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盗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亡命之徒
    风火道人吴天化及莫环纠缠在血泊中,正不可开交,忽然听得一声叱道:“道人你松开嘴来!”
    同时之间,一口冷森森的长剑,直逼了过来,吴天化要是敢不松嘴,一张脸也休想要了。
    这道人鼻中厉哼了一声,只得张开嘴,目光投处,禁不住大吃了一惊,只见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立着几个人,俱是新恶旧仇!
    那个持剑说话的人,原来就是号称“红灯盗”的冷红溪,只见他面色极为难看,他身后立着几个人,包括天残老人管青衣、雪雁舒又青以及简秋兄妹及银瓶等人,每个人无不以愤恶的目光看着他们二人。
    风火道人冷冷一笑道:“你们来得很好,尽管下手就是!”
    莫环本已为吴天化咬得死去活来,喉管破处血流如注,几乎为之昏厥,此刻忽然被对方放开,身子连连抽动,才算明白过来。
    他张开眸子一看,猛地坐起身来,一只断手兀自挂在膀子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当他看清了眼前所立这几人之后,吓得怪啸了一声,左手在地面上用力一撑,霍的飞身而起。
    可是他身子方升起了一半,却为一口冷森森的长剑当胸一逼,一个女人的声音叱道:
    “回去!”
    莫环此刻内外负伤,在场诸人,任何一人也足可制他于死命,自然只有被这一口剑逼下来的份儿。
    却见持剑之人,竟是银瓶姑娘。
    这时只见她满面泪痕,蓦地扑上来,哭嚷道:“姓莫的,你好狠的心,我姐姐究竟与你有何仇恨,你竟然杀了她,我也杀了你!”
    青锋一挺,一剑直向莫环当胸刺去。
    可是却为冷红溪手中剑一横,“当”一声磕在了一边,银瓶呆了一呆道:“冷大哥你……”
    冷红溪冷笑了一声道:“姑娘且慢,此人与我尚有深仇大怨,姑娘如果一剑将他刺死,未免太便宜了!”
    银瓶收回了剑,频频挥泪道:“我姐姐死得好惨……”
    天残老人管青衣嘻嘻一笑,走上来道:“你们的账结清以后,我还有一份!”
    说罢,走到了莫环身前,哼了一声道:“莫环,你还认识我么?”
    莫环怪眼一睁,忽然狂笑了一声,道:“我莫环就只有这一条命,算一算九十开外的年龄,也很值得了,列位看着办吧,皱一皱眉不算英雄好汉,不过你们要是分配不均自己打起来,就太好笑了!”
    说完,又仰天狂笑了一声,那身瘦骨头籁籁直颤,喉头鲜血连连溢流不已,一个人到了如此境地,是什么也不会在乎了,他反倒渴望着一死。
    冷红溪对他此刻心情,自是十分了解。
    他顿了顿,一转身对天残老人管青衣欠身道:“老前辈可否将这厮交由弟子全权处理?”
    管青衣大笑道:“使得,使得,反正他只能死一次,你杀我杀都是一样!”
    冷红溪又转身对银瓶道:“姑娘是否有意见呢?”
    银瓶流泪点首道:“一切由冷大哥处理就是!”
    莫环狂笑了一声道:“我莫环又非一件东西,你们这么让来让去,冷红溪!你快给我老人家一个痛快吧!哈!小子,你要是有种就快过来!”
    冷红溪森森一笑道:“莫环你还能走路么?”
    莫环怔了一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红溪冷冷一笑道:“如果你能走,就快快去吧,没有人要杀你!”
    莫环呆了一呆,嘶哑的笑道:“小子,你说些什么?”
    红溪怒声道:“莫非你没有耳朵不成?你可以走了,没有人要杀你这个废物!”
    莫环一双红眼,四面望了一圈,试探着站了起来,道:“小子,你别耍什么花样……
    我老人家是甘愿一死,你就快下手吧,来这一套作什么?”
    冷红溪哈哈一笑道:“你太多疑了!”
    说着还剑入鞘,后退了几步,冷然道:“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莫环左右看一眼,忽地双足一顿,快如箭矢似的窜了出去,银瓶见状怒叱道:“站住!老魔纳命来!”
    银瓶说着,正要扑身而上,却为冷红溪横身挡在了面前道:“姑娘不是已经答应由我处理此事么?”
    银瓶杏目圆睁道:“可是你却放了他!”
    冷红溪回身望望莫环已失去了踪影,这才冷笑了一声道:“姑娘你错了,我不曾放他,不过是延期处死他罢了!”
    银瓶怔了一下道:“冷兄这又是何苦,岂不是为自己添麻烦么?”
    冷红溪点了点头,频频苦笑道:“一个人在身受了长久痛苦之后,无论作什么事都会很冷静的,莫环此刻身受重伤,自问毫无生机,是以甘愿一死,我如杀了他,反倒是成全了他,在他并不感到十分痛苦,在我来说,却未曾收到报仇的效果,这样报仇,我认为毫无意义!”
    一旁的天残老人管青衣,闻言到此,禁不住连连抚掌大笑道:“妙哉斯言!不过小冷,你可知道这老儿诡诈得很,一个弄不好叫他跑了,那可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冷红溪森森一笑道:“他不会跑得掉的,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得到他!”
    他们谈话间,那风火道人吴天化始终坐在地上不发一言,此刻抬起头来,阴沉沉的道:“好毒的手段!”
    他一说话,各人才忽然想到还有一个人在场,俱都向他望过去,风火道人冷冷的:
    “贫道与你们并无大仇,现在白牛堡已彻底瓦解,你们要如何来处置我?”
    冷红溪森森笑道:“道人你也想得如意,此事要看简氏兄妹如何来处置你了!”
    说罢,转身向简秋道:“恩兄要如何处置这个恶道?”
    简秋闻言呆立甚久,目视着风火道人,苦笑道:“我与他昔日总算有一段师徒情谊,他虽无情,我却不便过分无义,不如任他去吧!”
    冷红溪闻言冷笑道:“恩兄,这可是使不得,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对付这个道人,我却不同意如此!”
    简春浓也咬牙道:“这道人人世巨魔,怎可被他逃走?哥哥你太厚道了!”
    天残老人管青衣很久没有说话了,这时突向银瓶道:“姑娘,你那喷火筒请借我一用!”
    银瓶匆匆取下递过去,风火道人一怔道:“管老头你要如何?”
    管青衣呵呵一笑道:“烧点东西!”
    原来方才莫环背出的那个大包袱,还放在地上,管青衣已窥知是风火道人毕生所收集的各类功谱邪图。
    他含笑向冷红溪点头道:“老弟,你过去打开看看,能留的咱们留下来,不能留的,我就烧了!”
    冷红溪点了点头,遂把包袱打了开来,招手唤简秋过来,二人挑选了一些对修道练功有益的书籍,其他各种旁门左道的图谱,剩下一大堆。
    天残老人管青衣拨动五雷喷火筒,发出四枚硫磺弹丸,立时引起了熊熊的烈火。
    众人目睹着熊熊火焰,都不禁内心称快不已,因为如此一来,江湖上就可少了许多无谓的纷争,所谓白牛堡的宝藏,也不会再有了。
    就在众人一心注意着这边的时候,风火道人吴天化,却微微把身子移动出五六尺以外。
    忽然他右手向外一扬,自袖管内发出了两粒火丸,直向当前而立的管青衣身上打来,同时之间,他身子蓦地腾起空中!
    人到了性命交关之时,常常会生出一些想不到的力量来,按说吴天化身负重伤,休说腾身,就是走路也相当困难,可是这时为了逃命,他竟然能把身子纵起来。
    身子向下一落,正好到了一处甬道口上!
    这个手眼通大的道人,果然诡计多端,他身子一落地,猛然就地一滚,避开了身后众人所发出的掌力,右手顺势向一个花盆上推去。
    只听“轰”一声,一大股彩烟弥漫而起,就在彩烟弥漫中,风火道人吴天化,已经到了甬道内。
    吴天化发出了几声哑笑,伏在壁上频频喘息着,因为他以为凭着自己的智慧,已逃过了一步劫难。
    正当他蹙额皱眉,思索着下一步该是如何走法的当儿,一口冷森森的长剑已点在了他的背后。
    风火道人吓得“噢”一声,颤抖了一下。
    他慢慢的转过身子来,却发现竟是简秋!
    只见简秋一双瞳子睁得极大,其内充满着愤怒之火,那只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风火道人目光一转,立即看出,除了简秋之外,另外几个强敌均没进来,他忽然想起,白牛堡地势,简秋和自己是知道得一样多,怪不得瞒不过他。
    这个道人想到此,嘻嘻惨笑了一下道:“孩子,你莫非忍心对师父下毒手么?”
    简秋本是一个天性极为敦厚的少年,道人这几句话,果然使得他大感为难,他那只拿剑的手,抖动得更厉害了。
    吴天化见状,嘿嘿一笑道:“至于那个姑娘,我并不知道她是你的妹妹,否则我岂能如此对她,你不要听了那管老头的话,和为师为敌!”
    简秋冷冷一笑道:“你我恩情早已断绝,不必再说这些了!”
    他顿了顿接下去又道:“我并不想杀你,只是要把你捉回去,你还不快跟我回去?”
    吴天化森森一笑道:“徒儿,你当真一点情分都不讲了么!”
    说着双目眯成了一道线缝,伸出手,缓缓向简秋身上摸来,简秋退后一步道:“不要动!”
    宝剑向前一比,吴天化嘿嘿笑着,又把手收了回去,他那两道微微灰白的长眉,皱了皱,脸上隐隐现出一丝杀机。
    简秋咬了咬牙道:“道人,你好狠的心,我与你究竟有何仇恨,你要置我于死地?
    我妹妹几乎为你陷于万劫不复的地步,事到如今,你还想跑,真正是妄想了!”
    风火道人吴天化面色此刻变成了一片灰白颜色,他知道受伤太重,多耽搁一刻,自己生命也就多了一分危险,偏偏简秋持剑相逼,毫不通融!
    这道人面色一沉,沉声笑道:“罢!罢!为师随你回去就是,你看我伤成如此,还会对你有什么不利,你可以把宝剑收起来了!”
    简秋摇头道:“你诡计多端,我岂能信得过,快走!”
    吴天化点头苦笑道,“好!好!依你就是,我风火道人吴天化,想不到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说罢,他移足向前跨出一步,忽然身子摇颤了一下,啊哟一声道:“秋儿……你看我全身没有四两力,如何走得动,你背我出去吧!”
    简秋冷冷的道:“你能来就不能回去么?”
    吴天化惨笑道:“来时一鼓作气,去时就不行了!”
    简秋想了想道:“背你不行,我搀你一把就是!”
    吴天化颔首道:“如此也好,唉,徒儿,你我到底曾师徒一场,等一会儿见了他们,你要代为师我多多美言才好!”
    简秋冷冷笑了一声,走过去扶起他一只手,道:“这是你自作自受,恕我不能尽力!”
    说着扶着吴天化向前走了几步,只觉得吴天化似乎把全身的重力,都放在了自己一只手上。
    吴天化走了几步,喘息道:“唉……我实在是走不动了,秋儿……”
    简秋停步皱眉道:“那要我如何?这样吧,我夹你起来吧!”
    右手一圈,已把吴天化夹在了腋下,吴天化颤声道:“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徒弟!”
    他双手无力,想抬手已是万难,如要发内力,再有所动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简秋虽想到他为人奸诈,却也没想到他还能对自己如何!
    这时他右手夹住了吴天化,大步向前行去。
    风火道人自忖,要是被简秋带回去,自己这条性命,也就算完了,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设法逃走,当时强提一口真气,贯注于舌尖,向外一顶,正中简秋“气海穴”上!
    任何人也不会防到他会有此一手,简秋只觉得身上一麻,顿时手一松,吴天化遂被丢落了下来。
    吴天化以舌尖制住简秋,本身内力,自是又亏了一层,因此落下来之后,只觉得全身倦怠,喘成了一片。
    他伏在地上,喘息了良久,才勉强坐起来,简秋此刻如同是一尊木偶像似的立在他身边,风火道人怪声笑道:“小子,看我老人家取你性命!”
    言罢,立起身来,可是身子方向前移了几步,却又倒了下去。
    这一次。他竟是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了,原来他本已体力有限,最后运力伤人,把仅有的一点内力,也消耗掉了,此刻要想杀人,已是力不从心了。
    吴天化担心外室的几个强敌赶到,如等体力恢复,尚不知要多久时间,他耐着性子爬到了简秋身边,分出一手用力的去推简秋的腿。
    他想,只要把简秋推得倒下来,就不怕杀不死他,可笑的是,此刻他竟是连这一点力量也没有,推了很久,简秋身子兀自纹丝不动!
    忽然,他发现简秋身后背有一口长剑,当时强咬着牙,扶着简秋的身子站起来,却忽听室外人声嘈杂,吓得他立时又萎缩了下来。
    这一次,他再也顾不得杀害简秋性命了,自己先逃命要紧!
    白牛堡地势,他自然是十分熟悉,当下顺着甬道直爬出去,只见到处断壁残垣,用来镇守门户的四十几名弟子,竟是无一幸免,尸身遍处都是。
    吴天化边爬边自痛心,几乎想一头碰死算了。
    可是他到底是不愿意死,尤其是这样的死,更不甘心!
    这是一条不算太长的甬道,可是他爬起来,却费了很久的时间。
    忽然,听得有人叫道:“冷大哥,这里还有一条路!”
    吴天化吓得忙把身子伏下不动,正好他身边有两具尸身,吴天化就埋身其间,乍然看过去,很容易把他也当成了死人!
    他身子方自藏好,就见天残老人管青衣以及冷红溪和二女匆匆由面前行过去。
    看情形他们是找到简秋了,吴天化容他们离开之后,身子连连滚动,已来到了一处暗室门前,他伸出一只右腿,重重的踢动一方石块,面前丝丝有声的现出了一扇门来,吴天化此刻真成了丧家之犬,当时连滚带爬的进了房内。
    室内有灯光,一个白衣弟子蹲踞在室角,他乍然发现来人是吴天化,不由吓得跪下来,磕头道:“祖师爷……饶命!”
    吴天化勉强坐起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竟然会遇见了一个门下弟子,可见命不该绝,五行有救!
    当时他点了点头道:“冯明远……快快背我起来,晚了我们可都跑不脱了。快!快!”
    那白衣弟子闻言细细一瞧,才发现祖师爷衣衫尽裂,满身是血,他本以为吴天化乍然发现自己怕死贪生,躲在此地,定会取自己性命,如今才算是安心了。
    他匆匆跑过来道:“祖师爷,你老人家这是……怎么了?”
    吴天化哼了一声道:“不必多问,快快背我起来!”
    冯明远答应了一声,把风火道人背了起来,害怕的道:“祖师爷……我们上哪儿去?”
    吴天化此刻胆子大多了,他冷冷一笑道:“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们就死不了!”
    冯明远连连点头道:“是!是!是!祖师爷……我们怎么走?”
    风火道人冷笑了一声道:“我们离去之前,还要取一样东西,你有此胆量么?”
    冯明远顿了顿,道:“要……去哪里取?”
    风火道人哼了一声道:“你不敢去么?”
    冯明远平日对风火道人怕惯了,此刻道人虽是负伤,他也不敢反抗,当时忙道:
    “弟子愿为祖师爷做任何事情,万死不辞!”
    吴天化点了点头,桀桀笑了两声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徒弟!明远,只要我们能安全逃出白牛堡,得救之后,我必定好好对你!”
    冯明远内心大喜,讨好道:“祖师爷,你老人家何必说这些,只要能救你老人家出去就好了!”
    吴天化点头道:“好!冯明远,我还有两样最重要的东西,忘记在元阳火海没有拿出来,现在我们去一趟!”
    冯明远怔了一下道:“弟子不识路呀!”
    吴天化森森一笑道:“我知道,只是你一路要千万小心,敌人如今必定在到处找我,一旦为他们发现了,你我都别想活了!”
    冯明远面色一白,呐呐道:“祖师爷你何必此时去拿,我们先设法逃出白牛堡,投奔女子修道院岂不是好?”
    吴天化点了点头,冷笑道:“你想得倒也是不差,只是那如玉仙姑是一个极厉害精明的女人,她平日对我顺服,乃是有求于我,她是想要我收藏的功谱,可是此刻情形就不同了,你我如此狼狈样子,她万万不会收留!”
    冯明远呆了一呆道:“啊……那可糟了!”
    吴天化伏在他背上,惨兮兮的笑道:“你不必怕,元阳火海内尚有为师我两件镇海的宝物,有此二物在,不怕那如玉不好好待我师徒!”
    冯明远奇怪道:“祖师爷,那是两件什么样的宝物?”
    风火道人嘿嘿一笑道:“你不必多问,到时候也就知道了!”
    冯明远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当时也就不敢多问,吴天化镇定的道:“离开这间房间,顺着甬道一直前进,走到第五道门户时再转入丹室门口!”
    冯明远只得依言走出室外,绕到了丹室门前,吴天化左右看了一眼,匆匆把进室的方法告诉他,二人平安的进入了丹房之内。
    冯明远目睹室中那神奇情景,禁不住连连叫起妙来,风火道人匆匆催促道:“快!
    我们要下入火海,他们要这时进来就完了!”
    说罢就吩咐冯明远打开了地道,仍由冯明远背着他直行了下去。
    冯明远背着吴天化来到了火海前,赤焰烈火泛起的热流几乎使得他喘不过气来,吴天化见道坛上自己苦心采集的血膏,以及那面“元阳铜火镜”,都为人败坏无存,一时真是痛穿肝肠,不由发出了一声怪笑,道:“明远,你把为师放到坛上蒲团上去!”
    冯明远答应了一声,忙依言而行。
    风火道人坐定之后,手指石壁道:“石壁上有一个暗格,你可看见了?”
    冯明远走过去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吴天化阴森森的笑道:“你自然是看不见的,现在我告诉你,你可看见石壁上有一株小树么?”
    冯明远依言找去,果然看见一株枯朽的红色小树,树高不过尺许,当下忙道:“弟子找到了!”
    风火道人嘿嘿一笑道:“很好,这株小树之下有一条柔索,直通火海,你只需用力一拔树身,即可抽出一条百炼柔钢索子,我所要拿的东西,正在那道钢索上系着!”
    冯明远闻言答应了一声,他慢慢走到那株小树旁,伸手握住树干,忽然心中一动,忖道:这其中别还有什么机关,祖师爷没有告诉我吧!
    他为人精明,心中一动,立时有了准备,当时足下一顿,猛地腾身而起,就势右手拉动,轰然一声大响,已把那株小树拔了起来。
    随着那株小树之后,果然带出了一条赤红色的钢链,可是同时却喷出了大股的红烟,就像一片彩云似的。
    冯明远长衣下摆,不慎沾着了一点,立时燃烧了起来,总算他有见在先,未曾罹难,否则为红烟喷中,早已烧成了焦炭!
    冯明远落身下来,就地一滚,压灭了身上的烈火,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这时他才知道风火道人为人之阴险,若非见机得早,焉能还有命在,想着不由得向吴天化望去。
    风火道人见他竟然没死,也似出乎意外,呆了一呆,呵呵笑道:“好机灵的小子,为师一时糊涂,差一点害了你一条性命,真是罪过!”
    冯明远一言不发,他用力往上拉动那棵小树,果见钢链那一头,系着一块通红的火玉,拉上地来,兀自哧哧爆个不住!
    风火道人点头道:“你把它拖过来。”
    冯明远虽觉得风火道人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可是此刻却也不能离开他,只有暗自小心以防不测,他依言把那一块火玉拖到了风火道人身边。
    吴天化冷冷一笑道:“借你宝剑一用!”
    冯明远忙把宝剑递过去,吴天化这时似乎精神很是抖擞,他抽出剑来,双手紧紧握住剑柄,用力的向那块烧得通红的火玉上切去!
    在冯明远意念中,这块玉石通体坚硬,定是不易切开,其实却并非如此,只见宝剑过处,那块红玉竟如同豆腐一般的被切了开来。
    吴天化忙丢下了手中剑,原来只是一刻的工夫,那口宝剑竟然已被烧了个通红,由此可想那块火玉本身之热度是如何的厉害了。
    风火道人扔下宝剑之后,向冯明远道:“明远,你过来,这里面有几件东西,你拿来与我!”
    冯明远低头看了看,只见在那块火玉之内,共有三件东西,一口尺许长的短剑,一个墨玉匣子和一个白瓷小葫芦,当时试着用手摸了一下并不烫,就一一取过交与了吴天化。
    风火道人接过了这三样东西,匆匆把短剑和玉匣收入怀内,却把那小白瓷葫芦打开,由其中倒出了两三粒红色的药丸,送入口内,然后又收起了瓷瓶。
    冯明远怔怔的道:“祖师爷,那是什么?”
    风火道人嘻嘻一笑道:“这是我费尽心血,自元阳火海内提炼出的真精火丸,功能脱胎换骨,起死回生,只消半盏茶时间,我功力足可恢复一半!”
    说着发出了一声怪笑,状极得意!
    冯明远喜道:“这就好了,另外那一口短剑和一个匣子又是什么东西,祖师爷可以告诉弟子知道么?”
    风火道人点了点头笑道:“你哪里知道,那口短剑乃是当初此堡主人白牛真人采集火海精英铸炼而成,是一口万金难求的宝刃,名‘离火剑’,至于那个玉匣,其中所装的是一部‘火窟真经’,此二物为白牛真人镇山大宝,轻易不示人,真人仙去时,将此二物坠入火海,为我无意发现……”
    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道:“我丹室内所有功谱,皆被敌人掠夺火焚一空,可是我只要有三分气在,练成了火窟真经中诸般异功,何愁大仇不报?那时,就是这些小辈的未日到了!”
    冯明远听得惊异不止,呐呐道:“祖师爷莫非要把这些东西送与那如玉仙姑?”
    风火道人冷冷一笑道:“我如今道基大亏,虽借药力,可以不死,功力亦只能恢复一半,已不是如玉敌手,她的一双心爱弟子,金瓶已死,银瓶却又归顺了敌人,为此她一定不会与我甘休,为今之计,我只有临时学习几手障眼法儿吓唬吓唬她,好叫她听从我的指使!”
    说到此,探手入怀,摸出了那个墨玉匣子,双手一拍,玉匣自启。
    冯明远就看见匣内嵌着两小本黑色的小册子,他忍不住走过去看了看,只见二书均是同样形式,约有巴掌那么大小,每一册封面上,都写着“火窟真经”四个字,二书分上下二册!
    最妙的是,这几个字,全是用白墨书写上去,如同蝌蚪一般,时隐时现,巧妙万端。
    风火道人嘿嘿一笑,道:“白牛真人为此书费尽了平生精力,亦不过学会了上册,下册却原封未动,此书之妙,真是任何人梦想不到的!”
    说时顺手翻开了几页,冯明远但见整篇都是白色的小蝌蚪跳来跳去,简直是一个字也看不出来。
    风火道人却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仰天大笑道:“妙呀!妙呀!有此一章,足可令如玉俯首听命了!”
    冯明远惊异的道:“祖师爷,这上面都说些什么呀?”
    风火道人嘿嘿一笑道:“你自然是看不懂的!”
    言罢一合书本,关上了玉匣,放入怀中,冯明远焦急的四下望了望道:“祖师爷,我们可以走了吧?”
    风火道人嘻嘻一笑道:“还有这口离火剑你还没有看过呢!”
    一面已把那口短剑解了下来,右手握住了剑柄,微微一笑又道:“看完了这口离火剑后,你已经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从没有一个人知道我这么多……”
    冯明远忽然觉出道人语气不善,他猛然抬起了头,发现风火道人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正在逼视着自己,当下不由大吃了一惊,禁不住后退了一步道:“祖师爷你……”
    一个“你”字尚未完全出口,就看见风火道人短剑向外一展,红光一吐。
    冯明远再欲退身已是不及,只听他惨呼了半声,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已然滚落下来,身子也跟着倒了下去。
    风火道人狂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还剑入鞘,由于他服下了药丸之后,体力已大见恢复,这时他已不需要再借助冯明远才能行动,自然冯明远已失去了生存的价值。
    吴天化系好短剑,频频冷笑不已,一想到天残老人及冷红溪等人,忍不住顿足错齿。
    这个仇,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报的!
    当时他匆匆把身上整理了一下,方要出去,耳中却听到一些人声,吴天化此刻早已是惊弓之乌,当下忙隐藏在一块巨石之后。
    他身子方才掩好,面前就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是管青衣等男女五人。
    吴天化掩在石后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见为首的天残老人管青衣狂声笑道:“妙呀!妙呀!怪不得那牛鼻子看中了这个地方,死也不肯离开呢!”
    冷红溪目睹那片元阳火海,也禁不住浩叹不已,他目光如炬,四下望了望道:“那吴天化莫非真的跑了不成?”
    管青衣冷冷笑道:“他身受重伤,绝不会跑出很远,我们细心的搜一搜看看!”
    风火道人闻言一阵心跳,他打量了一下附近地势,知道在左面石壁边有一条暗道出路,直通堡外链桥,他是可以借这条路逃生的,而且,眼前有这几个强敌在,要想从前面出去已不易了。
    吴天化思虑再三,虽然这条暗道,他只不过是由白牛真人一张图标中得知,自己还未曾走过,现在情势所迫,也只有冒险一试了!
    这时天残老人及红灯盗冷红溪都走到了对面搜查,附近只剩下银瓶及雪雁二女,吴天化伏下了身子偷偷潜到了石壁下。
    石壁下怪石参差,风火道人小心翼翼的一路爬过去,竟未被二女发现,他一直潜行绕到火海对岸,手们处但觉得石壁上赤热烫手,火海内蒸发出的热气,几乎使他全身都为之熔化!
    这时他只要一个大意,手足一松,定必落入火海万劫不得超生。
    果然他发现有一处凸出的石阶,横立在石壁之下,吴天化暗暗念了一声佛,他知道自己是得救了。
    当下把身子反坐到那石阶之上,就在石阶右侧,有一根枯萎的长藤,吴天化右手紧握枯藤,这时他目光中,已看到二女就在附近不远,缓缓寻觅过来。
    吴天化用力一拉那山藤,没有想到这石门已很久未曾开启,一拉之下竟未能立时启开,却反倒滚落下很多碎石。
    立在壁下的雪雁首先发觉,她猛然抬头发现了风火道人,不由大叫道:“在这里,你们快来!”
    这姑娘口中叫着,同时右手向外一抖,打出了一支“蛾眉刺”,“哧”一声,直向着风火道人吴天化面门之上打到!
    吴天化左手一晃,已把这枚飞来的暗器打落火海,同时,他右手用力向下一带枯藤,石壁内发出了震天价的“轰隆”一声。
    就在这一声暴响里,吴天化整个的身子,随着座下的巨石一个倒翻,已然无影无踪!
    原来这时,吴天化已然进入了石壁之内,身子自高有十丈的火壁上直坠了下去,他功力已然恢复了大半,已可施展轻功,惊吓之下,猛然提起丹田真气,轻飘飘的落下了实地。
    果然,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可容二人并肩而行的石道,仓促间,已不容他考虑是否可行,因为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可行走。
    他匆匆顺着这条曲折的甬道直行下去,渐渐他可以看见一线天光,心中大喜之下,禁不住发出了一声狂笑道:“我得救了!哈……妙呀!”
    声音在壁道中旋回,激起了极大的回音,震落大片沙石!
    吴天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经此一来,他再也不敢发出声音来了。
    他转过了一个岔口,正要展开身法急速前进,忽听得一个阴沉沉的冷笑之声。
    那声音,似由前面石壁后发出来的,猛然听见,风火道人不由大吃了一惊,他猛然停住了脚步,仔细分辨那声音的来处!
    可是他听了甚久,却什么也没再发现,吴天化打了个冷战,心忖莫非这火海绝壁之内,还会有什么山魈木客不成么?
    想着,他又继续向前行去。
    就当他足下方跨出三四步时,第二次他又听到了一声冷笑,风火道人身子一停,冷叱道:“什么人?”
    暗中那个人,这一次却是开了腔,以阴森森的口气冷笑道:“阁下要是想死,就继续前行,否则,你就得来我老婆子面前请个安,讨我个高兴,也许我老人家就把你放了!”
    风火道人后退了几步,冷笑道:“你家道爷岂会上你的当?这条甬道直通堡外软桥,还当我不知道么?”
    那人嘻嘻一笑道:“哦,原来你也是个杂毛老道,那我就更不客气了。老道,你放眼看来!”
    风火道人依言看去,只听得“轰”一声,前路百十丈甬道之上,竟然全为烈火扑满了,记得方才还是好好的,不过转眼之间,竟然变成了如此情形,真正是令人难以置信。
    风火道人吓得面上一白,连连向后退。
    暗中人阴沉沉的笑了一声,道:“你不要害怕,这火到此为止了,这是我老婆子多年以来,费尽了苦心,沟通了火海地火,加以引发,可开可熄,现在你总该知道我不是骗你了吧!”
    吴天化打了一个冷战道:“那么,你……你又是谁?”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向前再走几步,就可看见一个石门,那石门是虚掩着的,你只要轻轻一推就可进来了!”
    吴天化顿了顿,只好点了点头道:“好吧,我进来就是!”
    说罢向前走了几步,果然发现石壁上,有一扇石门半掩着,当下用手一推,石门即向内敞开。
    门内立时响起了一阵哑笑,道:“杂毛老道,你用不着害怕,你进来让我看看你,你知道,我很久没有看见过生人了!”
    风火道人自恃一身半复武功,怀内更有那口“离火剑”,怕他何来?
    当时大步走了进去,只见室内一片赤红色的火光,一个全身赤裸的瘦老妇人正蹲在一边。
    在这老女人面前凿有五六个杯口大小的地洞,红色的火,正由那几个地洞里喷出来,这间不算大的石室,因而也就有了光亮。
    风火道人乍然发现如此情景,不由吓了一跳,他真没有见过这种怪事。
    这个老妇人看来年龄是极老了,因为她满头的头发,全都秃光了,仅仅剩下几根银发,拂在发亮的头皮上,若非是她前胸那一对干瘪下垂的乳房,吴天化真分不出她是男是女!
    这老妇人通身上下,就像涂了一身红颜色似的,不知是火光反映的,还是生来如此,总之,看起来相当的怕人!
    吴天化望着她呆了一呆,道:“你……到底是谁?”
    突又大着胆子冷冷一笑,接下去道:“何方的妖魅鬼怪,如不吐露实言,本真人离火剑下,定不饶你活命!”
    说罢,把怀中“离火剑”取到了手中,那老妇人本来咧着一张大嘴正傻笑,听了吴天化的话后,忽然双目一翻,呆了呆道:“什么……离火剑?”
    风火道人一扬手中剑,冷笑道:“怎么,莫非你还不信么?此乃白牛真人当年镇山之宝,你这妖妇究竟是谁?在本道人面前,弄些什么鬼玄虚,还不快说实话!”
    老妇人怪笑了一声,声音就像是猴啼似的刺耳,只见她手指着风火道人,怪声说道:
    “道人,你来得好极了,我的苦心果然没有白费,今天总算叫我等到了!”
    话落,猛地站了起来,大概是忽然觉得赤身露体有点不好意思,忙又蹲了下去。
    风火道人在她起立蹲下之间,才发现到,原来这妇人一双足踝处,竟然各有一条烧得赤红的铁链子拴着,想是年久日深,皮肉早已焦烂尽脱,只剩下两根发黑的骨头,看来真是吓人之极!
    吴天化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像这种类同妖魔鬼怪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额角竟沁出了冷汗。
    他向后退了几步,手握剑柄道:“你到底是谁,还不快说?”
    老婆婆又怪笑了一声道:“你不必怕,我的情形自然会告诉你的!”
    说着右手向前一推,只听见眶当一声大响,那扇石门竟吃她掌风震得关上了!
    吴天化心中更是一惊,这才知道,原来这老女人,竟然有着极好的一身功夫。
    他惊心之下,右腕一震,红光一闪,已把那一口“离火剑”抽出鞘来。
    老婆婆咧口大笑了一声道:“不错,是离火剑,一点不错,老道,这真是我老婆子的救星到了!”
    吴天化见这婆婆说话时,一双火红的眸子,直在自己那口离火剑上转着,不由心中一动,一念未完,果见那婆婆发出了一声怪笑,猛地朝着自己身上扑来。
    吴天化因为有备在先,当时忙就地一滚,已闪到了一边,竟是差一点没有被她扑着。
    这时那老妇人,一双瘦如鸟爪似的怪手,已深深的陷入石壁之内,随着她一声怪笑,双手一挣,石壁上竟为她抓开了两个尺许大小的窟窿,石块哗啦啦溅洒得满地都是!
    老婆婆一击不中,微微惊愕了一下,咧口笑道:“好个杂毛老道,原来还有点本事!”
    吴天化身形一滚而起,才发觉那老婆婆双足上拖的火链,竟有三四丈长短,怪不得她能跳行自如。
    风火道人吴天化惊心之下,已存心与对方一拼,他手中把离火剑一紧,红光一闪,那老妇人忽然怪叫了一声,后退了几步。
    就见她那张苍老瘦削的面颊一阵抽动,伸手指了一下道:“喂……小心这宝剑……”
    吴天化由对方目光之中,看出她对这口“离火剑”十分惧怕,不由胆力一壮,当时厉叱道:“哪来的老妖婆,看剑!”
    离火剑猛然带出了一道红光,直向着老妇人身上劈去!老妇人口中发出了一声怪叫,似乎很是惊怕的样子,只听得她足上铁链叮当一响,吴天化这口剑,竟然刺了一个空。
    这还不说,吴天化宝剑刺空之下,且失去了那老妪的踪影!
    这一惊,吴天化真差一点要叫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股热风,直向着他背颈上扑来,他猛地一个滚身,只听得头顶上有人呵呵大笑道:“杂毛老道,你跟我老婆子动手还差得远哩!”
    风火道人抬头一看,原来那老婆婆,就像是一只红毛猴子似的,整个身子倒挂在室顶之上!
    吴天化一声厉啸,身形陡然拔起,掌中剑使了一招“举火烧天”,向那怪老婆婆身上刺去。
    可是这老女人身法竟是出乎意料的快,只见她身子一个倒翻,吴天化宝剑又落了个空!
    眼看着那老婆婆带着两道铁链子,落在了一尊石几之上,桀桀笑了一声道:“杂毛老道,我劝你还是静下来好,要是你迫我动手,可就是你死期到了!”
    风火道人后退了几步,双掌握剑,他知道对方对这一口剑,似存着相当的畏惧,自己既是伤她不着,一动不如一静,不如守住身势,看她如何便了。
    想到此,吴天化冷冷一笑道:“你休想夺我这口宝剑,我也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老婆婆点头笑道:“牛鼻子,你倒有点鬼聪明,不过我老婆子从不夺人的东西,虽然这口剑理该为我所有!”
    吴天化这时内心更担心着天残老人等追来,偏偏前路为这老婆婆沟通地火,闯行不得,真是进退两难,当时急得连声冷笑道:“你究竟是什么打算?真人还有要事,哪有许多时间在此与你鬼混?”
    赤身老妇嘻嘻笑道:“牛鼻子,我实在对你说吧,我乃白牛真人下堂夫人姓刘名海刹,因我触犯了真人道规,是他将我镇闭于此……”
    说着扬了一下双足,铁链发出哗啦啦一阵响声,然后冷笑了笑,接道:“他用元阳火海坎中离金沙打成两条火链,将我锁在此处,老实告诉你,这两条火链,非你手中的离火剑不能斩开,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风火道人不由大吃了一惊,他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老妇人,竟然会是白牛真人的下堂妻子!
    可是这老妪言词之间,并不像是胡言乱语,又不容他置疑,这时他一听对方原来是要借自己这口离火剑来开火链,不由内心大为放宽。
    老婆婆又怪笑了一声道:“怎么样,牛鼻子你可曾听见我说的话了?”
    风火道人冷冷一笑道:“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你真是痴心妄想了。”
    老妇人面色一变怪笑道:“老身是好好与你商量,你如果不答应,只怕你休想离开这间地室,再说室外那条入道,你又如何能够通过?牛鼻子,你莫非没有想到这一点么?”
    吴天化心中一惊,她说的倒也是实话,看来也只有听她之言了,当时长叹了一声道:
    “婆婆,你的话也未尝无理,只是我如将你足链斩开,那时你翻脸无情,我又将如何呢?”
    老婆婆怪笑了一声。目闪红光道:“你太多虑了,我婆子一向是恩怨分明,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
    风火道人想了想,道:“不瞒你婆婆说,我后路有几个厉害的敌人正要追来,如果你能为我挡一阵,我倒是感恩非浅!”
    老婆婆咧口一笑道:“这倒使得,只是你要为我斩开足链,我们以此为交换条件你看如何?”
    风火道人心中一动,忖想由方才这老婆子身手看来,分明具有令人不可恩议的功力,如能借她之力除去了管青衣、冷红溪二人,岂不是大妙之事?
    想到此,微微一笑道:“我可以为你斩链,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把我两个最厉害的敌人除去,你可愿意?”
    赤身老妪闻言森森一笑,道:“你是要我杀人?”
    风火道人点了点头,道:“只杀两个!”
    怪老婆子面色骤然一变,一双火红的瞳子,在他身上转了转,狞笑了一声道:“老杂毛,别的都可商量,杀人的事办不到!”
    吴天化嘿嘿一笑道:“那么,恕我打搅了!”
    说罢双手抱拳一揖,转身就走,老妪忽地一声叱道:“站住!”
    吴天化回过身来冷冷一笑道:“何事?”
    老婆婆哼了一声,道:“你自信能通过那条火道么?”
    风火道人冷笑道:“我可以回过头去!”
    老婆婆咧口一笑道:“算啦!老杂毛,你别来这一套了,后面要没有人追,你还不会来此呢……”
    说到此,略微顿了顿,叹息了一声,又道:“你方才说的问题,我们可以商量商量,这里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吴天化内心一喜,道:“你是答应了么?”
    老妇人冷森森的狞笑了一声道:“你要我为你杀几个人?”
    吴天化回过身来,含笑点首道:“不多,两个人!”
    老妇面色一变,摇头道:“不行,两个太多了,我只能答应一个!”
    吴天化想了想,道:“好吧,一个就一个!”
    老婆子伸出一只手在头上摸了一下,道:“是老的,还是年轻的?”
    吴天化想了想,就冷红溪与管青衣二者之间略作分析,冷红溪固然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敌人,可是到底年轻,自己今后体力完全恢复之后,可以应付,天残老人管青衣,却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物,此人自己实在不易应付!
    想到这里,他就道:“是一个老的,是一个瞎一只眼的老头儿!”
    老婆子嘿嘿一笑道:“好吧,我就再做一次恶吧!”
    吴天化怀疑的望着她道:“只是这个老头儿厉害得很,你有把握胜得过他?”
    老婆子狞笑了一声,道:“那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我取他性命给你瞧就是了!”
    吴天化点了点头道:“好,只要你杀了他,我必定为你斩开足上火链!”
    老婆婆桀桀一笑道:“杂毛老道你说得倒好,我又怎能信得过你呢?”
    风火道人怔了一下,道:“那你要怎么才相信呢?”
    怪老婆双手用力的搓了一下,目闪红光道:“我刘海刹生平言出必行,你必须要信得过我才行,惟一的办法,是你先把我足链斩开,要不然我又如何能来应付敌人呢?”
    凤火道人呆了呆,心想这话也对,可是这老婆婆功力惊人,一旦要为她斩开了足链,那还了得?可是舍此又别无良法!
    当时想了想,冷冷道:“刘海刹,并非是我不相信你,因为这事太大了,你可以发个誓么?”
    刘海刹桀桀一笑道:“发誓有什么用?我以前曾发过誓,今生决不再妄杀一人,如违此言,当身坠火海,万劫不得超生,可是你看,现在我又不得不杀人了!”
    风火道人还要再说,这老婆婆忽又叹了一声道:“你如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反正相持下去,你我都没有好处!”
    风火道人暗想,也许顷刻之间,冷红溪等就要来到,那时自己还是死路一条,倒不如依这婆婆之言,把她放开,也许她确是一个诚信之人未亦可知。
    想到这里,就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为你斩开足链就是!”
    刘海刹桀桀一笑,坐地伸出了双腿,道:“你要注意,不要伤着了我的骨头!”
    风火道人至此也横下了心,当时走过去,他宝剑尚未抽出,忽觉双臂上一阵发痛,竞已为那怪老婆子刘海刹一双瘦手抓了个紧。
    吴天化打了个冷战,吃惊道:“你要怎么?”
    说着双腕一挣,竟然是丝毫内力也运用不出来,这老婆婆确是怪异之极,她所施展的手法,连吴天化也看不出一点门路来,莫名其妙的,任她拿着双腕穴道!
    凤火道人长叹了一声道:“我命休矣!”
    不想那老婆婆刘海刹,忽然双手一松,怪笑道:“我是吓唬你的,现在你总能信得过我了吧!”
    风火道人定了定神,才明白对方用心在此,当时面上极不自然的笑了笑道:“你还是怕我这口离火剑!”
    说罢宝剑向外接连挥了两下,只听“呛呛”两声大响,已把老婆婆足踝上一双火链斩开。
    刘海刹狂啸一声,身子已转了开去,她乍脱枷锁,内心像是狂喜到了极点,发出了一连串的怪笑之声。
    风火道人目睹如此情形,大大吓了一跳,不禁又微微的为自己的安危而担起心来。
    刘海刹狂舞怪啸了一阵之后,定下了身子,忽见她一步步的向着吴天化身前走了过去。
    风火道人左掌当胸一立,怒声道:“你要如何?”
    刘海刹怪笑了一声道:“不为什么,只想向你借一件衣服!”
    风火道人心中略定,就把一件道袍脱下递出,刘海刹右手一捞,把这件长衣抢了过来,匆匆扎在了身上,看起来更是不伦不类!
    风火道人冷笑了一声道:“你所要的,我都给了你,现在就看你如何来实践诺言了!”
    刘海刹冷冷一笑道:“那老头儿现在何处?”
    吴天化道:“元阳火海!”
    刘海刹桀桀怪笑道:“好!你带我找他去!”
    风火道人顿了一下,道:“我此刻受了极重内伤,对方人手太多,我只怕敌不过他们。”
    刘海刹哧哧怪笑了两声道:“你这道人胆子太小了,有我在,还会让你吃亏不成?”
    可笑吴天化昔日是何等凶狠,想不到如今在这老婆婆面前,竟变成了如此脓包!当然他身受重伤,功力骤减,是一个主要原因,可是相形之下,也实在是够可怜的了!
    刘海刹目光扫向他那一口“离火剑”道:“你把这口剑暂借与我,等到除了那老头儿之后再还你不迟!”
    风火道人此刻自忖不是她对手,倒不如什么都依她,否则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更糟了。
    当时闻言之下,略作犹豫,就把掌中剑递了过去,刘海刹接剑在手,目放异彩,连连点头道:“好剑!好剑!”
    她把这口剑在手掌内玩了一会儿,抬头向着吴天化嘿嘿一笑道:“老杂毛,元阳三宝,都在你身上吧?”
    风火道人不由一惊,猛地后退了一步,道:“你……”
    刘海刹哂然一笑道:“不用怕,我不过是问一问而已!”
    言方到此,忽听远处石壁上轰隆一声大响,吴天化吃惊道:“他们来了!”
    刘海刹桀桀笑道:“你不用怕,暂时在此等一等,由我去外面对付他们就是,你说的那老头儿,到底是什么长相?”
    吴天化匆匆道:“身穿黑衣,一只眼是瞎的!”
    刘海刹怪笑一声道:“知道了!”
    身形一晃,已如同旋风似的飘出室外。
    这时冷红溪、管青衣、简秋、雪雁、银瓶,简春浓一行六人,都已相继翻进了石壁!
    他们六个人,都为这种奇幻的壁道惊吓得呆住了,注视了一刻,冷红溪顿足道:
    “那道人必已逃走了!我们来晚了!”
    话声方毕,忽见眼前甬道上,一人倏起倏落而至,现出一个皮肤火红,通身衣不蔽体的干瘦老妪来。
    冷红溪不由呆了一呆,未及发言,那老婆子已扑到了近前,在一根高耸的石笋上定住了身子。
    冷红溪目光一凛,厉声道:“什么人?”
    来人正是刘海刹,只见她怪笑了一声道:“你们是来追那牛鼻子老道的吧?太晚了,他早就走了!”
    冷红溪冷笑道:“你又是谁?”
    刘海刹嘻嘻笑道:“你们眼中只知道有个白牛真人,难道连我火妪刘海刹都不知道么?”
    冷红溪回头望了望管青衣,道:“谁是火妪刘海刹,前辈可知道?”
    管青衣脸色微微一变,道:“哦……原来阁下竟是火妪刘夫人,失敬了!”
    刘海刹目光在管青衣身上扫了扫,冷笑道:“你这老头儿,倒有些见识,还没有请教列位大名!”
    管青衣呵呵一笑,对冷红溪道:“此人乃是白牛真人元配夫人刘海刹,想不到仍在人世……”。
    才说到此,那刘海刹狂笑了声,道:“放心,我死不了!”
    管青衣遂把各人姓名一一报了一遍,火妪刘海刹,立在窄道正中,冷冷一笑道:
    “管青衣,老身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不恭敬处,尚请原谅!”
    管青衣久仰这刘海刹是一个武功极高,心术不端的女人,是以才为白牛真人镇闭住了,只是这些话却不方便当面揭露出来。
    这时一听她口气,管青衣就知不妙,但仍然十分礼貌的笑了笑,道:“夫人有话请讲,不必客气!”
    火妪刘海刹怪笑了一声,道:“管青衣,你乃当今极负盛名的人物,我老婆子倒也久仰你了,老身一时技痒,想与你比比工夫,不知你可愿意么?”
    管青衣呆了一呆,他知道此妪所练“火掌’,厉害无比,轻易不愿招惹。
    同时也确实不了解她是什么意思,当下微微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刘海刹嘿嘿一笑道:“莫非你不肯赐教么?”
    管青衣呵呵低笑了几声,道:“我与夫人一向陌生,从无过节,夫人怎会有此要求,实在令人不解得很!”
    火妪一双瞳子,盯注在管青衣身上,冷冷一笑道:“你只说愿不愿意就是了!”
    一旁的冷红溪见管青衣迟迟不作答,不由甚是奇怪,当下挺身而前,怒声道:“如果刘夫人一定要比,在下愿领头阵!”
    刘海刹桀桀一笑,一双小如桂圆核的瞳子,在红溪身上转了转,森森的道:“谁要与你动手!”
    冷红溪面色一红,就要发作,管青衣突然拉了他一下,他回身看时,只见管青衣面色极为难看,此老一身奇技,真可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却未曾想到,今日竟然会如此的畏缩起来了。
    冷红溪心中动了一动,正要问故,忽听管青衣狂笑了一声,道:“罢!罢!果真是在劫难逃,我老头子又怕它何来!”
    说着上前一步,向刘海刹抱了一下拳道:“夫人请稍候,可容我交待几句么?”
    刘海刹点了点头道:“管老头,你也知道免不了一死么?哈!妙呀!妙呀!”
    管青衣闻言脸色蓦地一青,呵呵大笑道:“妙!妙!芒鞋踏破天机!”
    突又回过身来,紧紧握住了红溪的手道:“老弟,永别了!”
    红溪被弄了个莫名其妙,他实在不懂管青衣说些什么,当下怔道:“前辈怎说此话?”
    管青衣苦笑了笑,道:“这婆子乍然出现,就使我觉出大难将至,应了我昔日与故人一段戏言,只怕此命休矣!”
    说罢又向简秋点了点头道:“简秋你过来!”
    简秋听他这么说,也怔住了,连忙上前紧紧拉住他一只手腕道:“既如此,师父你不要去……”
    管青衣频频苦笑道:“果真是命该如此,逃又何益?徒儿……”
    说着,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红绢包成的小包,递与简秋道:“这是我一生武功精华秘本,现在给你,你要好好珍藏!”
    言罢长叹了一声,又转向冷红溪道:“老弟,切记不可为我报仇,此妪感火而生,所练火掌天下无敌,你们如执意报仇,只怕也难逃她手!”
    说话之间,那刘海刹仍盘膝坐在石笋之上,一双火红的猴眼,不时的向这边看着,已带出十分不耐之色。
    管青衣略作交待之后,遂即身形向外一纵,也落在了一根高耸的石笋之上,朗笑了一声,道:“刘夫人,你也不必太自信了,老夫这双铁掌之下,已不知死过多少英雄好汉,今日不见得就会败在你的手下!”
    火妪刘海刹离火剑向外一亮,当空现出了一片红光,管青衣乍然看见了对方手中兵刃,禁不住更是一震。
    他口中低低念道:“天残,天残,你命休矣!”
    刘海刹离火剑出手,那瘦削的躯体,倏起倏落的在附近腾跃了一圈,身形站定之后,以剑尖一指管青衣道:“管老头,我老婆子好容易熬过了牢灾,你不要虚耗我宝贵的时间,快掣出兵刃来!”
    管青衣呵呵一笑道:“老夫未曾带有兵器,如何是好?”
    一旁的冷红溪倏地把自己的宝剑解下,抛过去道:“前辈请暂用此剑!”
    管青衣伸手接住,面色更难看了。
    原来他昔日与一故人曾占一卦,经解卦意,得了:“命丧天洞,血染赤锋”八个字,卦中所示时间年月与状况,竟然和今日都相吻合,是以管青衣一见刘海刹挑战,就知不妙,后来见了刘海刹那口离火剑,剑锋赤红,心中更知完定了。
    因此,此老也就不愿和她对兵刃,以为自己未曾带剑,对方万无强迫使兵刃之理,也许能免于此劫。
    谁知“劫数难逃”,好心的冷红溪竟然把自己宝剑递上,管青衣接剑在手,一时抚剑不语。
    良久之后,他才抽出剑来,把剑鞘丢与了冷红溪,忽地狂啸了一声,身子猛然拔起,直向着刘海刹身上扑了过去。
    红白两道剑光,“呛啷”一声在当空一接,冷红溪这口剑固是一口宝刃,离火剑更非等闲,可谓之旗鼓相当。
    双剑交锋之下,两个人各自展开了一身所学,但见红白两道剑光,裹着两条人影,在断壁幽洞之间,倏起倏落,只杀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在场各人都看花了眼,尤其是冷红溪与简秋二人,无不为管青衣暗捏一把冷汗,他二人左右奔驰着,以备在万一管青衣不敌时,接上一手。
    可是,交锋双方,身势实在是太快、太玄了,真有“虫蝇不能落,一羽不能加”之势!
    忽听得管青衣一声长啸,接着“碰”一声大响,火妪刘海刹身子一个踉跄,撞向了石壁。
    众人心中一喜,可是当他们目光转向管青衣时,却不禁都吓得呆住了。
    但见那刘海刹短剑收回之时,一串血珠自她剑锋上如线坠落,管青衣身子一晃,噗一声坐了下来。
    冷红溪身形一窜,冲到了他的面前,把他扶起来,只见老人右颈气管处,有一个寸许长短的伤口,鲜血从此处狂喷不已。
    果然,这位纵横一生未遇挫折的老英雄,竟应了昔日之卦,死在剑锋之下,只见他身子一阵抽动之后,就不动了。

举报

第十九章玉石俱毁
    冷红溪大吃了一惊,右手在他脉上探了探,不由面色一白,简秋毗目道:“怎样了?”
    冷红溪抬起管青衣手中剑,立起来,猛地转过身子,目视着火妪刘海刹,冷冷笑道:
    “老婆婆,你下手太狠了,管前辈又与你有何仇恨,你竟然要取他性命?”
    这时那火妪刘海刹,也似受了点伤,只见她背靠着石壁,呼呼有声的喘个不住。
    这婆子真是丑到了极点,一双火红的眼睛,在冷红溪身上转着,桀桀笑道:“小子,你是什么人?管青衣又是你什么人?”
    冷红溪这时怒到了极点,挺身而上,一剑刺过去,刘海刹掌中离火剑一拨,呛一声,二人身形都禁不住晃了一下。
    刘海刹桀桀笑道:“小子,管老头都不行,你还要来送死不成?”
    她说着目光一扫左右,只见眼前这一干少年男女,莫不是手持兵刃,一步步向自己面前逼近过来。
    刘海刹猛地跳起来,发出了鬼啼似的一声怪笑,用手中离火剑一指各人道:“孩子们,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简秋一声怒吼,会同简春浓,一左一右猛然扑了上去,两口剑一左一右,直向着刘海刹两肋下插去。
    可是这婆子一身功力,实在是已登峰造极!
    双剑来到,只见她掌中剑左右一挥,叮当两声,已把来犯的两口长剑荡了开去。
    非但如此,简氏兄妹竟然为她这宝剑一荡之力,双双被震退出,差一点摔倒在地。
    冷红溪见状,生怕他兄妹吃亏,大吼了一声道:“恩兄,你们先退下来!”
    说罢点足而前,却见那刘海刹一声怪笑道:“住手吧,小子!你也不行!”
    她说时连声笑着,一身红皮,连连颤抖着,可怕极了。
    但见她摇动着手上那口离火剑,怪声又道:“你们都听着,我老婆子是居心仁厚,不愿意随便杀人,我已杀了那个老的,可不愿再杀你们这群小的了,你们趁早走吧!”
    简秋怒声叱道:“少啰嗦,我师父与你有何仇恨?说!”
    刘海刹一双红豆似的眸子,向简秋看着,点头笑道:“好!我就告诉你吧,一来是他命该如此,二来是我与人有约在先,我杀他实在是不得已的事!”
    简秋冷冷笑道:“今日除非你把我们全杀了,否则你休想踏出白牛堡一步!”
    刘海刹呆了一呆,桀桀笑道:“小伙子,你们可别这么做,我老婆子是不能再随便杀人了!算了,死一个糟老头子又算得什么!让我走吧!”
    冷红溪在一边注视着她,他心知此姥一身功力了得,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趁她说话不注意时,身子猛地拔起来,向下一落,已到了她的背后,掌中剑一剑劈了出去。
    刘海刹霍地转过身来,对冷红溪这个年轻人,这老婆婆却是一点不敢轻视,见状惊叫了一声,掌中离火剑向前一抖,双剑再次交锋,又发出了“呛”的一声大响。
    可是冷红溪身子陡然向下一缩,如同是一只猴子似的,陡又向上一腾,就空一滚,又到了刘海刹背后,掌中剑平削而出。
    刘海刹倒是真没有料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会有如此功力,不由大吃了一惊!
    冷红溪这种招式,看似无奇,却是从地涧内那雪猴身上领会得的奇招,是以连火妪刘海刹也感到奇怪,而认为从来未曾见过。
    刘海刹忽地叫道。“咦!这是什么招式?”
    说时,她身子猛地翻起来,落在了一根石笋尖上,可是冷红溪这种“雪猴”招法与身法,施展开来,已不容许她再脱出左右。
    刘海刹身子方一扑上石笋,冷红溪已跟踪而至,掌中剑第二次递出去,却是由下而上翻出去的!
    这一剑,更使得刘海刹吃了一惊,她身子猛地一闪,大声叫道:“小子!这不是人使的招式,是谁传授你的?”
    冷红溪施展雪猴身法,一连两手,居然都为对方逃开,心中也不由吃惊十分!
    刘海刹这时哑声笑道:“小子,你不要逼迫我老婆子出手,我们没有什么深仇!”
    冷红溪正要第三次腾身追去的当儿,忽听得一旁的简春浓一声惊叫道:“不好,吴天化跑了!”
    众人都不由一惊,赶忙望去,果然看见那风火道人吴天化,身子倏起倏落的,直向出口方向奔去。
    火抠刘海刹见状,陡然大叫道:“好呀臭牛鼻子,你想走呀,那可不行!”
    她说着竟然舍弃了冷红溪,身子猛的扑了出去,风火道人吴天化,本想乘众人纷乱时逃走,却没有想到被简春浓看到,败露了形迹。
    这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高声笑道:“刘海刹,我们有言在先,怎么,你还不许我走么?你快快为我阻他们一阵!”
    刘海刹怪声笑道:“牛鼻子,我已为你杀了一个人,还嫌不够么,要走也行,你得把元阳三宝给我留下来!”
    话声中,身子倏起倏落,直向吴天化身后扑去,吴天化足下更是加速前奔。
    二人一追一跑,霎时之间,已出去了数十丈以外,冷红溪等自是也都不舍,一齐追赶,简秋匆忙间背起了管青衣的尸身也随后追去!
    风火道人见此情形,真是又惊又怒,他努力的扑到了入口洞前,刘海刹已如同疾风似的袭了上来,吴天化足下踏动机纽之时,刘海刹身形正好落下,只听见“轰隆”一声大响,石门一翻,同时把两个人翻了出去。
    风火道人身子匆匆站定,刘海刹已扑到面前,怪笑道:“牛鼻子,快把元阳三宝献出来,我才放你逃去!”
    吴天化怒叱道:“好个无理的妖妇,竟然言出无信,我没有向你要回离火剑已是好的了,你居然还有脸向我要其他东西,真是无耻极了!”
    说话时,但闻石壁又是轰隆一声大响,冷红溪等也翻了出来。
    吴天化见状大惊,转身就跑!
    他才跑出几步,却为刘海刹自身后扑过来,一把抱在了腰上,桀桀笑道:“牛鼻子,把东西献上,这些人交给我了!”
    吴天化吼了一声,扭过身来,一掌向刘海刹面上打去,可是刘海刹却怪笑一声,身子向下一翻,二人顿时在地上滚作了一团。
    这时冷红溪等一干人也都来到了近前,见状都不由为之一怔!
    因为像这样的打法,他们是从没见过,只见两个人在地上扭作一团,吴天化口中更发出了连声的厉哼,而那火妪刘海刹,却连声的怪笑着,一双瘦手在风火道人身上到处乱抓。
    两个人滚来滚去,竟滚向了火海的边沿,吴天化大声道:“快放手,快放手,我给你就是!你这个死女人!”
    刘海刹怪声笑道:“我自己来拿!哈,你也害怕了?”
    说话之间,二人已到了元阳火海边沿,接着“轰通”一声大响,两个人同时坠落下去!
    红色的火浆一开一合,把两个人整个的吞没了,上面只冒出了几缕黄黑色的淡烟!
    这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刹那,在场的几个人,全都看得呆住了,真想不到,两个人竟然会是这么样的死了!
    冷红溪目注着滚滚的火海,冷冷一笑道:“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死了倒也干净!”
    简秋苦笑了笑,叹道:“这样也好,倒省得我们费事,只是……”
    说罢低头看着管青衣的尸身,禁不住泪下,冷红溪慢慢走近,目睹这位名满天下武林前辈的尸身,却也难抑无限伤感!
    简春浓和雪雁舒又青都已哭成了泪人似的,只有银瓶还理智一些,事实上是她到底对这位老人家还认识得太浅,想悲也悲不起来。
    这时,她只是在一旁皱眉不语,良久之后,冷红溪才拍了拍简秋肩膀道:“恩兄不必再伤心了,我们应该想个法子,先让他老人家入士为安!”
    简秋收住了眼泪,叹了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可叹我这个徒弟,竟未曾尽过一天弟子之道!”
    说罢重新把管青衣的尸身背了起来,此老生前身材已是很高,死后僵直,看起来就更显得高了,简秋背起来很不方便,当时就由冷红溪帮着他抬起来,二人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小心翼翼的向堡外行去。
    白牛堡经过这一番劫难之后,可以说是完全瓦解了,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里里外外看上去一片狼藉!
    这时银瓶也找来了她姐姐金瓶的尸身,只见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竟然被烧成了个炭人似的,众人闻知金瓶舍身救妹的一段经过后,都不胜感慨,银瓶哭得几乎都昏了过去!
    经过各人的劝慰,银瓶才止悲收泪,用几件衣服,把姐姐尸身包起来,紧紧地抱在怀中。
    一行人走出了白牛堡,天色已是很晚了。
    他们原来的意思,是想在堡内先住一夜再离开的,可是银瓶却怕如玉仙姑找来,主张尽快离去,众人这才匆匆离开。
    有了银瓶作向导,众人很容易的通过了赤土烈原,然后选择了一片静土,把管青衣及金瓶姑娘的尸身埋葬好,一切就绪之后,天空中已现出了蒙蒙的一线晨光。
    冷红溪向两个死者行礼后,黯然道:“简恩兄如今准备何往?”
    简秋满面伤悲的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尚无一定的去处,冷大侠你呢?”
    冷红溪冷冷一笑道:“你们的仇是报了,可是我那仇人莫环,不知已逃到哪里,此人不除,我是寝食难安!”
    简秋点了点头道:“我兄妹此番,得力你实在不小,如果你有用我兄妹之处,万死不辞!”
    冷红溪十分感激的道:“恩兄言重了,我想令妹也需要养息一下,再者银瓶姑娘,也需要恩兄你照顾,莫环之事,有我一人,足可以应付了!”
    简秋面色微微一红,道:“这……”
    目光一扫雪雁,又道:“雪姑娘你……”
    雪雁低下头来,伸出一只脚在地上划了一划,面色微微发红,似乎是很难启齿的样子,她抬头看了简春浓一眼,简春浓一双眸子也正注视着她。
    雪雁叹息了一声,道:“我想去找我姐姐……她如今情形,也不知怎样了!”
    冷红溪道:“雁妹可和我同行,等我除去了那莫环之后,再一同去找你姐姐如何?”
    雪雁忽然苦笑了笑,道:“不必了,如今大仇未报,我又是归心似箭,小寒山自我姐妹离开以后,这么久的时间,也不知究竟如何了,这些事我都要去料理一下!”
    说到此,顿了顿,目光膘着冷红溪,有些合情脉脉的低声道:“大哥事成之后,可以到小寒山去找我,我一定会在那里……好不好?”
    冷红溪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一定会去的!”
    雪雁向他微笑颔首,遂又转过身来,对着简氏兄妹及银瓶含笑道:“简兄及二位姐妹,日后有便,亦请到小寒山一游,小妹当尽地主之谊,更愿为三位一充向导!”
    简秋抱拳欠身道:“一定,一定!”
    简春浓忽然上前一步,低头有些像要哭的样子,道:“雪姐,上一次我……”
    雪雁忙握起她一只手,道:“唉!还说这个干吗呀!上一次也是我不对,都怪我没有追上你,结果害得妹妹吃这么大亏!”
    春浓听到此,只觉得鼻子一酸,顿时伏在雪雁肩上哭了起来。
    在场诸人,都知道她所受的委屈,虽然未曾失身于那吴天化,可也是够丢人了,一时都深深同情不己。
    这时简春浓边哭边道:“姐姐,我……我怎么办呢?”
    雪雁轻拍着她,微笑道:“你可不要再伤心了,那妖道已死,也总算为你消了一口气了,妹妹你要是不嫌弃,和我同去小寒山庄住上些时日可好?”
    简春浓凄然道:“姐姐不嫌弃我么?”
    雪雁微笑道:“这是什么话?请还请不到呢!”
    简春浓遂破涕为笑,回头望着简秋道:“哥哥,我去雁姐姐家玩几天好么?”
    简秋笑道:“好是好,只是太打扰舒姑娘了。”
    雪雁舒又青笑道:“不会的,简兄放心就是,我负责令妹一切安全如何?简兄与银瓶姑娘如肯赏光,那就更好了!”
    简秋忙摇头笑道:“不打扰了!”
    说时一双俊目看向银瓶,流露出一片真情,道:“银妹新脱魔掌,只怕那如玉道姑放她不过,我想护送她一程才能放心!”
    银瓶忸怩了一下道:“谁要你送……”
    这句话引得大家都笑了,冷红溪暗忖简秋与银瓶二人,倒是郎才女貌,甚是匹配,又见二人眉目之间,均含着无比情意!
    想不到简秋目力甫自恢复,就得到如此一位知心的人儿,冷红溪心中不由深深为他高兴不已。
    当时遂对简秋道:“银瓶姑娘为了恩兄,落得如此,恩兄却要确实负责她的卫护责任才是呢!”
    简秋面色又是一红,笑道:“这是自然,冷兄你不必关照了!”
    冷红溪见各人都有了去处,于心甚慰,遂抱拳向各人道:“既如此,我告辞先走一步了!”
    说罢一双瞳子,转向雪雁舒又青,现出几分依依之情,可是舒又青却假作没有看见,掩嘴笑了笑,一拉简春浓道:“妹妹,我们走吧!”
    简春浓却依依叮咛道:“大哥事情完后,可要来小寒山呀!”
    冷红溪颔首道:“我一定来!”
    舒又青又拉了简春浓一把,面色微红的笑道:“管他呢,我们走吧!”
    说罢二女相率驰行而去,简秋也向冷红溪点首示别,他来时瞽目,去时是双目复明,又得如此一位如花似玉的佳人同行,可说此行不虚。
    可是二人,一人死了师父,一人死了姐姐,虽是得为比翼,亦不免心中郁郁!
    路途中,那银瓶始终低头不语,伤心落泪不已,简秋感叹的道:“姑娘不必再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如果能好好珍重自己,令姐虽死九泉,也可以安心了!”
    银瓶一双泪眼,投向简秋,有些凄怨的道:“那不都是为了你这个人么……现在可好……我连一个去的地方都没有了!”
    简秋叹了一声,垂首道:“姑娘对我的好心,我是至死也不会忘记的,我必定好好对你!”
    银瓶听了这句话,似乎才回悲为喜,那双秋波似的眸子,向简秋瞟了一眼,低头笑道:“你只要说话算数就好了!”
    简秋忍不住紧紧握住了她一只手,目放异彩道:“我简秋自幼命苦,虽被那道人收为门下,学成绝技,却又为阴素裳那贱妇害瞎双目,自此以后,这多年以来,我一直是一个瞎子……残废,谁想到还会有人与我交朋友……”
    说到此,他痴痴的看着银瓶道:“姑娘……你竟能不以一般世俗的眼光来对我,救我于危难之中,使我再见光明,姑娘,实在说来,你无异是我简秋的再造恩人!”
    银瓶笑着推了他一下,道:“你还说这些干吗呀!”
    说时,一双瞳子,斜睨着他,玉脸上,带出了些红晕,又道:“我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简秋呆了呆,忽然解悟了银瓶言中之意,一时俊脸通红,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银瓶娇哼了一声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简秋“哦”了一声,望着银瓶微笑不已。
    银瓶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额上点了一下,挣脱了简秋的手,道:“你呀……咱们走吧,老站在这里,我可是害怕!”
    简秋跟上几步,冷笑道:“姑娘放心,如果那老尼姑再……”
    才说到此,银瓶忙嘘道:“小声!”
    左右看了一眼,轻声又道:“你胆子可真大,才出了白牛堡,就敢这么乱说话,要是被我师父手下的人听见了,那可就糟透了。”
    简秋见她对乃师如玉如此害怕,心中有点不服,谁知银瓶话声方落,果见对面树林内,一连驰出了三匹白马。
    白马之上,认蹬巧坐的,竟是三个黑衣道装少女,每人带着一口金鞘长剑。
    银瓶匆匆一望,不由神色一变,可是她立刻又恢复了镇定,向简秋道:“这是我三个师姐,可是武功都不如我,你只看我情形,见机行事就是!”
    说罢,面上装成很坦然的样子,前面三女本是策马疾行而来,为首一人这时忽地勒马道:“快看,那不是银瓶师妹么?”
    其他二女赶忙勒马,三人一齐翻身下马,都叫起来道:“喂!银瓶……银瓶!”
    银瓶低声对简秋道:“别怕,跟我来!”
    接着挥了挥手,笑着迎上去,道:“咦!你们来干什么呀?”
    三女由年岁看去,都在二十三四之间,最大也不超过二十五岁,都是高高身材,颇有姿色,每人除一袭黑纱道服以外,在颈后,又都各垂有两道红色的短绦,看起来颇显风姿!
    这时四女凑在了一块,叽叽说了半天,才见银瓶回过身来,向简秋招手道:“你来!”
    简秋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那三个道姑,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三女是二瘦一胖,可是瘦不露骨,胖不显肉,为首少女,肤色微黑,忽地一笑,低声说了几句,其他二女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
    银瓶却装作未闻,手指三女,对简秋道:“张师兄,这是我三位师姐!”
    简秋心中一怔,暗忖我怎么改了姓了,可是一转念也就明白,忙抱拳道:“久仰!
    久仰!”
    银瓶眸子一转,手指那肤色微黑的少女道:“这是我三师姐,她名叫杏花。”
    接着又手指其他二女道:“这是翠花、梨花,四师姐和五师姐!”
    简秋又抱拳欠身道:“久仰!”
    三女都噗哧一笑,那个叫梨花的一双桃花瞳子向着简秋一转,转向银瓶嗲声道:
    “银瓶妹,你这是怎么介绍的呀,这位张师哥是哪里来的呀?怎么糊里糊涂又冒出一个……”
    杏花推了她一下,笑嗔道:“五妹你怎么说话的?”
    说着含笑向简秋道:“张师哥是随祖师爷爷来的吧?”
    简秋点了点头,方不知如何回答,银瓶已为他代答道:“张师哥是祖师爷过去一个记名的弟子,这一次祖师爷特地把他带来白牛堡,命他负责看守门户的!”
    杏花点了点头,笑瞅着简秋道:“原来是这样,师哥是几时来的?”
    简秋结结巴巴的道:“大……大概有七八天了吧!”
    银瓶忙又笑道:“因为张师哥初来,这附近地势不大清楚,所以祖师爷才令我陪着在外面走走!你们来干吗呀?”
    梨花一双桃花似的眸子,瞟着银瓶道:“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瓶子吗!师父一天不看见你们心里就不舒服,你们两天没回去了,师父不放心,怕出了什么事。才叫我们三个赶来看看!”
    银瓶一笑道:“师父也是太小心了,在这里还会出什么事么!”
    翠花耸了一下鼻子,笑道:“是呀!要是知道你们在散步,我们才不来打扰呢!”
    银瓶冷冷一笑道:“你可不要胡说八道!这话要是被师父听见可不会饶你!”
    金银二瓶在“巴文图女子修道院”,辈份虽低,可是由于武功极高,又得如玉宠爱,是以地位极尊,仅次于如玉本人,这时她一板脸,倒真把翠花吓了一跳,当时咯咯一笑,道:“好妹妹,我可是跟你说着玩的,你可别认真呀!”
    杏花却皱了一下眉道:“听师父说,敌人已全数来到了,张师哥可知道这个消息?”
    简秋冷冷一笑,摇了摇头,杏花一本正经的道:“张师哥还不知道?听说敌人之中,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有一个老头子叫什么管青衣的,武功之高,可能还不在祖师爷之下呢,另外还有红灯盗冷红溪……”
    翠花嘻嘻一笑道:“听说这冷红溪本事大得不得了,人也漂亮,我还真想见见他呢!”
    杏花看了她一眼道:“四妹你又乱说话了,当着张师兄面,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翠花掩了一下嘴,就把头扭向了一边,杏花又小声对银瓶道:“敌人之中,还有一个姓简的,听说是祖师爷过去一个弟子,这个人……”
    说到此,看了简秋一眼,简秋不由心中一紧,就见杏花用手拉了银瓶一下,微笑道:
    “来,我们一边说话去!”
    银瓶也不由暗惊,以为杏花已看出了简秋身份,当下只得提着心,同杏花走到了一边。
    杏花遂小声道:“张师哥到底是祖师爷的人,这话可不能让他听到,师父要我关照你和金瓶,说敌人中有一个叫简秋的,要你们对他特别留心,最好能擒他一个活口,然后送回去!”
    银瓶又复一惊道:“这又为了什么?”
    杏花偷偷看了简秋一眼,然后又小声道,“师父说那个姓简的知道白牛堡很多隐秘,甚至连什么火海的秘密他都知道!”
    银瓶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记住就是了!”
    杏花又问:“金瓶妹子呢!”
    银瓶只觉得鼻子一酸,可是她却极力的忍住内心的辛酸,摇了摇头道:“大概还在堡里面,我不清楚!”
    杏花点了点头道:“我们仍得去一趟,师父也有事找她!”
    银瓶怔了一下道:“什么事你告诉我也就是了,我代你们告诉她一声,也省得你们再跑了!”
    杏花点了点头道:“那也好,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姐妹谁回去都是一样!”
    说着走回来,对梨花、翠花道:“我们走吧!”
    于是三女上了马,正要掉转马头,忽听后面有人哑声喊道:“仙姑救命!”
    大家都吓了一跳,赶忙转身看去,却见一个白衣青年,自林内爬出来。
    银瓶只一眼,已看出这白衣人是白牛堡内的一名弟子,不由大吃了一惊,这弟子此刻看来,像是受伤颇重,全身都是鲜红的血。
    杏花立时纵身过去,把他扶起来,骇然问道:“你不是白牛堡的剑岷师兄么?怎会这个样子?”
    这名白衣弟子喘息着,伸出了一只手,遥遥指着银瓶,咬牙切齿道:“不要信她的鬼话……银瓶她反了……白牛堡全都完了,人死光了……我……”
    杏花全身打了个冷颤,道:“有这种事?这……这……”
    这时翠花、梨花也都走了过来,杏花面色惨变道:“你二人快拦住银瓶,别叫她走了!”
    翠花、梨花都吃惊道:“是怎么回事?”
    杏花又问那弟子道:“那位张师兄又是谁呢?”
    剑岷这时大概也只剩下一口气了,只摇头道:“他不是什么张……师兄,是……”
    说着一歪头,顿时也就不动了,杏花恨恨的咬了一下牙,放下了那名弟子,猛的回过身子,怒叱道:“好个银瓶,你……”
    才说到这里,就见简秋同银瓶,双双腾身,跃上了马背,银瓶在马上冷冷一笑道:
    “三位师姐还请看在昔日情分上,不要相逼过甚,否则,可就怪不得小妹要手下无情了!”
    杏花大怒,叱了声道:“好贱人,看我擒你。打!”
    叱声中身子猛然向下一塌,右手一扬,“哧哧”打出两口飞刀,分取简秋、银瓶二人。
    可是这两口飞刀,如何伤得了他们二人?尚未近身,就为银瓶掌力一吐,叮当两声,震落地上!
    这时翠花、梨花,已由两侧猛袭了过来,二人已然带马欲去,翠花娇叱了一声,道:
    “好个丫头,作出此事,我看你往哪里跑!”
    猛然腾身,向下一落,正到了银瓶身后,这丫头身子向前一欺,把银瓶那匹健马惊得人立前蹄,差一点把银瓶摔下马来。
    银瓶冷冷一笑,叱道:“翠花你硬要逼我还手你还差得远呢!”
    这时那梨花也已如同星坠一般,猛地自空而降,一口冷剑向简秋身上刺去,可是简秋单掌一现,反向梨花身上逼到,迫得梨花坠落一边。
    银瓶拍马过来,道:“秋哥,咱们走,谁不要命,尽管追上来就是!”
    说罢一拉简秋,二马飞奔而去,可是这时杏花却跃上了另一匹马,怒叱着自侧面追上来,她手中持着一口长剑,尚未近得二人身后,银瓶猛然侧身,右手拨动一根竹管,发出“砰”的一声大响。
    随着这响声之后,自竹管内射出了一枚火球,直向杏花身上打到。
    杏花见状,大吃了一惊,她知道这是风火道人最厉害的独门暗器,制成后,只分赠了如玉仙姑本人,以及金银双瓶二女,是以虽是同门弟子,杏花等却都未有所得!
    这时一见银瓶竟然对自己发射这种暗器,不由慌了手脚,掌中剑连忙向当空火球撩去!
    只听“哧哧”一阵声响,那火球顿时散出流萤火花,接着“轰”一声,炸了开来。
    杏花一时闪让不及,全身上下,皆为火星沾上,并烧了起来,吓得她由马上倒翻下地,满地乱滚,梨花、翠花见状也顾不得再追二人,赶忙上前帮助她拍灭身上的火,三个人乱作了一团!
    在混乱中,简秋与银瓶已然策马驰出了这片林子,来到了一片草原上。
    银瓶急急策马道:“快!快!不要叫她们再追上来了!”
    二人加速策马,又向前跑了一程,前面有一道清清的水流,银瓶忽然勒注了马,长长吁了一声道:“好了,到了这里,我就放心了!”
    简秋看着四处奇怪道:“怎么到了这里就好了?”
    银瓶一只手摸着心口,叹了一声,道:“你哪里知道,这条水名叫‘望生溪’,本地的牧人相传说,只要来到了这望生溪,一切的危难就解除了,他们甚至说,人马要是饮了这溪里的水,即使千里沙漠,也可以平安渡过,中途绝不会生出任何疾病来!”
    简秋不由微微一笑道:“姑娘莫非也相信此话不成?”
    银瓶嫣然一笑道:“住在这地方的人,没有不相信这话的……”
    话方说完,却忽听身后一人冷冷笑道:“那倒不一定!”
    二人大吃了一惊,猛然转身,只见不知何时,身后立着一个身着白衣,长发披肩,清艳绝尘的妇人。
    简秋不由剑眉一挑,道:“你是什么人?”
    银瓶这时已是面无人色,猛地自马背上跃下来,扑倒在地道:“师父……”
    说着更泪流满面,痛泣了起来,简秋这才知道这个白衣女人原来竟是她的师父“如玉”仙姑,顿时也为之呆住了。
    但见这位如玉仙姑一只玉手,持着一根全白的拂尘,一双妙目,黑白分明,其内蕴含着无比凌厉的光华,恨恨的注视着银瓶道:“好丫头,你的眼睛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
    银瓶磕了个头,道:“师父饶命……”
    如玉冷冷一笑道:“你姐姐呢?”
    银瓶流泪道:“她……死了!”
    如玉仙姑那双妙目霍地一张,却又慢慢的合上,全身微微颤抖了一下,又霍然张了开来,道:“死了?”
    银瓶这时已泣不成声,闻言抬起头道:“师父,我姐姐是死在莫环的手里……莫环现在已经逃了!”
    如玉冷森森的笑了笑,点了点头道:“白牛堡已瓦解了?祖师爷呢?”
    银瓶咬了一下嘴唇,面色惨白道:“他也死了!”
    如玉向前走了几步,嘿嘿一笑道:“很好,这件事,等一会再向我详细报告!”
    说到此,那双寒光炯炯的双目,向着简秋一扫,手中拂尘微微指向简秋道:“你又是谁?”
    简秋只得硬着头皮,深深打了一躬,正要答话,银瓶却抢着道:“他是祖师爷……”
    话还未完,如玉已厉声叱道:“你少开口!”
    银瓶顿时闭口不敢多言,如玉那双目光,又回扫到简秋身上,冷冷的道:“你说!”
    简秋直起腰来,冷冷一笑道:“仙姑何必如此见逼,在下姓简名秋。”
    如玉立时一怔,细眉一扬,又恢复如常,点头道:“你原来就是简秋,很好……”
    说时一双目光,在简秋身上转了一转,道:“风火道人真的死了?”
    简秋正色道:“那妖道与火妪刘海刹,双双坠落火海,早已化为乌有,自然是真的死了!”
    如玉狞笑了一声道:“好,他死得好!”
    语罢,望着二人冷笑道:“你二人现在且随我回去再说!”
    银瓶颤抖了一下道:“师父,你老人家放我去吧,我……”
    如玉哼了一声,道:“你今生休想!我们回去再说!”
    银瓶站起来,忽然叹息了一声,道:“师父,弟子自知罪大恶极,难逃一死,只是他……请师父念在他……”
    如玉一声冷笑道:“你居然还有脸说话?走!”
    这个“走”字方一出口,陡然伸手向银瓶身上抓来,简秋一旁见状大惊,猛然跨前一步,右手一分,反向如玉仙姑手上切去,口中同时叱道:“仙姑留情!”
    可是他手方自递出,就见如玉另一手上的拂尘霍地卷起来,向他手腕子上缠到。
    简秋似乎已觉出对方拂尘上劲力十足,不敢硬加招架,身形一闪,飘出数丈以外。
    可是如玉仙姑的一只左手,这时已搭在了银瓶肩头上,拍拧之间,以独特的“封穴”
    手法,把她整个身子定住。
    简秋身形飘出,本想招呼银瓶速逃,却未想到如玉有此一着,当时呆了一呆,叹道:
    “金瓶是因为救我才死的,此事与银瓶姑娘并无关联,仙姑如难为她,可就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如玉森森一笑,冷若寒冰的道:“看来你二人竟是十分情深,倒也难得。简秋,你妄想逃开我的手心,还不束手就擒么?”
    说时把那支白色拂尘缓缓举起,置于银瓶头顶,冷笑一声,又道:“莫非你愿意她如此就死不成?”
    简秋见状,着实吓了一跳,当时忙道:“仙姑且慢下手,我随你回去就是!”
    如玉冷冷一笑道:“很好,那么你过来!”
    简秋只得慢慢走过去,如玉忽然冷叱了一声道:“杏花,你们过来!”
    溪水下流,有人应了一声,稍时便见一艘白色的快船逆流而上,船上立着三个少女,正是杏花、翠花、梨花三人,杏花此刻看起来,全身衣衫被烧得千疮百孔,狼狈极了。
    小船一直行到了附近,三女才相继纵落到岸上!来到如玉跟前,纷纷跪地见礼。
    杏花一面磕头,二面嘤嘤泣道:“弟子等奉命至白牛堡,不想途中遇见……”
    如玉一摆手道:“方才之事,我已目睹,此事如非我亲眼看见,我绝不敢相信银瓶她竟会……”
    说时面色至为难看,妙目在银瓶身上转了一下,杏花却痛泣道:“弟子如今已体无完肤,面目全非,请师父作主!”
    如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纤手一指银瓶,道:“把她穴道解开,先押她上船去!”
    杏花答应了一声,首先转身走过去,其他二女也都跟过去,三女把银瓶穴道解开之后,由杏花抽出长剑,点在她前心上,冷笑道,“师妹,这一次你该死心了吧!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能逃出师父的手中!”
    银瓶叹息了一声,垂头不语。三女遂将她押上了快船,如玉冷冷的向着简秋道:
    “你也上船去!”
    简秋皱眉道:“仙姑要把我二人带往何处?”
    如玉一声冷笑道:“家有家法,门有门规,银瓶竟然胆敢通敌背师,杀害本门师姐,实在是罪不可赦,回去之后,我自会按规矩处置她,至于你……”
    说到这里,鼻子里哼了一声,徐徐道:“我还有用你之处,就看你想死想活了!”
    简秋冷冷一笑道:“那风火妖道已死,仙姑却何必与我们为难?仙姑你是明白人,凡事应该三思而行,否则悔之晚矣!”
    如玉微微一笑道:“这些话还要你来对我多说不成?快快上船去吧!”
    简秋见银瓶被三个师姐押上船后,面色惨白,垂头不语,自己本应设法逃走,可是实在是放心不下,试想银瓶对自己之深情,竟甘愿背师叛派,其姐金瓶更为此丧生,如此情形之下,就是为她粉身碎骨也是应该,岂能舍她而独去?
    想到此,点了点头,冷笑道:“仙姑执迷不悟,日后只怕自讨苦吃,我就随你回去,看你又奈我何!”
    如玉一双秀眉向上一扬,狞笑道:“管老头与冷红溪小辈,别人怕他们,我却不在乎,有机会我倒想会一会他们呢!”
    简秋冷冷一笑道:“管前辈已死,你是会不成了,不过冷红溪你倒是还有机会,此人武功高强,只怕仙姑你不是他的对手!”
    如玉面色微愠道:“此事不急,今后终有见面之日,简秋你还不上船去么?”
    简秋冷冷一笑,遂大步跨到船上,如玉身形微起,如同一阵小风似的,也落在了船头之上,船身却是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她手中拂尘一扫道:“翠花你押送马匹由陆地上回去,杏花、梨花随我一路便了!”
    翠花答应了一声,跃身下船,梨花即摇动船桨,这艘快舟,便逆水向上流行去。
    草原上吹来阵阵寒风,溪面上泛起了鱼鳞般的细纹,简秋坐在银瓶身后,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服,小声道:“我们硬闯一回如何?”
    银瓶目注着船头的如玉,又回头看了杏花、翠花一眼,摇了摇头,道:“行不通的,师父的‘马尾针’能在百步内取人性命,你千万莽撞不得!”
    简秋正要说话,却见如玉回过身来,冷冷笑道:“你们要是想中途脱逃,可是自寻死路!”
    话方到此,当空响起了两声鹤唳,只见一双白点,由正前方飞来,如玉仙姑妙目一睁,一声娇叱,只见她手中拂尘向外一挥,“丝丝”轻响了两声,飞射出两条白线。
    高空那一双白鹤,飞行之势忽地一顿,竟然由上而下,飘悠悠地坠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坠落在船板之上。
    两只白鹤,每一只都约有小鹅般大小,这时落在船板上,遍体染满了鲜血,在船头上拍翅欲起,可是怎么也飞不起来。
    如玉手搭拂尘冷笑了一声,目视着简秋道:“你可要看一看,它们是怎么死的么?
    梨花,你把这对鹤儿拿过去,给他二人看看!”
    梨花答应了一声,提起那双白鹤,走到了简秋身边,高高举起。
    简秋见这如玉挥动拂尘,竟能将高空双鹤打落,而且时间配合得如此巧妙,不由暗暗惊凛!
    这时梨花提起双鹤,让二人观看,才又见二鹤双目皆为一根细长的白色长鬃所贯穿!
    简秋匆匆一看,不由更为惊心,他真想不到这位如玉仙姑,竟然有如此一手绝技,虽说是过于残忍,却不由人不打心眼儿里折服!
    如玉回身森森一笑道:“简秋,你如果自信能逃过我这手‘马尾针’,就不妨一试!
    否则你还是安下心来,听候本仙姑的发落才是!”
    简秋冷冷一笑,并未言语。这艘快船逆水上行,约摸又行了有半个时辰左右,才发现溪水加宽,变成一条十分宽阔的大河,而在前方一片浓密的树林子里,现出了高耸的飞檐,绿色的琉璃瓦!
    巴戈图女子修道院,简秋并未来过,心中正自惊奇,就见身旁的银瓶用手轻轻碰了自己一下,道:“你还是老实一点,等以后再想办法,眼前不可妄动,否则必死无疑!”
    说话间小舟已在一座木桥边停下,桥上这时已立着两个青衣少女,放下了扶手,如玉首先下船,接着简秋与银瓶相继登岸。
    如玉仙姑这时面若寒霜,她内心实在已怒到了极点,只是她为人很深沉,她内心最疼爱的金银双瓶,想不到一个已死,一个竟胆敢背叛自己,这是她最愤怒痛心的一件事!
    她绝对不能容许银瓶有这种想法与作为,她要亲手把这个背叛自己的弟子结果掉,以泄心中之恨!
    一行人进入“巴戈图院”之内,简秋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见这所女子修道院,竟然有如此规模,心中甚是惊异。
    这时院内的女弟子,已整齐的列成两行,由大门一直列到内厅,恭迎如玉返回,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出声的,微风吹得院内落叶,在地面上嗦嗦抖动,气氛至为森严!
    如玉押着二人直入大厅,进厅后立即冷叱一声:“鸣钟三响,焚香侍候!”
    一旁的弟子答应了一声,银瓶不由面色惨变,望着简秋道:“我们完了……”
    说罢,忽然惨笑了笑,伸出一只玉手,紧紧握在了简秋手上,简秋不由面上一红,当着外人面前,他没有想到银瓶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一时吃了一惊,正要挣脱,却觉出银瓶那双眸子内,射出无比热情的光辉!
    简秋呐呐道:“姑娘你……你怎么了?”
    银瓶非但不退,反把身子向前偎了偎,她笑了笑,用悲伤的语气道:“秋哥,我本来是救你,却想不到反把你害了……你恨我不?”
    简秋苦笑道:“你怎么说这些话?我们不见得就会死……”
    才说到此,就听得外廊内,响起了一阵钟声,每三下一歇,历久不绝,简秋呆了呆道:“这是怎么回事?”
    银瓶此刻似乎自知必死,反倒是心情放开不在乎了,她把身子靠近了些,仰起了脸,注视着简秋甜笑道:“傻子,你马上就明白了,这是院中的集合令,师父马上就要请出本门家法,我们活不了一刻了!”
    说话之间,如玉仙姑已就坐于厅内正前方金漆座位之上,各方弟子潮水似的涌了进来。简秋不由虎目一睁道:“我们闯!”
    银瓶忽地紧紧抱住了他,道:“千万不要,秋哥……那是没有用的。”
    简秋怔了一下,道:“你难道甘愿就死不成?”
    银瓶忽然伏在他肩上哭了,她抽泣着道:“秋哥,你听我说,我虽必死,可是你还有活命的机会,记住……”
    说到此,语音忽然放低,贴在简秋耳边道:“我师父因风火道人已死,白牛堡内的隐秘只有你知道,你只要骗她说知道元阳火海三宝的藏处,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记住!”
    简秋哈哈一笑道:“姑娘不要泄气,我二人生则同生,死则同死,简秋蒙姑娘如此见爱,生死何足为念?”
    银瓶见他如此慷慨激昂,更是大为感动,她呆了一呆,泪下如雨道:“秋哥,你……
    你太好了!”
    说罢竟然投身入怀,紧紧地抱住了简秋双肩,简秋伸出一手轻拍了拍她道:“姑娘不要伤心,事情尚未到如此地步,先定下心来,何必自寻伤心!”
    银瓶抬起头,破涕为笑道:“我又何尝不明白,其实能死在你身边,还有什么可伤心的,只是你……”
    说着叹息了一声,双手紧抱住简秋,道:“我们命好苦,今生不成,也只有再求来生了!”
    她方说到此,就见简秋忽地一怔,银瓶才忽然觉出四周这时,竟然鸦雀无声,不由忙松开了双手,退后了几步。
    敢情这时,大厅内早已集满了二三百名白衣少女,数百双眸子,都注视在他二人身上。
    二人都不禁面上一红,忽听得当头一声娇叱道:“死在目前,尚敢如此,你二人真正是不知羞耻了!”
    简秋忙抬头上看,只见那如玉仙姑一双凤目内,泛出隐隐凶光。
    这时她头戴金箍,上身加披了一件金色的披风,远远看过去,真像是一个女皇一般的华贵威严!
    银瓶禁不住上前一步,缓缓跪下去道:“请师父念在弟子追随多年,从无过错,此次变志并非背叛师父,实在是因风火道人行恶太甚,弟子才……”
    如玉秀眉一扬,一声叱道:“不必再多说了!”
    说罢双目微扫,冷冷一笑,环视左右道:“上香侍候!”
    她身边一双黑衣女弟子各自跪下行了一礼,转身退出,须臾捧了一只白铜香鼎进来,放在了厅前,另有一个女弟子双手捧香望空一拜,把香插入鼎内!
    如玉待这一切作好之后,才冷冷一笑道:“银妞,并非是师父无情,实在是你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你可知罪?”
    银瓶点点头,道:“弟子知罪,求恩师特别开思……”
    话未说完,如玉一声冷笑,道:“你是真正的妄想了!”
    突然玉手在案上“啪”一拍道:“刑堂四宝怎么还没有请来?快去!”
    旁边立时又闪出了四个白衣少女,各自向堂上行了一礼,正要转身,却见一侧门内,行出两个白衣少女,合抬着一个金色的“丁”形架子,那四个女弟子立时退身不动,原来刑堂弟子已把四宝请来。
    大厅内立时起了一阵骚动,因为她们皆知这刑堂四宝的威严厉害,设非是犯了重罪死刑之人,是绝不会轻易请出四宝的。
    这还不说,厉害的是如玉仙姑亲自处理此事,就更显出此事不凡了。
    所谓的刑堂四宝,乃是一个“丁”字架,一个白色的瓷坛,一筒金针和一面四方形的红色大旗。
    这四样东西陈在大厅上,刑堂的白衣弟子各自退立两侧,如玉仙姑凤目一开,冷笑道:“银瓶,你我到底师徒一场,那百人穿刺一桩可以免了,由我赐你一个痛快,还不叩头领罪,自上金架,难道要我动手不成?”
    银瓶伏在地上战抖了一下,遂叩了个头道:“弟子遵命!”
    说罢霍地站起来,可是简秋却忍不住猛地扑到她面前,横身怒声道:“姑娘,你不能去!”
    接着转身面向堂上的如玉,厉声道:“仙姑这是何意?”
    如玉娇哼了一声,道:“你还敢多事么?站开!”
    说时,右手霍地一挥面前的白玉拂尘,只听银瓶一声惊叫道:“小心!”
    简秋自见如玉高空落鹤神技后,早已防到了对方那一杆拂尘,此刻见状自是更加小心,随着如玉拂尘挥处,两线极细的白丝,一闪而至,直向自己双目上飞来,简秋双腕一分,左右双手各自一切,已把那两条白线抄在了手中,这才发觉出竟是拂尘上两条极细的柔丝。
    简秋这时已怒不可遏,厉叱了声:“老道姑,你欺人太甚,我与你拼了!”
    说罢足下一顿,正要扑过去,忽见眼前白光连闪,已有四口长剑向自己身上直逼过来。
    简秋身形一矮,也自背后把宝剑抽出,却见银瓶惊惶泣诉道:“秋哥请快快收剑,你打不过这么多人的!”
    简秋冷冷一笑道:“我可不能坐以待毙,姑娘,我们走!”
    一上步,来到银瓶身边,拉住了她一只手,大声道:“姑娘,横竖是死路一条,又何必不拼死一试呢?”
    银瓶这时被他这句话说得心中一动,又见简秋如此气魄,不由胆气一壮,她本来甘愿服死,用心是想能救得简秋一命,可是眼看师父此刻情形,分明对简秋更是衔恨入骨,也许会有更厉害的手段来对付他,否则方才何至于竟欲以独家暗器“马尾针”刺伤简秋双目?
    银瓶一念想通,不由胆力大增,她忽然冷冷一笑道:“好!”
    同时后退一步,高声道:“师父请恕弟子失礼了!”
    说时己把背后一口“金牛剑”拔在了手中。
    刑堂四个白衣道姑见状,各自娇叱了一声,为首一个浓眉大眼的道姑厉声道:“好个大胆的丫头!”
    这道姑口中叱着,足下一跨,掌中剑“嗖”一声直劈了下来,却为银瓶短剑一压,“呛”一声拨了开去。
    那道姑二次一翻长剑,还未上得身来,就为简秋一剑刺在了腿上,鲜血如泉水似的流出,她口中叫了一声,踉跄后退。
    这时全厅弟子,皆都惊叫了起来,各自拔剑在手,一拥而上,可是坐在堂上的那位如玉仙姑,却是面带冷笑,身形纹丝不动。
    简秋目睹此情,心知那如玉胸有成竹,必有厉害手段在后,心想这正所谓“此时不走,尚待何时”了。
    当下一摆掌中剑,把正面两个道姑逼得后退了一步,他却在这时猛然拔身而起,扑上了一扇巨窗,左手用劈空掌力,霍然向外一推,只听见“哗啦”一声大响,这扇窗子竟为他掌力震了个粉碎。
    简秋回身大叫道:“银姑娘我们快走!”
    可是银瓶此刻一口短剑,正抵敌着六口长剑,竟是无法脱身,简秋只得又回身助战,他掌中剑一连逼退了十数名弟子,来到了银瓶身边。
    银瓶一口短剑,施展得风雨不透,她心中多多少少还顾全一点同门之谊,是以动手时,受了很大的牵制,简秋猛扑回来,却是有如猛虎一般,顿时杀开了一条路来!
    坐在最上的如玉仙姑,看到此,却是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她身子蓦地站起,由案上拿起了一个金铃,正要摇动,就在这时,忽听得厅外有人大叫道:“火!火!不好,失火啦!”
    如玉仙姑惊慌中向外一望,只见自己参息的寝楼上火光冲天,火势已是不小,这一惊,真使她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候她再也顾不得对付简秋与银瓶,口中尖啸了一声,双足一顿,身如穿帘的燕子,蓦地窜窗而出,室内众弟子也顾不得再打了,纷纷嚷着夺门而出。
    一时之间,这座大厅内弟子走了一多半,剩下十几个,自然是起不了作用,很轻易的被二人脱逃出厅外!
    对银瓶来说,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意外,她真想不到,竞能如此轻易的逃出了如玉之手。
    二人一出来,身形倏起倏落,直向院外纵去。
    这一带地势银瓶甚是熟悉,是以极顺利地便来到院墙旁边,简秋身形一耸,窜上墙头,正要唤银瓶跟上,就在这时,一条白影,有如飞星下坠,呼一声自空而降,正好落在简秋身边。
    简秋右手一抬,便要举剑撩去,可是这人身手之快,竟是出人想象,只听他嘻嘻一笑道,“恩兄是我!”
    说时,一只手搭在了简秋肩上,简秋注目一看,不由大喜道:“怎么是你?冷兄!”
    来人正是冷红溪,他这时神色匆忙,急道:“恩兄请与银瓶姑娘速速走吧,望生溪边我留有小舟一艘,此去塔木关不过半个时辰,二位到了塔木关,即刻乔装改走旱路,到小寒山咱们再见面吧!”
    简秋连连点头答应着,忽见冷红溪手上抱着一个仿佛是婴儿模样的东西,不由一怔道:“兄弟,你手抱何物?”
    冷红溪微微一笑道:“此乃那道姑本命元婴,此物在手,不愁她不唯命是听,你们快快走吧!”
    简秋心中方自一动,这时银瓶也跃上墙头,见状大惊道:“咦!这不是我师父的白泥道婴么?怎会在冷大哥手中?”
    话尚未完,只听见当空一声尖叫,楼角上一个女人的身影,有如流星似的猛扑了过来。
    身影一落,现出了如玉仙姑愤怒的面容,只见她手指冷红溪,怪声叫道:“小辈,你还我的元婴来,否则仙姑与你拼了!”
    冷红溪哈哈一笑道:“如玉,你平日心术不正,但是倒无什么大恶,姑念你一身武功得来不易,不加罪于你,只是这白泥道婴,乃风火道人的孽种魔胎,如任你厮守互长,一旦成了火候,只怕危害人间……”
    才言到此,如玉厉叱了声,尖声叫道:“冷红溪,你还我的道婴来!”
    说时如疯子般的扑了过去,这时候立在一旁的银瓶,蓦地一拉简秋道:“傻子,还不快走!”
    简秋本想看个究竟,经银瓶这一提醒,赶忙同银瓶飘下院墙,相率逃走。
    现场只剩下冷红溪与加玉道姑二人,那如玉这时有如中魔一般,只管狂追着冷红溪不舍,可是冷红溪身形奇快,总要超前数步,是以那如玉虽然使出全身解数,兀自追赶不上,二人在这偏院楼墙上一跑一追,足足有盏茶之久,前行的冷红溪自忖着时机已经到了。
    就见他一声长啸,身子陡然拔起来,落在了一所茅亭之上,如玉这时已全身汗下,状同疯狂一般。
    冷红溪大喝一声,右手轻抬,向着怀内泥人顶门上一拍,道:“倒下!”
    如玉身形一歪,怪叫一声,当真扑通一声倒了下去,顿时蜷缩在地喘成一片。
    冷红溪定下身来,望着她叹息了一声,遂走过去,把她扶坐而起,冷笑道:“如玉,我冷红溪与你并无怨仇,只是这白泥道婴乃风火道人胎魔性根,天残老人管青衣所以千里寻来,一则固为剪除风火道人,二来也为消灭此婴,只可惜老人在元阳火海遭了劫难,他虽然已死,我却不能不为他了此心愿,泥婴一坏,你本身虽有痛苦,可是短时之内不难恢复,听老人说,泥婴毁后,你灵性必增,来日前途不可限量,你怎么还如此执迷不悟,真正令人不解了。”
    如玉这时竟伏身石几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闻言后抬头望着冷红溪,断断续续道:
    “这多年以来,我已为此婴耗尽了心血,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它毁了!”
    冷红溪摇头冷笑道:“恕难从命,你中魔已深,令人可叹!”
    如玉一面低泣,可是身子却慢慢向前移动着,忽然见如玉身子一窜,举掌直向冷红溪面门上打来。
    冷红溪哈哈一笑,身形轻跃而起,落向了一边,他右手贯足了真力,突向怀中那泥人身上拍去。
    只听“啪”一声,那泥人已被拍了个粉碎。
    如玉忽然一声大叫,顿时又复倒地,但见那破碎的泥人之中,散发出几缕白烟,卷向如玉身上。
    如玉本已倒地昏死过去,这时竟猛然跳身而起,向着那几缕白气迎去。
    冷红溪看到此情,不由摇头,他功力极高,在寒涧绝谷养成了过人的空灵智力,此时见状,已然知道那几缕白烟,定是风火道人加在这泥胎上的孽根,看来已和如玉心灵上有了牵连,如任如玉和它结合一起,只怕日后更成不了之局。
    这种天地间的奇淫戾气,却不能任它沾上人身,想到此,双掌一搓一扬,已把自己苦练多年的元阳真力发出,“呼”一掌迎空击去!
    当空那几缕白气,眼看已将近如玉身上,忽然为冷红溪掌力所中,顿时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如玉仙姑口中“哇”一声吐出了一块血块,倒地人事不省。
    冷红溪自出娘胎,还是第一次得见这种怪事,一时呆了一呆,他慢慢走过去,见如玉一头秀发披散在地,面如金纸,牙关紧咬,如同死了一般,再看她吐出的血块,颜色漆黑,如同是一块淤墨!
    冷红溪曾受天残老人生前指点,得知一切,这块淤血实在也是加诸在如玉身上的魔根,此刻吐出来也就好了。
    只是道婴一毁,这如玉道胚必伤,她身上功力无形中也就减了一半,自己并非是与她有什么仇恨,到此地步也实在够了。
    于是,冷红溪就轻轻地把她抱起来,放在亭内石几之上,由身上取出几颗丹药,放入如玉口中,料想她不多久也就会醒转。
    冷红溪不过是当初由闲谈中,得知管青衣来此心意,是以管死之后,他才暗暗存下心来,不想凑巧简秋、银瓶被困于此,冷红溪救人心切,放了一把火,本来是想转移如玉注意,好让简秋、银瓶二人逃走,不想那如玉道姑急切间,竟未顾及救火,先至她坐息的房内抢救了这个泥婴,冷红溪这才忽然心动,记起了管青衣闲谈之言,便从如玉手中把这泥婴抢了过来。
    他糊里糊涂的完成了这件功德,想来却如同梦中一般,目睹如玉那种痛苦情形,也不免有点不忍之感。
    简秋、银瓶既去,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再留恋的,其实,他主要的目标,是要去对付莫环!
    这真是一件好笑的事,想起来实在令人不解,莫环明明已落在他的手中,他却把他放了,在外人看来,该是一件多么难解的事情,可是在冷红溪却不然!
    在他经过漫长岁月、刻骨深仇的侵蚀之后,他已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他深深知道、对莫环这种巨凶大恶之人,绝非一刀一剑杀了他,就能使他罪有应得。
    因此,他才想到了这种复仇的方法!
    他要先使莫环称心快意,要他对生命感到了欣慰与依恋,然后再……
    看来他这种心愿,似乎是已经达到了,因为他以为依附在莫环身边的几个人物,己然先后走的走,死的死,这使得莫环的地位更暴露凸出,以后的一段日子,将是他全心全力对付莫环的时候了。
    在望生溪的尽头,也就是靠着沙漠的边缘,有几块散乱的石头。
    这时,正有一个大头乱发,全身是血,并且还断了一只手的老人,仰天躺在那里。
    他睡在一块平面的巨石上,目视着满天的星斗,不时错齿出声,发出了喀喀的响声,而且断断续续的道:“放心吧,莫环,你死不了的……”
    “哈哈!等着吧,会有人经过这里,然后……嘻,你就得救了!”
    说着,他抚摸着那只断手,连连地冷笑着,口中又骂道:“妈的,冷红溪那小子武功太高,我是真打不过他,我看算了,这条命能逃出来,真他妈的是拣来的!”
    想着,他翻了个身子,来此已有一日夜,肚子里什么也没有装,饿得可真是不好受。
    莫环勉强坐起来,背靠石头,这时候,他那一腔盛气是真没有了,现在只希望能有一个人,或是一头骆驼从这里经过,那么他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当空有几只秃鹰,低低的盘旋着,嘴里发出“哧哧”的鸣声,它们在此盘旋,主要的原因是看中了莫环这个人,因为他看起来,简直就和死人是一样的。
    莫环坐了一刻,只觉得全身发软,嘴里发甜,禁不住“哇”一声吐了一口血,他身上的内伤外伤实在太重了,再挨下去,只怕是非死在这里不可了。
    莫环吐了这口血,哑笑了笑,举起那只右手,在空中抓了抓,怪声自语道:“哪个好心的人,快来救救我吧,你爷爷我实在是挺不住了。妈的,冷红溪小杂种,也用不着你用宝剑来杀我了,我自己也快完了!”
    蓦地,沙漠中响起一片驼铃声,莫环已经搭下的眼皮,忽然睁开来,死鱼似的一双眸子,瞪得滚圆!
    漠线上,出现了一串骆驼的影子!莫环低低干笑了一下,他知道救他命的人到了。

举报

第二十章绝处逢生
    这远远来的一队骆驼,带给莫环一阵莫大的欣悦,他桀桀哑笑了几声,自语道:“救命的人来啦!”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发出阵阵呻吟之声,又候了一刻,那队骆驼,才渐渐的走到了面前,莫环沙哑的叫了一声:“救命……救命啊!”
    这声音,果然使得驼队停了下来,骑在第一匹骆驼上的一个人,立时由驼背上跳了下来,口中咦了一声,用浓重的四川口音道:“是哪一个叫救命?”
    说话的这个人,是一个头缠白布的矮子,他只是这驼队里的一个伙计,至于驼队的主人,却盘腿坐在后面的驼轿上,这个人是一个高大身材,满面胡子的胖子。
    莫环这时又发出了第二声呼叫:“救命呀!”
    坐在驼轿上的胖子,皱了一下眉头,道:“怪事!马七你看看去!”
    那个矮子答应了一声,循声找去,他才走出几步,就见沙地里爬过来一个枯瘦的老人,马七微吃一惊,用手里的灯向前照了一照,道:“是谁!不许乱动!”
    莫环此刻情形真是狼狈不堪,他内外伤势都极重,再加上饥寒交迫,真可说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这时闻言,他哑声道:“兄弟……救救我,我快死了!”
    马七回头对后面的胖子道:“是个老人,大概是受伤了!”
    语毕,他就上前数步,低头细看了莫环一下,吓得大叫了起来,驼轿上的那个胖子同另外两个伙计,都跑了过来。
    莫环伏在沙子里,喘道:“昨天过去了一帮子马……马贼……他们抢了我的牲口……
    还杀伤了我……我……”说着头一栽,当场就昏死过去。
    驼队的那个胖子,人称塞外熊,姓秦名雷,是一个走沙漠的人物,数十年来,来往川甘道上,载运茶叶、布匹、药材等,很赚了一笔钱,为人也很慷慨,数十年来,沙漠里的刀客马贼,他都弄熟了,别人走不通的,这塞外熊秦雷却能通行无阻。
    睹状之下,他吃了一惊,一只手摸了一下他脸上的大胡子,对左右道:“快!快!
    把他给翻过来!”
    那个叫马七的人,赶忙把莫环翻过身来,秦雷低下身子看了看,又拨开了莫环的眼睛看了看,大声道:“把我那个黑葫芦拿过来!”
    立时就有人自骆驼上把他那个黑葫芦拿了过来,秦雷接过打开葫芦盖子,把莫环嘴巴拨开,灌了一些黑色的酒进去。
    塞外熊秦雷不愧是个久走沙漠的人物,他还会一些急救之法,当下蹲下身子,用两只大手,在莫环两肋上用力的推按了几下,过了一会儿,莫环果然发出了哼声,口中含糊的道:“我好渴……水……水!”
    秦雷嘿嘿一笑道:“你醒了,很好,我可不能给你水喝,你身受重伤,一喝水可就完了!老兄,你要是不急,就跟着我们骆驼走一程,怎么样?”
    莫环眨动一双死鱼似的眼睛,向在场的几个人看了看,他那张老脸上,带出了一丝伪装的笑容,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了,我跟你们走吧!”
    秦雷叹了一声道:“你真倒霉,这种事沙漠上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怎么会偏偏叫你给碰上了!”
    说罢亲手把莫环给扶了起来,抱上了他自己所乘坐的驼轿,吩咐驼队继续前进。
    在这位慷慨仗义的秦雷救助之下,莫环总算拣回了一条残命。
    第十天,这队骆驼已经来到了一个叫“搭克苏”的地方,这是一个接近甘肃的塞外小镇,镇上所居住的几乎全都是来往沙漠的客商,他们所居住的房子,也全都是一些用羊皮搭成的帐篷。
    这十天之中,驼队的主人塞外熊秦雷,对莫环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在他眼中看来,莫环只不过是一个可怜无依的老人。
    因此,到了搭克苏之后,秦雷就老实的告诉莫环说:“老朋友,你要是愿意的话,你就留下来,我秦雷也不在乎一个吃闲饭的人,你看怎么样?”
    莫环这时看来已大致复原了,十天以来,他已对秦雷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他知道,这秦雷是一个极为富有的人。
    金钱——莫环想到了钱,这是他眼前认为最需要的东西了。
    一旦有了钱,他就可以改变眼前生活,老实说,江湖上的生涯他实在也过厌了,如果有了钱,在这塞外地方,他不但可以逍遥的享受余生,而且也就不必再愁冷红溪对自己纠缠不休了。
    有了这种心意,他立时一口答应了下来。
    驼队就在搭克苏停了下来,塞外熊秦雷的家也居在这里,秦雷在这里有大群的骆驼,另外还有一个往内地贩送牲口的大马场,养有牛马数千头以上。
    莫环在搭克苏住了三天,已然把秦雷全部的情形都摸清楚了,以后所要做的事情,简直是太容易了,在莫环如此一个身怀奇技的老江湖看来,这种事情容易得如同探囊取物,可怜的秦雷,一番好心救人,结果却落得了一个身遭横死的下场!
    自此以后,莫环就接收了秦雷所有的财产,他由一个杀人放火无所不为的江湖人物,摇身一变,变成为一个沙漠里富比王侯的大客商。
    他并且为自己改了个名字叫“常乐福”,由于他那一身奇异的武功,不久,这沙漠里半壁江山,已完全控制在他的手中。
    莫环虽是极力的掩饰他本来的面目,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久,人们也就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在甘青道上,这位常乐福拥有上万的骆驼,手下的人在数千以上,另外他还控有两处马场,在“搭克苏”建起了一座宫殿似的住宅,美其名日“北风馆”。
    常乐福——也就是昔日的莫环,在北风馆里,真正可以说是纳福了。
    生活的优裕,使得他发福了,他那原本断了的一只手,现在已装上了一只纯金制成的假手,因而在半年的时间里,他博得了一个“金臂王”的绰号。
    金臂王常乐福的大名,在整个的西北道上,提起来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常乐福在囊括了整个北部沙漠之后,已用不着他亲自出面做什么了,他手下的家奴多在千名以上,所有川甘道上的客运,已完全由他包办,任何人是不能接上一手的,今日的莫环,比之昔日的情形,真正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在北风馆里,这位富比王侯,年迈的老人,却老不知耻的纳了三房侍妾,常乐福真是享尽了人间艳福。
    现在,他再也不去想昔年风尘中事了,当年被囚云贵十万大山之事固然是绝口不提,就是对冷红溪这个人,他也不会再去想了。
    常乐福虽已年过古稀,可是由于他早年艰苦的生活,卓绝的内功,练成了钢铁似的身子,至今看起来,仍然是精神抖擞,面放红光。
    他人本来矮小,这时一发胖,看起来更觉得丑陋不堪,他头上的长发,也都变成了银白的颜色,除了偶然的机会,他在场子里练一练功夫,绝大部分时间,他是不会想到“武功”这两个字。
    一个富有的人,是吃不得苦的,常乐福虽然博得了“金臂王”的绰号,可是已很少再见他动武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又是一个年头过去了,北风馆里笙歌不辍,金臂王常乐福看来精神更加健旺了。
    这时候生命对于他该是多么具有意义,多么可贵,他特地自制了几种延年益寿的补品服用,并且开始在“静坐”上大下功夫,由他那红光满面的外表上看去,谁敢肯定他能活多久?也许一百岁都能活!
    可是我们再转过头来,看看事情的另一面,想法就不相同了。
    可怜的冷红溪,这两年以来,为了要找寻莫环,他真是吃尽了苦头,南七北六十三省他几乎踏遍了每一个县城,可是莫环这个人,就不知到哪儿去了。
    冷红溪是自己结上了死结,如今是沮丧不堪。
    对这位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他绝不甘心如此就罢手,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他,然后再手刃了他。
    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他骑马来到了“搭克苏”,这就像有鬼使神差,又像是冥冥中早有安排,竟会使他来到了沙漠。
    如今的“搭克苏”已完全是属于“金臂王”常乐福的地盘了。
    自从常乐福来此以后,这塞外的小城,已换了一番景色,由于常乐福手下多是汉人的缘故,所以搭克苏无形之中,在沙漠里已成了一个汉人城!
    这里的一切建筑、语言、风俗,如今都带着很重的关内气息,正因为如此,冷红溪才会想到了这里。
    他本来是想在此歇一天,第二天即行他去的,可是想不到,竟然在这个地方病倒了。
    搭克苏北边有一个马回回开的小客栈,名叫“忆江南”,生意不恶,因为这个客栈名字雅,久走沙漠的汉人,突然看到了这“忆江南”三个字,谁都会不自禁的想到江南风光,因此也就会住进他这个客栈里。
    冷红溪就下榻在这家客栈中,客栈老板马回回,对如此一个神俊的年轻人物,很是惊奇看重,所以也就特别的尽心照料。
    可是马回回却没有料到,冷红溪病得如此厉害,无可奈何之下,马回回还为他请了一个本地的郎中,并且嘱咐一个叫“郭顺”的伙计,专责照顾冷红溪的起居!
    这一场苦雨,下了足足有七八天,院子里积满了水,东一摊西一摊,矮小的伙计郭顺站起身,推开了窗子,皱着眉头道:“这个雨我看停不了啦!”
    说着他回过头,看着炕上的冷红溪,叹了一声道:“冷大爷,你这个病我看是真不轻,要不要你拿几个钱,我到别的地方去找大夫来……”
    冷红溪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用,我的病我知道,是这几年奔波劳累太甚,再加上初来沙漠水土不服才倒下来的,几天也就好了!”
    郭顺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声,弯下身子,又拿起了扇子扇他的炉子!
    炉子上架着一个药罐子,哧哧直响。
    郭顺扇了一下扇子,又抬起头道:“大爷,你一个人在内地不好吗,跑到这地方干什么呀!我看你样子不像是走骆驼的。”
    冷红溪摇了摇头道:“我本来就不是走骆驼的,我是来找人的!”
    郭顺摸了一下头道:“找人?找着没有呀?”
    冷红溪又摇了摇头,咬了咬牙,道:“没有,我看永远也找不着他了……”
    郭顺正要说话,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几声马嘶,并有人在大声的说着话,又像是在吵架,他赶忙走过去,把窗子推开,就见雨地里,站着三个大个子,每个人都披着一件油绸子雨衣!
    三个人都牵着马,正在跟栈主人马回回争吵!
    郭顺一看三个人的脸,就赶忙把窗户关上,吓得脸上变色道:“妈的,这三个阎王爷又来了,我们老板马回回可惨了!”
    冷红溪闻言立时坐了起来,一怔道:“什么阎王爷?”
    郭顺叹了一声,摆手道:“冷大爷,你别管,这些人谁敢惹呀!妈的,惹恼了他们,立即翻脸杀人,在他们眼里,杀一个人真好像杀一只狗似的!”
    冷红溪剑眉微皱道:“啊!有这种事?莫非这里的官家不管?”
    郭顺又叹了一声,道:“大爷你可真是……这地方还谈什么王法?”
    说到此,声音放小道:“大爷,你总该知道‘金臂王’常乐福这个人吧?”
    冷红溪摇了摇头道:“金臂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郭顺气得直摇头,摆手道:“得啦!大爷你就别问了,你连金臂王这个人都不知道,还问个什么?告诉你大爷吧,他就是这里的王,不要说这里,整个的沙漠皇,他也是王!”
    说着,声音突然又放小了,一只手遮着半边嘴道:“这三个阎王,就是金臂玉手下的人,他们可是什么都敢做,谁也不敢惹他们!”
    才说到此,就听得院子里,那三个人的声音叫得更大了,其间还夹杂着马回回低声下气的声音。
    冷红溪这几日受了马回回善心的款待,此时闻声,他实在躺不住了。
    只见他冷冷一笑道:“郭顺,来,把我的衣服拿过来,你扶我起来看看去!我要看看这三个阎王是什么人物!”
    郭顺吓得脸色发白道:“我的爷,你是活腻了吧,凭你这个样儿……”
    冷红溪苦笑道:“我只是看看,他们是要钱吧,我有!”
    郭顺一听,立时咧嘴笑道:“我的爷,你……唉!一点不错,他们是要钱,只是……”
    冷红溪冷笑了一声道:“你快扶我看看去!”
    郭顺走过去为冷红溪披上了一件长衣,慢慢把他扶下床来,冷红溪一只手在郭顺肩上一搭,人就站了起来,郭顺被压得哎哟一声,差一点趴下来,嘴里道:“轻着点,我的爷!”
    他还真看不出来,冷红溪如此一个病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劲,一个劲的翻着眼去看冷红溪。
    二人走到了窗前,院子里雨下得更大了。
    雨声虽大,仍盖不过那三个人怒吼的声音,冷红溪一把推开了窗户,只见那三个彪形大汉,正好站在眼前。
    他们本来是在雨地里,因为雨大了,才站到廊檐下面,冷红溪一眼便看出,这三个家伙绝非善类。
    只见他们每人牵着一匹大马,马上都带着兵刃,三个人都是大个子,为首一个,生着满脸的胡子,浓眉大眼,站在面前,活像是一座塔!
    他身后两个人,一个红脸,一个黄脸,都壮如狗熊似的,那个店老板马回回站在这三个人面前,就好像是小人国里来的一样!
    这时,就见那个脸生胡子的大汉口中厉声骂道:“奶奶个熊,来一次没钱,来两次也没钱,要是人家都学你这个样,咱爷们去喝西北风!”
    马回回吓得直作揖道:“三位爷,一千两打死我也凑不出呀,这几天天下雨生意本来就不好……”
    才说到此,那个黄脸大汉跨上一步,抡了一个耳光,只听“叭”一声,马回回被打得一个跟斗栽在了雨地里!
    他由雨地里爬起来,顺着嘴角往下淌血。
    黄脸汉子又一上步,伸手就像抓小鸡似的,一把把马回回给抓了回来,嘴里厉声道:“你拿我们哥儿三个当猴玩是怎么着!他妈的,今天没有一千也得八百,要不然我摔死你个舅子!”
    说罢,一下把马回回举了起来,作出一个要摔出去的样子,吓得马回回鬼似的叫了起来,一面哭道:“我的爷,你千万可别摔,快放下我来,我想办法给你借好了!”
    黄脸汉子嘴里骂了声:“贱骨头!”嗵一声,把马回回放了下来,他身边那个红脸大汉哈哈一笑,一脚踢在马回回屁股上道:“快去,一千两,少一个剥你的皮!”
    马回回被踢得身子一栽,他这时简直成了个泥人,回过身来叩头道:“爷爷,八百两我还不一定借得到,一千两我死了也没办法呀!”
    红脸大汉嘴里骂了一声,正要冲出,忽听身后有人咳了一声道:“朋友,手下留情!”
    三名大汉一心诈钱,哪会注意到后面还有人,这时闻声一齐转过身子,这才发现,就在身后不远一个窗户里,站着一个一脸病容的少年人。
    仨阎王在此地是何等人物,眼睛里怎会看上这么一个人?当时都不禁勃然大怒。
    那为首生有络腮胡子的汉子,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你他妈的少管闲事,睡你的觉去吧,这事情你管不了!”
    冷红溪咳了几声,对郭顺道:“你快去把马回回扶到我屋里来!”
    马回回这时见状,吓呆了,他哭道:“冷相公,你少管闲事吧,他们可不是好惹的,一千两银子我还有办法去借!”
    红脸汉子大笑道:“他奶奶的,你这回才说了实话,还不快借去!”
    马回回正要走,冷红溪嘻嘻一笑道:“马老板,一千两我有,我借给你,你快进来!”
    马回回一呆,这时郭顺已跑出来,扶着他道:“冷大爷是真有钱,他能借给你,快进去吧!”
    马回回将信将疑的就随着郭顺走到了冷红溪的房中,冷红溪吩咐道:“关上门!”
    郭顺忙把门关上,马回回吓得直抖道:“我的爷,你别是开玩笑吧,你的店钱还没给呢,哪来一千两银子呀!啊呀……这仨阎王可是要杀人的呀!你快让我出去想办法吧!”
    才说到此,那仨阎王已走到了窗前,那个满脸胡子的汉子一拍窗户,道:“好小子,你说话算话,一千两就向你要啦,你拿出来,咱们是一了百了,要是拿不出来,嘿嘿……”
    马回回吓得连连摇手道:“阎王爷,这位相公有病,他连房钱都没有,哪有一千两银子借给我呀,这是我的事,你们可不要牵连人家呀!”
    红脸汉一瞪眼道:“混蛋!妈的,今天没有钱,老子把你们蛋黄都给挤出来……”
    话未完,冷红溪突然嘻嘻一笑道:“别说一千,十万我也有!”
    仨阎王立时面上一喜,可是冷红溪却接着双眉一挑,冷冷的道:“只是就怕你们不敢要!”
    仨阎王都怔了一下,红脸汉子霍地浓眉一挑,大骂道:“他妈的!”一伸手,当胸直向冷红溪身上抓来,可是他的手方伸到冷红溪胸前,就见这位带病的少年冷冷一笑,左手微微一抬。
    他那只看来白皙的手,不偏不倚的已叼在了这红脸汉子手上,冷冷一笑道:“你差老鼻子了,朋友!”
    语落,左手轻轻向外一挥,那红脸汉子口中一声大叫,那肥大的身子,就像是一个球似的,足足摔出去丈许以外,“砰”一声,撞在了墙角上,顿时就昏死了过去。
    其他二人见状,同是一怔,那个黑面乱须的大个子一声叱道:“好小子,你敢动手打人!”
    说时,一回身,已自马鞍旁,抽出了一口厚背鬼头刀,他向前一上步,这口刀由上而下,直向着冷红溪头上猛砍了下来!
    冷红溪微微一抬头,右手向上一举,仅仅伸出了四根手指头,看起来可真是险到了极点,虬须汉子鬼头刀落下的刹那之间,冷红溪的手指头,不偏不倚的正正的捏在了他的刀锋口上。
    这种情形,使得在场的诸人都吓得叫了起来,那持刀的虬须汉子更是吓破了胆,只见他脸色发青,用力的向外夺刀,可是任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也未能把那口刀夺回去!
    那个病中的冷红溪,一派儒雅,像是没有事一样的,只是轻轻的捏着刀刃。
    似如此相持了一段时间,那满面虬须的汉子,早已面红耳赤,声尽力竭,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所遇上的这个看似有病的少年,竟然是一个身怀超人奇技的武林异人,一时间,他内心的战栗真是不可名状。
    当下,他猛然松了刀,转身就跑。
    可是他足下方跨出了三四步,就听冷红溪一声轻笑道:“怎么,相好的,想跑了么?”
    左手二指隔空向外一点,那虬须汉子顿时就定住不动了,站在雨地里,就像是一棵树一样的直,纹丝不动。
    剩下那个黄脸汉子见状,扭头也想跑,冷红溪哈哈一笑道:“你也站住!”
    说罢,信手向外一挥,那黄脸汉子正要跑动之间,口中“喔”了一声,顿时立在雨地里不动了。
    这仨阎王,来时就像是三头猛狮一样的凶猛,可是在冷红溪手下,却是败得如此轻而易举,不过是几个照面,便全被制住了。
    这种情形看在马回回与郭顺的眼中,俱都惊吓得呆住了,良久之后,那马回回才转呆为喜道:“冷……冷大爷,原来你竟有这么一身好功夫……这……”
    说着禁不住跪了下来,连连向冷红溪叩头不已,冷红溪忙上前把他搀起,微微叹了一声道:“我们坐下说话,我的病还没好……”
    言罢略为有些气喘的坐了下来,郭顺这时却高兴得跳了起来,叫道:“大爷你真行,这仨阎王平日是怎么一个威风,想不到在你老手里面,简直就成了纸糊的了。大爷,你别是神仙下凡吧!”
    一面叫,一双黄眼珠骨碌碌的在冷红溪身上直打转儿,冷红溪摇了摇头道:“你不要胡说……”
    指着雨地里三个人,又道:“这三个人,平素为人都是这样?”
    马回回躬身道:“冷大爷,这仨阎王平日固然是坏透了,可是他们有厉害的靠山,是北风馆里的人,我们惹不起他们,大爷……你老这么一来,可闯下大祸了!”
    冷红溪呷了一口茶,微微闭了一下眸子,冷冷一笑道:“我冷红溪生平行事不离侠义二字,什么人我都不怕,马老板,你把这件事好好跟我说一说,我要为你们做一件好事!”
    马回回闻言面色微变,呐呐的道:“大爷……这件事你还是别管的好……”
    话未完,冷红溪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道:“怎么,你是怕我连累上你是不是?”
    马回回连连打躬作揖道:“冷大爷,你老千万不要误会,我是为大爷你着想,这仨阎王是金臂王常老太爷手下的人,要是惹了这位主子可就……”
    冷红溪冷冷一笑道:“那金臂王莫非是三头六臂不成?”
    马回回见他语气不善,一时吓得不敢作声了,冷红溪看他一脸苦相,顿时心中也就明白了,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害怕,试想他在本地开一个店铺,如何敢得罪本地的恶霸,自己是孤身一人,自是与他不同。
    想到此,就叹了一声,道:“马老板,你不用害怕,其实我一个行路之人,也不想惹闲事,你既然如此说也就算了!”
    马回回立时面上转忧为喜,道:“对了,大爷你老这么想就对了,金臂王常乐福的势力太大了,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冷红溪微微一笑,低头不语!
    郭顺忙上前道:“大爷你累了,我扶着你躺一会吧!”
    冷红溪摇了摇头道:“用不着。”
    抬头愤愤向雨地里的三个人望了望,冷笑道:“我本想处死这三个东西的……”
    马回回忙摇手道:“大爷千万可别……”
    冷红溪见他如此胆小,不免有气,当时哼了一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为你惹祸的!”
    接着,又冷笑了一声道:“郭顺,你把雨地里那个昏倒的家伙扶起来,叫他也给我站着!”
    郭顺此刻真把冷红溪敬同神仙一般,立时依言跑出去,把那个红脸汉子扶了起来。
    那红脸汉子,吃雨水淋了半天,已渐渐苏醒,这时为郭顺扶起来,忽然大吼了一声,一拳便向郭顺身上打到,可是坐在室内的冷红溪不过是手指轻点,那红脸汉子顿时就又被定住了。
    马回回苦脸道:“大爷,你还是开恩放他走吧!”
    冷红溪摇了摇头道:“死罪可免,活罪不饶,叫他们在雨地里站上一夜,明晨我自会放他们回去!”
    马回回坐下叹了一口气,道:“要说起来,这仨阎王也是真坏,罚他们站一夜也是应该。”
    冷红溪喝了一口茶,他那双眸子这时看来格外神光闪闪,这件事已激起了他的一片侠义心肠,当时忍不住问道:“你们所说的金臂王是一个什么样人?怎会有如此权势?”
    马回回皱了一下眉道:“大爷,你是外地来的,哪里会知道……唉,说起来话可长了,这搭克苏本来是一个客商群集的好地方,说不上是谁的天下,可是后来……”
    说到此,叹了一声,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大爷,这件事我可是听人传说,也拿不准,你老听过也就算了,可别对外面人说起!”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你放心说吧!”
    马回回才小声又道:“事情是这样的,两年以前,有一个叫塞外熊秦雷的人,他是本地一个富户,为人很是慷慨,听说有一次他在去海边的沙漠里救了一个人……”
    顿了顿,声音更小了,脸上也显出了紧张的神色道:“这个人,也就是今天的金臂王常老太爷!”
    冷红溪剑眉微皱道:“这人是什么长相?”
    马回回小声道:“个子不高,大脑袋。”
    冷红溪禁不住神色一变道:“啊!”
    马回回怔了一下道:“怎么,大爷你莫非认识这个人?”
    冷红溪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你再说下去!”
    马回回弯下身子,小声道:“听说塞外熊秦雷好心救了那个人,那个人后来却翻脸无情,杀害了秦雷的全家,这个人就是今天的金臂王常乐福,他的财产全是由秦雷手里抢过来的!”
    冷红溪冷笑了一声道:“这么说起来,这常乐福真是个小人了。”
    马回回怔了一下,挤着眼睛道:“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有钱有势,还有人管他叫老善人呢!”
    冷红溪想了想,冷关道:“这金臂王会功夫么?”
    马回回皱着眉说:“这可就不知道了,有人说他不会,可是也有人说他有很好的功夫,不过,我看他那个样子,倒不像是个有武功的样子!”
    说到此,马回回还详细的形容了一下常乐福的样子道:“矮矮的个子,胖胖的身子……”
    冷红溪闻言怔了一下,不由有些个失望,他咬了一下手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也知道了,再过两天,等我病好了,我……”
    马回回吓得连连摇手道:“我的大爷,你老可千万不要去惹事!”
    冷红溪一笑道:“我知道,我是说等我病好了,我赶紧走路!”
    马回回这才转忧为喜,可是当他目光接触到院子里那三个阎王时,止不住眉头又皱了起来,叹了一声道:“可是这三位爷可怎么办呢?”
    冷红溪冷笑了一声道:“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件事我自己承当,怎么样也不会连累到你,你就不要管了!”
    马回回又叹了一声道:“这都是我害了大爷,我……”
    冷红溪一摆手道:“你回去吧,我要睡一会儿,这院子里,你不许外人进来就得了,三匹马也劳你驾,给牵出去!”
    马回回连连点头道:“好吧,大爷你好好养息吧!”
    说罢又向院子里那三个人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就走了。他走以后,那个伙计郭顺却咧着嘴直乐道:“大爷算是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了,这仨阎王淋一夜雨,明天都成了兔蛋了!”
    冷红溪这时倒身卧下,他脑子里始终忘不了那个金臂王常乐福,遂问郭顺道:“金臂王是有一只胳膊断了不是?”
    郭顺点了点头道:“那当然,就是因为断了一只手,他才安上了一个金的!”
    冷红溪剑眉深皱,喃喃自语道:“要真是他,那才叫皇天有眼呢!”
    郭顺一怔,道:“大爷说的是谁?”
    冷红溪冷冷一笑,反问道:“金臂王住在哪里,距离此地有多远?”
    郭顺呆了一呆,眨着一双小眼道,“大爷你可千万去不得……”
    冷红溪微怒道:“废话,我只是问一问,你们怎么胆子都这么小!”
    郭顺窘笑了笑道:“唉!有啥办法,住在这里,还能不买他们的账吗!大爷你问的金臂王就住在护池河上的北风馆里面,北风馆里有本事的人可是多着哪!”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护池河又在哪里?”
    郭顺小眼一翻,心说你是啥也不知道呀!看你这个样子,大概是真的存心想打架吧,他方才看见冷红溪一身功夫十分了得,觉得凭冷红溪这一身功夫,也许真能把那金臂王给打倒了,那可就大快人心了。
    想到此,这郭顺一时也豁出去了。
    当时他眨了一下小眼道:“冷大爷,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本事的大侠客,看你这个样子。大概你真是要去找金臂王算账!”
    说着,一只手在胸脯上拍了一下道:“我郭顺一个人没老也没有小,我怕什么!大爷,你把身子再养一养,等好了以后,妈的,我带你找金臂王去,我不怕他们!”
    冷红溪见他这时倒也拼了命,不由有些好笑,当时点了点头道:“你只要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就行了,用不着你带路!”
    郭顺翻了一下眸子道:“大爷,北风馆那地方可不大好找,还是我带你去吧!”
    冷红溪想了想,就点了点头道:“好吧!”
    郭顺这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大概嘴里是答应了,心里还是害怕,不时的用手摸头,一会儿,他倒出了药汁道:“大爷,你喝了这碗药睡一会吧,我去看看那仨阎王去!”
    冷红溪自从听到了金臂王常乐福的消息后,一颗心竟是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他服下了药汁,睡在床上,听着外面淙淙的雨声,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由马回回口中所形容的情形看来,那常乐福可能就是莫环的化身,可是莫环是一个形销骨立的枯瘦小老头儿,怎么那马回回却说他是一个红光满面的胖子?
    想到这里,他的心更乱了。
    这时他真盼望自己的病赶快好,无论如何也要到北风馆去探查一下究竟。
    要依着他性子,是真恨不能马上就去一趟,可是他知道莫环这个人,是一个厉害无比、不易对付的人,何况他手下养的能人又多,一个不成,打草惊蛇,再想除他可就难了!
    如此一想,他也就只好耐下性子,先把病养一养再说了!
    这场雨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天方黎明,冷红溪正在床上运功调息,就听到郭顺用力在外面敲门,道:“大爷快出来吧,仨阎王可是他妈的挺不住了,简直成了三个小鬼了!”
    冷红溪这才忽然想起这回事,当时赶忙下床,开了门,只见院子里积水不过半尺,那仨阎王立在雨地里,全身上下简直都僵了,顺着头发直向下淌水。
    三个人想是闭穴太久,面色都成了灰白的颜色,冷红溪微微吃了一惊,倒生怕这三个家伙会因此死了。
    当下,他冷冷一笑道:“经此一来,这三个家伙应该锐气大减,以后改过自新了!”
    说罢,右手掌轻轻向外虚按了三下,仨阎王就像是三座铁塔似的,全都倒在了雨地里。
    郭顺惊叫了一声,正要去扶他们,冷红溪忙道:“不用,他们只是因为闭穴过久,让他们躺一会儿也就好了!”
    果然停了有半盏茶时间,三个人陆续的由雨地里爬起来,那副样子,别提有多难看了。
    三个人低着头走到了廊檐下,一抬头看见了冷红溪,不由吓得全往后退。
    他们退了几步,见冷红溪没有逼上来,才站住脚,其中那个红脸汉子,头上还冒着血,简直成了个血人了,他冷冷一笑道:“朋友,我们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你报个万儿吧!”
    冷红溪本想直说姓名,可是心中忽然一动,也就没有直说,当时哼了一声道:“无名无姓,朋友,你们看着办吧!”
    脸生胡子的大汉,长叹了一声道:“好吧,算你有种,我们会再来的!”
    冷红溪嘻嘻一笑道:“那可就要看我是不是有耐心等你们了!”
    突然一声马嘶之声,堂屋里,那马回回已手牵着三匹马走了出来,老远就道:“三位大爷,你们的马牵来了!”
    仨阎王这时满脸发育,他们就算是铁打的汉子,这一夜被点了穴,淋了一夜雨,也是够受的,各人都不时打起喷嚏来!
    郭顺忙上前道:“三位爷大概是受寒了,我去弄三碗姜汁来给三位爷去去寒吧!”
    虬须汉子厉声道:“去你妈的,用不着你假惺惺!”
    说着,上前一把把马回回手里的马疆抢了过来,回头对其他二人道:“我们走,放下他的,搁着咱们的,妈的,还没见过有人敢跟咱们咬牙比狠的!”
    三人各自上了马,如飞疾驰而去,三人走远之后,那马回回走过来一叹道:“大爷,这件事看来还没有完啊,早知这样大爷你真不该放他们走!”
    冷红溪微微一笑道:“我在此恭候三天,他们不来算他们福气,否则,不是我冷某说一句大话,我叫他们来一个躺一个,来两个躺一双!”
    马回回呆了一呆,披上一件蓑衣道:“我到外面去探探消息去,大爷你老可千万别再惹事了!”
    郭顺不等冷红溪答话,忙道:“放心,冷大爷不会再惹事了!”
    马回回又叹了口气,匆匆向店外行去。
    是时小雨未歇,天空中仍然积结着大块的黑云,仨阎王策马狂驰,那样子别提有多狼狈了。
    三人驰出了二里之遥,眼前是一道水流,名叫“护池河”,三人就在这里停下马来,那红脸汉子摸着头道:“妈的,血淌得太多了,老三你给我上点药!”
    黄脸汉子叹了一声,恨声道:“奶奶的,今天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倒霉倒到家了!”
    边说,边为红脸汉子头上上了些药,那个满面虬须的大个子冷冷一笑道:“这小子一身功夫可真叫好,想不到这个地方,居然会出现如此一个人物!”
    黄脸汉子咬牙切齿道:“反正这口气我们得出!走,回去见头儿去,妈的我们丢了人,他不能不管!”
    于是三个人又催动了马,顺着这道护池河一路直驰了下去,行了约有里许远近,眼前现出一片浓密的树林子。
    在沙漠地方,这种青葱葱的树林子还真不多见,三人行至林前,同时勒住了马,就听林内一人高声道:“喝,哥儿三个这是怎么啦,掉在河里了是怎么着?”
    虬须汉子冷冷笑道:“黑皮老王,他妈的快开门,少开心!”
    说话之间,哗啦啦一阵响声,眼前一道铁丝网的大门打开了,由高处跳下了一个黑皮汉子。
    仨阎王下了马,俱都垂头不语。
    这黑皮老王翻了一下眼皮,奇怪道:“唷!真是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虬须汉子冷笑道:“你少问,头儿在家不在?”
    黑皮老王一龇牙道:“在!在!头儿刚由库儿伦回来,又弄了个小妞儿,比前几个长得俊!”
    虬须汉子点了点头道:“你把我们的马接过去,烦你通禀一声,就说我们哥儿三个有要事求见!”
    黑皮老王皱了一下眉道:“这事可难说,头儿现在只怕还没起来呢,见不见人可不一定!”
    黄脸汉子嘿嘿一笑道:“这时候,他还有心抱老婆?好的,人家欺侮到咱们大门口来啦!”
    黑皮老王看三人情形,也猜想到大概事情不太简单,当下点了点头道:“好吧,你们是知道的,凭我也不敢直接进去,我还得先找那小艳姑娘,你们也知道,北风馆里的事,这丫头当一半家!”
    三人只得点了点头道:“好吧!”
    黑皮老王就带着三人一直走进林子里,先在马棚里把马拴好,然后又进了第二道门。
    这第二道门,共有七八个大刁斗围着,每一个刁斗里都有人守着,防守得十分严密!
    三人在黑皮老王带领之下,一直进了第二进院子,眼前现出了翠绿的草地,草地上,遍植花树!
    就在花树深处,耸立着一座规模十分宏伟的建筑物,红墙碧瓦,十分气派,乍看起来,真像是皇官的一座偏殿。
    三人来到屋前,先在一个门房里停下,由黑皮老王入内联络,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大红袄的姑娘匆匆走出来,向三人看了一眼道:“你们就是仨阎王刘家兄弟吗?”
    三人一齐弯腰,面生虬须的汉子道:“不敢当,小艳姑娘可别这么称呼我们!”
    小艳上下瞧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被打了是怎么着?”
    虬须汉子重重叹了一声道:“别提了,忆江南来一个外乡客,可是把我们给打惨了,这个人还夸下海口,要把北风馆给拆了,我们只得起来报告老太爷,请他想办法对付这个小子!”
    小艳又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道:“好吧!本来老太爷吩咐这几天是不见外宾的,既是这件事……你们先候着!”
    说罢转身入内,过了一会儿,又走出来,远远招手道:“老太爷有请,三位在内客厅里先候着!”
    仨阎王立时答应了一声,一齐离座跟着小艳穿廊过院,来到了华丽的北风馆内。
    他三人虽是属于常乐福手下的人,可是这北风馆内却并不常来,总共不过来过两三次,这时随着小艳一路行人,只见这北风馆内好大的势派,进厅之后,三个人眼都看花了。
    小艳一直把三人带到了内客厅,落座之后,小艳就退了出去,大厅内陈设着一套极为华丽讲究的太师椅,四壁上悬着名人字画,几案上堆满古董玉器,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仨阎王坐在椅子上,彼此相看着,就像是三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整个大厅内,竟是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三个人真有点耐不住了。
    突然,楼梯上传来一阵拖鞋的声音,一人哑着嗓、拿着腔道:“刘家哥儿三个来了吗?”
    有人应道:“回老大爷,在内客厅里候着呢!”
    那人哼了一声道:“好!”
    接着,就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揭起了门帘子,那位身高不足四尺,矮矮胖胖的金臂王常乐福走了进来。
    仨阎王紧张地一起站了起来,一齐弯腰叫了声:“瓢把子……”
    常乐福一听这个称呼,秃眉一竖,厉声道:“混蛋,谁叫你们这么叫的?”
    仨阎王赶忙又改口叫了一声:“是……老太爷!”
    金臂王常乐福鼻子里哼了一声,慢慢的挪身坐了下来,他那只左手上拿着一个鼻烟壶,在鼻子上闻了闻。
    金臂王常乐福冷冷一笑道:“不用说我就知道,你们又给我惹了麻烦了!”
    仨阎王中那个虬须汉子,哭丧着脸道:“老太爷,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三个去忆江南客栈里讨费时,不想那马回回硬是不给钱,我们弟兄就跟他吵起来了……”
    听到此,那金臂王嘿嘿冷笑道:“一个小小的客栈,哪里有许多钱给你们,这种事以后不许再做了,简直是丢我的脸!”
    虬须汉子答应了一声:“是!”就不敢再说下去了,金臂王托了一下他那只闪闪发光的金胳膊,冷笑道:“说下去!”
    虬须汉子才又应了一声,继续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金臂王本是冷笑不语,可是当他听到了来人是一个少年时,不由神情一震,容得虬须汉子说完,立即问道:“这人是什么长相?多大岁数?”
    黄脸汉子垂首道:“二十五六岁,高个子,长相不赖,只是好像有病的样子!”
    常乐福桀桀一笑,伸手摸着他下巴上的胡子,这一刹那,他想到了冷红溪这个可怕的对头,一想到冷红溪,他比什么都害怕!别说是现在自己断了一只手,又长了一身胖肉,功夫早放下了,就是从前,自己也斗不过他,他怎么能心里不害怕?
    过了甚久,他才点了点头道:“这个人姓什么?”
    三人一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常乐福那张红脸,这时变得雪白,他伸出手在大头上摸了摸,冷笑道:“这个人问过我什么吗?”
    虬须汉子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问,也许他还不知我们是北风馆里的人,老太爷,你老看,这小子是个干什么的?”
    常乐福似乎放了些心,他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们哥儿三个来了,我看就在北风馆先住下,我打发两个丫环侍候你们,先养几天伤,至于那个人……”
    仨阎王心中大喜,红脸汉子道:“老太爷亲自出手,把这小子给做了不就得了!”
    金臂王嘿嘿一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既然过去了,你们哥三个自认倒霉也就算了,我如今这么一把年纪,再要去对付一个小孩子,传出去真是笑话了!”
    仨阎王不由得一怔,金臂王这种论调,他们以前可真是没有听过,一时都禁不住面面相觑,心里不服气,可是却一个屁也不敢放!
    常乐福这时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道:“传话下去,所有的人,都不许刁难这个小伙子,也不许任何人提我常乐福的名字!”
    仨阎王吃了一惊,一齐弯腰道:“是!”
    常乐福看了三人一眼道:“你们还是留下别走了,我自己传话下去好了!”
    说罢伸手在一根缎带子上拉了一下,只听厅外铃声一响,立时走进一个听差的汉子,常乐福手指三人道:“把他们带到后院‘安乐堡’去,交给常大中,没有我命令,不许他们出去!”
    仨阎王神色大变,常乐福望着他三人道:“你们不要怕,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怕你们出去乱嚷嚷,等那人走了以后,我自然会放你们出去!”
    仨阎王这才放心而去,金臂王常乐福这时候一颗心可真成了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他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步,频频自语道:“坏了!坏了!准是那小子来了!”
    越想越怕,他再次传话下去,所有手下弟子停止一切活动,他内心是在想,“要是这个人走了,自己也就太平无事了。”
    三天过去了,搭克苏就像往常一样的平静,雨也停了。
    北风馆里的金臂王常乐福,一颗心放落了不少。
    他想这人也许并不是冷红溪,即使是冷红溪,他也许并不知道金臂王常乐福就是昔日的莫环!
    有了这种想法,常乐福一颗心算是完全放下了。
    晚饭后,常乐福在院子里走了一转,他忽然心中一动,就默默的回到了房中,经过了一番装扮之后,他化装成了一个走骆驼的商客模样,还在头上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布。
    对着镜子望了望,他几乎连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
    他偷偷地潜出了北风馆,虽然功夫放下两年了,可是他的身手仍然是那么灵活,窜高纵低,仍然是十分利落。
    不一刻,他已来到了“忆江南”客栈门外,这时天已经十分黑了。
    常乐福打量了一下客栈内外,十分安静,当时身形微长,已如同一只大鸟似的窜上了店房之上!
    这“忆江南”客栈本来没有多大,总共不过十来间店房,常乐福很快的便察看了一遍,竟是没有见到那冷红溪的影子!
    如此一来,他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更是完全放下了。
    常乐福心想,那年轻人定是已经走了,内心这份喜悦可就别提了。
    他匆匆的回到北风馆,换下了这身行头,自己想起来,也止不住有些好笑。
    实在说,现在要他打架,他可真有点打不动了,现在他已领会到了一个富有人的乐趣,那种乐趣和昔日浪迹江湖的情形是绝对不同的!
    护池河上来了一叶小舟,那是一艘圆棚、两头翘的小船,活像是一个小元宝的样子,在水面上飞快的驶行过来。
    船舱内低低插放着一盏羊角灯,散放着昏暗的灯光,冷红溪伫立船尾,目放异彩的望着身边的郭顺道:“北风馆到了没有?”
    郭顺神情至为紧张,身子有些战抖的道:“冷大爷,等一会儿你自己进去,我可不敢……”
    冷红溪冷冷一笑道:“你进去做什么?你只须把我送到北风馆,你就不要管了!”
    郭顺点了点头,像个猫似的四下瞅了一眼,遂把小船划进了一片芦苇丛中,慢慢地小船就靠在了岸边。
    冷红溪怔了一下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郭顺嘘道:“大爷,地方可是到了,我不再送你了,这附近都有他们的人,危险得很!”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好吧,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
    郭顺张望了一下,比着手势道:“上了岸,往右直走,过一片林子,就到了,大爷你可要小心呀!”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一语未了,忽听见弓弦“嚓”地响了一声,一支蛇头白羽箭,直向郭顺头上射到,冷红溪一声轻叱,右手向外一挥,疾劲的掌风,已把这支弩箭打落水中。
    郭顺吓得唉呀大叫了起来,冷红溪目注箭矢来处冷冷一笑道:“郭顺你快回去,我来对付这些家伙!”
    说罢身子已如同腾空大雁似的,蓦地窜起足足有七八丈高下,他右手已抄在了岸边一棵松树枝上,借劲一扯,便到了岸上!
    在松树丛中,果然有一条人影“刷”地飘落而下,可是冷红溪怎会容他逃开手去,身子再次向前一欺,右掌向外一现,“吭”一声,已把这人击毙道旁。
    冷红溪回身向水面上看了看,郭顺已飞快的把小船撑了出去!他心中去了一层顾虑,就顺着方才郭顺所指方向,一路直行了下去!
    他武功诡异,身法绝快,北风馆外所设的这些暗卡,用来防备一些普通武林中人,自是有效,若用来防范他,可就等于白设了。
    冷红溪一路行来,就像是一片轻烟似的,不费吹灰之力,便来到了北风馆外!
    在一道高大的铁丝网外,他可以窥见“北风馆”那座绝大的建筑物,内心也颇为吃惊。
    因为在贫脊的西北道上,除了几处大寺院以外,如此宏大豪华的房子,是极少见的!
    冷红溪在墙外踱了几步,心中不免有些怀疑,因为他实在不敢确切的断定,所谓的“金臂王”常乐福,就是自己要找的莫环。
    在没有断定事情的实在性之前,自己似乎不应该太贸然的闯入别人居宅,伤害很多的人!
    他苦思了良久,觉得自己应该先明着拜访一下这位金臂王,见面之后,自知分晓。
    想到此,他右手徐徐推出,向着铁丝网墙上按了一掌,那铁丝网上发出了一阵唏伶伶颤动的声音,立时就闻得有人用汉语大声道:“是什么人?”
    话声一落,射出一道昏暗的灯光,四下照着,冷红溪立时大声应道:“朋友,请开门,我是拜访金臂王常老当家的来的!”
    那人似乎呆了一呆,并好像听见有两个人低声讨论了一阵,其中一人道:“你等一等!”
    接着一连纵下两条人影,二人落地后,用灯光照向冷红溪道:“朋友你贵姓大名,拜访老太爷有何贵干?”
    冷红溪打量这个说话的人,是一个身高体大面如锅底的汉子,他身边是一个头缠白布的回子,每人身上都带有兵刃。
    见此情形,他内心立时动了一动,暗想那金臂王常乐福如果真是一个守法的商人,何至于如此作威作福!
    想到这里,冷冷一笑道:“我姓王,是来拜访常老太爷的,请代通禀一声!”
    黑皮肤高大的汉子神色一变,上下看了冷红溪一眼,道:“朋友,你……你是刚从外乡来的么?”
    冷红溪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在此已住了半年多了!”
    那黑肤汉子实在就是黑皮老王,因为他早先听过仨阎王一段说明,是以此时看着冷红溪也就格外起疑!
    听了冷红溪之言,他冷冷一笑道:“老太爷晚上照例是不见客的,你请回去吧!”
    冷红溪哈哈笑道:“我好容易来到这里,不见到他如何甘心,你还是快快与我通禀一声的好!”
    黑皮老王望着他点了点头道:“好吧,你随我来!”
    说罢转身就走,冷红溪自后跟上,可是他方跟上了两步,就见黑皮老王身子猛然一个倒翻,手中多了两口短刃,大骂道:“小杂种,你好大的胆子!”
    冷红溪早已防到了他会有此一手,双手向外一分,已叼在了黑皮老王的双手之上,他温文儒雅的轻轻一笑道:“朋友,你这是作什么?”
    双手微一用力,黑皮老王的双刀叮当两声坠落地面,那另外一人见状大惊,一上步,举拳就打,可是不知怎么,他拳头方举起了一半,身子就被定住了。
    黑皮老王松了手,面色变成了紫酱颜色,呆了一呆道:“你就是住在‘忆江南’那个人,打伤仨阎王的是你吧?”
    冷红溪哈哈一笑道:“一点不错,此刻我来,正是要向常老太爷当面请罪来的,麻烦足下通禀一下吧!”
    他说时右手一伸,已拿在了黑皮老王的肩头上,五指微扭,黑皮老王疼得直龇牙,连连颤抖道:“喂……喂……朋友你轻着点,我带你去也就是了!”
    冷红溪鼻中哼了一声,道:“如果你中途耍什么花枪,可就怪不得我手下无情。快走!”
    黑皮老王只觉肩头冷红溪所抓之处,痛得要命,哪里还敢不听?当时咧着嘴,掏出了一串钥匙,打开了铁丝网门,一路把冷红溪带到了北风馆前。
    来到了北风馆正门前,黑皮老王正要举手叩门,冷红溪微微冷笑道:“你还是在一边站一会儿吧!”
    说时二指微吐,黑皮老王顿时也就不再动弹了。
    冷红溪打量北风馆内灯火辉煌,不时传出一些女子嘻笑之声,他实在想不通,像莫环那么一个古怪的人,怎会转变得如此快,果真那金臂王常乐福就是莫环,那真是令人不可思议了。
    既然来了,总不能随便的回去,略为迟疑了一下,冷红溪大步而入,他方向前走了几步,忽见迎面走来一个十分俏丽、丫环模样的少女。
    这姑娘手上打着一盏红红的小灯笼,正顺着一道花过廊走来,见了冷红溪不由呆了一下,用手里的灯笼向冷红溪脸上照了照道:“咦,你是谁呀?”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姑娘,请带我去见一见常老太爷可好?我姓王!”
    这丫环就是小艳,她此刻是奉了常乐福的命,正要去北面厅房里接三姨太,这三姨太,正是常乐福新近弄回来的一个哈萨克的女人。
    此时小艳听了冷红溪之言,不由秀眉微颦,道:“哦,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呀?”
    冷红溪冷冷的道:“是一位黑脸朋友带我来的,他就在大门外面!”
    小艳点了点头自语道:“黑皮老王也太荒唐了,老太爷这几天吩咐过不见客,他怎么忘了?我看看他去!”
    说罢就要走,冷红溪忙道:“在下是由内地来的,与老太爷乃是故交,请姑娘破例通融一下吧!”
    小艳高高举起灯笼,又照了他一下,才抿嘴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带你进去吧,不过老太爷见不见你我可是拿不准!”
    冷红溪抱拳道:“姑娘多帮忙!”
    小艳这时愈看愈觉得这位相公仪表不凡,俊秀已极,无形中已生出了许多好感,当时竟将常乐福关照之言忘了一个干净,遂又嘻嘻一笑道:“你这人倒是蛮有意思的……”
    说着就转过身子,一面挑高灯笼道:“小心看着路,有长虫,咬着了可不是玩的!”
    冷红溪微笑不语,小艳一直把冷红溪带到了内厅,请他落座之后,还献上了一杯香茗,这才转身而去。
    冷红溪打量着厅内摆设,不免心中有些迷惑,暗忖道:“果真常乐福就是莫环,那么他此刻真该是十分快乐的了,自己衔仇饮恨匆匆又是两年,再不能手刃此人,只怕要急疯了。”
    想到这里,内心真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且说那小艳把冷红溪安置在客厅之内,匆匆上楼,来到常乐福寝室内,那常乐福正在一张软椅上闭目调息,见了小艳,哼了一声道:“三姨太来了么?”
    小艳笑了笑道:“我还没工夫去呢,有一个姓王的来找老太爷,是黑皮老王带进来的,我已把他安置在客厅里了,老太爷你快下去看看吧!”
    常乐福捧着他那只金手,面色微异道:“什么姓王的,我不认识,你叫他走!”
    小艳呆了一呆道:“这位相公说是老太爷的老朋友,从很远地方来的,老太爷你下去看看他就知道了!”
    金臂王常乐福皱了皱眉道:“他有多大了?什么样子?”
    小艳形容道:“二十五六,长得很漂亮!”
    常乐福后退了一步,面色大变道:“哦!快去对他说,说我不在家,叫他赶快走。
    快去!快去!”
    小艳见状吓了一跳,赶忙往楼下跑,金臂王常乐福呆了一呆,由案上拿起了一口短短的匕首,放在那只假手的袖子内,匆匆把身子藏到一层幔帘之后!
    这时候,却听到了小艳在楼下大声的叫道:“咦!人呢!怎么走啦?”
    常乐福心中一松,悄悄跑下楼来,小艳迎着道:“奇怪,那个人走了!”
    常乐福四下打量了一番,心中也不禁有些奇怪,他嘿嘿一笑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小艳,我们快上楼去!”
    话才说完,二人全都呆住了,只见一个年轻人,直直地站在客厅门口,常乐福一打量这个人的外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虽是两年不见了,他仍能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就是冷红溪!
    这时小艳手指冷红溪道:“就是他。”
    常乐福强作镇定的嘿嘿一笑,道:“王朋友,恕老夫眼生,你来此有何贵干?”
    冷红溪一张俊脸时白时青,他实在不敢想象,两年不见,莫环竟然会变成了这个样子,简直活像一个富商大贾的样子!
    可是,冷红溪凭着他内心仇恨的直觉,一眼就可断定出他就是莫环,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毫不费功夫!
    冷红溪上前几步,手指着他道:“莫环,我们久违了,我找得你好苦!”
    常乐福一呆道:“你……你说什么?谁是莫……莫环?”
    冷红溪一声朗笑道:“莫环,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你来!”
    说到此,身子向前一欺,右手平空直向着常乐福当胸猛然击了过去,常乐福肉球似的身子,忽然向后一闪,已自闪开,他形色仓促的自袖内抽出了那支短剑,左手一振,“哧”一声,划出了一道白光,直向冷红溪面门上袭来!
    短剑一出手,他掉身就走,可是他方跨出半步,头上清风微扫,冷红溪又挡在了前面!
    莫环口中“啊”了一声,猛然后退了一步,黄豆大小的汗粒,在他肥胖的脸上直滑了下来,他呐呐的道:“冷……冷红溪,忘了以前的事吧,我如今已经变了……我可以给你钱……所有的钱!”
    说时他有意托了一下他的金膀子,只听“咚”一声,一蓬银雨,由他那只金手内疾洒了出来。冷红溪早有防备,剑一挥,扫掉飞来暗器,再一看莫环,竟倒地死了过去!
    冷红溪扬剑狂笑了一声,响遏行云,他缓缓收起了掌中剑,点头道:“我并没有放你,只不过选择了一个适当的时间来处死你罢了。莫环,生命是可贵的,但是,即使你死一万次、十万次,也永远弥补不了我失落在云贵深山里那九年的岁月,你已经很值得了!”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9 12:50 , Processed in 0.28125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