妇人的外貌上看起来,他想到了一个人,当下冷笑道:“你说吧!”
    妇人伸出那只枯瘦苍白的左手,在长发上理了一下,面上现出了一种沉郁的表情。
    她望着冷红溪苦笑道:“冷先生,方才你对舒修文的一切我都看见了,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你的武功高不可测,我一直不相信外间对你的传说,可是今天见了你之后,我才真正的相信,你的武功的确太高了!”
    说着她紧紧咬了一下牙齿,道:“以你的武功来说,那莫环绝不是你的对手!”
    冷红溪不由一震道:“你认识莫环?”
    妇人桀桀冷笑道:“何止是认识,我与他之间,已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说到这里,她那双深陷的眸子里,射出了一种狠毒的目光,接着黯然一笑道:“所以,你看,我们应该是同仇敌忾吧?”
    冷红溪鼻中哼了一声,道:“你莫非就是阴素裳?”
    妇人望着他点了点头,又有些忌讳的道:“不错,你大概对我有些误会,其实玉鹰舒修文是自己投入我门中的,并不是我硬要收留她……”
    冷红溪冷冷一笑道:“这一点我也不去管它,这是她自甘堕落,我只问,你我素无来往,你找我商量些什么?”
    阴素裳桀桀的一笑道:“冷先生,你不知道……”
    说着,她扬了一下那一只断手,道:“你莫非没有看见?”
    冷红溪不由吃了一惊,道:“啊!那只断手原来是你的?”
    他忽然想起了石洞内那一只断手,不禁甚是惊讶,阴素裳却咬紧了牙道:“不错,此仇我势在必报……”
    一双锐利的眸子,在冷红溪身上转了转,遂又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枚两相环是你的,可是也被莫环拿去了,另外他还偷走了我二十四张功图谱和去白牛堡的一张地图……”
    说到这里,声音发抖的续道:“这几件东西,落在了他的手中,你应该知道后果,如果你不及时加以防止,假以时日,就不堪设想了!”
    冷红溪笑了一声,道:“你和他并无二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你,亏你还有脸提起!”
    阴素裳叹了一声,脸红道:“话虽如此,你却不可不防!”
    轻叹了一声,又道:“如果你能把这些东西找回来,我情愿把两相环奉还,另外附上功谱十二张……”
    阴阴的一笑,又道:“这些东西,可是旁人梦想不到的!”
    冷红溪不由好笑,道:“我如果找到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自然会属于我,又何必要你来分给我?”
    阴素裳不由一怔道:“这个……”
    接着她桀桀一笑道:“红灯盗,你果然聪明,不过你忘了,这些图谱,世上看得懂的人,不过只有三个人而已……”
    她说着冷笑了笑,道:“我和风火道人昔日的关系,你大概知道,这些图谱除我之外,天下再也无人能解!”
    冷红溪心中微异,道:“你方才不是说,有三个人知道,怎么又说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阴素裳森森一笑,点了点头道:“你这句话说得不错,是有三个人知道,不过那是当初的事情,如今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因为那两个人,已经都不在了!”
    红溪故作吃惊道:“此话怎讲?”
    阴素裳那张瘦削的脸上,带出了一丝冷笑,她看着冷红溪道:“知道这些功图的人,一个是先夫本人,另外就是他所收的一个记名弟子和我,先夫既死,那弟子如今下落不明,因此我可以说,如今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个人!莫环虽得到了那些东西,依我看来,无异是废纸几张而已,不过……”
    冷红溪甚为好奇的听着、忽道:“风火道人原来还有一个记名弟子在世,这件事我倒是没有听人说过!”
    阴素裳微微呆了呆,似乎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她停了一会儿,才冷笑一声,道:
    “这件事除我以外,天下并无别人知道,此人即便是还在人世,也不会有人找得到!”
    冷红溪一笑道:“那也不一定,也许莫环就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这件事,而找到了那个人,你的价值也就失去了!”
    阴素裳不由面色一变,她猛地站了起来!
    冷红溪就见她那一张瘦脸上,像抽筋似的抽动了一下,益发显得瘦得可怕!
    这时候,她怪笑了一声,道:“红灯盗,你不要吓唬我,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冷红溪对这件事,不禁深深感到了蹊跷与好奇,当下沉下心来,问道:“为什么不能?”
    阴素裳冷笑了一声,道:“其实告诉你也无所谓,因为那个人是个瞎子,一个瞎子是没有能力去看东西的!”
    冷红溪骤闻此语,不由得心中一动,他忍不住面色大变了一下,道:“噢……这个人,你可知姓什么?”
    阴素裳望着他嘻嘻一笑道:“冷红溪,你莫非还要打这个人的主意不成么?我不妨告诉你说,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到此,她用手拍了自己胸口一下道:“现在放着眼前我这个人,你何不请教?我们两人合作是最恰当不过了,以你的武功,我的……”
    冷红溪一笑道:“这件事对我有利,我愿意与你合作!”
    阴素裳闻言不由大喜,却又拧着双眉,道:“你说的是真的?”
    冷红溪朗笑了一声,道:“只是我要知道风火道人那名弟子的名字,你可愿说出来?”
    阴素裳怔了一下道:“你何必要问?”
    红溪冷笑了一声,道:“这人我必须要注意找寻,以免日后为莫环所得!”
    阴素裳摇头道:“我方才已说过了,这人即使为莫环寻到,也无济于事,因为他是一个瞎子!”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你如此一说,我倒明白了,这个人可是姓简?”
    阴素裳不由全身动了一下道:“你……咦!你怎么知道?”
    冷红溪朗笑了一声,笑声之中,有一些凄凉,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那个简秋竟是风火道人的记名弟子,难怪他武功那样高奥,原来简秋的双目,竟是为这个女人——阴素裳所害!
    他顿时明白了这一切,禁不住全身一阵热血沸腾。
    顿时,他发出了一声狂笑!
    阴素裳陡然后退了一步,冷红溪笑声一敛道:“这个人名叫简秋可是?”
    阴素裳呆道:“你见着他了?”
    冷红溪点了点头,冷笑道:“阴素裳,这件事你可以放心了,那简秋确实已双目失明,无异是一个废人,他与我还有一些渊源呢!”
    阴素裳打了一个冷战,她极力的注意着冷红溪的脸,想从对方的面色上,察出一些端倪来。
    然后,她试探着道:“你们原来认识……他现在住在何处?莫非仍在秦岭?”
    冷红溪心中一动,才想到,那简氏兄妹移居浣花溪,定然是一件隐秘事情,不欲为这妇人所知,自己如一时口无遮拦说了出来,岂非不妙?
    想到此就点了点头道:“我是在秦岭遇见他的,不过此刻是否还在,就不得而知了!”
    阴素裳紧张地道:“他当时可曾与你说了些什么?”
    冷红溪摇头道:“此人禀性固执,难与人处,我与他虽有一面之缘,却无深交!”
    阴素裳这才算放下了一颗心,当时点了点头道:“这个人一身本事,已得先夫真传,武功在我之上,只怕和你差不了多少吧!”
    冷红溪一笑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了,你口口声声说先夫先夫,莫非那风火道人已经死了不成?”
    阴素裳面色又不禁红了一下,现在她才真正的发觉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个极为精明的人,他几乎什么事都知道,当下不由存下了戒心!
    她转了一下眸子,露出了森森白牙道:“这还用说,十年前大春岭之劫,人人都知道,先夫风火道人,遭了六九天劫!”
    冷红溪摇了摇头道:“我的见闻太浅陋了,这件事我还不知道!”
    忽然,他对阴素裳冷笑道:“有一位朋友在侧偷听,何不请出来一谈?”
    阴素裳不由一怔,正要出言,冷红溪倏地转过身子,朗声笑道:“朋友,你这又何苦?”
    说到此,右手蓦地向外一抖,侧掌如刃,一掌劈出去,只听附近那棵大树上,发出了“喀喳”一声暴震!
    整个的一大截树干,连着大片的枝叶,蓦然间飞坠了下来,发出了一声大响!
    就在这声大响之中,一条人影,如同飞隼似的,自那截树干的枝叶内,腾身而起!
    他身形极快,直向一边的树丛中逸去!
    可是冷红溪显然已是愤怒极了,他知道,这人必是阴索裳一伙,自己如果就这么任他逃走,面子上也太不好看了。
    当下狂笑了一声,道:“相好的,请暂留尊步!”
    话声一落,就见他上身向前微微一躬,有如一支脱弦利矢,“嗖”一声,已射了出去!
    他这种起势,看来又比先前那条人影快得多了!
    就在树梢的摇动上下之间,两个人已成了首尾相接之势!
    冷红溪已到了这人身后,他看见了,前面之人,是一个衣着华丽,腰肢窄细的男人!
    冷红溪十指指尖向上一挑,掌心向外一吐,双掌掌心所发出的内力,犹如是一道铁墙一般,直向前面这人背上撞去!
    这人身子向前霍地一倒,足下一拧,又向一边的草丛中遁去!
    冷红溪这时更看清了,这人是一个油头粉面,有些女相的人物,心中顿时生出无限恶感!
    他没有想到,这个妖里妖气的人物,居然还有些功夫、心中微微一动!
    就见这人,身子在草丛中一个滚翻,在他身子转动之间,竟然打出了一团纷绢。
    冷红溪鼻中闻到了一阵香风,当下忙屏息,同时右手平空一挥,已把那飞来的粉绢,击上了半天!
    这不男不女的人,忽然细声叱道:“好小子!”
    只见他双手一拍,冷红溪仿佛觉得身前一震,他知道这些淫功媚术,绝不能对自己构成威胁,可是却也讨厌得很!
    他生平最恨人练习如此功夫,此时见状,倏地双眉一竖,厉叱了声道:“朋友,你纳命来吧!”
    口中说着,再次的向外击出了双掌,双掌一前一后,有如是两只钢锤似的先后击了出去!
    他这种掌力甫一击出去,就见那人发出了一声闷哼,猛然推出了右掌,来迎接冷红溪击来的左掌,身子很厉害的摇了一下,退后了一大步!
    这时冷红溪右掌掌力又到,这人竭尽全力的又推出了一掌,可是两股掌力对击之下,胜负立分!
    红溪所发出的掌力,足足把这人击出了八九步以外,就见他面色一黄,嗵一声坐到地上!
    冷红溪一声朗笑,衣襟飘扬中,已到了这人身边!
    他一声冷笑道:“足下请速速报名,冷红溪掌下不死无名之辈!”
    这人一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只道了一声:“你……”霍地仰身就倒!
    一旁的阴素裳见状大惊,猛地窜了过来,她悲切的道:“文君……”
    说着弯下身子,一只手把这人扶起来,却见心上人这时面如金纸,嘴唇发乌,禁不住一阵心酸,淌下了两行泪水,猛地银牙一咬,转过身来!
    冷红溪就在她身边,阴素裳道:“你好狠的心!”
    冷红溪冷冷一笑道:“这是他咎由自取,又怪得谁来!”
    阴素裳似乎极力在忍受着内心的痛楚,她紧紧咬着牙齿道:“这人并非是无名这辈,他乃是百峦山的春心公子戚文君,他师兄桃三郎,谅你也有个耳闻,这件事如果桃三郎知道了,是绝不会与你甘休的!”
    说话间,那戚文君又吐了一口鲜血,全身一阵抽动,阴素裳不由双眉一皱道:“你莫非见死不救么?”
    冷红溪对于这位“春心公子”,倒知道得不多,可是他师兄桃三郎,却是久仰得很,深知此人乃是魔教中一个厉害的主儿!
    可是对于这件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这时见那戚文君伤势如此,心中也有些后悔,虽说此人平素为恶多端,死有余辜,究竟和自己并无深仇大恨,当下冷冷一笑,道:“你既然如此说,我倒要留他的活口了!”
    说着右手缓缓探出,搭在戚文君前胸之上,戚文君在他手掌方一触胸的霎时之间,蓦地睁开了眸子,抖声道:“你……你还要下……毒手?”
    冷红溪鼻中哼了一声,道:“论你平日所作所为,本该让你即刻就死,只是听说你有个师兄桃三郎,此人我倒想要见一见,如你死了,连一个传口讯的人都没有,岂不要落空了?”
    戚文君闭上眸子,喘息道:“我师兄必定会找你算账!”
    冷红溪一笑道:“这样我就安心了!”
    说罢,两只手虚空的在戚文君身上揉按了一下,退后一步道:“你现在已可行动了!”
    阴素裳不由甚为惊异地望着他,道:“这么快?”
    却见那戚文君,由地上一翻而起,举手照着冷红溪面上就打,可是手掌方举起一半,忽然抽手退身,脸上现出一种痛苦之色。
    冷红溪微微一笑道:“我方才忘了说了,你的气海已开,精气炁力,已为我的乾元真力震散,短时间再想为恶,甚至于练功夫,只怕是不能够了!”
    戚文君闻言,暗提了一下真气,只觉得丹田一阵发酸,差一点站立不住,这才知道对方所言并非虚假,不禁面色大变。
    冷红溪一笑道:“去找你师兄去吧!”
    戚文君自知比起对方来,自己武功差得太远了。如不见好而退,这条命也怕保不住了,当下含恨一言不发,转身自去!
    阴素裳追过去,二人低语了几句,春心公子就独自走了,阴素裳虽是一肚子的气恨,可是她好不容易骗得冷红溪入彀,自不会就此放过。
    她冷冷一笑道:“这也是他自己找的,算了,你大可放心,他是不会去告诉桃三郎的!”
    冷红溪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阴素裳顿了顿,接下去道:“我方才跟你商量的那件事,你意如何?“冷红溪既知道阴素裳就是伤害简秋双目之人,更知道她素性为人淫恶,如此恶人,早就该一掌打死,其所以虚与委蛇,无非是想由她口中,探知一些有关“两相环”的情形,以及仇人莫环的下落。
    有了这种想法,他才耐下心来,这时他点了点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简秋双目失明,是无能为力的!只是此子不除,今后对你终是不利。”
    阴素裳一惊,道:“怎会对我不利?”
    冷红溪哈哈一笑,道:“因为简秋双目是你所害!”
    阴素裳不由面色一变,蓦地后退了一步,接着怪笑了一声道:“冷红溪,你真会开玩笑……”
    红溪目光逼视着她,道:“一点也不是开玩笑,因为他也知道那两相环以及功图上的许多秘密,所以你才会起了凶心……”
    阴素裳面色大变道:“是谁告诉你的?”
    她一面说着,一只独手,缓缓探入衣内,冷红溪笑了一声,道:“还要人家来告诉我么?这一点我是不会猜错的。阴素裳,你的心太毒了,所以现在,你才会断了这只手,这是天意……”
    阴素裳全身抖动了一下,独手又缓缓的抽了出来。
    她虽是已摸到了独门暗器“红云散花毒针”,可是却没有勇气发出,因为像冷红溪这种大敌,如果一击不中,后果就不堪设想。
    所以她考虑再三,终于又放了回去,面上不自然的笑了一笑,道:“你果然聪明,不错,那简秋双目是为我散花毒针所伤,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仗着先夫风火道人对他的宠爱,他眼睛里哪有我这个师娘?”
    冷红溪鼻中哼了一声,道:“只怕简秋不会放过你的!”
    阴素裳不由呆了一呆,桀桀笑道:“我如今虽然只有一条膀臂,却也不会怕他这个瞎子,你可以想到!”
    说到此,冷红溪忽然面色微变,只见她凝声屏息的听了听,树林内传出了一片哗哗被风所吹动的声音。
    阴素裳自断臂后,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她之所以冒险来与冷红溪交谈,实在是想借他的武力,来防范本身的安全。
    她并且断定,那莫环必定就在附近,这时见状自是吃惊,不由害怕地问道:“听到了什么?”
    冷红溪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也许是我听错了!”
    话方说完,又听得一片乌鸦噪鸣之声,就在左面的树林上空,飞起了大群的乌鸦。
    冷红溪侧首看了一下,遂腾身而起。
    在他的判断里,这些乌鸦绝非偶然升空,必定是有人行走林间,那么在这荒岭绝壁之间,又会是谁呢?
    冷红溪展开了身法,直向那丛树林飞扑而去。
    就在他离开现场的霎时之间,一条人影,徒然自相反的方向飘身而出。
    这人身着一袭宽大的黑衣,动作极快。
    他所落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阴素裳身前不远处,就像是一只突从天降的大苍鹰似的。
    阴素裳似乎尚无所觉,这人一声冷笑道:“阴素裳,你还没有死!”
    阴素裳猛抬头,不由霍然变色,道:“莫……环!”
    不假思索,右掌一晃,直向莫环面上用力劈去。
    莫环嘿嘿一笑,蓦地身子一转,阴素裳的这一掌,竟擦面而过,扑了一个空!
    她不由吃了一惊,对这个老魔头,她是深具戒心的,当下连忙抽手退身。
    可是莫环的用心,显然是不想再让她逃开掌下了,阴素裳抽手未及一半,就见眼前这个怪老人掌势一翻,己搭在了她的左腕之上。
    阴素裳吓得怪叫了一声,大声嚷道:“冷红溪!快……”
    “来”字尚未出口,只觉得两腮一阵发麻,已说不出后来了。
    可是她内心仍然是明白的,就觉得整个的身子,此刻为莫环高高的举了起来,同时莫环身形纵起,直向一处峭壁下飞驰而去!
    阴素裳本有一身能耐,可是此刻在莫环的挟持之下,竟是一筹也施展不出。
    眼看着莫环扑上了一片峭壁,在有似刀削的峰壁之上,莫环就像是一条蛇似的,攀升了上去!
    阴素裳眼见他这种举动,吓了个魂飞魄散!
    莫环的这种做法,简直是太大胆了,他两只手高托着阴素裳,仅仅用腹部及膝盖用力,在刀削似的峭壁上游行着,真像是一条蛇!
    阴素裳反倒是不敢再挣扎了,她吓得呆了。
    这时,她耳边听到了莫环冷笑的声音,道:“你要是想死就乱动!”
    阴素裳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一片峭壁足有百丈高下,在上升一半时,莫环忽然停止不动了。
    他微微喘息了一阵,阴素裳就觉得他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着,心中正奇怪,莫环已轻声道:“不许动!那厮来了。”
    说着他分出一只手,向壁上摸索着,他摸着一堆乱草,就把身子慢慢的移了过去。
    阴素裳不禁全身麻木了。
    这种情形之下,只要二人之中有一人不小心,就有坠落山涧之险!
    阴素裳想开口阻止他,可是两腮酸麻,张口无声,惊魂间,果然耳中听到了一阵衣袂激风之声。
    就在这绝岭峭壁间,出现了一条起落如飞的人影。
    这条身影,就像是一只飞跃在岭壁间的猿猱似的,一刹那已来到了眼前。
    阴素裳细看了一眼,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一双眼睛了,来人竟是冷红溪。
    皓月下,冷红溪那起落的身子,活像是一只大猴子,即使是一只猴子,也不能同他一较身手!
    在先前,阴素裳一直认为莫环的功力,已到了顶了,可是此刻一看冷红溪这种施展的方式,她才知道,冷红溪的这一身轻功,却又比莫环高得多了。
    他不像莫环那样全身伏在石壁之上,而是仅仅运用两手两足!
    那种飞越的情形,看来真令人“触目惊心”,那种动作,可以说是阴素裳生平从未见过的。
    他如此星丸跳掷似的,在峭壁间游行了一阵,顷刻如风而去,星月之下,成了一个黑点,转瞬无踪。
    阴素裳想出声招呼他,苦在有口难言。
    又过了一会儿,莫环鼻中才冷冷的哼了一声,自语道:“他大概走远了,我们也该走了!”
    说着他身形扭动着,慢慢向峭壁尖峰之上游行而去,不一会,已到了峰顶,这时夜风呼呼,吹得阴素裳遍体生寒,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月,好似伸手可摘一般!
    阴素裳素性心狠手辣,可以说任何事情都不曾令她害怕过,可是此刻身处在莫环身边,却令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瑟缩恐惧。
    她实在是猜不透,莫环如此对待她的原因。
    山风极大,就好像要把人吹下峰去似的!
    莫环把阴素裳慢慢放在了地上,口中发出森森的一声冷笑,道:“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说罢,那双凸出的眸子翻动了一下,同时他又伸手在阴素裳的下颚骨上摸了一下,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阴素裳将信将疑的开口道:“莫环……”
    果然话出有声,她不由猛地站起来,却觉出肩头上有一股极大的内力逼迫,使得她情不自禁的又坐了下来,她吃惊的道:“莫环,你莫非还想对我下毒手么?”
    她的语音发抖,自己也不知道,怎会对这个人如此的害怕,莫环闻言鼻中怪哼了一声,用狞厉的口吻沉声道:“如果你要想逃,可就怪不得我下毒手,那时只怕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阴素裳打了一个冷战,道:“我……我不逃……莫环,你把我带到此处,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环嘿嘿冷笑了几声,道:“这个你会不知道?何必假装糊涂!”
    阴素裳壮起胆子,冷笑道:“我装什么糊涂?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你也欺人太甚了!”
    莫环手摸长发,慢吞吞的道:“阴素裳,你这个坏女人,我早该打死你了!”
    阴素裳见他说话之时,牙关紧咬,不由心中益发战抖,忍不住道:“你……要怎样?”
    莫环冷森森的道:“冷红溪那小鬼,如今竟然还活在人世上,这一点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阴素裳,你方才对他所言,我全都听见了!”
    阴素裳抖声道:“我说了些什么……你听见了?”
    莫环一笑道:“难得这些话,竟由你口中说出,真是再好没有,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所以不杀你的理由了吧?”
    阴素裳冷哼道:“我一只手,已为你所断……你怎么还放不过我?我对你……并没有恶意,你想,我怎会同冷红溪混到一起?我不过是骗一骗他罢了!”
    莫环狞笑了笑,道:“这些我倒不管,我只问你,那两相环以及功图上的秘密你知道不?”
    说话之时,他那双凸出的眸子,连连翻动着,像是要把阴素裳生吞了下去。
    阴素裳闻言之下,不由大吃了一惊。
    现在她才明白了,莫环所以不杀自己的原因,竟是为了这个,当下不由心中动了动。
    她本想说不知道,可是只怕莫环一怒之下,自己可能就此丧生,因此一笑道:“原来是为了此事,自然我是知道的!”
    莫环点了点头道:“很好,我需要你领路去白牛堡!”
    阴素裳恨在心里,却装作不在乎的道:“现在就去么?”
    莫环摇了摇头道:“此事不慌,我还有点别的事……”
    说话时,他又眨了一下双目,阴素裳不知为何,总觉他那双眸子有欠灵活。
    她心中微微一动,忖道:“莫非他双目失明了?”
    可是这个念头,立刻就被她自己否定了,她实在不敢相信一个瞎子能如此自如地行走于峭壁绝峰之间。
    莫环这时冷冷一笑道:“如果你真能带我去白牛堡,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否则,我也决不会轻易的放过了你!”
    阴素裳此刻真是恨他入骨,可是也惧之入骨。
    她叹了一声道:“莫前辈,那白牛堡远得很,岂是容易去的么?”
    莫环眨动了一下眸子,错齿道:“白牛堡,我要过一些时候才去,现在我们必须先要找一个藏身的地方……”
    阴森森的一笑,自语道:“那个小杂种,必定还在附近!”
    阴素裳知道他所谓的“小杂种”,必定是指的冷红溪。当下冷冷一笑道:“老前辈,以你的武功和身份,怎会怕了一个小辈?如果传扬出去,岂不令人失笑?”
    莫环低声冷笑道,“你知道什么!”
    说着双手用力的揉拧着地面的石头,他似有满腔的愤怒无从发泄似的,石块在他的怒火之下,变得粉碎。
    阴素裳冷冷一笑,正要再开口去激他,忽为莫环一只大手搭在了脉门之上,不由一惊道:“你……你要怎么样?”
    莫环狞笑道:“我与那小杂种的事情,你不要多管,也不许多问,知道么?”
    阴素裳茫然的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如此怕他,只要一看他的脸,她就禁不住直打冷战。
    莫环又接道:“苦论起你对我的用心,真该一掌把你打死!可是……”
    说到此,那张橘皮似的脸上,炸开了大片笑纹。
    在阴素裳的感觉里,他的笑真比人家哭还难看。
    而他这神秘的一笑,也更令阴素裳吃了一惊,当下她勉强定下心来,若无其事的道:
    “你还不如打死我的好……”
    莫环缓缓探出一只手,向阴素裳面上摸去,阴素裳不由又打了一个冷战,她畏缩的向后退了些,可是仍然未能躲开这只手!
    莫环这只手,在她瘦削的脸上摸了摸,又转到了她的头发上,遂发出了一声狂笑。
    阴素裳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有此动作。
    她脸色变得苍白的道:“你……”
    莫环咧开了大嘴,喃喃的道:“你不要怕,老女人,你应该知道,像我这种人,是不会对女人感兴趣的,可是我老了,而且孤独……”
    说到这里,桀桀的怪笑了几声。
    阴素裳为之毛发耸然地愣了一下,道:“你想怎么样?”
    莫环桀桀一笑道:“现在我找到你了!”
    阴素裳狞笑道,“我不过是一个残废的丑女人,你怎么会看上了我?再说,我这只手,是你打断的,你想我会顺从你么?”
    莫环怪笑了一声道:“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也是一个残废!”
    阴素裳奇怪的眨了一下眸子,道:“你是一个残废?”
    莫环面上立时现出了一片凄凉,可是这种凄凉却立时为愤怒取而代之,他森森的一笑,道:“你莫非看不出来,我双目已瞎?”
    阴素裳口中“噢”了一声,禁不住一阵狂喜,莫环似乎洞悉她的一切,他冷笑道:
    “你先不要高兴。”
    阴素裳仔细的观察着他的双瞳,心中闪过了逃走的念头,可是莫环这时却接下去道:
    “你不要以为我双目已瞎,就可以逃走,或是暗中害我,如果你这样做,就太不聪明了!”
    这几句话,立时生了效果,又使阴素裳僵住了。
    她喃喃的道:“可是我看不出你是一个瞎子呀,而且你的动作不是同好人一样么?”
    莫环桀桀的笑了笑,道:“你说得不错,我双目虽瞎,可是你的一举一动,我仍了若指掌!”
    说到此,他陡然探出手来。
    只见他二指一捻,“哧”地打出了一粒碎石,这粒小石子,就像一枚箭似的破空而起。
    只听当空“咭”一声,落下了一团黑影。
    阴素裳注目看时,原来是一只大蝙蝠,显然已为莫环石块所击中,死于当地。她不由“噢”了一声,为之呆住了。
    莫环桀桀一笑,道:“所以,你应该死心了!”
    阴素裳又惊又恨,大失所望,她冷冷一笑道:“尽管如此,你总是一个瞎子,一个失去双目的人,总不能同好人相比的!”
    莫环哈哈笑道:“你这话说得不错,所以你必须留在我的身边!”
    阴素裳怒声道:“我又不是大夫,你……”
    莫环森森的一笑,道:“你莫非不知道,我这双瞳子,是为你隐放在箱内的五云散花毒针所伤么?”
    阴素裳这才想起,不由吃了一惊,她喃喃道:“这毒针,乃是风火道人生前所设计的,也是他放在箱内的,不关我什么事!”
    莫环鼻中哼了一声道:“你曾经是他的小妾,总应该知道一些解救之法!”
    阴素裳摇了摇头道:“除了他本人以外,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解治此针之毒!”
    莫环鼻中哼了一声,道:“我要你为我治愈双目,是有交换条件的!”
    阴素裳摇头道:“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莫环哈哈一笑道:“这么说,你是不愿交换了?即使是用你的手……”
    阴素裳怔了一下,道:“我的手怎么样?”
    莫环怪笑了一声,忽然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长形的油包,空气中立即散发出一片血腥味道。
    阴素裳蓦地神色一变,道:“这是什么?”
    莫环慢慢打开了那个纸包儿,包在其中的,赫然竞是一只断手。
    阴素裳再也忍不住,猛的扬手,直向着这只断腕之上抓去!
    可是莫环显然早已留心到她这一着了,阴素裳左手抓出,竟是抓了一个空,待要抽手时,已为莫环一只大手压在了她手背之上。
    由莫环手上传下的巨大力量,几乎都要把她手面压碎了,莫环怪笑了一声道:“正如你所说,一只手是不能与两只手相比的!”
    阴素裳不由悲愤的道:“你还我的手……你这个杀人魔王!”
    莫环得意的一笑,道:“你弄瞎我的眼,我砍下你的手,两个人谁也不要恨谁,阴素裳,只要你肯与我合作,我是有办法把你这只断手接好的,如何?”
    阴素裳不由怔了一下,道:“你说的是真的?”
    莫环桀桀一笑道:“我有一友,素有神医之称,所炼‘化血神丹’,专治各种骨折血伤,像你这种情形,在他手中,是算不了一回事的!”
    阴素裳不由心中大喜,她顿时忘了所处的立场,道:“老前辈……求求你,为我接上这一只手吧!”
    莫环一笑道:“天下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
    说着他慢慢地用油纸又把那只断手包起来放入怀内,然后冷冷的道:“我方才已说过了,只要你肯与我合作,为我先把这双眼睛医好,我定不失言,为你接上断手,这是一件很合理的交换,对不对?”
    阴素裳呆了一呆,事实上也是真的,像他双目所中的毒伤,也只有风火道人本人能够医治!
    莫环双目中所中的毒针,和昔年简秋所中,完全是一样的!
    这种毒针的解药,只有自己丈夫风火道人本人才有,而且有一个更大的稳秘,风火道人吴天化并没有死,可是自己却不能说出来。
    一旦这个秘密揭穿了,江湖上必将惹起巨大的风波,后果不堪设想,因为风火道人吴天化生前仇人极多,而那更具有传奇性的“白牛堡”,显然只有云天禅师和风火道人二人知道!
    如果人们得悉吴天化没有死,“白牛堡”又将成为江湖上角逐的热门,那么自己势将一切都要落空了。
    最重要的是,吴天化本人曾对阴素裳告诫过,不可泄露出他尚在人世上的秘密,否则将对她不利!
    阴素裳偷窃了吴天化的坐图,以及功谱地图等,隐居在青城山,这件事,没有一个人知道,一旦要是传扬出去,风火道人吴大化首先就放她不过。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她虽然得到两相环、地图等东西,而却迟迟不敢到白牛堡去!
    这件事情,真是说来话长,想起来头痛,阴素裳乍一想来,更不禁连出冷汗不已。
    她叹了一声,垂首道:“莫环,如果你能把这只手为我接好,我愿意终生侍奉……
    可是你要我医治你的双眼,恕我没有这个力量,对不起!”
    莫环桀桀一笑道:“这事情不要紧,慢慢的商量!”
    他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一下懒腰道:“反正我是不怕你能逃走的!”
    阴素裳猛然腾身纵到了一边,莫环一怔,笑道:“怎么,你想跑么?哈哈!”
    阴素裳这时内心很是激动,她认为,只要逃下这座峰去,自己也就自由了。
    可是当她面向峰下一打量,禁不住后退了几步,一颗心算是凉到了家!
    冷月如霜,月光照射下,她所看见的是陡峻如同刀削似的峰壁,别说是一个人,即使是狮虎只怕也难以攀越,除非是具有像莫环这种功夫的人,才敢上下,一般人是看一下也会寒心的!
    阴素裳吓得又退了回来,这一霎时,她真想哭,又想跳下去死了算了。
    可是,这只是刹那间的念头,事实上像她这样的女人,才不会贸然的就舍去一条命。
    莫环这时发出了一阵怪笑,道:“怎么,你还想跑么?”
    阴素裳恨透了他了,可是她这个人,是能把极度的忿恨隐忍在内心,而始终不让对方知道的。
    就在这一刹那,她暗暗的发下了咒,自己要忍下这一时之恨,为了要报复这个人。
    这时候,她似乎看见了莫环那种口流鲜血,伏地待死的样子……
    想到此,她心中似乎平和了一些。
    当时,微微一笑道:“你误会了,我只是看一下有人没有,在我的手没有接好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莫环点头冷笑道:“在你断手接好之后,你一样的离不开我。”
    阴素裳打了一个冷战,莫环舞动了一下那只瘦手,冷森森地道:“阴素裳,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是一条线上拴两个炸蜢,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你呀,就别再胡乱打主意了吧!”
    阴素裳见他说话之时,似乎背向着自己,不禁一时杀心大动!
    猛然,她升起了一腔怒火,身子向前一欺,举掌向莫环背上推去。
    双掌堪堪已快接触到了莫环背上的刹那之间,这位不可捉摸的怪老人,却忽然转过身来。
    阴素裳陡然收手,脸上装出笑容道:“我们走……走吧!”
    莫环冷森森的一笑道:“你还是一切顺从我的好,不要打歪主意,因为你所想的,我早已想过,你所做的,我也早都做过,你在我面前是耍不开的!”
    说着他右手一分,阴素裳竟是没有躲开,已为他抱了起来,她害怕道:“我们上哪里去?”
    莫环一笑道:“青城天下秀,确是个好地方,这地方我真舍不得离开,我现在带你去个好地方玩玩!”
    说着他身子笔也似的直,直向着对面扑去!
    阴素裳惊疑之间,莫环已带着她,扑上了另一座石峰,接着他身形又起落如飞,一路疾驰。
    差不多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来到了另一座奇峰前,眼前是一片崩坍乱石,荒草高与人齐,月影稀薄的照过来,冷森森的煞是怕人。
    阴素裳不知莫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中十分紧张。
    就见莫环立住脚,不时的左顾右盼着。
    他这种情形,引起了阴素裳的好奇,她奇怪他是一个瞎子,如何能分辨眼前形势。
    当她细心的留意时,才发现莫环是在运用他的嗅觉和听觉,他鼻翅耳轮,都在微微的掀动着!
    良久之后,他才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地方,现在我们上去!”
    说着又要来抱阴素裳,可是阴素裳却闪开道:“我自己会走!”
    莫环右手一翻,掌心发出了一股劲力,阴素裳只觉得头上黑影一闪,身子已被对方提在了手中。
    她不由叹息了一声,伤心泪下。
    她知道自己落在了这个怪物的手中,再想脱身,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一切也只好暂时认了吧!
    莫环挟持着阴素裳一路跃纵,向另一个极高极陡的石峰上攀登而去!
    如此上行了很久,莫环才喘息着停了下来,她问阴素裳道:“你看见一块大石头没有?”
    阴素裳没好气的道:“这附近全是石头!”
    莫环冷冷笑道:“我说的是一块黑色的石头!”
    他说着,右手已摸到一块石头之上,阴素裳心中好奇的看去,果然他手摸处,是一块黑色的大石。
    这时莫环已狞笑了一声道:“是了!”
    言罢,右手微微着力,用力的向那块巨石之上推去,一推之下,传出了一片喀喀之声。
    巨石背后,现出了一个尺许大小的石洞。
    莫环一笑道:“来,你先进去!”
    事已至此,阴素裳也只有认命了,她眼前只有顺服之一途,报仇只有期待于来日了。
    当时,只好伏身钻入洞内,那是一个仅可容一个人爬行的长形地洞,阴素裳入内之后不久,莫环也揉身而入。
    他而且反过手来,把那大块石头,又恢复原状。
    凭着过去长久的穴居经验,莫环已可以说是一个地道专家!
    这地方是经过他一番深思熟虑选择的!
    阴素裳加快了动作,向里爬去,她以为这地道必是通往一处山谷,能够早一会儿出去,或许有机会逃生。
    这一点,她显然又错了。
    当她爬到地道的另一头时,只觉得前面风力极大,吹得人承受不住。
    这时莫环在她身后催促道:“放心出去,不要紧!”
    阴素裳试着探头出去,却见眼前浑黑一片,等到视觉恢复正常之后,才看清了原来自己已来到另一座更高更陡的峰壁之上。
    眼前是一片广大的草原,奇石巨树,遍地皆是。
    阴素裳不由大讶,她来到青城已有很多年了,青城山一草一木,可说了如指掌,然而眼前这个地方,她竟然还是第一次看到!
    她爬出洞外,深深吸了一口气,莫环也由地道内蛇也似的窜了出来。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怪笑道:“这里是一个新世界,是我们的新天地!”
    说到此,他又发出更大的狂笑之声,似乎是得意极了,接着他运用双臂,推动了一块小山似的巨石,堵住了身后洞口!
    阴素裳一旁看得触目惊心不已,这一块巨石,已把她和外面的世界隔离了。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呢?莫环又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举报

第十三章风火道人
    阴素裳这一刹那,真是欲哭无泪,想不到那老魔头,竟然会把自己带领到如此一个地方。
    她四面打量了一下,只见岭陌起伏,巨树参天,四下峰高如云,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风,除非是有很特别的秘道出入,任何人别想能自由来去!
    她冷冷的笑了一声,望着莫环道:“你把我带来此处,是何居心?”
    莫环森森的一笑道:“阴素裳,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何必还要我多说,总之,你随我在此,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阴素裳叹了一声,道:“我既然落在了你的手中,自是逃走无望,不过,你应该知道,那冷红溪也不会放过你的!”
    莫环怪笑了一声,道:“不错,他是一定不会放过我,可是我也不会饶他,我们还有一笔账要算!”
    阴素裳真恨不能当时一刀杀了他,可是这个老怪物的一身本事,方才她已经领教过了,确实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如果下手一个不慎,可就难免杀身之祸了。
    想到了这里,她就禁不住又心虚了。
    可是这一口气,如果要是忍下去,真能把肺都气炸,当时冷笑了一声,道:“莫环,你现在是一个瞎子,那冷红溪一身功夫,你应该知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莫环怪笑了一声,道:“他曾是我掌底游魂,我不过有意让他多活一些时候罢了!”
    阴素裳忍不住“哧”了一声,正要说话,这时莫环忽然身形一侧,如一阵风似的,已到了她的身边,阴素裳大吃了一惊道:“你要怎么样?”
    她实在忍无可忍,当时一掌直劈了过去。
    莫环一声怪笑道:“丑女人,你还差得远呢!”
    只见他的双肩蓦地往下一沉,右手向上一掠,已搭在了阴素裳的手腕之上。
    阴素裳向后用力一拉,可是莫环那只巨手,五指就像是五把钢钩,只向内一紧,阴素裳疼得“啊哟”了一声,道:“轻一点……你快放手!”
    莫环怪笑了一声道:“凭你这两手三脚猫,还差得远!阴素裳……我要把你另一只手也弄断,那样你就老实了!”
    说着五指一紧,阴素裳几乎都要痛得昏了过去!
    她生恐莫环真会下毒手,吓得惨叫了一声,道:“莫环……请你住手……有话好商量!”
    莫环又阴阴的怪笑了一声,道:“你这女人,真是死有余辜!”
    阴素裳战抖着道:“只要你手下留情,我愿意终身服侍你,我已经断了一只手,不能再失去另一只了!”她说时,已是热泪滂沱而下。
    她一生为恶,只因早年仗着风火道人的宠爱,任性已惯,后来自立门户,更是荒淫无度,人皆可夫,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说罢,更忍不住跪了下来,现出一副可怜的形象,连连向莫环叩头不已!
    莫环虽是看不见,可是却能体会出她的动作,突然桀桀的怪笑了起来。
    其实,他又哪里真想这么做,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罢了。
    当时五指微松,得意地笑道:“阴素裳,我饶了你就是!”
    阴素裳停住了叩头,呐呐的道:“那么……你到底要我做些什么呢?”
    莫环哈哈笑道:“你不要看我莫环是个瞎子,老实说,像你这份尊容,我还真看不上眼,不过眼前也只得凑合凑合!”
    他那一双眸子,虽是瞎子,可是看起来,依然是锐利有神,这时连续的眨动着,阴森森的道:“你要是以为我是个瞎子,好欺侮,那你可就大大的错了!”
    阴素裳冷笑道:“我怎会欺侮你?我这条命还操在你手里呢!”
    莫环哈哈一笑道:“对了,你这回大概想明白了,阴素裳,我这个人是恩怨分得很清的人,你只要好好的对我,我一定不会错待了你,等我杀了那个小狗以后……”
    说到此,他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只听得一阵牙齿声响,仿佛满嘴的牙都要被他咬碎了!
    阴素裳不免于惊怕之中,生出了些好奇之心。
    当时她冷冷地问道:“那冷红溪究竟与你有何仇恨,你要如此恨他?”
    莫环怪目一翻道:“你不要多问!”
    说罢他把两只手,插入满头的乱发之间,像是沉湎于痛苦的思考之中。
    他喃喃的自语道:“真奇怪,他会没有死……他会没有死!”
    阴素裳试探着道:“听说,这个红灯盗是无师自通,学成了一身绝技,他学成一身本事,主要就是要找一个人报仇,这个人莫非就是你?”
    莫环森森冷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这件事你不要多问,我带你来这里,是要你陪着我、服侍我,你要像当年对风火道人一样的对我!”
    阴素裳一句话不说,低头频频冷笑。
    莫环站起了身子道:“来,我带你看看这个地方!”
    说着伸手就要去抱她的腰,阴素裳退后了一步道:“我自己会走,不要你抱!”
    莫环怔了一下,道:“也好,到了这里,我是不怕你再逃走的,现在你向前走,前面有一处山洞,你看见没有?”
    到了这时,阴素裳也只有认命了。
    她叹息了一声,向前就走,莫环在她身后紧紧跟着,不远处有一湾溪水。
    那溪水不知发源何处,但见水清如镜,明月倒影如绘!
    阴素裳想试一试莫环的警觉性,当下纵身过溪,可是当她越过溪水,转过身子的时候,出乎意料之外的,莫环竟是紧紧贴身而立!
    她不由面色一白,尚未发言,莫环已哈哈笑道:“你还要再试一次么?死了这条心吧,阴素裳!”
    阴素裳几乎呆住了,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莫环竟能有如此灵异的警觉性,他双目失明,更何况又是在黑夜里,竟能清楚的认清一切?是谁赋与他这种超人的力量?这真太令人想不通了!
    她现在对于逃走之心,暂时是打消了,当下又向前行了一程,莫环在身后道:“大概是到了!”
    阴素裳站住了脚步,道:“眼前只是一座山,并没有山洞!”
    莫环怪笑了一声,道:“你先闪开!”
    只见他双手平空一抓,只听“哗啦”一声大响,眼前山坡上,立时现出了一个长圆形的石门。
    莫环哈哈一笑道:“这地方虽不如你那住处那么设计周到,却也十分难得!”
    说着他右掌向下一沉,又听“轰”一声,石面一翻,现出了一个黑洞来。
    阴素裳眼前对这个老怪物,也只有百依百顺,当下慢慢向洞内行去,只觉扑鼻涌过来一阵阴冷潮湿之气,她皱了一下鼻子道:“这里怎能住人?”
    莫环狰狞的道:“此乃前辈真人‘明山子’的一座别府,我年轻时曾经来过,已经荒废了一个甲子,自然有些潮湿,不过,我日前已经打扫过了,你我都是内功有根底之人,还愁患上风湿不成?”
    人已率先进入洞内,阴素裳在洞外犹豫了一阵子,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时莫环已摸着黑,点亮了一盏灯。
    闪烁的灯光里,阴素裳才看清了室内的一切,这是一明一暗两间石室,比起自己原有的洞府差得太远了。
    看到此,不禁又激发了她满腔的愤慨。
    室内设有一张石床,几个石凳,一个打坐用的蒲团,别无余物。
    莫环这时一言不发,走到了蒲团之上,盘膝坐好,双目垂帘,竟自用起功来。
    阴素裳见他灯光之下那张瘦脸黄焦焦的,整个的颜面现出一片凹凸不平,看起来简直是丑到了极点,如果和春心公子戚文君比较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看到这里,她不禁又萌起了杀机。
    她暗自忖思着,这一笔血恨自己一定是要报复的,只是眼前却不行,还有自己这只断手,还要靠他才能接好,这也是自己必须屈就的原因之一。
    当时她走出洞外,在月光之下,各处走了一转,她的一颗心更凉透了。
    难怪莫环对她是那么放心,在走遍了各处地方之后,阴素裳才发现到,除了来时一途之外,竟是再没有一个地方与外界相连。
    四面那些陡峻的山峰,不要说一个人,只怕是一只飞鸟也不易飞渡。
    阴素裳一生傲性,倔强的脾气,使得她不曾服过一件事,对任何事从来没有失望伤心过!
    可是今夜,在她走遍了这地方之后,她的一颗心算是全凉了,禁不住伏在一块大山石之上呜咽的哭了起来。
    忽然,她感觉到一股极特殊的风力,吹到了自己身上。
    那是一股令人毛发耸然的气流,仿佛是一个人,用口吹出来的一样,只是人口中吹出的气,怎会如此寒冷?
    阴素裳猛然停住了哭声,吃了一惊。
    当她注意去领会的时候,好像又失去了这种感觉。
    她仍然伏在山石之上,没有抬头。
    这时候,第二次她又感到了一阵冷风袭了过来,事非偶然,她这才猛然跳了起来。
    月光下,她发现一个修长的影子,正站在自己眼前,仿佛像画上的白无常也似。
    阴素裳泪眼望过去,只当是莫环,不由怔了一下,冷笑道:“莫非我一个人清静一下也不行么?”
    她说完这句话,那个人阴森森地笑了一下,露出了两排白森森闪闪发光的牙齿!
    阴素裳忽然发现,这个人不是莫环,莫环绝没有此人这种风度,也没有这人这么高的身材!
    她吓得全身战抖了一下,道:“你是……谁?”
    这人向前徐徐走了两步,他身上穿着一袭全白的绸质衣衫,被风吹得高高扬起,露出了他一双细长的瘦腿和同色的一双白鞋!
    他再次的苦苦一笑,面颊上炸开了两道很深很深的纹!
    月光之下,无法看出他是一个什么长相。
    他很高,瘦得皮包骨头,一双眸子深陷,显得无比的忧郁、愁苦。
    还有他向前步行的时候,几乎看不出他是在用脚走,而是整个一条直线的向前移动。
    阴素裳只觉得头皮一阵子发炸,这个人面相虽是不丑,但清癯得令人害怕!他就像是一个幽灵似的出现在人面前!
    阴素裳惊骇中,那只仅存的右掌,猛地举起,劈出了一股掌风。
    风力过处,显然击中了。
    可是这个人,那瘦长的身子,竟像是一根面条似的,被拉弯了。
    他深深的拱着背,轻轻的飘了起来。
    阴素裳刚劲的掌力,就如此地被消解了一个无影无形,然后这个人又落了下来。
    他那瘦削的脸上,又一次带出了一个惨然冷笑。
    阴素裳吓得转身就跑。
    可是,她身子刚刚纵起,就接触到如棉似的一双手掌!
    这一双手掌,轻轻地把她一推,她飘飘然地又回到了原处!
    就在她甫一接触到此人一双肉掌的时候,一个难忘的意念,电也似的在她脑子里闪了一下。
    她忽然记起了这个人,禁不住吓得怪叫了一声,身子一软,一跤坐了下来。
    这个人至此,才冷冷的道:“七妇,你还认得我?”
    阴素裳揉揉朦胧的眸子,她整个的精神几乎全都崩溃了。
    她瘫软得像一条蛇,全身战抖着,道:“你是……风火道……人?你……”
    白衣人点了点头,一笑道:“你居然还认得我,真正的难得!”
    阴素裳忍不住眼泪簌簌的淌了下来,眼前这个白衣白冠瘦长的人,正是自己昔年的丈夫——风火道人。
    只是此时的他,和以前已是大大的不同了。
    这个人在容颜上来说,与以前变得太多了,他那张瘦削的脸,就像是贴在木头上的一张白纸。
    如果不是他说话的声音和他那柔软的一双手,阴素裳是再也无法回忆得出。
    阴素裳对这人的恐惧,是无法形容的!
    她全身抖成了一团,脸上已完全失去了血色。
    她说话的声间,已因为牙齿的打战,而走了腔调,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尽全力在这个人面前有所表现的话,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果然风火道人这时带出了一个深沉的苦笑,徐徐的说道:“七妇,你违背了我们分别时的诺言,你可知道?”
    阴素裳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东西似的,她嚅嚅的道:“我……知道,求你开恩!”
    接着她再次的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的道:“你放过了我吧……我错了,我该死……
    神君……”
    “神君……请你念在昔日我们的感情……你饶了我吧!”她说时呜咽不绝,泪如雨下。
    风火道人面颊冷得像一片寒泉,丝毫不为她的哭声所动,他接着说下去道:“你不该关我在白牛堡……七妇,你的心太狠了!”
    阴素裳已成了一个泪人儿,她一边叩头一边道:“我不是人……我错了,神君……
    神君……谁想到你居然真的还活着……你……”
    道人阴森森的一笑,道:“你以为白牛堡的焚身烈火和彻骨寒风,就能把我毁了?
    你想错了!”
    阴素裳又叩了一个头泣道:“我真正是错了!”
    道人接下去道:“这几十年,你害我吃了这么大的苦,可是却不能把我害死,现在我还是找到了你!”
    阴素裳面色如土,她不再叩头了,她抬起头来,痴痴地道:“我已断了一只手,我已遭到了报应!神君,你的气也可以消了!”
    道人冷冷一笑,笑声回荡于山谷之间,空谷回音,令人害怕已极!
    他笑声一敛,伸出一只手,指着阴素裳道:“七妇,我是来讨回我的东西的,这几十年来,我对于生死富贵荣辱,已看得淡多了,我不会去斤斤计较你的生死,你明白么?”
    这几句话,似乎令阴素裳心神一震。
    她流涕呆望着他道:“神君……你饶了我么?”
    道人频频苦笑,道:“你只是一条可怜虫,谁会同你去计较!”
    阴素裳不由泪下如雨,她是喜极而泣,可是她,旋即又作出一副可怜相,流着泪道:
    “你还是打死我吧,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神君……我们是恩爱夫妻,我错了!”
    说着竟然哭得更伤心了。
    风火道人面上这时带出了一丝冷笑,这一冷笑,说明他对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了解、太清楚了。
    阴素裳就势膝行过去,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一双腿,痛哭道:“神君,这些年来,我真想死你了……我只当你死了,是我这双手把你害死的,我好几次去白牛堡,想救你,可是……
    “你知道,我那一点功夫,是多么有限,我哪里能够救你,我想一头撞死了算了,可是我又相信也许有一天你会出来的,还是让你杀了我算了!”
    她滔滔不绝的接下去道:“现在你出来了,真的出来了,神君,你杀了我吧,我死了,你也就消了气了,是不是?”
    说完,更自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风火道人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把她推开,脸色冷寒如冰,说道:“不要来这一套,没有用的!我不会亲手杀死你,你只是一条虫,一条蛆!”
    阴素裳扬起脸,惶恐的道:“不会亲手杀死我……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要别人来杀死我?”
    道人点了点头,道:“不错,别人会杀死你的!”
    阴素裳不由得面色一变,坐了下来。
    她冷冷一笑,抖着声音道:“那又何必呢?你自己下手不更好?”
    风火道人阴阴一笑道:“你误解了,我不杀你,自然也不会去叫别人来杀你,我是说,你已经命不长了,不信你等着瞧好了!”
    他又冷笑了一声,一双锐利的眸子,在她身上上下的望了一眼,道:“你的寿数最多还有一年,只不知是死在何人手上就是了!”
    阴素裳这一惊,差一点要躺下了。
    她昔日曾和道人相处甚久,知道这道人,一生说话,从不打诳语,既如此说,定必有故。
    当时吓得面无人色,呆了半晌,才叹息了一声,道:“多谢你关照我,其实你这么说,真比杀了我还厉害,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作践一个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你还说你变了!”
    道人得意的一笑,道:“你明白就好了!”
    阴素裳冷冷一笑,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当时顶撞他道:“你太残忍,你原是该死的!”
    道人长眉一挑,可是却又恢复平静,嘻嘻一笑,道:“如果我该死,你就更该死了!”
    阴素裳禁不住又流下泪来,她抽搐着道:“神君,你既如此说,必定知道那个杀我的人是谁了,你务必要救我一救才好!”
    道人鼻中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你的死由你自找,与我无关!”
    接着冷森森地一笑又道:“我当初与云天和尚较功之时,曾有言在先,那和尚说过,两相环乃其知天命的一件信物,只可藏之名山,如有人道出其上根底,最先一人必罹杀身之祸,你怎么忘了!”
    阴素裳打了一个寒战,道:“可是两相环却一直不在我的手上!”
    道人一笑道:“这与和尚所言无关,你不该道出其机秘,并私窥白牛堡地图,算起来,你就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话语一顿,他冷冷一笑又道:“我已和你说了太多话,耽误了我很多时间,现在该办正经事了!”
    说着伸出一手道:“把那些东西还给我!”
    阴素裳咬着唇道:“你知道,那些东西都不在我手里,都在莫环手中,他就在那边!”
    言罢回头指了一下,道:“你何不自己去向他要?”
    道人点头一笑道:“也好,那么我就亲自向他讨回也是一样!”
    人已缓缓转过身子,阴素裳突然冷笑了一声,道:“这人是个无恶不为的魔头,武功高不可测,你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道人一笑道:“我要杀他,太也简单,只是他活着还要去对付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才是我命中的魔星!”
    耸耸肩,一笑又道:“所以现在我非但不杀他,且还要助他一臂之力,只是,他拿我的东西,却要还给我!”
    阴素裳冷冷一笑道:“好吧,那我带你去找他!”
    道人点了点头,道:“这才对,快快带路!”
    阴素裳心中暗自忖想,那莫环岂是易欺之人?这些东西,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归还与他的,免不了二人会大斗一场,那么吃亏的必是莫环。
    如果就此除去了莫环,倒也为自己消下一口气。
    当时她就自告奋勇,率先领路,风火道人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后。
    二人很快来到了石室前面,阴素裳轻轻推开了石门,莫环仍在用功。
    他警觉极敏,先时二人对话,因距离太远,又隔着厚厚的石室,所以并未听到。此刻阴素裳一推动门,他立时发觉,当下张开了那双瞎瞳,微微一笑道:“这地方如何?”
    阴素裳冷冷一笑道:“莫环,有人来向你讨还东西了!”
    说话之时,风火道人早已飘身而进,他足尖行路,仿佛一阵风、一个影子似的轻灵!
    可是,莫环立时就有所惊觉了。
    只见他双耳一耸,蓦地站了起来,那双睁着的白果眼翻动了一下,道:“朋友,你是谁?”
    风火道人森森一笑道:“莫环,你不必惊怕,我只向你讨回我的东西,寸草不沾就走!”
    莫环这时面上立时带出一些惊异的表情,只见他身子一晃,就飘身到了壁边,背部紧紧贴墙而立。
    他发出了一声狞笑,道:“既敢来此向我莫环索要东西,必非无名之辈,你报上一个名儿来!”
    道人冷冷的道:“何必如此,我自己拿取就是!”
    身子一闪,已到了壁角,疾伸手,向着墙角石壁上按去!
    莫环虽不能视,可是听觉敏锐。
    这时他发出一声狂笑道:“朋友,你好眼力!”
    说着手掌霍地向下一沉,自他掌心里,涌出了极大的一股劲力,直向着道人背心逼了过去!
    风火道人猛一旋身,只见他长眉一挑,冷哼了一声道:“不得无礼!”
    大袖向外一挥,同时也发出了一股真力。
    双方掌力甫一交接,莫环身形大摇了一下,只觉当胸像是压上了万斤巨闸一般,由不住厉咳了一声,后背重重的撞在石壁。
    他面色一阵苍白,气喘吁吁道:“朋友你是谁?你竟敢对我莫环下这种毒手?”
    话落猛然把身子腾了起来,一双怪手,交叉着就空一捞,直向风火道人身上抓了过去!
    道人旋身现掌,大笑道:“莫环,你要跟我动手?”
    掌势向外一递,直迎了过去!
    莫环双手分左右直取道人两侧,道人单手,却是由上而下,简单的一个劈式。
    他的掌势一出,莫环禁不住又踉跄的后退了一步,他脸上这一刹那,现出了一片迷惘之色,呐呐道:“你……究竟是谁?”
    道人哈哈一笑,只见他左手向上一推,石壁上现出了一个暗格。
    他右手向里面一探,已拿出了一个小箱子来,左手微按,箱门猛地跳开。
    只听“哧”一声,万千毒针,有如牛毛一般,疾射而出,直向着道人面门之上罩到!
    可是风火道人,早知有此一着,随着他开箱的同时,一口真气,自他嘴中喷出去!
    那一蓬毒针,迎着他这一口真气,霍地全数转头,一阵细雨般,全部都穿入石壁之内!
    莫环忽地眸子一转,狂笑道:“朋友,你也和我一样,满脸开花了吧?”
    道人以袍角拂了拂箱上的尘埃,箱内各物不少,他合上了箱盖,冷冷的道:“物归原主,贫道要告辞了!”
    莫环忽然身子一颤道:“你说什么?你是……”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一双耳朵,面前这个人竟会是风火道人!这太难以令人置信了!
    道人呵呵一笑,身形一晃,已到了莫环身边,他伸出手来,轻轻的在莫环肩上一拍道:“莫老头!不容你不相信,贫道正是风火道人,你想不到吧!”
    莫环在他伸手的刹那之间,猛地肩头一晃,可是依然为他的手掌,拍在了肩头之上。
    这时他才相信了这话的实在性,当下嘴角抽搐道:“你果然是风火道人,我命休矣!”
    说罢那双瞎了的眸子,慢慢地合了起来,在他以为,自己这条性命万万是保不住了。
    可是,风火道人并没有下手。
    良久,他睁开了眼皮,呐呐问道:“道人,你怎么还不下手?”
    风火道人冷冷一笑道:“我杀你作甚,非但不杀你,我还要谢谢你为我管束小妾的情意呢!”
    莫环只以为他这句话是有意讽刺,当时向一边一闪,道:“道人,你要如何?”
    风火道人森森一笑道:“你越发的误会了,我说的是真心话,莫环,如果你发誓今后不与我为敌,并为我看管小妾阴素裳,我还可以立时为你治好目伤!”
    莫环不由大喜,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森森的冷笑道:“天下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道人微微一笑,探手入袖,摸出了一个小白瓷瓶,向莫环面前一抛道:“接着!”
    莫环伸手一捞,已抓在了掌心之内,他呐呐的道:“这……这是什么?”
    道人冷冷道:“此乃你目伤的解药,只需在两只眼睛里,点上一滴,你的双目就可恢复视力!”
    莫环身子抖动了一下,道:“这是真的?”
    道人冷笑道:“我一生不作戏言,你不妨一试。”
    莫环犹豫了一刻,竟真的打开瓷瓶,以瓶中药水,分别在两只眸子里点了两滴。
    立时,他感到了一阵极度的刺痛。
    当下不由咬着牙道:“道人,你竟……骗我,我上当了!”
    风火道人冷冷一笑道:“我没有骗你,现在是解药已发生作用了!”
    他说到这里,那双深邃的眸子,在莫环面上转了一下,点头笑道:“我走了!”
    莫环一声不哼,紧紧跟着他步出石室。
    风火道人用手指了一下四峰,冷冷的笑道:“你以为这些峰涧,就能困住红灯盗这个人么?那你可是大大的想错了!”
    莫环不由怔了一下,他冷笑了一声道:“这么说来,道长也知道这件事了?”
    风火道人微微一笑,回过身来,双目眯成了一道缝,道:“对付冷红溪这个人,你这些手段未免太幼稚了,你必须要出奇才能制胜!”
    莫环怔道:“道长此语,莫非暗示有什么奇妙的方法么?”
    道人微微一笑,道:“妙法自然是有,只是却要靠你本身来运用才行,我本人是不愿和那冷红溪有什么牵连的!”
    莫环嘿嘿一笑道:“道长你太多虑了,我所以匿身于此,是因为双目失明,此刻恢复了视力,冷红溪是不会放在我眼中的,早晚我要让他溅血在我手掌之下!”
    风火道人冷冷一笑,道:“但愿你能如愿以偿!”
    莫环心中一怔,正要发问,风火道人已冷冷一笑,道:“莫环,我今天告诉你一件事,你先不要惊恐,你可知道那天残老人管青衣这厮如今已二次出山了么?”
    这几句话,顿使莫环大吃了一惊。
    他忽地立住脚,咬牙错齿道:“这老儿,竟然还在人间!很好,我与他之间那一笔血恨,也要好好的算一算!”
    道人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道:“你们那笔账,真不知如何算法,不过管老儿五老坐山,已于去年开关下山,此人我月前曾遇见过一次,你要小心了!”
    莫环木然的立在当地,他满头乱发,为风吹得像马尾似的飘散而起。
    风火道人这几句话,平添了他无限愤慨。
    他此刻的感觉,正和冷红溪是一样的,只是所不同的是,冷红溪无惧于他,而他却深深的害怕管青衣!
    风火道人见他如此情形,不由冷森森一笑道:“你不要害怕,那管老儿,此刻尚无暇顾你,你此刻对付冷红溪一人已不容分身,何能两面受敌?”
    莫环黯然一笑道:“道长所言极是……”
    风火道人遂由身侧取出一支细长的白香,道:“此乃我自炼的藏香,这多年以来,已与我心灵相通,现在赠你一支!”
    莫环接过来,呐呐道:“道长意思是……”
    道人冷然一笑,道:“今后你在生命危急之时,只须用口咬断香顶圆头,自会有异香传出,倘若相距并不太远,在一盏茶时间之内,我必能及时赶到,助你一臂之力!”
    莫环不由大喜,双手接过,道:“道长对我真是恩重如山,只是我却受之有愧!”
    风火道人哈哈一笑道:“莫环,我也不是白白加惠于你的,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说着面上现出一丝苦笑,遥遥向着洞内一指道:“那贱人我暂时交与你了,对于她,你却千万大意不得!按她对我昔日一切,本该一掌打死,只是我念在昔日夫妻一场,听其自灭,此女诡计多端,你要小心才是!”
    莫环桀桀笑道:“道长请放宽心,她是莫可奈何我的!”
    风火道人一笑,道:“这样就好!”
    说到此,但见他身形一晃,莫环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再看那道人,却已到了十丈之外了!
    不知何时,阴素裳偎了上来。
    莫环忽然厉声道:“阴素裳,你竟敢来迷惑我么?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可是,阴素裳却发出了一声媚笑道:“莫环,你这是怎么了?天可是不早了!”
    她说着步履轻摇,眉目口鼻间,带出了一种极淫荡的谀笑,慢慢向莫环走过去!
    她口中哧哧的笑道:“抱一抱我吧,冤家!”
    “我可是冷死啦!你这人也真是的……”
    莫环这一刹那,目光如炬,他只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令自己难以克制。
    他身子不住战瑟,口涎一滴滴的淌了下来。
    阴素裳见如此情形,知道时机已至,当时猛的扑了过去,她用一只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
    莫环见她双目微闭,樱唇半启,一时再也忍不住,一口吻去。
    阴素裳口中一阵嘤嘤媚哼,她那瘦得可怜的躯体,在他怀里,像扭股糖似的扭着,同时更紧紧的贴着!
    莫环忽然觉得一股极大的吸力,自她口中猛然发出,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吸了出来。
    这一霎时,他不由大吃一惊!
    这老魔头总算数十年潜练成就惊人,当下狂吼了一声,右掌猛地向外一推。
    阴素裳身子就势向外一飘,如一云片似的飘了出去,她发出了一声尖笑道:“莫环,你上当了!”
    莫环感到一阵心血澎湃,但这口血总算没有喷出来,同时在小腹丹田处,仿佛小鹿似的一阵乱撞,其热如焚!
    莫环强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压住了丹田的激动,总算没有把苦练多年的金丹泄了出来。
    可是尽管如此,他身子却禁不住大大的晃动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差一点坐了下来。
    阴素裳不由呆了一呆,她方才所施展的,乃是一种极厉害的“吸元”功夫。
    这种功夫,在魔经中,和“血箭”同样具有特殊的威力,即使最厉害的敌人,在无防之下,也难免丧生!
    莫环总算数十年静坐之功了得,金丹稳固,可是尽管如此,他内神已动,受伤不浅!
    阴素裳见这么厉害的一种拿手功夫,依然没有成功,当时真是又惊又恼。
    她猛地转身飞纵出去,莫环哑声道:“好贱人,你还想走么?”
    阴素裳往洞口爬去,生恐莫环会自后面猛下毒手。
    可是当她气喘吁吁的,一直爬出了洞口之外,仍然没有听见身后有一丝异声。
    这时真弄得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惊魂乍定,向四周望了一眼,隐隐可听见喀喀之声,那方大石显然又合上了!
    阴素裳绝处逢生,禁不住一阵狂喜,可是莫环对她的种种仇恨,却令她刻骨铭心,永世也不能忘怀。
    她一口气走出了十数里以外,在一棵树下定了定心,这才体会到,自己真正的是自由了。
    忽然,她想到冷红溪,忖道:“冷红溪必定还在青城,他与莫环乃是誓不两立的对头,我何不把莫环匿居之处告诉他,以泄我心中之恨?”
    想到此,她冷冷一笑,这个意念,她决定付诸实行了。
    冷红溪踏遍了青城全山,没有找到莫环的影子,非但如此竟连那阴素裳也失踪不见了。
    这事情实在太奇,有些令人想不通,他为此很是懊丧!
    莫环不除,他是永远不甘心的!
    当他想到了在那深山岩壁之内,那九年漫长的岁月,所受的痛苦煎熬时,他整个的心胸都几乎要炸开了。
    他以为自己所以能坚强的活着,主要是为了复仇后刹那之间的快感!
    可是,事实上却是三番两次的为对方愚弄,自己的深仇大恨,非但没有报成,还差一点中了对方的诡计,而冤沉海底!
    这是久蕴陈积的仇恨,除了二者之一消失之外,任何人也是化解不开的!
    当他在遍找青城,而没有发现莫环之后,他整个的心都变得凉了。
    天亮之后,他决心离开青城山,到别处去找一找,哪怕是天涯海角,莫环这个人,也一定要找到!
    现在。
    当红红的太阳自东方跳出之时,这个年轻人,已整整在青城山折腾一整夜了!
    他目光显得更忧郁不振,整个人几乎都要瘫软了下来,背靠着一块大山石,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然后他紧紧地咬了一下牙,道:“莫环,你是逃不了的,总有一天我找到了你,我要挖出你的心,生生地吃掉!方消我心中之恨!”
    这一个“恨”字方出口,他耳边却听到了一丝声息!
    那声音,像是有东西在草丛之中爬动一样,冷红溪陡地站起来,却见草丛之中,站起了一个黑衣散发的妇人。
    冷红溪吃了一惊,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作什么?”
    这女人,伸出一只独臂,把乱发理了一下,现出了地那张苍白得可怕的瘦脸!
    冷红溪细一注视,不由冷笑道:“阴素裳,你怎么又来了?”
    来人正是侥幸逃生的阴素裳,昨夜一夜之间,所经历的事情,使她毕生难忘!
    她望着冷红溪森森的一笑道:“红灯盗,你也没有走?”
    冷红溪狂笑了一声道:“我这就要去了!”
    阴素裳冷冷笑道:“你不报仇了?”
    冷红溪一笑道:“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他很奇怪的望了她一眼,道:“你自何处来?怎么我苦找一夜,没有看到你?”
    阴素裳苦笑了笑,走到冷红溪对面,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她目光中闪烁着怒火,徐徐的道:“冷红溪,如果你还要找莫环报仇,我可以指示你一条路,一定可以找到他!”
    这句话,顿使冷红溪精神一振,他遂冷冷一笑,道:“你有什么条件?不过,只要能找到莫环这个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的!”
    阴素裳惨笑了笑,她又伸出那只白皙的手,把散乱的头发理了一下,说出了莫环藏身之处。
    记得在当年十万大山的一座深山大涧里,自己只为一时好心救人,却不意为这个丧心病狂的怪物,恩将仇报的把自己诱骗囚禁在山腹之内,长达九年之久!
    如今,自己又来到了这个类似的地方,怎不令他感慨气愤?
    忽然,他心中动了一下,暗忖道:“莫非这是莫环与阴素裳合谋的一条诡计,欲图重施故伎,把自己诱入涧内不成?”
    想到此,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他赶忙后退了几步,把身子隐于暗处,忖思道:“我真是太糊涂了,险些又上了他的当!好阴毒的莫环!”
    他静静地伏在暗影里,足足候了一个更次,开始感觉到有些不耐了!
    正当他要站起来,作一次大胆的冒险尝试之时,忽然,他看见了一个影子,悄悄的出现在眼前!
    即使是在黑夜里,他也能立刻的辨清这个人是谁!
    当时不由一阵紧张,他告诉自己说:“耐下心来,看看他是来作什么的!”
    想着,他又轻轻的把身子伏了下去!
    那个影子,是贴着石壁过来的,一点都不错,正是莫环!
    这时,他穿着一袭麻制的短衣,十分烦恼的样子!
    他悄悄走到石洞前,弯身向那条地道内看了看,又回过身来,用手摸了摸石壁!
    冷红溪正不知他是在做什么,心中不免奇怪!
    这时就见他忽然运用两只手,向那山壁上推去,只听咕咕辘辘一阵大响,那看来像小山似的一块大石,竟滑到了洞口,正好把那个地洞遮了个紧!
    接着他又把它推回到原来的地方,如此来回的推着,大石之下,似乎安装了一道轨道,设计之巧,用心之苦,真令冷红溪暗自咋舌!
    如此试推了几次之后,莫环才感到满意!
    然后他又用一些山藤野草把附近伪装了一下,一切就绪之后,他才又悄悄的退回!
    冷红溪勉强的压制着心中一腔怒火,他洞悉对方诡计之后,忍不住暗自冷笑不已,思忖道:“莫环,这一次看你怎么骗我
    想着,忽见莫环身形微微向上一纵,已纵上了一棵大树!
    那是生长在半崖间的一棵参天古树,枝叶密莽,莫环身子就隐于其内。
    由那棵大树上,向下望,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那洞口出入的情形。
    冷红溪一切都明白了,禁不住暗暗道了一声:“好险!”
    幸是自己一时聪明,没有现出身形,否则一个冲动,贸然进入地道,只怕又将落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忖想到此,他真有些余悸犹存,更不禁把莫环恨入肺腑,伏在地上,苦思甚久,他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他有意弄出了一些声音,然后用双手把身前的枝叶分开,大步走了出去!
    他并不向树上望一眼,一只手拿着阴素裳给的地图,有意作出一副寻找的模样!
    最后,他来到了那个地道的入口处,把洞前的一些枯藤拉开,闪身而入!
    可是,他身子并没有立刻进入地道之内,却是把身子紧紧藏于那方大石的角根处!
    果然,就在他身子方自藏妥,莫环由树上像一只燕子似的,蓦地窜了下来!
    只见他双手霍地向那方巨石之上一推,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
    一时灰雾弥漫,那座小山般的巨石,已把洞口封了个严丝合缝!
    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碎石飞溅,枝叶散扬的同时,冷红溪整个人身,却如同一只冲天的巨鸟,蓦地拔身而起,落在山壁上的一块凸出的山石之上!
    他立时伏下了身子,静观以后的发展!
    果然,莫环发出了一声狂笑,手拍着巨石,大声道:“姓冷的,你又上当了!”
    他那种手舞足蹈的得意样子,看起来几乎像是要疯狂了,他狂笑着继续说道:“冷红溪,小辈,这一次你是永世也出不来了!哈……你这笨东西!”
    他连连晃着那颗大头,简直是乐不可支,他得意的是以自己的聪明,又愚弄了这个人,竟然是如此的不费吹灰之力,这是如何值得兴奋的一件事?
    冷红溪在山崖上注视着他那种得意的样子,却忍不住有些好笑!
    这时但见莫环像猴子似的连翻着身子,一声声的怪笑着,他用手在石头上用力的推着!
    突觉背后有异,猛一回身,发现冷红溪正对着他冷笑。
    莫环阴森森笑道:“小子,你以为我杀你不得?”
    说着,他猛地扑身而前,交叠一双长手,向外猛地抖出,十指如钩,直向着冷红溪前胸抓到。
    冷红溪一声朗笑道:“莫环,你的死期到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子霍地腾起,却落到了数丈以外的一块大石上!
    莫环一怔道,“你想跑?”
    冷红溪又是一声朗笑,半夜寒谷中,这种笑声,听来令人格外惊恐!
    他向着莫环愤愤的道:“今夜是你我分判生死的时候,单单拳脚,只怕难泄愤恨,老怪物,你不妨亮出兵刃来!”
    说着,他右手向背后一探,已自后面把那口长剑掣了出来。
    黑夜里,这口剑,闪出了耀眼的白光!
    莫环桀桀怪笑了一声,道:“很好!小子,你也见识见识我老人家这件玩艺儿!”
    说罢身形一矮,右手向外一抡,右手上已多了一杆黑色短棒似的东西!
    冷红溪初不知这是一件什么东西,只见莫环右手一晃,“呼拉”一声,竟展开了一面三角形的黑色怪旗。
    莫环把旗子向当空一举道:“冷小子,你看见了没有?老夫这面‘铁角旗’,自随我以来,尚未遇到过一个敌手,今夜也叫你长长见识!”
    话落猛一杀腰,再次扑向冷红溪面前。
    只见他“铁角旗”霍地向外一扬,旗面上带出了一股极大的风力,朝着冷红溪当头卷来!
    冷红溪宝剑向后一抽,整个身子滴溜溜一个疾转,已快如电闪星驰似的,到了莫环身侧!
    接着又见他掌中剑向外一抖,怪蛇似的,直向着莫环肋上猛扎了过去!
    莫环铁旗一甩,旗角迎着剑锋,发出了“锵”的一声。
    两个人同时向后一撤,拔身而起!
    高手对敌毕竟不凡,二人这一动上了手,只见人影时分时合,黑乎乎的一团旗影,夹杂着一道银蛇似的亮光,在这荒山野岭间,杀了个难分难解!
    似如此交手约有半盏茶之久,突见冷红溪发出了一声尖啸。
    他身子陡然又拔起来,有如是冲天的鹞子!
    他身子腾起空中,掌中剑蓦地向外一挑,剑光一闪,由莫环头皮之上划了过去!
    莫环再次的旋身扬旗,向他双足上卷去!
    可是冷红溪这一式“倦鸟归巢”的式子,却是大异一般招式。
    这一招式里,暗含着雪猴的奇妙动作!
    只见他双足霍地一曲,真像是一片落叶一样的轻,已转到了莫环的身后。
    他绽舌一声大喝,长剑向外一送!
    莫环蓦地一个翻身,这一剑,却由他右肩之上,直穿了过去,鲜血喷出了尺许以外!
    莫环口中“啊”了一声,栽出了七尺多远!
    可是冷红溪决心不让他逃出剑下,只见他足尖一点,长剑又紧贴着地面,正正的抄了过去!
    莫环发出了一声怪叫,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地!
    就在这时,侧边忽地飞来了一个东西,那是一片枯黄的树叶!
    由于来人功力深厚,这片枯黄的树叶,就像是一枚钢镖似的!
    只听“当”一声,冷红溪掌中剑,微微向外一偏,竟擦着莫环的颈项滑了过去!
    惊异中,冷红溪看见石壁上,直直的滑下了一个又瘦又高的白衣人。
    身子向前一偎,已到了二人跟前!
    冷红溪一惊喝道:“你是谁?”
    这人大袖一扬,由袖沿发出了一股巨大的内力,逼得冷红溪后退了几步。
    就在冷红溪惊魂未定中,这白衣怪人,已俯身把负伤的莫环提起夹在了肋下!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冷红溪眼看就已得手,想不到平空又出现这么一个人,当下怒吼了一声:“朋友,你哪里走!”
    足尖一点,揉身扑进,他怒到了极点,掌中剑一挺,以“顺风扯白绞”的招势,直向白衣人背上划了过去。

举报

第十四章活命郎中
    冷红溪这一口剑,蓦地掣出来,当空闪出了一道奇光,整个的剑身,直向着前行的白衣人背上逼过去。
    眼看着剑锋已挨在了那白衣人的衣边,忽见他身子一个疾转。
    这时冷红溪似乎才看出来,这是一个长脸、颇为清秀的瘦老人。
    他身上穿着一袭肥大的袍子,只见他张口大笑道:“好小辈!”
    袖沿向外一翻,“呼噜噜”发出了一大股风力,冷红溪的剑身,为他卷了个正着!
    白衣瘦老的内力极大,震得冷红溪这一口剑一阵急颤,可是冷红溪究非泛泛之辈。
    他冷叱了一声道:“大胆的老儿!”
    剑身向前微微一送,就势又蓦地向后一抽,“嗖”一声,已把长剑收了回来。
    白衣老人不由微微吃了一惊,因为凭他袖口上的真力,竟然未能把对方这口剑锁住,可想冷红溪的真力也确实可观了!
    他呵呵发出了一阵笑声,道:“红溪小儿,你真要跟我动手么?”
    说着一双手仍然夹着莫环,整个身子直线似的,沿着山壁上升起来。
    只见他倒点着一双鞋尖,起势有如是“潜龙升天”,急速上升了七八丈高下!
    冷红溪眼看大仇得报,却没有想到,临时会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物。
    这人武功之高,可以说是自己生平仅见,而他偏偏对莫环有所垂青,于紧要之际把莫环救了。
    冷红溪这一口气如何能忍受得下?
    他大吼了一声,道:“老头儿,你是什么人,快快报上名来!”
    口中喝着,足下早已一顿,身子有如是长虹腾空似的纵了起来,掌中剑再次的抖出去,直点白衣人前心。
    他剑上光华灿烂,剑身由于疾速的抖动,发出了一片轻啸之声。
    这一招,明是“长蛇吐信”,暗中却含着“三环套月”的惊险手法,“点咽喉”、“挂两肩”,一剑三招,确是具有无比威力!
    白衣人见状寿眉微皱,白鞋在石壁上猛地一拧,如同一缕轻烟似的再次升起。
    可是冷红溪的长剑,却由他颔下紧擦而过,冷冰冰的剑身,以及森森的剑气,使得对方这位武林怪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虽是逃过了这一招,却也险到了极点。
    只见他双目一睁,一声狂笑道:“小辈,你再来!”
    说着双足不停的连续踹蹬着,一路揉升而上,冷红溪这时也展开了雪猴身法,在峭壁之上,一路轻蹬巧纵,紧紧跟着!
    那白衣瘦老人见状之下,连连冷笑道:“难怪你如此狂傲,原来是有些能耐,只是……”
    他又发出了一声狂笑道:“今夜你是碰见对手了!”
    这个“了”字一出口,只见大袖一展,足足又升空八九丈之高,没入黑暗之中!
    冷红溪厉叱道:“老儿,放了莫环,饶你活命,否则你我势不两立!”
    他说完话,黑暗中却没有一点回音!
    这时候,他一腔怒火,实在是忍无可忍,口中厉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纳命来!”
    叱声中,他双足一点,用足了内力,直向黑暗中投去。
    一个人在愤怒之中,常常会作错了事情,尤其是观察力常常有误。
    冷红溪身子蓦地拔起来,像是一只大兀鹰。
    可是他显然是中了计了。
    冷红溪内力充沛,自练成“雪猴”身法之后,轻功更已独步宇内。
    这时他全力纵起,足足拔高了十丈左右。
    可是当他势尽向下一堕的当儿,暗影之中,忽然有人叱道:“下去!”
    一股奇大的风力,向外一吐,冷红溪身在空中,又没有发现掌风来处,一时为这股风力荡出丈许以外。
    他身子一个侧滚,勉强挣回了数尺的距离,可是已失去了落足的准头!
    脚下一踏空,直向着百丈悬崖之下坠去!
    这一惊,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黑暗中,他看到一些藤草之类的东西,连忙伸手一抓。
    可是他下坠的势子太猛了,他想攀附的东西、不过是一株野草,只听“哗啦”一声,连人带草,一齐向深涧之中跌了下去。
    当悠悠的风,轻轻的吹过来的时候。
    冷红溪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金黄的颜色。
    阳光似乎已过了最盛的时刻,显得有些微弱。
    他心中动了动,暗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想着他翻身坐起来,可是身子一动,一阵刺骨的痛楚,令他打了一个哆嗦,不由自主身子又倒了下去。
    这时,他才隐约的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试着用手摸了摸身下,真算是万幸,下面竟是厚厚的一层枯草,否则恐怕早就没命了!
    他禁不住叹息了一声,自语道:“我是完了!”
    他又试着举了一下腿,只不过举起尺许高下,就酸得受不了,又放了下来!
    这时候,却有一只雪白的玉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额上,一个少女娇脆的声音道:
    “你现在还不能动。唉……真没有想到!”
    冷红溪不由大吃了一惊,猛地转过头来,顿时呆了一呆,道:“你……”
    就在他身后,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促膝坐着一个紫衣长发少女,不是别人,她竟是雪雁舒又青!
    只见她秀眉微颦,碧海似的双目,淡淡的掩着一层轻愁,在她黑而长的睫毛上,沾着一些水晶一般的泪珠儿,似乎方才伤心地哭过。
    冷红溪大是尴尬的道:“雪雁……是你!”
    雪雁秀眉微微一扬,道:“冷兄,你还不便多说话,你的伤很重,我又不敢动你,这可怎么好呢?”
    冷红溪笑了笑,道:“我与姑娘在此相遇,真是想不到的事情!”
    雪雁向他注视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声道:“你的命真大,水里也淹不死你,山上掉下来也摔不死你,不过我真奇怪……”
    说到此,望着他怜惜的皱了一下眉头,道:“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冷红溪虽然对这位姑娘的印象不恶,可是到底她姐妹昔日是与敌人一边的,此刻突然出现,更不知她心中打着什么主意!
    当时冷冷一笑道:“姑娘不必多问,只怪我运气不佳,现在落在了你的手中,更是无话可说,只是我此刻负伤,却是走动不得,姑娘你去通知那莫环一声,叫他来杀我,或是就此给我一个痛快也就算了!”
    说罢,闭上双目,不再多说。
    雪雁闻言粉面一红,似怒似嗔的道:“冷兄,你看错人了。”
    冷红溪不由一怔,急速睁开了眸子,有些怀疑的道:“怎么,你……”
    雪雁把脸偏向一边,忿忿的道:“你莫非以为我是莫环一边的不成?”
    冷红溪鼻中哼了一声,道:“昔日在浣花溪,我险些吃了你的大亏,令姐玉鹰更是心毒手辣,你怎说不是莫环一边的?”
    雪雁闻言呆了一呆,遂叹了一口气道:“从前我和我姐姐是太糊涂了。”
    说着慢慢又转过脸来,有些歉疚的望着冷红溪道:“自从那夜莫环和你在浣花溪上比武之后,我才发现到他为人的阴险,所以决心摆脱他,以前我们实在是太不对了!”
    冷红溪怔了一怔道:“姑娘能辨是非、分善恶,令人钦佩,只是令姐沉迷不悟,日后只怕没有好的下场!”
    雪雁立时一惊,道:“你见过我姐姐了?”
    冷红溪冷笑了一声,道:“岂但是见过了她……不过,眼前她已离开了青城,不知到何处去了!”
    雪雁呆了一呆,道:“我只听说她在青城山,结识阴素裳,十分投机,想来劝劝她,想不到竟又扑了一个空!”
    说到此,显得很是伤感的道:“冷兄,你此刻不便多说话,如果你信得过,我背你去一个地方,暂时先休养几天,等你身子好了再说,好不好?”
    冷红溪试着动了一下身子,只觉得百骸酸痛,那酸痛,系发自全身骨节,使他连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
    他痴痴的望着雪雁,只好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不过……”
    雪雁闻言含笑站起来,道:“不要再多说了,来!我先扶着你站起来!”
    说着她伸出两只手,把冷红溪慢慢扶起来,自己蹲了下去,微微有些脸红,道:
    “你趴在我背上!”
    冷红溪这时也确实是失去了主意,他只道了声:“多谢!”
    当时就把身子倒在了雪雁背上,雪雁舒又青站起了身子,遂展开了轻功,一路纵跃,直向着山岭之上扑去!
    她身子每一展动,冷红溪都好似骨头要散了一般,可是他却咬紧了牙根,连哼也没哼一声。
    雪雁身形展开,不久来到一片悬崖之前,她收住了步子,皱了皱眉道:“冷兄,你再忍耐一会,就要到了。”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姑娘请便!”
    说话之时,舒又青已长吸了一口气,猛地自峰头上投身而下,她背后虽背着一个人,落地仍是十分轻灵,像是一只穿房越脊的大狸猫似的!
    冷红溪不由大为赞赏,道:“姑娘好功夫!”
    雪雁回眸一笑,道:“不要笑话我了,我这一身功夫比起冷兄你真是差得太远了!”
    冷红溪伏在她背后,只觉得这姑娘身形起落之间,轻盈已极,她那漆黑的头发,结成了一条长长的发辫,垂在背后,不时挨到自己脸上。
    这时见她回头一笑,吹气如兰,她那微微润着汗水的脸,看来更是娇嫩欲滴。
    冷红溪不由心神微震,忙自镇定,不再言语!
    眼前有一棵极大的黄果树,遮住了夕阳,有如撑着极大的太阳伞。
    舒又青行到了树下,娇喘道:“先歇一会,我走不动了!”
    冷红溪咬着牙道:“姑娘只需扶住我,我勉强还可以走!”
    舒又青慢慢把他放在树下,理了一下散在前额的秀发,用手向前面指着道:“过了那一片树林子,有一个安静的地方,你可以暂时住下,我设法为你找一个大夫来……”
    方言到此,忽听得一声铜钹声响。
    二人转脸望去,只见一个黑衣老者,头戴草帽,足踏芒鞋,手上拿着一个竹竿,竿上挑着一块白布,其上写道:“跌打损伤,本人专治。”
    老者正提着过长的黑袍下摆,跨过一块山石,右手五指分扣着一面小锣及一杆锣锤,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雪雁不由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招呼道:“喂,看病的是吗?”
    老者停住了脚步,向这边望时,舒又青不由蓦地吃了一惊!
    原来这老者,生就一副怪相,左边脸上,贴着一块膏药,连左耳也全都看不见了,只现出右面一只独眼,闪闪射出精光。
    这还不说,他那一头乱发,由草帽之下露出来,粗细不一的好像结着十来条辫子。
    这老人皮肤作古铜颜色,尤其是脸上现出的皱纹,既多且深,一眼就可看出是久历风霜的老江湖!
    他向树下二人望了一眼,慢慢走了过来,道:“姑娘,是你要看病么?”
    他语声苍老,含着很深的湖北口音,舒又青回身向冷红溪一指道:“是他,你来看看吧!”
    这老郎中行到了近前,他那一只独眼,先在雪雁脸上转了一转,点了点头,才把目光移向树下的冷红溪,点头嘿嘿一笑道:“小哥儿,你八成是摔伤的吧?”
    冷红溪这时圆睁着一双眸子,打量着这个怪异的老郎中,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能治么?”
    老郎中呵呵一笑道:“那可要看你的造化如何了!”
    说罢放下了手上的布幡,坐了下来,一只独眼逼视着冷红溪道:“我这个野郎中虽然难得有人请教,但却有三不看的规矩。”
    雪雁在一边,不由有些生气的道:“哪三不看呀?一个郎中还有这么多规矩!”
    老郎中竖起了三个手指,道:“第一,不为富家人看病,有钱的人命贵,我老头子犯不着侍候,就是给我一万两银子,我也是不看!”
    冷红溪点了一下头,道:“倒是一个硬骨头的臭汉!”
    老郎中一怔,道:“怎说是臭汉?”
    不知务何冷红溪似乎很和这老郎中投缘,当下答道:“有钱的人并非全是坏人,你却一视同仁,怎说不臭?”
    黑衣老者哈哈一笑,狂摇双手道:“骂得好!老夫我生性如此,说我香也好,臭也好,小哥儿,我全不在乎!”
    雪雁正为冷红溪的伤势担心,偏偏这个老郎中又说个没完。
    当时她皱眉向那老郎中道:“你还是先为他看伤要紧,尽说这些作什么?”
    老郎中摇了摇头,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于是又道:“第二,不与奸巧阴险,以及绿林道上的朋友看病,对这些人物,我是敬鬼神而远之,我惹不起他们!”
    冷红溪点头笑道:“如此你又可说是一个迂汉了!”
    老郎中一怔,哈哈笑道:“怎又说我是一个迂汉呢?”
    冷红溪一笑,道:“医者有割股之心,岂有因对方身份不正而见死不救之理?”
    言罢双眉一扬,禁不住朗笑起来,不料气充五内,骨节一阵疾痛,当时“啊哟”一声,收敛住笑声。
    那老郎中闻言挑起拇指道:“好!好!好!说得好,老头子看来确是要改变一下作风了!”
    舒又青忍不住道:“唉呀!快点说出你的第三点吧!”
    老郎中眨着那一只独眼,怪声笑道:“快了!快了!”
    说着伸出第三个指头道:“小哥儿,这第三点,说来也没有什么,那就是我老头子,专看一切疑难大症,凡是别人能治好的病,我是绝对不看!”
    二人闻言不由顿时怔住,舒又青更加有些生气的道:“这是什么道理?”
    老郎中呵呵笑道:“没有什么道理,不是我老头子自抬身价,因为别人能够看好的病,我又何必多事呢?”
    冷红溪正要说话,舒又青已嘟着嘴走过来,道:“冷兄,我们走吧,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冷红溪也觉得这老郎中是有意气人,当下冷笑了一声,道:“姑娘扶我起来,我自己会走!”
    舒又青答应一声,方要扶他起来,那老郎中忽猛摇双手道:“大姑娘,你可不能乱来,这样一来,只怕连我老头子也无法可想了。”
    舒又青回过身来,皱眉道:“你说什么?”
    老郎中咳了一声,嘿嘿笑道:“姑娘,你哪里知道,这位哥儿所得的这种病,名叫‘力疲三跳’,伤入骨髓,不是我老头子夸一句口,这种病,除了我以外,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够治好!”
    冷红溪不由冷笑了一声,道:“什么叫力疲三跳?”
    这时老郎中已在他身边坐下来,张口一笑,露出了黑色的牙床。
    冷红溪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一嘴牙全都掉光了,只是那上下两片牙床,被磨得像两把利刃似的又薄又利,看起来真像是两把刀!
    老郎中挥挥手,冷冷道:“快躺下来,快躺下!”
    说着五指一伸,竟抓在了冷红溪肩上,五指就像是五把钢钩,深深的陷入肉内。
    冷红溪双目一睁,那老郎中摆手笑道:“我是在为你把脉!”
    舒又青眸子一转,道:“天下还有这样把脉的么?怪事!”
    却见这老郎中,那只独眼,这时竟自闭了起来,他脸上每一条皱纹,深得有些怕人!
    雪雁真拿不定主意,这个人倒底存心如何!
    她双掌暗提真力,只要对方敢对冷红溪不利,她就要立即出手。
    约莫过了有小半盏茶的时间,这老郎中,才缓缓的睁开了眸子。
    只见他冷冷一笑道:“小哥儿,你还能提得住气么?”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能!”
    老郎中站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哈哈一笑道:“今天你幸亏是遇见了我,否则只怕你就完了。小哥儿,你可知道这种病的原因是什么?”
    冷红溪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不慎由高峰跌下来,除了骨节酸痛以外,别无感觉!”
    黑衣老者鼻中哼了一声,道:“我已经跟你说过,这种病,有个名儿,叫做力疲三跳,乃是你内力逆岔入骨,非三跳不足以使之排出,说来虽是简单,可是如果不懂得方法,你却只有死路一条!”
    此言一出,二人都禁不住吃了一惊。
    雪雁关心的道:“你看这种病要紧么?”
    老者冷哼了一声,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懂得方法,可以在一盏茶之内使他恢复如常,否则,他终究是死路一条!”
    雪雁怔了一下,道:“你会治?大夫!”
    老郎中冷冷一笑,四面看了一眼道:“姑娘,你去找一节青色的竹子来,不要太粗,要直,四尺长短就够了!”
    舒又青答应了一声,道:“这个容易!”
    说罢转身,就在附近找了一截青竹送过来,老者接到手中,看了看含笑道:“青城天下秀,就是野生的竹子也异于一般。”
    他说着,转过脸来,向冷红溪点了点头道:“小哥儿,你这条命老夫是决心为你保住了,你是一个身负奇技的少年,老夫我却要奉劝你一句话,以刀杀人者,必死于刀下,你要谨记!”
    说完遂坐了下来,笑向雪雁道:“姑娘,请借你的剑一用!”
    雪雁不由暗暗一惊,因为自己的剑,是藏在肋下衣内,不过是二尺左右一口小剑,既未露柄又未出鞘,这老郎中竟然一眼看出,委实令人吃惊。
    当下转身把剑取出,老者接过剑,剑柄之上,霍然雕着一只巨鸟。
    这老郎中在柄上看了一眼,微微惊异的望着雪雁,叹道:“好剑!如果老夫眼力不差,这是一口古剑,大概是吴楚七修之一吧?”
    舒又青又是一惊,道:“你如何知道,老先生你的大名怎么称呼?”
    黑衣老人闻言呵呵一笑,道:“姑娘先不必问老夫是谁,小寒山二女天下知名,老夫斗胆试猜,姑娘必是那位雪雁舒又青姑娘了!”
    雪雁不由面色一变,蛾眉一挑道:“你是什么人?”
    说时杏目圆睁,颇有几分雌威。
    黑衣老者呵呵一笑,摇着手中的剑道:“舒姑娘不必误会,小老儿有几个脑袋,胆敢与姑娘为敌,只怪姑娘你在江湖上太出名了!”
    说到此,抽出了剑来,削着竹子上的横枝,冷红溪早已看出这老郎中必是一个异人,深恐雪雁冒失出手,得罪了他,忙道:“姑娘不必多心,这位老人家不是一位恶人。”
    老者哈哈大笑道:“我岂止不是一位恶人,而且是个大大的好人,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谈话间,他已把那截竹竿上的横枝全都削光。
    冷红溪见状,道:“老丈,这竹竿要来何用?”
    老郎中嘿嘿一笑道:“自有妙用!”
    说着拿起竹竿凑在眼边看了看,就口一吹,只听笃!笃!笃!三声脆响,竹管内的隔节,竟由管内全数飞出!
    这一手功夫,立时使得舒又青吃了一惊!
    冷红溪见状,微微一笑道:“老丈好精纯的‘芦笛功’,令人佩服!”
    老郎中闻言,不由呆了一呆,他偏过脸来,向冷红溪看了半天,微微一笑,徐徐的道:“能识得这芦笛功的,自然也非泛泛之辈了!”
    冷红溪没有答腔,他这时倚树而坐,除了感觉到周身骨节酸楚之外,别的并无什么不适之感。
    黑衣老郎中又向他望了一眼道:“小哥儿,我就是要用这手芦笛功,为你把岔入骨节内的内力吹出来,你可忍受得了?”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你只管施为就是!”
    老郎中点头道了声:“好!”
    就见他探出竹管,道:“小哥儿,你先伏下身子来!”
    冷红溪依言伏下身子,这老者轻轻以手中竹管,在他背后各处骨节上点了几下,每点一下,冷红溪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这老郎中,试着以手中竹管,把他周身各处骨节都敲遍了,之后,他呵呵一笑道:
    “你要注意了!”
    说着双手一送,竹管另一头,正正的顶在了冷红溪的尾椎骨节处,冷红溪一阵酸麻,忍不住“噢”了一声。
    老郎中蓦地身形一起,摆了一个下坐的架式,接着他把手中竹管含在口中,运气猛地一吹。
    冷红溪大吼了一声,只见他伏着的身子,猛地跳了起来,足足摔出去五尺以外。
    老郎中哈哈大笑,身形一转,又到了他的面前,第二次把竹管探出,却点在他前胸的骨叉之处。
    旋见他第二次运气一吹,“呼”的一声。
    冷红溪又大吼了一声,身子竟如同风车似的,在地上打起转来。
    这种情形,使得一边看着的雪雁舒又青大为吃惊,她满面惊疑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郎中哈哈笑道:“一闭关节,二走沙盘,三飞九天……”
    他说着身子向前一跃,掠过了冷红溪,竹管向外一压,叱了声:“停!”
    冷红溪身子果然停住,老郎中竹管第三次探出,却对准了冷红溪头顶“百汇”穴上。
    只见他大喝了一声:“开!”
    他那只拿着竹管的手,用力的抖动了一下,冷红溪身子又第三次的飞了出去,却如同是一只大青蛙似的,连续的向前跳动了起来。
    老郎中这时丢开了手上的竹管,哈哈大笑道:“小伙子,真有你的。行了!”
    果然,就见冷红溪身子霍地反腾而回,向下一落,有如平沙落雁一般,落在了那老郎中身前。
    他双手抱拳,向老郎中一拜道:“前辈妙手回春,此恩匪浅,请受我一拜。”
    老郎中向旁闪开了身子,道:“小哥儿,你千万别来这一套,我受不了,你现在伤势已然复原,我倒要问一问你了!”
    冷红溪早已看出这老郎中不是常人,这时闻言,点了点头道:“什么事前辈只管问在下。”
    老郎中呵呵一笑,双手搓了搓,道:“由你周身骨脉看来,你这一身功夫,已可以说是天下少有,难道以你这一身武功,尚遇见了什么对手不成?”
    冷红溪呆了呆,淡笑道:“前辈此言差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身本事又算得了什么?”
    老郎中看着他发出了一声低笑,道:“小哥儿,你的病好了,不过,你也不要谢我,说起来这还是你功夫底子好,我们两个今天碰面,而且谈来投机,这就是有缘!”
    说至此,突然探手由怀中取出了一个纸包,打开看了看,递与冷红溪道:“这是我老头子精心炼制的万灵丹,你带在身上,到时候也许会有用,尤其对毒瘴火伤最有效,你留着用吧!我还有事,走了!”
    说罢背起了他的小约箱,把先前那口短剑,还给雪雁舒又青,弯腰道了声:“后会有期,再见了!”
    转身就走,舒又青忙道:“大夫你回来,我们还没有给你银子呢!”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写在账上,以后一起算吧!”
    舒又青不由愣了一下,那老郎中已摆着手中小铜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顺着一条小道走了下去。
    舒又青正要追上去,冷红溪忙道;“姑娘不必追赶,已追不上他了!”
    雪雁回过身子,张大了眸子道:“这郎中真怪,怎么他不要报酬?”
    冷红溪这时仰望着天,似有所思,冷笑了一声,道:“此老分明是一个风尘异人,不过是借着行医,游戏人间,这类人物,视金钱如粪土,你莫非方才没有听到他所说三不治的话么?”
    舒又青点了点头道:“我真是太傻了……不过,这位前辈的大名,你可知道?”
    冷红溪一笑道:“同是江湖飘泊人,相逢何必定相识,我们只须记着今日之事,以图来日再报也就是了!”
    舒又青望着他一笑道:“我几乎都忘记了,你也是异人一流,看来今天我的福缘不坏呀!”
    冷红溪经过这短时的相处,对这位雪雁姑娘,已有了极深的印象。
    他用那双寒星似的眸子,直直的逼视着舒又青,舒又青不由双颊上蓦然飞起了两片红云。
    她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可以问一问,上次救你于水中的那位姐姐的芳名么?”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自然可以,她姓简叫春浓,她哥哥简秋,他们是一对重气节的兄妹,都是我救命的恩人!”
    舒又青微徽一笑道:“我看那简春浓对你不错呀!”
    冷红溪尴尬的笑了笑道:“她只是见义勇为!”
    说着他站起身来,向着青城山下望了一望,他不能忘记山上的莫环,可是在莫环身边的那个白衣怪人,却令他感到威胁。
    这个人的本事太大了,他是谁?为什么他会和莫环在一起,真是令人不解。
    当他再偏过脸来的时候,雪雁正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他!
    在她那迷人的目光里,似乎流露着一种很深切的关爱之情,冷红溪不由心中微微震动了一下。
    舒又青忽然问道:“冷兄,你与莫环结仇的经过可以告诉我么?”
    冷红溪目光之中,顿时充满了怒火,道:“这已是过去的事了,姑娘何必再问!”
    舒又青浅浅一笑道:“这事情并没有过去!”
    冷红溪猛地双眉一扬,看着她,有些不明白的道:“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舒又青那双明媚的眸子里,这一霎时,似乎要流下泪来,她痴痴的看春他,呐呐的道:“冷兄,在这一段日子里,你难道没有一件事情使你感到遗憾么?”
    冷红溪心中不禁又动了一下,他奇怪的道:“莫非姑娘已经知道我与莫环昔日结仇的经过了?”
    舒又青点了点头,她用几乎淌下泪的一双眼睛望着他,道:“在云南十万大山里,你的那一笔血仇,我已经由莫环口中知道了,我是问你,你内心中有没有怀念着一个人,一个好心去救你的人?”
    冷红溪不由脸色一阵发白。
    他也就愈发的奇怪,当下剑眉一轩道:“姑娘说得不错,我内心的确始终还怀念着一个好心的人,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的!”
    说着,他来回的走了几步,双手用力的互捏着。
    雪雁这几句话,真正的刺痛了他,他怎能忘了那个千里迢迢,登山涉水,为了救助他而遭横祸惨死的姑娘呢?
    可是,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之外,别无第二个人知道,她怎会知道?
    想到此,不由心中大是惊异!
    他直直的望着雪雁,却见舒又青似乎十分激动的站了起来,她含着泪道:“告诉我,那人是谁?”
    冷红溪呆了一呆,道:“是一个姑娘,一个好心的姑娘……”
    雪雁淌下了两行泪,呐呐的道:“是一个以雁为标记的姑娘?”
    她这句话才一出口,冷红溪禁不住身子大大的战抖了一下,他猛然扑到了雪雁身边道:“姑娘……这件事你怎会知道?你说!”
    雪雁抽搐了一下,道:“红溪,你……真的不知道?”
    说着她娇躯晃动了一下,似乎由于过分的激动,已有些支持不住。
    冷红溪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要倒的身子。
    他星目圆睁,道:“知道什么?”
    舒又青这时泪流满面,她忽地伸出一只手,搭在了冷红溪肩头上,道:“红溪……
    红溪……你……”
    冷红溪不知怎么,心中也跟着起了伤感。
    他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道:“姑娘,你不要哭,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就是!”
    舒又青忽然一头扑入他的怀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诉,道:“红溪……你莫非还不知道,我就是……我就是……你……”
    冷红溪只觉得全身一阵发热,雪雁的话,已说得明白,他猛地战抖了一下,当下猛地把她推开,大声道,“你是……你就是雁姑娘……”
    雪雁淌着泪,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
    又忽然冷冷一笑,娇躯晃了晃,道:“你不会想到吧?”
    冷红溪身子踉跄了一下,道:“天呀!”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泪人似的姑娘,竟然是自己时念心中而认为已不在人世的那个人!
    这蓦然的变化,使得他一时为之呆住了。
    他只是痴痴的望着这个姑娘,呐呐的道:“你真的是……那个姑娘?不……不,这太不可能了!”
    雪雁闻言紧紧咬了一下唇,她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泪,道:“你莫非不相信我?”
    冷红溪伟岸的身子,就像是一棵松树似的,一动也不动,但微微的抖着。
    舒又青眼泪再次的淌了下来,她跺了一下脚道:“好!我走了!”
    说着就要转身而去,冷红溪突然像是一阵风似的扑了过来。
    只见他飞快地双手一伸,紧紧的抱住了雪雁的双膝,屈膝跪倒地上,口中急促的道:
    “雁姑娘……雁姑娘……真的是你么?你就是那次救我的雁姑娘?”
    雪雁由不住垂下头来,她缓缓伸出一只玉手,似悲又喜的摸着这个大孩子的头发。
    她叹息了一声,道:“那次山崩太可怕了,如不是我所养的鹤儿救了我,我早已埋骨荒山了。”
    冷红溪这一刹那,几乎要疯了。
    他蓦地转过身子,向天一拜道:“感谢上天,我终于还能找到她……”
    他又回过身来,俊脸上带出无比的欣悦,向着雪雁深深一拜道:“姑娘请受我一拜,你是我救命的大恩人!”
    当真实实拜了一下,雪雁想扶已是不及,她这时也破涕为笑,却微微皱眉道:“我怎会是你救命的恩人?是老天爷救了你!”
    说着已把他扶了起来。
    冷红溪竟禁不住滴下了两行泪,他感愧良深的道:“姑娘虽未能救我性命,但是却救了我的灵魂,如没有姑娘,我是不会活着等到山崩的!”
    舒又青羞涩的一笑,道:“说起来,还应该感谢那一只鹤儿才对,如果不是它,我也不会知道荒山中有你这个人!”
    冷红溪仔细的看着她,他想不到,昔日梦魂萦系的,竟是这样一位美貌的雁姑娘。
    这时,他真有说不出的激动。
    他忽然走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一只手,雪雁禁不住身子一抖,她挣了一下道:
    “不要嘛……”
    可是,她却没有十分认真,反倒把身子倚过去了一些。
    她那张娇嫩的小脸,看起来更加娇艳欲滴了。
    冷红溪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面红如火道:“雁妹妹……”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句话,一时尴尬万分,雪雁闻言却慢慢抬起头来。
    她那俏丽如花的面盘上,带出一种微微俏皮、羞涩的笑容,鼻子里低低哼了一声,道:“这一回,你还要打我不?”
    冷红溪情不自禁地把她揽入怀中,在这棵大树下,四外是荒凉的田地,没有一个人。
    太阳已经下山了,和煦的风,一阵阵的吹过来,雪雁头上的青丝轻轻的飘舞着。
    冷红溪钢铁一般的意志,在这可爱的姑娘面前,完全崩溃了。
    他曾经不止一次,在那阴沉沉的地道之中发誓,要用自己整个的生命之力,来报答这个好心的姑娘,现在,这个美丽好心的姑娘,就在他身边,怎叫他不欣喜欲狂呢!
    他轻轻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又青,我再也不打你了。”
    舒又青鼻子微微一耸,哼了一声。
    冷红溪轻轻搂着她的纤腰,坐了下来,舒又青翻起一只皓腕,搂在他颈项上,娇声笑道:“你这个人好坏!”
    冷红溪痴痴的望着她,他是一个老实人,男女间的事并不清楚,闻言呆了一呆,道:
    “我怎么坏……”
    雪雁轻轻摇了一下身子,道:“坏就是坏,以前装得好神气,理都不理人家!”
    冷红溪一怔道:“什么人家?谁是人家?”
    雪雁羞得面色绯红的踢了一下脚,似笑又嗔,道:“哎呀,你这个人……人家就是人家嘛!”
    冷红溪见她那种娇羞的样子,忍不住望着她笑起来。
    舒又青以为他是在笑她什么,只是用手遮着脸,娇嗔着不依,逗得冷红溪更加朗声大笑不已。
    二人相偎相依,软语温馨,不知不觉,天上已罩下了一层暮色。
    雪雁忽然“呀”了一声,推开他,站起身道:“你看,天都黑了,真是的……”
    她带着羞涩的笑,一面理着头发、衣服,眼波儿却向他膘着道:“我还没有跟你说正经的呢,我姐姐她怎么啦?”
    冷红溪叹了一声,遂把邂逅玉鹰的一段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雪雁不禁淌下两行泪来,她娓娓道:“我姐姐竟会变成如此,真令人想不到!”
    冷红溪也叹了一声,他安慰她道:“雁妹不必难受,有关令姐之事,我一定尽力暗中设法帮助她,我总觉得她本性不坏,只是受不住外界引诱,堕落至此,实在令人可惜!”
    舒又青擦了一下眼泪,道:“只要你记住这句话,我就感激不尽了!”
    冷红溪正要说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仿佛是女子口音,二人不由都吃了一惊!
    雪雁首先娇躯一转,猛地腾身而起,直向发声处扑去。
    可是她身形方自扑去,迎面有人突发一声娇叱道:“回去!”
    随着这声娇叱之后,“刷”一声,飞过来一大片碎石子儿,直向着雪雁全身上下罩了过来。
    雪雁双掌向外一撇,发出了大股的内劲之力,迎面的这一把碎石子儿,吃她掌力一逼,纷纷倒洒了回去,散落了一地。
    就在这蓬石子飞出的同时,一条纤细的身影,蓦地拔腾而起,直向着青城山麓驰去。
    这时尚未十分黑暗的天光,照见这人竟是一个紫衣的女子。
    她头戴着一顶宽沿的草帽,腰扎红绦,身材十分苗条!
    这时她已展开身形,倏起倏落,已将没入林内!
    冷红溪一见,不由喝道:“姑娘退后,容我擒她!”
    话声中,足尖一点,如同飞鹰捕兔似的,猛扑了过去,眼看着前行少女,已窜入林中。
    冷红溪叱了声:“我看你往哪里跑!”
    只见他双掌霍地向外一吐,“呼”地发出两股掌力,树林内“喀喳”一声大响,竟为他这种掌力震断了四五棵巨树。
    前行紫衣少女,似乎吃了一惊。
    她身子微微一顿,冷红溪已快同电闪星驰似的,窜到了她身后,口中叱了声:“什么人?”
    那姑娘纤腰一拧,“嗖”一声,向前纵出了丈许以外,冷红溪自她背影,似乎觉出此人甚是熟悉。
    他身形再次一晃,由她头上掠了过去,向下一落,正好拦在了这少女面前。
    接着他右掌向外一吐道:“回去!”
    那少女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她似乎有些发急的道:“姓冷的,你滚开!”
    双掌一错,一上一下,向冷红溪身上打来。
    冷红溪闻声一惊,因为这声音太熟了。
    同时由于正面的关系,他看见了这少女的脸,更是吃了一惊,当下口中“噢”了一声,忙腾身纵到了一边,道:“简姑娘是你?”
    紫衣少女冷冷一笑道:“谁认识你?快让我走!”
    “呼”一声,又劈出了一掌。
    就在这时,雪雁已扑到她身后,轻叱了声,道:“打!”只见她玉臂一晃,竟发出了极充沛的内家掌力,翻滚着向紫衣女背上撞到!
    紫衣少女心神放在冷红溪身上,未曾料到背后的舒又青会有此一手!
    这时发觉掌力撞到,已来不及闪躲。
    眼看着她足下一跄,就要伤在雪雁掌力之下,冷红溪一声叱道:“雁妹,是自己人,使不得!”
    他急切间,右手如同刀切似的,向外一切一格,雪雁后退了一步,掌力中途一顿。
    如此那紫衣少女,才保得了一命。
    她发出了一声近乎哭声的冷笑道:“姓舒的,我记着你就是了!”
    言落娇躯连纵,竟逃进了林中。
    舒又青冷笑了一声,正要追上去,却为冷红溪横手拦住,她不由蛾眉一挑,道:
    “你拦我做什么?”
    冷红溪苦笑了笑,道:“她是简春浓,妹妹何必认真?”
    舒又青呆了呆,却冷笑道:“我与她并无仇恨,她何故暗器伤人?”
    冷红溪尴尬的道:“算了,请看在我面上不必计较!这简姑娘是个好人,只不知她怎会也来到了这里?”
    舒又青气得面色发白,她冷冷一笑道:“自然我知道她是个好人,不过,她这么做却未免欺人太甚!”
    说着更气得嘟起小嘴,把身子转向了一边。
    冷红溪赔笑道:“不必多心,她纯粹是个小女孩子,其实她人倒挺好的,走,我们上山找她去!”
    雪雁忽然心中一动,也就明白了这简春浓生气的原因,不由脸色微微一红。
    她是一个居心仁厚的姑娘,虽然心中未尝没有一点酸溜溜的,却并不表现出来,当下微微一笑道:“也许她有事要对你说也不一定,我在这里等你,你快点去吧!”
    冷红溪想了想道:“也好!”
    当时身形展处,快如电闪星驰似的,向青城山上扑去!
    这时山风呼呼,吹得附近的树林呼呼作响,淡淡的月色罩着这座岭头,四外显得异常宁静。
    冷红溪正不知如何找法,忽听一阵清晰的女子哭泣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是随着山风,传送过来的。
    冷红溪不由心中一动,他随着这哭泣的声音一路找过去,这时那哭泣的声音,仿佛小些了。
    就在一片山石之后,他看见了简春浓,她是伏在一块大石头上,好像已哭得声嘶力竭,正在不停的抽搐着。
    冷红溪悄悄的走到了她的背后,简春浓丝毫也没有发觉。
    她抽搐了一阵,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不时的抬起头来望着天上的月亮,只听她断断续续的道:“我怎么办呢……”
    “我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姑娘……我…”
    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她悲戚的哭声划破了寂静,随着山风,断续的传了出去。
    忽然,她止住了哭声。
    只见她抹着脸上的泪,一面理着散乱的头发,自言自语道:“还有什么好哭的……
    我走了算了!”
    接着站起来,向前就走,冷红溪忍不住唤道:“简姑娘!”
    简春浓猛地转过头来,又后退了几步,面色一寒,道:“你来干什么?”
    冷红溪上前几步,道:“姑娘莫非有什么伤心事儿不成?请说与愚兄听听可好?”
    简春浓冷冷一笑,她向着冷红溪身后望了一眼,道:“她呢?”
    冷红溪道:“谁?”
    简春浓鼻中哼了一声,道:“何必还装?什么我都看见了。哼!好亲热!”
    眼圈一红,忍不住又掉下了几滴泪。
    冷红溪不由微微一笑道:“姑娘不要太孩子气……”
    才说到此,简春浓冷笑道:“我当然是孩子气了,人家才是大人是不是?想不到你……
    你……”
    竟又趴在石头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冷红溪剑眉微微皱了一下,道:“姑娘你来此有什么事么?你哥哥呢?”
    简春浓回头冷笑了一声,道:“要你多管!你还会管我们死活?”
    冷红溪想不到她会这么厉害,不由脸色微微一红,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简春浓又站起来,向山顶走去,冷红溪身形一纵,挡在了她的身前,道:“姑娘请随我下去,我们共谋对策好不好?”
    简春浓蛾眉一挑,道:“谁跟你下去,滚开!”
    玉手一挥,一掌直向着冷红溪面上劈来。
    冷红溪忙向一边一闪,这一掌差一点把他劈个正着,他不由怔了一怔,简春浓已腾身而起,直向丛林深处纵去。
    冷红溪不由微怒道:“简姑娘,不要胡闹!”
    说着腾身追了过去,他身子方向下一落,简春浓猛然转过身子,只见她杏目圆睁道:
    “你要干什么?”
    冷红溪苦笑道:“那莫环,以及另一个极厉害的人,都在山上,连我也不是对手,你一个人岂能冒险上去?还是随我下山从长计议的好!”
    简春浓看着他哼了一声,道:“说得好听,只要有她在,我就不会跟你在一块,想叫我去同人家争,才没有那一回事呢!”
    说罢双臂一抱,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逼视着冷红溪,微微一笑道:“怎么样?你决定了没有?”
    冷红溪不由有些不悦,道:“姑娘,你不知道,那位雪雁姑娘,乃是我的救命恩人……”
    简春浓杏目一翻,冷冷的道:“她是救命恩人,我们就不是了?”
    长发一甩,目含眼泪,又道:“算了,你下去吧,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来这里是找哥哥的,也不是专门来找你的!”
    冷红溪知道一时也跟她说不清,因为这姑娘似乎是别有用心,当下只有装个糊涂,假作不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令兄不在青城山,山上我已踏遍,没见他的影子!”
    简春浓望着他落下几滴泪,道:“我知道,在这里碍你们的事,你也不要赶我,我到别处就是了,我们就算谁也不认识谁好了!”
    说着转过身子,向山下倏起倏落而去!
    冷红溪呼道:“姑娘!姑娘!”
    可是简春浓身形如同箭矢似的,已去远了,他知道自己已追不上她,就是追上也没什么用,只好看着她走远,消失在视线之外!
    他站在当地,长长叹息了一声,内心却感到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简氏兄妹,对于自己也可谓恩重如山,虽说是无心伤害了简春浓,自己却扪心有愧。
    他正要启步下山,却忽听身边响起雪雁的声音道:“她走了么?”
    月光下,舒又青由林中姗姗而出,她注视着冷红溪的脸,神秘的一笑,道:“你怎么打算呢?”
    冷红溪笑了一下,道:“这姑娘未免太任性了!”
    说着他目射精光,道:“我冷红溪顶天立地,此心可鉴日月,自信不负于人也就是了!”
    舒又青秀眉微微颦了一下,道:“话虽如此,她一个孤身女子,行路总是不便,我们还是应该找到她才是!”
    冷红溪想了想,摇头笑道:“她身怀绝技,倒是无虑,不过我那位恩兄既来了,我确实放心不下!”
    舒又青怔道:“你说的是简秋?”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他是一个瞎子,尽管武技高,终不如常人方便,万一要是着了恶人的道儿,叫我如何心安?”
    雪雁不由皱了一下眉,关心的道:“只是,到哪里找他去呢?”
    这阵雨,已经一连下了好几天了。
    这是“灌县”城外,一个叫“龙溪”的小镇,雨水浸蚀了地面,到处一片泥泞,无论谁来到了此地,都不禁叹一声,“行不得也!”
    镇上惟一的一家客栈,名叫“龙门老栈”,由于一连下了好几天雨,店里原有的客人既无法上道,新的客人却一批批的来,所以生意空前的兴盛,掌柜的乐得嘴都合不拢。
    傍晚的时候,客栈前来了一个打伞的女人。
    这女人四十左右的年岁,身披一件蓝布袄,瘦削的面孔,看起来就是一个鬼。
    她蓦然来到了栈前,把站在门前的茶房王二棍吓了一跳,他呆了呆,道:“太太……
    住……店么?”
    瘦女人把手上的雨伞交给他后,点了点头,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有一个年轻人,是一个瞎子,可住在贵店?
    王二棍接过伞时,才发现这个女人,原来只有一只手,另一只手,只剩下一个软软的空袖子。
    不知怎么,他心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害怕。
    当下竟照实的点了点头道:“有……有这么一个人,太太,你找他吗?”
    瘦女人桀桀一笑道:“我不找他,我只是打听一下!”
    王二棍弯腰笑道:“那么太太你还要住栈不要?”
    瘦女人点了点头,那只独手,探怀取出了一锭银子,向王二棍手上一塞,道:“呶!
    这个拿去!”
    王二棍一怔,道:“太太,这是……”
    瘦女人龇牙一笑道:“塞住你小子的嘴,不许把方才的话告诉别人,听见没有?”
    王二棍又怕又喜,连连弯腰道:“太太你放心!”
    说着就带着瘦女人进了内院,送进一间上房,瘦女人阴森森的一笑道:“那个瞎子,住在哪间房?”
    王二棍用手一指道:“呶!就是那一间!”
    瘦女人见那门前放着一个花盆,就记下了,遂点了点头道:“打水洗脸,来点吃的!”
    王二棍答应了一声,赶忙走开,心里却禁不住骂道:“他妈的,这女人是个干什么的?”
    嘀咕着,就把瘦女人交代的事吆喝了一遍,他靠着柜台,偷偷取出了那锭银子,掂了掂,少说也有二两重,平白的得了一笔外快,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忽然,一个沙哑的喉咙喝道:“小子,住栈!”
    王二棍赶忙揣起了银子,一抬头,客人已站在了他的面前,就像一个门神似的,吓得他“哎哟”叫了一一声!
    定睛一看,来人这副尊容更不怎么样。
    原来是一个身高体壮的老郎中,这郎中头戴一顶大斗笠,身披一袭棕衣,面如锅底,唇红如火,这还不说,他左眼上还贴着一块大膏药,连着左耳,也全都掩没,在他脸上深深的布满了皱纹,每一道部像刀刻的一般!
    王二棍差一点又要叫了出来,心说,今天是怎么回事,缺胳膊没耳朵的都来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也不敢怠慢,当下忙道:“客人,里面请!”
    这老郎中放下了手上的看病药箱,道:“要上房,房里要窗户多,没窗户我可是要骂人的!”
    王二棍有些烦,道:“怎么会没有窗户呀?每一间都有窗户,你是一个人,还是带着家眷?”
    老郎中眼睛一翻道:“混蛋,你他妈看见哪个看病的还带着老婆的?”
    他声音宏亮,王二棍碰了一鼻子灰,却不敢再多话,当时领他来到后院,找了一间上房。
    进房之后,老郎中嘿嘿一笑道:“喂!小子,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知不知道?”
    王二棍斜瞅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老郎中冷冷一笑道:“妈的,这年头什么都得要钱,没钱啥也办不了!”
    说着掏出了一块银子,约有三四两重,向王二棍手上一塞,道:“你收下这个!”
    王二棍心中一沉,真设想到,一个穷郎中,手头竟是如此阔绰。
    他惊得眸子一睁,道:“你大爷有什么事?打听谁呀?”
    老郎中冷冷一笑,露出了黑漆似的牙床,道:“我打听一个瞎子,年纪很轻,是不是住在这里?”
    王二棍点了点头,干脆拉着他走到门口,遥遥指了一下,道:“就是那一间!”
    老郎中笑道:“很好,还有一个断胳膊的瘦女人住在哪一间?”
    王二棍微微一怔,伸手在怀里掂了掂老郎中那块银子,觉得比那瘦女人送的那一块重多了,就小声道:“大爷,你小声一点,你问的那个女人,就住在你左首第三间!”
    老郎中呵呵一笑,重重地在他背上一拍,学了一句行话骂道:“龟儿子,有你一手!”
    并就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道:“走你的,没事不许进来。”
    王二棍差一点摔了个大马趴,赶忙转身就跑。
    老郎中关上门,脱下了身上的棕衣,把斗笠也摘了下来,用布把身上的水擦了擦。
    然后,他悄悄的走到门外!
    他走到了对面那一间房前,这间房门口放着一个花盆,门关得死死的!
    他在门上轻轻叩了一下,道:“有人在么?”
    房门一开,迎面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这少年高高的个子,周身上下一尘不染,漆黑的头发,挽成了一个仕子髻。
    只见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长相很是不凡!
    他那双闪闪有光的瞳子,如非事先知道他是一个瞎子,只凭对面观察,是难以分辨出来的!
    老郎中看着,不由暗暗赞了声,好个漂亮的小伙子。
    少年冷冷地问道:“请问阁下找哪一个?在下姓简名秋!”
    老郎中一伸脖子,心说,好小子,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更生出几分好感。
    他微微一笑道:“简老弟,我可以进去说话么?”
    简秋眸子一转,鼻中微微哼了一声,道:“我与足下素昧平生,足下有什么话,在此说也是一样!”
    老郎中哈哈一笑道:“好,我只奉劝你夜晚注意一点,打扰了!”
    说完转身就走,可是简秋却右手一抬,手上的一截竹杖,横在了郎中身前,道:
    “足下贵姓大名?平白示警,究系何因?”
    老郎中微微一笑,道:“我早已忘了姓名,简老弟,你只要知道我是一个看病的走方郎中就行了!”
    简秋微微冷笑道:“那么郎中,多谢你了。”
    他接着又冷笑了一声,道:“简某生平从未亏心待人,行得正走得直,何惧之有?
    足下关爱盛情感谢不尽,请便吧!”
    收回竹杖,退身把房门关上。
    老郎中呆了呆,禁不住微微一笑道:“小子,好硬的骨头!”
    说着他就转身向自己房内行去,正巧隔邻房门开处,那个瘦削的女人举步走出。
    她目光一触这个郎中,不由两道细眉皱了一下,道:“站住!”
    老郎中点头一笑,打量着这个女人,道:“怎么,这位太太要看病么?”
    瘦女人上下打量着他,目光连转,好似在捕捉着一个久远的记忆,而一时却又拿捏不定。
    二人对望了甚久,瘦女人才挥了一下手,道:“没有事,去吧!”
    老郎中弯腰嘻嘻笑道:“是!”
    遂转身向店外行去,这个瘦削的女人一直目送他走出店外,忽然自言自语道:“奇怪……莫非是他?太不可能了!”
    她脑子里,这时闪出了一个可怕人物的影子——天残老人管青衣。
    记得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江湖上就盛传着这个怪人的一切,这位前辈怪人,似乎就是以一个走方郎中作为护身的,大江南北,他真不知道作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就连风火道人,对这位怪人,也敬畏三分!
    “难道这个郎中就是他?”。
    “不!那太不可能了……”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9 12:51 , Processed in 0.20312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