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头傻小子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四章老娘更毒
    片刻已达峰上。
    寨墙高约七丈,均以巨石砌成,上有箭堵,下有护河,巍峨的寨门有吊桥,工程艰巨,宛如古城。
    寨墙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持矛握盾,佩刀扣弓,长矛如林,气势森严。
    郭晓涵和柳无双毫不迟疑的直向寨门奔去。
    两人一动,寨墙上顿时发现,一声呐喊,立时挥矛搭箭。
    郭晓涵一见,大声喝道:“你们的石寨主和青莲寨主在此……”
    边说边和柳无双同时将手中的石大刚和青莲老尼举起来。
    这方法还真有效,寨墙上果然没有人敢放箭,但是沉重的大寨铁门,却已经匆匆关起,护寨河上的吊桥,也立即升了起来。
    郭晓涵和柳无双,决心越河登墙,硬往里闭。
    而身后追来的毒娘子,却高声阻止他说:“涵弟弟和柳姑娘请止步,我们不需要进去……”
    郭晓涵和柳无双闻声止步,毒娘子和古淡霞已紧跟而至。
    毒娘子停身对郭晓涵说:“我们手上有了这两个寨主,不怕沙似道不出来。”
    郭晓涵觉得有理,立即赞同的点了点头。
    古淡霞仍有些不放心的话:“沙似道万一不出来呢?”
    毒娘子毫不迟疑的望着妹妹沉声说:“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他身为三岭九峰十二寨的大统领,如果畏缩不前,见死不救,又将何以服众?”
    古淡霞被姐姐说的粉面一红,但有些不服气的问:“那你昨天晚上在店中为什么说沙似道如果避不见面,事情就难办了呢?”
    毒娘子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昨天晚上和现在不同,昨天晚上他是以逸待劳,现在下属被擒,受制于人,如果他不闻不问,尔后谁还替他卖命?”
    古淡霞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内心对这位胞姐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郭晓涵觉得毒娘子不但城府深沉,而且经验丰富,对人的心理更摸得十分清楚,因而不禁对她暗暗赞佩起来。
    柳无双是个心地善良,活泼淘气的小姑娘,顽皮精灵有余,对这些专门算计别的事儿,根本没有去想过,是以默默静听,一语不发。
    毒娘子优美的举手理了理蓬乱的秀发,一拭鬓角间的汗水,指着二三十丈外的寨门墙:
    “走,我们到寨门吊桥前的草地上去。”
    四人合提着石大刚和青莲老尼,直到吊桥前面的草地上,寨墙上既没有人放窗,也没有人出声。
    毒娘子低声说:“快将石大刚和老尼婆丢在地上。”
    郭晓涵听得出毒娘子的口气,对石大刚的印象较好,对老尼姑的印象极坏。
    照理说,身入佛门,四大皆空,应该终日伴佛,朝夕诵经,苦心修行,以成正果,如今这老尼脐身江湖,安恙立柜,自称寨主,还算得什么佛门弟子?
    郭晓涵心念之间,已将石大刚轻轻放下,柳无双也与郭晓涵有同感,右臂一松,“咚”
    的一声,已将恶尼摔在草地上。
    青莲老尼狡猾阴毒,更有自知之明,虽然摔得头晕眼花骨头痛,但是她仍紧闭双目,一声不吭。
    毒娘子看了寨墙上一眼,立即朗声说:“寨上负责香主听着,快去请你们大统领沙似道出来……”
    就说‘金锥银弹’郭大侠的公子郭晓涵小快有事向他请教,把我们白河寨的叛徒‘矮脚虎’,一并押出来。”
    良久——
    寨墙上依然一片寂静。
    毒娘子又沉声问:“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可曾听到?”
    寨墙上虽然有近百只眼睛在闪烁,但却没有一人回答。
    郭晓涵怒从心头起,立即沉声说:“我们打进去。”
    毒娘子神色自若的一笑,道:“涵弟弟别慌,姐姐保证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独臂阎罗。”
    “罗”字方一出口,急上两步,飞起一脚,猛踢向恶尼青莲的腰际。
    “蓬”的一声,接着暴起一声杀猪似的尖叫,青莲被踢的在地上滚了两滚!
    青莲的尖叫甫落,寨门上立即传来一吉忿忿低喝:“白河寨是与大洪山,遥遥相距,素有渊源,大家都是自己人,平日经常接触,夫人何必、欺人太甚?”
    郭晓涵举目一看,只见一个面黄肌瘦,身材颇高的中年人,正忿忿望着毒娘子。
    毒娘子冷冷一笑道:“刚才你为什么装死?我现在数到十,你要胆敢不去通知沙似道,等一会儿我第一个杀你!”
    边说边伸手一摸纤腰,佯装要发射暗器,同时厉声喝问道:“你去不去?”
    那个身材瘦长的人一见,吓得面色大变,赶紧蹲下身去。
    柳无双一看,第一个忍不住笑了。
    郭晓涵不禁摇了摇头,心说:“虎死威不倒,毒娘子虽然已经没有了暗器袋,空手一扬,仍把这个家伙吓了个半死。”
    毒娘子一见,立即清透郭晓涵的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淡淡一笑道:“这个狗杂碎,闪躲的好快,否则,焉有他的狗命在?”
    边说边翻掌曲肘,弦声响处,左右衣袖内应声射出两支袖箭,但见两点蓝光,直向高高悬起的吊桥上飞去。
    钉钉两声,两支袖箭已分别射在桥头的左右柱上。
    郭晓涵、柳无双、古淡霞,三个人同时吃了一惊!
    没想到毒娘子的两肘衣袖内,尚装有机簧袖箭,这对郭晓涵来说,又多了一种历练。
    毒娘子看了三人一眼,傲然一笑说:“你们没想到姐姐还有救命绝活儿吧!”
    说着。
    口中香舌轻轻一旋,立即舔出一个极细的小铅筒来。
    接着——
    双唇一阖,吐气一吹,一丝极难察察的蓝光一闪,直问七八尺外的一朵野花上射去,了无声息,花亦未动。
    但是那一朵野花,却在眨眼之间萎枯。
    郭晓涵、柳无双、古淡霞,俱都惊得面色一变,“毒娘子”三个字儿当之无愧。
    毒娘子颇有感触的黯然一叹道:“这种‘御风吹针’的绝技,练来极为不易,偶一不慎,必将自食其果!”
    郭晓涵剑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夫人既有如此精绝骇人的暗器,方才被俘时为何不用呢?”
    毒娘子格格一笑说:“如果杀了‘花三郎’,现在我也活不成了,这种暗器要在极端有利的情形下才可能使用,花三郎是著名的淫贼,姐姐虽然不是貌若天仙的美人,但是在花三郎的心目中,却也是……”
    说着说着。
    她解嘲的淡淡一笑,继续说:“机会一到,我自会杀他脱身,再者,我妹妹被困苦战,当然更不能莽撞行事。”
    郭晓涵等一听,俱都暗自折服。
    四个人神色自若,有说有笑,而寨墙上近百名大汉,却神情紧张的张弓搭箭,宛如大敌当前。
    古淡霞见寨墙上仍无动静,有些不放心的问:“姐姐,那个人会不会去找独臂阎罗?”
    毒娘子毫不迟气的说:“他有几个脑袋?就是我们肯放过他,沙似道也不会饶他!”
    寨墙上忽然一阵骚动。
    郭晓涵星目一亮,立即低声说。“可能是沙似道来了。”
    果然不错,一阵轧轧响声,高悬的吊桥已缓缓放了下来,沉重的寨门,也随着打开了。
    只见——
    二三十名身着劲装,腰佩兵刃的高手,拥着“独臂阎罗’沙似道匆匆走了出来。
    沙似道依旧是一身短褂长裤,独臂握着一柄大铜锤,满面怒容,气势汹汹的大步走过桥头。
    郭晓涵一见“独臂阎罗”,立刻想起在古墓中被他踢了一脚的痛楚,因而怒火高炽,但一想到父仇,又强忍了下去。
    毒娘子一见“独臂阎罗”,轻蔑的问:“大统领,咱们白河寨的叛徒‘矮脚虎’,可曾带到?”
    说话之间。
    双目不停的闪动,像在找矮脚虎,又似在暗察对方可有什么武功特异人物。
    沙似道见毒娘子傲慢无礼,不由冷冷一笑,但一看到地上被制的石大刚和青莲,怒容一霁。
    他微笑着说:“贵寨‘矮脚虎’,现囚于横尸岭,夫人走时尽可带走,如感不便,老夫亦可派人将他送回。”
    毒娘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蔑的说:“哼,这两句话还像人话,以你沙大统领在江湖上的地位,不怕你说了不算数。”
    边说边侧身一指剑眉微剔的郭晓涵说:十这位就是‘金锥银弹’郭大侠的公子郭晓涵。”
    独臂阎罗横眉一动,冷冷哼了一声,瞪着郭晓涵低沉的说:“老夫与郭渭滨素不相识,不知你为何要找老夫?”
    郭晓涵一听,顿时大怒,衣袖微拂,飘身两丈,指着沙似道怒声叱道:“沙似道,你们‘湖海五独’一年前曾蓄意谋杀先父于灵王墓……”
    独臂阎罗一听,顿时大怒,厉吼一声说:“你不要听熊振东那老狗血口喷人,这件事老夫自己也被蒙在鼓里!”
    郭晓涵冷冷一笑,恨声问:“你既然不知道,那天夜里你为何进入古墓暗中搜索先父……”
    沙似道神色一变,立即暴怒说:“这是熊振东那老狗胡诌,我根本没有进入古墓。”
    郭晓涵仰面一声怒极狂笑道:“沙似道,你蓄意谋杀先父,暗辟隧道,故弄玄虚,看来杀害家父的仇人就是你!”
    说罢。
    剑眉如飞,星目射电,俊面上已充满杀气,右手疾探腰间,抖手撤出“精金刚铃锥”,缓缓向前迈去。
    同时他切齿恨声说:“告诉你,我就是那个晕厥在地上被你猛踢了一脚的孩子。”
    沙似道一见郭晓涵手上的金锥,立刻想到郭渭滨其人,多年积压在心中的怨毒之气,立刻暴发出来。
    他厉声大笑道:“老夫苦苦追寻郭渭滨十年,自恨无缘一会他仗以成名的刚柔锥,今天正好假你之手,一试金锥有何惊人之处。”
    边说边横锤而出,沉声叱道:“小子有本事不妨尽量使出来,老夫绝不伤你也就是了……”
    郭晓涵傲然一笑,恨恨的说:“别说你沙似道不是我的对手,就是你大洪山的十二寨主加起来,小爷又有何惧?”
    话声甫落。
    数十高手中顿时暴起一声怒喝:“大统领请止步,让卑职等先会会这个狂妄的小子。”
    怒喝声中,已飞身纵出一个人。
    郭晓涵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黑衣虬髯,虎目豹眼,手持沉重镔铁的壮汉。
    沙似道转首一看对面面黑衣壮汉,沉声警告他说:“陈堂主小心了!”
    郭晓涵一听“堂主”二字,知道此人武功较之十二寨主又高了一筹。
    心念未毕,蓦闻“毒娘子”沉声说:“涵弟弟,此人乃是大洪山外三堂主之一,人称‘铁作赶山’陈树森……”
    毒娘子的话还没有完,陈树林已来到郭晓涵身前,大喝道:“不错,本堂主正是铁杵赶山陈树森!”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铁杵一招“泰山压顶”,挟着一阵劲风,猛砸向郭晓涵的天灵盖。
    郭晓涵冷冷一笑,不屑的轻哼了一声,直到劲风袭顶,才将身形一侧,铁杵业已擦衣而过,直砸得地下青草横飞,尘土激扬。
    这一幕太惊险了,所有在场的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叫,古淡霞已惊得哭了起来。
    “铁杵赶山”陈树森铁杵走空,忙飞身暴退,脸色苍白,惊悸的怒声问:“你小子为何不接招呢?”
    郭晓涵有意技惊群雄,以免群殴混战,对自己不利,因而欲擒故纵。
    于是冷冷一笑说:“与在下交手过招的人,多半武功高绝从不与仅有几分蛮力的粗人动手!“
    陈树森一听,直气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一声震耳大喝“好一个狂妄小辈,气死我也……”
    大喝声中,再度飞身前扑,两手抱住杵柄,高高举起,集数十年功力,猛向郭晓涵砸下。
    这等如疯似狂,同归于尽的打法,惊得全场一片骚动,毒娘子脱口急呼道:“涵弟小心!”
    郭晓涵嘴晒冷笑,早已远足“佛光神功”,一俟铁杵当头砸下,始大喝一声:“去吧!”
    “吧”字刚一出口,金锥业已挥出,光华一闪,溅起数点火星,陈树森一声怪嗥,铁杵脱手而飞,直射向半空中,他高大身躯,随之猛的向前一冲……
    一声娇叱,人影闪动,毒娘子已伸手点了陈树森的穴道,“咚”的一声,就地栽倒,两手虎口,已震得鲜血直流。
    这时。
    全场一片死寂,一个个惊得张口结舌,面如死灰,惊惧的瞪着郭晓涵,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儿。
    沙似道浑身颤抖,面色如土,想不到白河寨“矮脚虎”所报,远不及他亲目睹的厉害。
    惊魂甫定的古淡霞,一想到陈树森举杵猛砸涵弟弟的情景。几乎将她吓晕过去,这时不由顿起杀机,横剑向倒在地上的陈树森走去。
    毒娘子立即阻止她说:“妹妹不要杀他,陈树森是个人浑憨直不屈,平素尚无大恶。”
    郭晓涵一听,不由回头赞佩的看了毒娘子一眼,柳无双觉得毒娘子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她也有令人可敬之处。
    古淡霞颔首退了回去,她和郭晓涵、柳无双,同样的对这个狠毒出了名的姐姐,起了一丝敬意。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毒娘子是在昨夜飞刀断索之后,看到古淡霞悲痛欲绝的样子,内心始涌起无恨懊悔,加之今晨被俘,郭晓涵反而去解救她,才改变了她。
    沙似道和他手下高手,听了毒娘子的话,亦都极为感动,但他们却不相信,毒娘子的话乃是出自肺腑。
    郭晓涵见已收震慑之效,立刻对惊惧发怔,目光仍盯着毒娘子的沙似道厉声问:“独臂阎罗,尔还不上前纳命来吗?”
    沙似道一听,顿时大怒,仰首一声凄厉大笑道:“小子,老夫年近古稀,一生没有说过谎话,你父亲究竟死在谁的手里,老夫亦在怀疑,你不能听熊振东一面之词,便认定是老夫所为。”
    郭晓涵不禁一楞,立刻想起青面镣牙的左如风,同时又想起沙似道匆匆逃走的新辟隧道,因而,剑眉一竖,杀机再起,冷冷一笑,缓缓向前退去。
    “独臂阎罗”沙似道身为一十二寨大统领,当着这么多部属的面,自然不能畏缩不前,一见郭晓涵面带杀气,缓步逼来,自知今日难逃一死。
    但是——
    他认为自己死不足惜,问题谁是杀害“金锥银弹”郭渭滨的凶手?因而他更恨透了搬弄是非的熊振东。
    于是双眉一轩,仰天一声厉笑道:“小子!你受了熊振东老狗的唆使,竟不分青红皂白前来闹事……”
    说话声中,只见毒娘子柳眉一竖,愤怒的说:“涵弟弟且慢!”边说边纵身上前。
    郭晓涵本来就觉得事情太过曲折,因而不敢断定杀父仇人是谁,一看“独臂阎罗”沙似道忿怒神色,觉得其中也许另有原因。
    这时。
    见毒娘子一边出声阻止,他一边纵身而至,立即以询问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毒娘子向郭晓涵做了一个“稍待”的手势,即对满面怒容的沙似道怒声问:“你左一声老狗,右一声老狗,骂我们老头子血口喷人,那我问你,郭大侠既然不是你下的毒手,又拿什么来证明你不是凶手呢?”
    沙似道被她说得一楞,同时也被毒娘子的话提醒,但是仍强词夺理的说:“你们深夜间山,放火杀人,既不守江湖规矩,又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毒娘子一笑,未待对方说完,立即沉声说:“快闭上你的乌鸦嘴,理都被你一个人占光了,老实告诉你,今天我若不给郭少侠一个满意答覆,恐怕还不止是杀人放火……”
    沙似道色厉内在的怒声问:“杀人放火龙不为足,你们还待怎样?”
    毒娘子毫不迟疑的:“挑了你的老窝,要了你的老命!”
    沙似道一听,顿时楞了。
    他认为毒娘子说的并不是儿戏话,真的惹恼了这个女人,后果将不堪设想,一个毒娘子当然不足虑,可是还有面前这个武功高绝的郭晓涵和那个红衣少女。
    一念至此。
    他强自冷冷一笑说:“尔等恃技凌人,就算你们挑了大洪山、又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呢?”
    郭晓涵见沙以道说得可怜,立即插嘴问:“在下时间可贵,无心在此久留,杀害先父的既然不是你,请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沙似道一听郭晓涵无意久留,正中下怀。
    但是他的确不知道凶手是谁,因而面现难色,摇了摇头说:“老夫的确不知道谁向郭大侠下的毒手!”
    郭晓涵察言观色,知道沙似道说得也许不假,但是仍忿怒的问:“你又是怎么发现先父隐居在灵王墓的?”
    沙似道毫不迟疑的说:“老夫最初并不知道此事,直到进入古墓,看到郭大侠倒在血泊中,才恍然大悟,日闻左如风和史有余暗中计议的是什么。”
    郭晓涵一听,心中一阵绞痛,杀父仇人果然是左如风,但他仍忍不住厉声问:“你说的可是‘独眼判官’和‘独角兽’二人?……。
    说话之间,浑身微抖,星目闪泪,情绪悲痛的无法再问下去。
    柳无双和古淡霞立即快步走了过去,关切的立在郭晓涵身后。
    沙似道一看郭晓涵悲忿欲绝的神情,也不禁黯然颔首说:“不错,正是他们两人!”
    毒娘子一听,知道其中另有原因,看了悲痛欲绝的郭晓涵一眼,立即插嘴说:“沙大统领,这件事既然是你亲眼目睹,就请你在郭小侠面前说个明白,也好洗清自己的嫌疑!
    你是怎在暗中看到史有余和左如风的?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是怎么样向郭大侠下的手?”
    现在——
    沙似道希望郭晓涵和毒娘子等尽快下山,更急于要救自己的三位寨主,因而望着毒娘子说:“要老朽说出全盘经过不难,但是必须先释放本山三位被制的寨主!”
    毒娘子毫不迟疑的颔首说:“行,我可以代涵弟弟作主。”
    边说边转首对古淡霞说:“妹妹,快将他们三个人的穴道解开。”
    古淡霞颔首称是,转身纵去。
    郭晓涵知道古淡霞无法解开石大刚和青莲两人的穴道,一立即以目示意要柳无双同去。
    柳无双会意,飘身如飞,虽然起身较慢,但却较古淡霞先一步而至。
    她一展轻功,不但沙似道和数十高手看得暗暗惊心,就是古淡霞和毒娘子也不禁一楞。
    柳无双当先解开石大刚和青莲的穴道,把陈树森留给古淡霞,场中高手业已看出,石大刚和青莲是被一种极为特殊的点穴手法所制。
    石大刚、陈树森和青莲三个人纷纷跃起,满面羞惭的回到沙似道身后。
    毒娘子即对沙似道说:‘大统领,现在该你述说进入灵王墓的经过了吧?”
    沙似道见自己的人已被放回,立即诚服的说:“这段经过说来话长,老朽只好长话短说了。”
    毒娘子立即插嘴说:“最好这样,郭少快也没有时间听你噜嗦!”
    沙似道深知毒娘子的性子,并不介意的略一沉思说:“那一天傍晚,老朽在灵王古墓以北五六里的茂林中打坐调息……盏茶工夫。
    林外忽然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声。
    老朽心中一动,立即腾身纵上一棵大树,举目望去,发现林之如飞进来一高一矮两道人影。
    由于林内光线暗淡,加之两人飞驰快速,乍一看,无法分清楚是谁,而我们‘五独’曾接获眼线密报,在鄱阳湖以西的茂林中,曾发现芙蓉仙子的行踪。
    当时老朽一看那两道人影,心中大喜,误以为是‘金锥银弹’郭大侠和芙蓉仙子两人……”
    郭晓涵剑眉一蹙,不知道江湖上为什么总是将父亲和江姑姑扯在一起。因而断定父亲和江姑姑之间,必有着一段轰动武林的韵事……
    心念之间。
    沙似道已继续说:“老朽凝目一看,原来竟是史有余和左如风,老朽本想出声招呼他们,可是一看两个人行动鬼祟,因而又改变了主意。
    他们俩立在林边,先仔细察看林内,接着便窃窃私议起来,老朽因而愈加起疑,认为这件事儿定不单纯。
    但是——
    老朽最初没有现身,这时愈发不敢露面儿了。
    因为——
    以老朽的功力,对付左如风一个人尚堪应付,同时招呼他们俩,一定会吃大亏。
    两个人谈了好一阵子,‘独角兽’史有余才蹲下身去,捡了一块石头好像在地上画什么,老朽脑子里灵光一闪,必是史有余已经发现了芙蓉仙子的居处。
    经过史有余一番说明,独眼左如风连连颔首,他似乎已经弄清楚了,两个人随即并肩驰出茂林,直向正南奔去……”
    毒娘子柳眉一蹙,立即插嘴问:“大统领如此说,你是一句也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沙似道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说:“没有,因为距离太远,老朽一俟他们走出林外,迅即纵下大树,匆匆走至他们俩谈话处,低头一看,始发现地上划了许多圆圈圈。
    老朽看后,不解何意,又怕失去左如风和史有余的踪迹,因而一面判断那些圆圈圈的意义,一面向南追去。
    当时。
    四周一片漆黑,举目看时,左如风和史有余早已不见人影,老朽非常焦急,因而身形骤然加快……”
    郭晓涵一听,心中不禁一动。
    白河寨主“独眼天王”熊振东那天夜晚跟踪的人,看来可能就是沙似道了。
    可是——
    他最初发现的那个人又是谁呢?他为何没遇到左如风和史有余?
    心念之间。
    沙似道继续说:“……前进五六里,又遇到一座大松林,老朽不敢冒然进入,略一观察,发现林内竟是一处有许多巨坟的墓地。
    老朽顿时大悟。
    史有余在地上划的每个圆圈圈,原来是代表着灵王墓地中的每一个巨坟,老朽因而断定史有余等已进入墓地中,因而暗运功力,屏息前进。
    果然——
    不出老朽所料,绕过几座巨坟,即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巨坟上,开着一个后门,老朽机警的走进坟门,在燃着灯光的空坟内,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郭大侠……”
    郭晓涵星目含泪,五内如割,以后的情形。是他自身亲历,当然不需要沙似道再说。
    但是——
    他仍怀疑沙似道逃走时那一条新辟的隧道。
    因而强抑悲忿,沉声问:“白河寨熊寨主发现阁下隐身在暗处,扑身追击,阁下又何以知道由新辟的隧道中逃出古墓呢?”
    沙似道摇头一叹说:“这事完全出于巧合,老朽根本不知道墓中尚有新辟的隧道,由于熊振东飞身追来,老朽只是盲目疾奔……
    直到纵出坟外,仍不知是一条新辟的隧道,老朽与老熊一连纠缠了两天,第二次再去灵王墓时,才发现那是—个新掘的入口。”
    晓涵这时已经有了一个“水落石出”的概念。
    他一直怀疑向父亲暗下毒手的是“独眼判官”左如风,现在一听沙似道这一番话,愈加证明了他的推测无疑了。
    但是他仍忍不住沉声问了一句:“阁下如此说,杀害先父的凶手是左如风和史有余了?”
    沙似道浓眉一蹙,略一沉思说:“老朽不敢断言说是,也不敢妄自加罪于人!”
    毒娘子眉梢一挑,冷冷一笑,沉声问:“你是说我们老头子曾经嫁祸过你?”
    沙似道似乎极怕再把事端闹大。
    立即——
    他否认说:“老朽绝无此意,只是老朽当时未曾目睹何人暗向‘金锥银弹’郭大侠下毒手,是以不敢断言。”
    毒娘子双目冷电一闪,怒声问:“史有余和左如风在林中密谈,可是你亲眼所见?”
    沙似道面色很难看,充满诚意的颔首说:“不错!”
    毒娘子接着又厉声问:“假设郭小侠现在撤夜赶往洞庭湖‘森罗霸’找左如风报仇,当面指出你曾亲眼看到他和史有余同时潜入灵王墓,左如风是否也会骂你嫁祸于他呢?”
    “独臂阎罗”沙似道老脸一红,双唇牵动,久久才勉强的说:“事实如此,就是老朽现在当场,老朽也会实话实说!”
    毒娘子得理不让人。
    她冷冷一笑,不屑的说:“既知实话实说,我们老头子由新辟的隧道中迫你逃出王墓,又为何不能据实说出来呢?还有,你别忘了你就是搜索郭少侠周身而又踢了他一脚的人。”
    沙似道被她说得神色数变,哑口无言,冷汗突然渗出来……
    他目光焦急的望着郭晓涵,怨毒的望着毒娘子,他生怕毒娘子最后这两句话,惹恼了郭晓涵,因而他恨透了毒娘子。
    这时——
    全场一片静寂。
    立在沙似道身后的数十名高手,虽然已经听出一些头绪,但仍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儿。
    柳无双和古淡霞虽然略知梗概,可是她们确没想到这中间尚有如此多的枝节。
    毒娘子也不甚解,而她旨在为白河寨主熊振东脱清关系,以免两家因此大动刀兵。
    如今。
    既然已将沙似道说得哑口无言,亦不愿逼人太甚。
    于是——
    她转首向沉思的郭晓涵问:“涵弟弟,还有其他的事要问他吗?”
    郭晓涵正在为两件事所苦,一是火速赶回鄱阳湖去见萧猛,一是彻夜赶去找洞庭湖“森罗霸主“左如风报仇。
    这时见问,赶紧一定神说:“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边说边向沙似道抱拳当胸。和声说:“蒙大统领见告,在下无限感激。冒昧之处,尚望大统领海涵,在下就此告辞了。”
    沙似道先是一楞,他没想到郭晓涵年纪轻轻的,居然有如此容人之量,和开阔的心胸,与一般武功高络,飞扬跋扈的少年迥然不民。
    于是赶紧面露笑容,谦恭的说:“少使如此谦逊,愈增老朽内疚,忆及当年四下追寻令尊,以及基中搜索少使一事,愧悔不及,汗颜无范,还望少侠原谅,少侠既然有事在身,老朽亦不敢强留。……”
    毒娘子为了四个人的安全,迅即插嘴问:“你难道不亲送少侠下山吗?”
    沙似道忙不迭的连声说:“当然,当然,老朽理应亲送少侠和夫人下山。”
    郭晓涵本待婉拒,但看毒娘子的眼神,也就默然接受了。
    沙似道转首对身后数十高手朗声说:“列队不及,各寨擂鼓鸣号,以示欢送之意,香主以上首领,即随本统领一同泰送郭少侠下山。”
    郭晓涵一听,甚觉不安,正待出声阻止,只见数十高手中,一人纵身而出,面向寨幻,两手高举,连连挥动。
    寨门上已一阵吆喝,顿时响起一阵声震群峰的雷鼓号声,接着是一阵急骤的号角声。一沿着山道飞驰。
    沙似道久历江肌老经世故,郭晓涵和柳无双的轻功一人他的两眼,顿时惊得面色一变,不由回头暗示所属,令他们注意仔细看,以增见识。
    只见——
    郭晓涵蓝衫飘飘,意态悠闲,身法犹如行云流水……
    再看柳无双,神色自若,身形轻盈。宛如掠飞巧燕……
    古淡霞和毒娘子轻功虽然俱都不凡,但与郭晓涵和柳无双相比,则截然不同。
    所有飞驰在郭晓涵五人身后的高手,无不看得摇头赞叹。
    沙似道已看出郭晓涵眉造焦急,知道他心急去找左如风,因而暗示在前面引路的香主,尽力施展轻功,因而不到一个时辰,众人已达山麓。
    郭晓涵和毒娘子坚请沙似道等人回山,这才彼此互道珍重话别。
    郭晓涵等齐展轻功,直奔长寿店。
    郭晓涵一问双妹,才知道她既未宿店,也没有马匹。
    来至官道,已距长寿店不足二里地了,四个人同时步行前进。
    进入长寿店,街上和昨天一样的热闹,立在店门前的店伙一见郭晓涵和毒娘子等,立即堆笑躬身,连声说请。
    到达精舍独院,小僮侍女们俱都神色紧张,显得有些胆怕畏缩。
    四个人折腾了一夜半天,腹中早已饿了。
    侍女小僮们匆匆摆上酒菜。
    毒娘子首先感慨的说:“这一次随涵弟弟前来大洪山,虽然没有如愿,但却进一步查出仇踪,而我也在危急中和自幼失散的胞妹马翠兰相认,说来亦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边说边举起酒杯,继续说:“来,让我们共同干了这杯!”
    柳无双端起酒杯,凤目膘了郭晓涵一眼,忙将自己杯中酒饮干。
    郭晓涵无意询问毒娘子和古淡霞的身世,但柳无双却不解的问:“夫人和古姑娘是怎样失散的?”
    毒娘子黯然一叹,目中隐闪泪光,悲戚的说:“详细情形,我已无记得清楚,我仅知道父亲名马又良,为川中着名镖师,母亲穆金娥,亦为川中女侠,父母结婚多年,仅生我和翠兰妹妹两人我名叫翠萍。
    父亲终年行镖,有时母亲也去相助,因而难免开罪黑道人物。
    就在某一年的中秋夜晚上,突然来了一伙黑道人物,共计六男二女,男的围攻我父亲,女的夹攻我母亲……。
    柳无双黛眉一蹙,不解的问:“那时你们几岁,为何不协助父母呢?”
    毒娘子伤感的看了柳无双一眼。
    她继续黯然说:“那时我九岁,兰妹三岁不足,我们一见那些人与父母动手,早惊得躲到暗处,兰妹吓得放声大哭,后来我被恩师‘七毒丐’暗中救走,父母被害后兰妹也就失踪不知去向了。”
    郭晓涵本不愿插嘴,但基于义忿,不由沉声问:“那六男二女是谁,夫人是否仍记得他们穿着相貌和来路?”
    毒娘子目中隐闪泪光说:“本来不知道,后来经恩师说明,始知六个男的是“冲四煞’和‘黔道双虎’,已由恩师‘七毒丐’协助,逐一死在我的绝毒暗器之下,二女据说是川中四煞的姘妇,但我艺成前去报仇时,她们已经不在川中了。”
    郭晓涵剑眉一蹙,星目膘了掩面抽噎的古淡霞一眼,疑惑的问:“那个女人会不会是‘赛貂蝉’洪丁香呢?”
    古淡霞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郭晓涵看了柳无双和毒娘子一眼,断定这些年来赛貂蝉洪丁香对古淡霞必极疼爱。
    毒娘子一见,柳眉一挑,毅然一声说:“如泉赛貂惮真的是当年杀害我母亲的凶手,不管她待兰妹如何好,终究是我们马家的仇人,岂能因为她的几年抚育之情,而忘记了父母的血海深仇!”
    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得郭晓涵和柳无双默默颔首,古淡霞也不再哭了。
    柳无双不解的问:“你们今后有何打算呢?”
    毒娘子柳眉一蹙,黯然说:“据兰妹和涵弟弟说,‘苇林堡’雄峙湖上,战船百艘,声势浩大,要想报仇,谈何容易,再者除兰妹之外,余皆不谙水功……”
    说此一顿。
    略一迟疑,又继续又说:“兰妹说‘赛貂蝉’洪丁香,极似当年夹攻我母亲的仇人之—
    ……
    不过要等我亲自看了之后才可以确定,所以我想随兰妹一起前往鄱阳湖,暗中一窥赛貂蝉的真面目,再做决定。”
    郭晓涵立即颔首说:“这样比较妥当,千万不可恩将仇报,遗恨终身。”
    毒娘子点了点头说:“这正是我要亲自去看赛貂蝉的原因。”
    古淡霞抬起泪痕斑斑的粉面,望着郭晓涵抽噎着说:“我姐姐除了暗器之外,武功平平,而又不谙水功,要想报仇,除非涵弟弟鼎力相助!”
    郭晓涵尚未回答,“毒娘子”已抢着说:“兰妹尽可放心,涵弟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郭晓涵立即诚恳的接着说:“小弟当然义不容辞。”
    古淡霞感激的看了郭晓涵一眼,接着关切的问:“你现在可是要去‘森罗霸’?”
    郭晓涵略一沉吟说:“我和双妹尚有许多事要待办,是不是去‘森罗霸’,要看事情进行的顺利与否,才能决定。”
    古淡霞一听郭晓涵并没有要她同行的意思,心中不禁一阵难过,泪珠再度滚了下来。
    毒娘子一心想为父母报仇,并不希望妹妹为此着急,只要郭晓涵还活着,她定要设法让妹妹称心如意。
    于是——
    她郑重的问:“我们尔后如何联系呢?”
    郭晓涵坦诚的说:“你们可去鄱阳湖西岸,丰渔村‘浪里白条’萧老英雄处一问,就知道我的行踪。”
    古淡霞一听,似乎宽心了不少,又望着郭晓涵幽幽的说:“涵弟弟,你和柳姑娘何时动身?”
    郭晓涵虽然觉得古淡霞司怜,但是当着任性刁蛮的双妹妹,不敢多说什么,因而简扼的说:“小弟想饭后起程。”
    毒娘子看得清楚,知道郭晓涵对妹妹已有见怜之心,因而含笑望着柳无双问:“柳姑娘可有马匹?”
    郭晓涵一听,发觉这的确是个问题,没想到柳无双却摇了摇头说:“我不喜欢骑马,所以没有……”
    古淡霞心中一动,有意讨好柳无双说:“既然你们有要事待办,就把我的‘赤火’送给柳姑娘骑吧!”
    毒娘子立即不赞成的说:“你的‘赤火’性子太烈,我看还是玉弟弟骑的‘乌骓’,让柳姑娘乘我的‘白龙驹’比较妥善些。”
    郭晓涵深觉没有一匹相衬的好马,无法一起骋驰,因而同意的颔首说:“这样也好,只是太委屈夫人了。”
    古淡霞望着郭晓涵略显不悦的说:“我姐姐不但为你出生入死,又赠宝马,而且张口涵弟弟,闭口涵弟弟,难道你就不能称呼她一声姐姐?”
    郭晓涵俊面一红,立即解释说:“称呼令姐夫人已经习惯了,一时不好改口……”
    古淡霞立即追补了一句:“现在改口也不迟呀!”
    郭晓涵的确非常感激毒娘子,因而举杯笑着说:“小弟敬姐姐一杯,以答谢对小弟的关怀帮助之情!”
    毒娘子光彩妩媚的笑了,但是她的心情很复杂,有胜利,也有惭愧,于是举杯一饮而尽。
    柳无双天真无邪,一看涵哥哥已称呼毒娘子姐姐,也举起杯来,笑着说:“小妹也敬两位姐姐一杯,以谢赠马之情。”
    毒娘子和古淡霞有些受宠若惊,慌得急忙举起酒杯,亲切的喊了一声双妹妹。
    郭晓涵看在眼里,自是高兴。
    因为——
    她们彼此亲热,总比生疏好,虽然古淡霞以往太过放浪,但自从见过江姑姑和圆姐姐之后,变得温柔文静了,再也没有那种轻挑劲儿了。
    他一想到江姑姑和圆姐姐,心中便焦急不安起来,因而即命侍立厅外的小撞,速去通知店伙备马。
    四个人匆匆吃完,已是红日西沉。。
    毒娘子因需另购马匹,决定和古淡霞明日提早动身,郭晓涵和古淡霞心急赶路,因而先行启程。
    四人来至店外,乌骓和白龙驹早已备好。
    郭晓涵和柳无双向毒娘子和古淡霞告别,由店伙手中将乌骓和回龙驹接了过来。
    有两人登鞍上马的同时,都不约而同的膘了神情依依,粉面惨然的古淡霞一眼。
    离开长寿店,暮色已临,官道上行人逐渐稀少,两匹马放开铁蹄,狂驰如飞。
    一阵飞奔。
    业已驰出三四十里。
    原野一片黑暗,夜空闪烁着寒星,而宝马却跑的更快了。
    柳无双看了剑眉紧蹙的郭晓涵一眼,柔声关切的问:“涵哥哥,你在想什么?”
    郭晓涵一定神,发觉很久没有和柳无双说话了,于是回答说:“我在想浪里白条萧老哥,何以不让你告诉我赶回鄱阳湖丰渔村的原因!”
    柳无双立即正色说:“不是小妹不说,而是小妹真的不知道。”
    郭晓涵一听,心情更加沉重了,也愈发不了解萧猛用意何在!
    心念之间。
    柳无双又问道:“涵哥哥,我们要先去洞庭湖吗?”
    郭晓涵毫不迟疑的说:“不,我们先赶回丰渔村。”
    因为他觉得必须尽快看到江姑姑和圆姐姐才放心。
    于是两人沿着官道,直向鄱阳湖奔去。
    由于这次小别重逢,郭晓涵和双妹在心理上已俨然像一对小夫妻,而郭晓涵发觉双妹妹处处温柔体贴,对他关怀备至,再也没有发过小脾气。
    为了让宝马获得充足草料,以恢复体力,不得不投店住宿。
    他们俩同床分被,枕边细语,柳无双为了使涵哥哥心情开朗,处处宽言安慰。
    因而使郭晓涵忘了旅途劳苦,觉得凡事必须慎思,焦急无济于事,是以心情逐渐宽畅起来。
    一日复一日。
    鄱阳湖愈来愈近了。
    而郭晓涵心情亦浮躁起来,慈爱雍容的江姑姑,恬静高雅圆姐姐的影子,不时浮现在他的心灵深处,因而使他辗转不能入睡。
    依偎在他身边的双妹妹冰雪聪明,岂能不知道郭晓涵的心事,但是她想到即将要看见恩师一直称赞的沈圆圆,不禁升起一丝高兴。
    但是——
    一向争强好胜的她,芳心中也同时泛起一丝暗暗较劲之心,她要使涵哥哥觉得她和沈圆圆,在他的心目中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
    经过十多天的奔驰,德安县城的巍峨箭楼,终于呈现在郭晓涵和柳无双的视线以内了。
    郭晓涵宛如看到久别多年的故乡,不由心情激动,血脉贲张,他知道以胯下乌骓的速度,再有半天就可以看到江姑姑和圆姐姐了。
    乌骓和白龙驹长嘶连连,狂奔如飞,德安县城的高大箭楼,逐渐向郭晓涵和柳无双的迎面扑来。。
    但是神色急切的郭晓涵,却仍不停的抖着丝缰。
    这令刁蛮好胜的柳无双看在眼里,立即掀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她决心要先沈圆圆一步得到他。
    郭晓涵望了望德安西关的街口,决定绕城而过,可是星目余光中,已经没有了白龙驹的影子……
    他忙回头一看,惊得脱口急呼道:“啊!双妹……”
    急呼声中,猛的一收马缰,乌骓一声痛嘶,前蹄高举,人形而立,将冲势刹住。
    郭晓涵见柳无双黛眉紧蹙,双颊似火,玉手紧握鞍头,分明是病了。
    郭晓涵这一惊非同小可、忙纵马迎向上前去,伸手拉住日龙驹的丝缰,焦急的问道:
    “双妹……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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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难熬相思夜
    柳无双微抬凤目,痛苦的摇了摇头。
    郭晓涵判断柳无双受了风寒,于是拉着白龙驹,直奔街口。
    他要尽快找一家客栈,让柳无双舒适的躺在床上休息,再有半天就可到达鄱阳湖,而双妹妹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
    他这十几天来,柳无双为他穿衣梳洗,服侍他就寝早起,枕边爱抚,笑语安慰,她的确太辛苦了。
    他在想,女孩子身体总是比较纤弱,像这样早行晚宿,迎风冒雨拚命赶路,她当然会病倒。
    思忖之间。
    已来到德安城外的西关街口。
    他已无心再选择客栈,就在街口一家小客栈前停下马来。
    店伙一看,纷纷迎了过来,郭晓涵飘身而下,将柳无双由马鞍上抱了下来。
    郭晓涵抱着双颊如火,浑身发烧的柳无双,快步走进一间上房。
    他小心翼翼的将柳无双放在床上,立即关切的低声问;“双妹,你觉得怎么样?”
    柳无双蹙眉闭目,痛苦的低声说:“我……我头痛……口渴……周身乏力……”
    这时——
    店伙已送来茶水,随即退了出去。
    郭晓涵立即倒了一碗浓茶,将柳无双揽坐在怀里,细心的让她慢慢饮用,同时关切的问。“双妹,你怎么突然病了呢?”
    柳无双幽幽的说:“今天早上起程,我就感到不适,通过前面大镇,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郭晓涵本待责备她几句,但一想到自己飞马疾驰,一颗心早飞到鄱阳湖去了,如果对双妹稍加照顾,也就不会生病了。
    如此一想,内心一阵惭愧,情不由己的举起衣袖,拭着柳无双双鬓角和界尖儿上的汗珠。
    柳无双不时睁开风目,暗察涵哥哥焦急慌愧的神情,心中欣慰的笑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在涵哥哥心目中的份量,并不比沈圆圆轻。
    她想到沈圆圆和涵哥哥一别年余,朝夕相思,这时该是多么渴望见到涵哥哥呢?
    而自己和涵哥哥终日相聚,形影不离,说起来自己得到的太多了。
    她又想到沈圆圆为她辛苦绣的剑套,亲手编的剑穗,苦心缝制的小蛮靴,这份情意又岂能淡忘呢?
    一念至此
    她不禁愧悔交集,额头上的汗珠,不需运功暗逼,已是涔涔而下,可是郭晓涵却愈加慌乱,举袖拭个不停。
    柳无双望着郭晓涵焦急的俊面,幽幽的说:“涵哥哥,你先去吧,小妹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郭晓涵毫不迟疑的说:“不,你身体不适,我要在这儿照顾你,再说萧老哥和牛奔弟行程也不会比我们快,去了也看不到他们。”
    柳无双极为诚恳的说:“那你可以先去看四姐姐和江姑姑啊!”
    这句话正说中郭晓涵的急切之处,可是他又怎么忍心放下有病的双妹妹不管,而去看圆姐姐呢?
    于是——
    他毅然摇了摇头说:“不,要去我们俩一块儿去,我相信江姑姑和圆姐姐一定也非常高兴看到你……”
    柳无双急于一睹沈圆圆的真面目,但想到涵哥哥每次谈到沈圆圆,俊面上那种神往的样子,断定沈圆圆和郭晓涵久别重逢,很可能会兴奋亲热的拥吻,如果自己夹在中间,那该是多么残忍的事儿。
    一念至此。
    她立即不高兴的说:“你看我蓬首垢面的样子,怎好见人?”
    郭晓涵焦急的问:“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柳无双略一沉思说:“我们在此调息片刻。一俟体力恢复,立即上路,我去丰渔村,你去看江姑姑,明天我换件新衣眼,再去拜见圆姐姐和江姑姑。”
    郭晓涵以为柳无双爱美,不好过份违背她的心意,立即颔首应允。
    两人调息完毕,已是过午时分。
    郭晓涵容光焕发,但柳无双仍佯装萎糜,两个人随便进了些饮食,结清了账,拉马走出店门。
    郭晓涵照顾柳无双上马,两个人绕城南下,直向鄱阳湖驰去。
    柳无双在马上不时偷看郭晓涵,发现涵哥哥不但已经没有了上午那种猴急相,而且全副精神在注意她。
    她欣慰的笑了,同时也感到无限惭愧。
    因为她证实郭晓涵和沈圆圆,绝对没有厚彼薄此,涵哥哥之所以那样急,是因为圆姐姐阔别已经一年多了。
    一念至此。
    马速逐渐加快,郭晓涵在一旁却不停的直呼小心。
    数十里地,在乌骓和白龙驹的飞驰之下,夕阳尚未落山,东南已现出一线水天相接的湖面。
    湖畔起伏的丘陵,茂密的树林,相连的渔村,在残阳照射下,呈出出一幅美丽的画面。
    郭晓涵一见湖光水色,心情立刻激奋起来,目光注视着丘陵下面的小渔村,幻想着看到江姑姑和圆姐姐时的惊喜情形。
    思忖之间。
    就听——
    柳无双低声说:“涵哥哥,前面就是乡道分岔处,我们该分手了……”
    郭晓涵一定神,瞅着她说:“双妹,我们一起去吧,你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
    柳无双强自含笑摇头说:“不,我身体仍有些不舒服。”
    郭晓涵关切的说:“那我先送你到浪里白条萧老哥处。”
    柳无双立即阻止他说:“不要,不要,我自己认得路。”
    说话之间,业已经到了岔路。
    她首先一拨马头,当先驰下官道,直向一座茂林驰去。
    郭晓涵勒住乌骓,关切的望着柳无双的背影,他不但担心她的病情,更怕她会生闷气。
    柳无双一边催马飞驰,一边回头望去,见涵哥哥仍停在那边关切的望着她,心里又难过又甜蜜,赶紧举起玉手,连连挥动,催他快走。
    她一看郭晓涵也愉快的挥了挥手,始一抖丝缰,乌骓四蹄翻飞,眨眼已消失在滚滚黄尘中。
    柳无双的眼睛模糊了,香腮上已滑落两行泪水……
    她本来想先沈圆圆一步占有涵哥哥,如今,她却轻易的放弃了这个机会,为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柳无双如痴似呆的坐在马背上,望着郭晓涵的身影,心里却想着郭晓涵见到沈圆圆的情景,真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转瞬之间。
    那滚滚尘影已消失在远远的暗夜中。
    柳无双黯然一叹,拨转马头,直向丰渔村驰去,一想到这十几天来每晚都和涵哥哥睡在一起,可是又憨又健的涵哥哥,却连动都没有动过她……
    她不停的在问自己,涵哥哥和沈圆圆会不会也这样呢?想到羞人处,不禁脸红心跳,暗骂自己不知害羞。
    而飞驰在马上的郭晓涵,也同样的在想许多问题。
    他在想第一眼看到江姑姑和圆姐姐的情景,深信她们看见他飞马驰回的时候,一定会惊喜交加感到意外。
    他和圆姐姐分别一年多了,而她一定比以前更文静更美丽了,她看到自己回去,该是多么的兴奋啊!
    他又想到明天双妹妹前去的问题,不知道圆姐姐会不会像看到古淡霞那样妒嫉,她必须在圆姐姐和双妹妹之间,下一番工夫,否则,今后他别想有好日子过……
    一想到双妹妹,他不禁立即回头看了看身后,而身后的景物,已被夜幕掩没了。
    再看前面,三五里外已现出灯光数点,他知道那儿就是江姑姑居住的小渔村了。
    这时。
    乌骓坚耳立鬃,奔驰如飞,毫无一丝倦意,而且不时发出声震原野,直上夜空的长嘶。
    三五里地,俄顷即达,郭晓涵忙减速轻驰,直入村内。
    举目一看,发现江姑姑和圆姐姐房间里都亮着灯光。
    他的内心有着无法抑制的兴奋和激动,几乎忍不住想高呼一声回姐姐和江姑姑。
    于是——
    他兴奋的一抖丝缰,乌骓一声长嘶,直向江姑姑的院门前驰去。
    乌骓的长嘶和清脆的马蹄声,惊得村内都吹熄了灯光,再看圆姐姐的窗户上,也没有了灯光。
    郭晓涵这才想到.江姑姑在此隐居,不宜惊动村人,因而飘身下马,迅即拍了拍乌骓的长鬃。
    乌雅果然通灵,立即昂首竖耳,下蹄极轻,显得异常机警。
    郭晓涵拉马走到江姑姑的院门前,举起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的右手,正待叩门,房内已传来一声低沉的娇喝:“什么人?”
    郭晓涵一听,正是圆姐姐的声音。
    他立即兴奋的压低声音说:“圆姐姐——是我!”
    房内响起一阵急骤的脚步声,紧接房门“呀”的一声开了,黄影一闪,超尘绝美的沈圆圆已像一只受惊的乳燕,由门内疾扑出来。
    同时——
    她以惊喜交加,有些颤抖的声音说:“真的……是你?……”
    说话声中,慌忙将门打开。
    沈圆圆一见长得比她还高出一个头的郭晓涵,几乎不敢称呼他涵弟弟了。
    郭晓涵一见沈圆圆,忙丢掉马缰迫不及待的伸手握住她的玉臂,望着她的如花娇靥,兴奋的说:“圆姐姐是我,姑姑呢?”
    说着。
    星目希冀的看了一眼房门。
    沈圆圆略一定神,发觉郭晓涵的双手正紧紧握着她的玉臂,粉面一红,羞涩的说:“快进来,涵弟弟。”
    边说边轻轻挣脱了郭晓涵的双手,侧身立在门口。
    郭晓涵愉快的一笑,快步走进门内。
    一声低沉马嘶,迳由身后传来。
    郭晓涵这才想起乌骓还留在外面,转身望着黑马,抱歉的笑了笑说:“倒你给忘了。”
    说着,乌骓已温驯的走了过来。
    沈圆圆惊异的望着高大威猛的乌骓,下意识的退后两步,让黑马走进来,随即关上院门。
    乌骓自动走至院角花树前,稳静的站立着,两眼柔和的望着流圆圆。
    沈圆圆关好院门,转首望着乌骓。愉快的笑着说:“这匹黑马可爱极了,是你买的吗?”
    边说边闪动着寒潭秋水似的眸子,望着郭晓涵的俊面。
    郭晓涵毫不迟疑的说:“不,是毒娘子马翠萍送给我的。”
    沈圆圆一听是女人赠的,立即敏感的“噢”了一声,黛眉一蹙,转身向房门走去,同时疑惑的问:“毒娘子是谁?”
    郭晓涵含笑回答说:“白河寨主熊振东的夫人。”
    沈圆圆一听是白河寨主的夫人,判断毒娘子十之八九是个老太婆了,是以也未放在心上。
    但是——
    她对郭晓涵独自去找熊振东,却惊讶不安的问:“你已去了白河寨?”
    郭晓涵颔首称是,两个人已走进房门,直入沈圆圆的卧室。
    郭晓涵因为没有看到江姑姑,不解的问:“圆姐姐,姑姑呢?”
    沈圆圆一面点灯,一面回答说:“妈大概也快回来了。”
    边说边仰起灯面,仔细望着郭晓涵的俊美面庞儿,她已日夜期待了一年多了。
    郭晓涵也在打量圆姐姐,她虽然没有长高,但是较之一年前更美了,尤其是那一双澄澈闪辉的眸子,更令他神迷。
    沈圆圆见郭晓涵如痴似呆的望着她,不禁芳心乱跳,香腮发热,羞涩愉快的说:“涵弟弟,你现在比我都高了。”
    郭晓涵痴呆的一笑,讪讪的说:“姐姐,你比以前更美了。”
    沈圆圆娇羞的一笑,嗔声说:“你就会说这句话。”
    边说边情不自禁的举起纤纤玉手,去抚摸郭晓涵的肩头。
    郭晓涵对沈圆圆的敬重,远超过对她爱。
    虽然她那张像百合初放的娇靥,就在他的胸前,而她那两片红润欲滴的樱唇,距离他的嘴巴尚不足一尺,但是他却不敢俯首去吻沈圆圆……
    他只是在静静的欣赏,沉醉在由沈圆圆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中。
    沈圆圆立在郭晓涵身前,觉得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她微仰着粉面,绽露着甜美笑容,她蓦然感觉到,涵弟弟要吻她了。
    一想到亲吻,她的心立刻急烈的跳动起来,她很希望涵弟弟这样做。
    可是——
    她却不由自主的低声说:“涵弟弟,坐下来谈吧!”
    边说边轻巧的转身坐在床沿儿上。
    郭晓涵见沈圆圆闪开了,突然有了勇气,快步跟上去拉起她的玉手,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
    同时——
    他怯怯的低声说:“姐姐,我在华山每天都想你。”
    沈圆圆心里一甜,不由“噗嗤”笑了起来,盯着郭晓涵嗔声说:“死相,什么都变了,就是你这张会说话的油嘴没有变好。”
    边说边举起香葱似的纤纤玉指,轻轻的在郭晓涵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儿。
    郭晓涵深恐沈圆圆不信,立即焦急的表白说:“真的,我真的每天都在想念你,圆姐姐,不信你明天可以问双妹妹……”
    双妹妹三个字一出口,沈圆圆似乎想起什么,黛眉间立即罩上一抹轻愁,但是她仍以愉快的声调问:“你说的可是柳姑娘?”
    说着。
    立即把被郭晓涵紧紧握着的玉手,技巧的撤了出来。
    由于过份兴奋,郭晓涵并未察觉到圆姐姐有何异样,依然高兴的说:“是的、她现在去了丰渔村,明天再来看你和江姑姑。”
    沈圆圆黛眉一蹙,不解的问:“她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来这里呢?”
    郭晓涵笑了笑说:“双妹途中不舒眼,怕你笑她精神萎糜,所以才没有来。”
    说着,不自觉的又握住了沈圆圆的玉手。
    片刻。
    郭晓涵心头猛的一震,神色突变,因为他感觉到圆姐姐的玉手,刚才还热呼呼的,现在突然冷冰冰的了。
    他不安的抬起头来,凝视着沈圆圆的粉面,不由惊得脱口急声问:“圆姐姐……
    你?……”
    说话之间。
    他发现圆姐姐黛眉徽蹙,娇靥笼愁,粉面上已充满了幽怨之色。
    沈圆圆一看郭晓涵惊愕神态,佯装“噗嗤”一笑,惊异的问:“什么事儿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呀?”
    说着,已再度撤出自己的玉手,关切的问:“你还没有吃晚饭吧?我去为你准备?”
    说罢。
    随即立起身来,迳向室外走去。
    郭晓涵一见,顿时呆住,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手足无措,不知所以。
    他看得出来,圆姐姐虽然在笑,但笑得很勉强,表面愉快,眉宇间却充满了忧郁黯然之色。
    沈圆圆轻巧的开门声,立刻将发呆的郭晓涵震醒,于是略一定神,焦急的连声说:“圆姐姐,我还不饿,我还不饿。”
    边说边起身追出房外。
    但是——
    沈圆圆业已飘然走进了厨房。
    郭晓涵紧张跟着追了进去,继续说:“我还不饿,圆姐姐!”
    沈圆圆没有看郭晓涵,一面燃灯,一面仍以愉快的声音说:“我做饭很快,你有话继续说嘛!”
    郭晓涵虽然还没有吃晚饭,但是他一点儿都不饿,因为他已经急得吃不下去了。
    他心中惶愧的立在沈圆圆身后,呆呆的望着她熟练的准备着饭菜。
    方才——
    圆姐姐是那样的兴奋,愉快,如花的娇靥上,闪烁着欣喜的光辉。
    如今。
    黛眉微蹙,幽怨含愁,但却强展甜笑,故作欢颜,这个强烈的对照,仅是一瞬间的事。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刚刚提到双妹妹的原故,他很懊恼,埋怨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到双妹妹。
    继而一想,明天双妹妹来了又该怎么办呢?
    一念至此。
    额角上顿时渗出汗珠来。
    圆姐姐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他不相信温柔恬静,超尘脱俗的圆姐姐,也是一个善妒的女人。
    可是——
    圆姐姐一听他提到双妹妹,立刻神色幽怨,玉手冰冷,这又为什么呢?
    当然郭晓涵并不了解沈圆圆的心意,早在半年之前,她就有了一个自以为明智的决定—
    —牺牲自己,而去成全他和柳无双。
    她一直认为,两个女孩子去爱一个男人,后果是悲哀的,而她母亲“芙蓉仙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再者。
    她一想到这一年多来,郭晓涵和柳无双朝夕相对,形影不离,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说不定早已有了肌肤之亲……
    他们定然早已拥抱,亲吻,相偎相依,甚至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每当午夜梦回,她一想到这些,便再也无法入睡。
    她曾听“独醒子”对母亲说过,柳无双虽然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但是个性刚强好胜,凡事不愿输人,因而更令她觉得无法和柳无双融洽相处。
    与其将来不好,让心爱的涵弟弟得不到幸福,不如现在激流勇退,留下甜蜜的回忆好。
    当然她仍深深爱着涵弟弟,只是她要把对涵弟弟的爱,埋藏在心灵深处,她要和孤寂的母亲终生厮守在一起。
    当沈圆圆刚才乍一看到分别年余的涵弟弟时,情不自禁的流露出诚掣的爱意,现在想想,又有些后悔。
    她觉得一见面就该和他保持距离,然而两情相悦,朝暮相思,一时之间又怎么能控制得住呢?
    现在她第一次尝到强自压抑内心爱情奔放的痛苦,继而想到今后漫长的一生,就要在这种痛苦煎熬中度过,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幸亏她背身对着郭晓涵,泪水在眼睛里转了好一阵子,终于没有流下来,当然她也知道,涵弟弟一定也在为此痛苦。
    厨房内,除了烹任的声音和阵阵的菜香,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郭晓涵和沈圆圆都陷入无比的痛苦中。
    圆姐姐是第一个走进他生命中的女孩子,也是他最爱最崇敬的女神,他可以抛弃世界上任何宝贵的东西,但是他不能没有圆姐姐。
    这时——
    他痴痴的立在沈圆圆身后,方才的兴奋、快乐,已经变成了悲伤、哀怨的苦果,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圆姐姐高兴起来。
    沈圆圆一边炒菜,一边偷偷膘了郭晓涵一眼。
    当她看到兴致勃勃抱着满腔热情赶回来的涵弟弟,这时正剑眉紧蹙,瓦立发呆,芳心又疼又爱、又难过。
    她不能这样,也不忍再折磨自己心爱的人,因而轻轻咳嗽了一声,强自以愉快的声音问:“涵弟弟……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边说边回眸转首,妩媚的膘了郭晓涵一眼。
    郭晓涵心绪翻涌,万分痛苦。
    这时。
    他见圆姐姐忽然回眸一笑,宛如黑暗中看见了明灯,顿时给了他不少勇气。
    他觉得应该及时为自己和柳无双表白一下儿了,否则,明天两个人见了面板着脸,相应不理,那还了得!
    因而也咳嗽了一声,怯怯的说:“圆姐姐,双妹妹说——你给我缝的蓝衫和长裤是‘天蚕丝’……”
    沈圆圆轻轻“嗯”了一声。
    她一面炒菜,一面颔首说:“是的,那是我妈在‘西天山’随师姐‘凡昙师太’学艺时,在一座前辈高人洞府中偶然获得的。”
    郭晓涵一听,才知道江姑姑的师门是天山一派。
    但是——
    这时他已无心去追问这些,于是继续说:“双妹妹说你缝的精致细腻,她的手工远不如你……”
    沈圆圆佯装愉快的一笑,故意说:“那不是我缝的……”
    郭晓涵一听,未待沈圆圆说完,立即分辩说:“你不要骗我,当时我曾将衣服捧在鼻子上闻了闻,上面仍有你手上残留香气哪!”
    沈圆圆的娇靥顿时红了起来,没再吭声儿,但是郭晓涵看得出来,在她羞红的娇靥上,有欣慰,也有幽怨。
    于是——
    他继续说:“还有,姐姐送给双妹的剑套,蛮靴,她看了高兴得直叫圆姐姐……”
    沈圆圆一听,含笑插嘴说:“那是妈妈叫我缝制送给柳姑娘的,因为你在华山学艺,一切饮食起居,全靠她照顾你……”
    说至此处。
    她的声音微显颤抖,再也说不下去了。
    郭晓涵心中一阵难过,惶愧的望着沈圆圆,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了平静内心的郁闷和惶急,他立即闭上星目,默运神功,暗暗调息.蓦地——
    他感应到有人正由村北,向这边快速驰来。
    于是睁开星目,低声说道:“圆姐姐,有人向我们这儿来了。”
    沈圆圆立即凝神一听,可是她却听不到一丝衣袂破风之声,因而黛眉一蹙,疑惑的问:
    “你真的听到了吗?”
    边说边惊异的望着郭晓涵。
    郭晓涵立即缓缓颔首说:“此人轻功造诣极深,速度极快,不是一般普通高手……”
    郭晓涵见沈圆圆有些不信,立即正色说:“真的,此人距离我们最多不到十丈了。”
    沈圆圆一看郭晓涵的神色,由不得她不信,继而凝神再听,果然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之声,经验告诉她,这人已经到了院外。
    片刻——
    沈圆圆心中一动。
    她不由“噗嗤”笑了,接着说:“是我妈回来了。”
    郭晓涵一听,于是脱口急呼道:“姑姑,姑姑!”
    急呼声中,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沈圆圆一惊,才发现涵弟弟的功力,较之二年前有了骇人的进境,于是略一定神,也飞身迎了出去。
    院中风声敛处,雍容脱俗,一身紫装的“芙蓉仙子”已飘然落在院中。
    郭晓涵含泪一声欢呼,飞身扑了过去。
    芙蓉仙子一见郭晓涵,已惊喜得不能自己,立即兴奋的招呼说:“涵儿,你怎么先回来了?”
    边说边情不由己的将郭晓涵拥进怀里,仍像一年前一样,慈爱的抚摸着郭晓涵的肩臂。
    郭晓涵一看到江姑姑,宛如见到自己的母亲似的,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因而激动的立即跪了下去。
    “芙蓉仙子”抚摸着郭晓涵的头顶,心中浮现起少女时代,她深爱的渭滨哥的影子,热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了下来。
    她轻举翠袖,慈爱的为郭晓涵拭着眼泪,亲切的说:“涵儿,快起来,进房里坐。”
    郭晓涵在这一刹那,完全沐浴在母性的慈爱光辉中,一切痛苦,一切悲伤,全部都忘了。
    他仰面虔敬孺慕的望着江姑姑,含泪恭谨的说:“姑姑,涵儿每天都在想念您!”
    芙蓉仙子含着泪水,慈祥的笑着说:“姑姑和你圆姐姐,也每天盼望你早日艺成归来。”
    边说边伸手扶郭晓涵起来。
    郭晓涵随之立起,但是他一想到圆姐姐突然生气的事,泪水又不停的流下来。
    芙蓉仙子仔细一看,才发现郭晓涵竟比她还高了一个头,因而愉快的说:“涵儿,你已经是大人了,还好意思流眼泪,也不怕圆姐姐笑你?”
    说着。
    她慈爱的看了一眼立在厨房门前的沈圆圆。
    郭晓涵不哭了,但是她的心情更加更沉重了。
    “芙蓉仙子”还以为郭晓涵久别重逢,一时情绪激动,因而也未注意,即对郭晓涵说:
    “涵儿,房内坐吧!”
    说着,凤目源了一眼两耳高竖,略显惊异的黑马“乌骓”,当先向房门前走去。
    郭晓涵跟在江姑姑身后,看了神色黯然的沈圆圆一眼,但沈圆圆却微垂螓首,转身走进厨房内。
    “芙蓉仙子”将外室桌子上的油灯点着,分别落座之后,又仔仔细细的看了郭晓涵一番,随之欣慰的笑了。
    接着——
    她亲切的问:“涵儿,你怎么一个人先回来了呢?”
    郭晓涵恭谨的回答说:“不,还有我师妹柳无双。”
    芙蓉仙子立即惊异的问:“柳姑娘呢?”
    郭晓涵回答说:“她到浪里白条萧老哥处去了。”
    “芙蓉仙子”黛眉一蹙,不解的说:“我刚由萧猛处回来,怎么没看到柳姑娘呢?”
    郭晓涵忙解释说:“她可能还没有到,涵儿到家也不久。”
    芙蓉仙子会意的微颔螓首,因而也未再问。
    这时——
    沈圆圆已将饭菜端上来。
    郭晓涵默默望着沈圆圆,腹中毫无饿意,心中仍想着圆姐姐不快之事。
    “芙蓉仙子”冷眼旁观,发现郭晓涵的剑眉一直没有舒展,而目光却怯怯的望着爱女沈圆圆。
    而圆圆虽然娇靥含笑,显得很愉快,但是她的黛眉之间,却显明的透着一丝幽怨。
    “芙蓉仙子”是在爱河里受过挫折的人,一望即知沈圆圆和郭晓涵之间,必有什么不快,同时,她极快的揣测到,必与柳无双有关。
    于是——
    她佯装不见的对沈圆圆说:“圆儿,再拿一副碗筷来,我也没吃晚饭哪!”
    沈圆圆恭声应是,转身匆匆走了。
    郭晓涵本待推说不饿,一听江姑姑还没用晚饭,只好陪着江姑姑吃了一些了。
    “芙蓉仙子”陪着郭晓涵进餐,沈圆圆静静的坐在一旁看。
    由于“芙蓉仙子”回来了,气氛也显得和谐多了。
    郭晓涵自动述说华山学艺经过,但是他没敢提在玉女峰绝壁口,看到那首幽怨诗词一事。
    继而述说学习“大罗佛门贝叶真经”的经过,并详述那天“南海老怪”前去华山邀“独醒子”远赴海外的事。
    郭晓涵说至此处,暗察江姑姑面上的神色,仅见她黛眉略微一蹙,神色并无异样,因而不解的问:“姑姑,恩师远赴海外时,是否曾来姑姑处?”
    “芙蓉仙子”微一颔首,说:“来过一次,但并未说出去海外的真正原因。”
    郭晓涵已看出“芙蓉仙子”不愿说出真情,他也不敢再问。
    片刻——
    “芙蓉仙子”始继续说:“详细情形,‘浪里白条’萧老英雄可能知道。”
    郭涵心中一动,顿时想起恩师那封信来,虽然他明知是假,但仍希望知道原因。
    因而他不解的问:“姑姑,浪里白条萧老哥去年夏天去华山时,携有恩师‘独醒子’的一封亲笔信,据说是武当派止代长老‘静玄仙长’带回来的。
    但是——
    涵儿经过武当山时,在一偶然的机会,证实静玄仙长正在坐关,已有三年未曾下山了,这件事姑姑可晓得?”
    “芙蓉仙子”面有忧色,略一沉思说:“萧老英雄如此说,必然有他的苦衷!”
    郭晓涵一听,知道再问江姑姑也不会说,只有等萧猛回来再问,但他仍不解的说:“姑姑,您去萧老哥处有什么事吗?”
    “芙蓉仙子”说:“我是去他那里探听一下你何时回来的消息。”
    郭晓涵心中一动,又问:“他和牛奔弟已去了白河寨,姑姑去时,他们可曾回来?”
    “芙蓉仙子”摇了摇头说:“我去时仅他的大儿子萧大呆在家里,萧老英雄还没有回来。”
    郭晓涵不解的问:“姑姑怎知萧老哥去了华山呢?”
    “芙蓉仙子”说:“他走时曾来此对我说过……”
    郭晓涵心中一动,想了想说:“姑姑可知萧老哥急着催我回来的原因吗?”
    “芙蓉仙子”说:“这要等萧老英雄回来才能说得清楚。”
    郭晓涵知道江姑姑不愿先说,因而也不便再问。
    他索性先将下山后只身前去白河寨,由熊振东处得到新辟隧道的线索,继续赴大洪山,找独臂阎罗沙似道,获悉左如风和史有余在林中密商一事说了出来。
    “芙蓉仙子”听后,黛眉紧蹙,神色黯然。
    她许久才说:“照沙似道所说,你父亲的行踪想是早被史有余发现,而真正的凶嫌,必是左如风和史有余两人之一,至于那道新辟的进口,可能是史有余事先暗中偷掘的……”
    郭晓涵立即补充说:“可是涵儿亲眼目睹左如风进出古坟,走的俱是原有出口,由此可见,史有余也不知情。”
    “芙蓉仙子”略一沉思说:“现在史有余已死,已无法追究,只有问隐身在暗处的‘独耳吊客’古大海了。
    同时还要问问他是怎样发现你父亲的行踪,又怎样进入古墓,以及史有余何时隐身在隔室等……”
    谈到古大海,郭晓涵想起什么似的问:“姑姑,那夜古大海夫妇被恩师‘独醒子’现身吓走之后,是否又来打扰过您?”
    “芙蓉仙子”摇了摇头,也有些怀疑的说:“再没有来过,可是这一年来,古大海夫妇,直没有在附近现身后,如果不是震慑于‘独醒子’老前辈,必是埋头在苦练某种功夫!”
    郭晓涵剑眉一蹩,似有所悟的说:“姑姑,等古淡霞从大洪山回来,我想去夜探苇林堡……”
    静坐的沈圆圆一听提到古淡霞,不由黛眉一整,想说什么,“芙蓉仙子”已抢先问道:
    “涵儿,这一次你又遇见了古淡霞?”
    郭晓涵先前仅说出从沙似道口得到的结果,并没有详述赴大洪山的经过,这时见问,立即将毒娘子追至襄阳城,巧遇古淡霞,同赴大洪山,以及她们姐妹相识的事儿,又仔细说了一遍。
    “芙蓉仙子”对毒娘子似有耳闻。
    她立即警告郭晓涵说:“毒娘子生性放浪,素行不检,自恃一身绝毒暗器,杀人无数,你以后要多加小心才是。”
    郭晓涵连连称是。
    但是——
    他正想将毒娘子赠马、引路,不杀素行端正的人说出来,而沈圆圆已冷冷的说:“院中的黑马,还是那位热心的毒娘子所赠的呢!”
    郭晓涵俊面一红,立即诚实的将赠马等经过详细的说了出来,以示坦白。
    “芙蓉仙子”颔首说:“赠送马匹,只要出于诚,本不足虑,只是怕她另有用意!”
    郭晓涵立即惶声说:“毒娘子和古淡霞明日可达,到时候涵儿将马匹还给她们也就是了。”
    “芙蓉仙子”微颔校首,接着不解的问:“古姑娘可曾对你谈到那夜她穴道被点的事?”
    郭晓涵摇了摇头说:“没有,她仅说姑姑曾对她谈过父亲被害的事。”
    “芙蓉仙子”喟然一叹说:“那夜你走后,‘独醒子’老前辈即由暗中走出来,首先将胁下捧着的‘月辉剑’和一个小匣子交给圆儿,并叮嘱我善加督导你圆姐姐练习,然后解开古淡霞的穴道,即向你驰去的方向追去。”
    郭晓涵一看到圆姐姐替双妹缝制的剑套,就揣测到“月辉剑”可能已被恩师赠给了圆姐姐。
    现在一听,立即解释说:“这两柄宝剑,是……”
    “芙蓉仙子”未待郭晓涵说完,随即接口说:“你师父已将两剑的来历介绍过了,你回姐姐总算不负期望,目前仅是功力不足,火候稍差罢了。”
    郭晓涵心中一动,顿时想起怀中的“灵石玉乳”。
    他立即笑着说:“圆姐姐功力稍差,不必忧虑,涵儿尚存有七八滴‘灵石玉乳’在此,姑姑和圆姐姐可以分服数滴。”
    边说边将怀中玉瓶取出来,双手递至“芙蓉仙子”面前。
    沈圆圆一听,惊喜交加的急步走了过来。
    “芙蓉仙子”神色肃穆的接过小玉瓶,一扭开瓶盖,顿时异香满堂,面色略微一变,愉快的颔首说:“不错,确是稀世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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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抱得美人归
    说着。
    “芙蓉仙子”黛眉一戚,似乎想起什么,又不解的问:“去年你师父将剑交给圆几之后,也曾赠你圆姐姐一滴灵石玉乳,你师父说那是唯一的一滴了,你怎么……”
    郭晓涵见问,立刻将与无双坠崖之后,进入裂洞中的事说了一遍。
    但是——
    无双落水,以及焚火烤衣等旖旎风光,则只字不提,最后兴奋的说:“玉瓶内至少尚七八滴,姑姑和圆姐姐可以分食。”
    “芙蓉仙子”微摇螓首,笑着说:“我已食过‘朱果’,不需要再服‘灵石玉乳’了……”
    郭晓涵一听,顿时大悟,何以江姑姑驻颜有术,看起来仅有二十六七岁,原来她曾服过青春永驻的朱果。
    心念之间。
    只见——
    “芙蓉仙子”已拿起桌子上竹筷,用手帕擦拭清洁后,放入小玉瓶内一沾,即对沈圆圆说:“圆儿,快张开嘴。”
    沈圆圆粉面微红,神色兴奋,忙张口樱口,香舌在竹筷上一舔,满口生香,津液立生,顺喉流入腹内。
    郭晓涵一见,立即亲切的说:“姑姑,再给圆姐姐多沾一些嘛!”
    “芙蓉仙子”立即解释说:“灵石玉乳,乃世间珍品,应该节省俭用,而功力浅的人,少服为宜。”
    边说边转首望着爱女笑道:“圆儿,现在你的功力至少又增长了二十年,你应该好好谢谢你的涵弟弟,由此可见,你涵弟弟无时不在关心你……”
    沈圆圆被母亲说得粉面通红。
    这时——
    她虽然在低头娇笑,但黛眉之间却笼罩着更深的幽怨!
    “芙蓉仙子”怕郭晓涵看出沈圆圆的神色有异,立即催促她说:“圆儿,快去我房里调息一两个周天,将玉乳的灵气引入四肢百骸,愈增奇效。”
    说着。
    她又对注定沈圆圆痴笑发呆的郭晓涵笑道:“涵儿,三更已过,你也去圆儿房里休息吧!”
    边说边将手中的玉瓶交还给郭晓涵。
    郭晓涵恭声称是,双手接过小玉瓶,向“芙蓉仙子”请过晚安,迳至沈圆圆房内休息。
    他合衣倒身床上,曲指一弹,立将油灯震熄。
    这时,夜阑更深,院外传来湖水的响声。
    郭晓涵倒在床上,情不自禁的抚摸圆姐姐的枕被,丝丝幽香扑鼻而入,他再也无法将心神静下来。
    他不知道何时才能将圆姐姐揽在怀里,同床共忱。
    郭晓涵胡思乱想,不能成眠,只好盘坐调息,一运神功,果然灵台立明,真力循序过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的神功感应之中,蓦地听到一丝极轻微的强自压抑哭泣声!
    这充满了委屈的声音,一入郭晓涵的耳鼓,惊得他险些大叫起来,他不知道圆姐姐为什么哭?
    他强抑心中的忧急,继凝神听下去……
    片刻——
    就听江姑姑悄声说:“圆儿,你不能再任性,我已为此痛苦了一生,你不能再步我的后尘……”
    “……”
    “孩子,你应该看得出来,你涵弟弟是多么爱你……你这样做会毁了他的一生……”
    沈圆圆啜泣着说:“圆儿今生今世决定不嫁人了,我要和妈厮守一辈子。”
    “芙蓉仙子”略带责备的安慰她说:“傻孩子,你和涵弟弟结了婚,妈妈不是也可以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妈,您不是说两个女孩子同时爱上一个男人,结果是悲剧吗?”
    “圆儿,这是妈妈少女时的偏见,我已经害他父母痛苦终生,不能再让你任性的去摧残他们的孩子,圆儿,你一向通情达礼,不能再做傻事了。”
    “……”
    “圆儿.你听到吗?……再说男人拥有三妻四妾,亦不为过,你又何必……”
    沈圆圆痛苦的说:“妈,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芙蓉仙子”近乎恳求的说:“圆儿,妈是多么希望你和涵儿比翼双飞,白头偕老,你要孝顺妈,就该听妈的话。”
    “圆几,你听到吗?……”
    “……”
    “唉!这都是命,妈不再劝你了,将来你可别后侮!”
    接着——
    重归寂静。
    而郭晓涵的眼睛也模糊了。
    他没想到温柔恬静的圆姐姐,竟然是一个外柔内刚倔强而又善妒的女孩子。
    他又想到素性较圆姐姐尤要刚强好胜的双妹妹,看来她们俩是无法融洽相处了。
    他心中暗自感激江姑姑,他觉得圆姐姐和双妹妹将来能否亲如姐妹,就要仰仗江姑姑了。
    一想到江姑姑,郭晓涵郁闷不安的胸怀,又顿时开朗起来。
    他觉得事在人为,只要自己谨慎行事,不怕圆姐姐不回心转意。
    思付之间。
    一阵轻微的马蹄击地声,迳由院中响起。
    郭晓涵这才想起院中的乌骓,回头一看背后的窗户,业已现出曙光。
    乌骓既未卸鞍辔,又未喂草料,他觉得自己实在不知道照顾马匹,还是趁早归还给毒娘子好。
    他飘身下床,摒息来至房门,两掌暗运柔字诀,轻轻开门走出房外,想到把乌骓拉到院后草地上去。
    “乌骓”一见郭晓涵,立即摆头甩尾,连声低嘶,四蹄不停的在地上移动着,做出一幅亲切愉快的神态。
    郭晓涵生怕惊动江姑姑和圆姐姐,纵身上前,伸手拉住马缰,蹑步向院门走去。
    就在他伸手去拉院门的同时,身后已响起江姑姑黯然颤抖的声音说:“涵儿,你要去哪里?”
    郭晓涵闻声回头。
    只见——
    江姑姑黛眉微蹙,神色黯然,注定他的凤目中,隐隐闪着泪光。
    他知道江姑姑误会了,正待解释,人影一闪,花容惨淡的沈圆圆,已立在“芙蓉仙子”
    身边。
    沈圆圆一看郭晓涵立在院门,手中拉着马匹,泪水立即像珍珠般籁籁的滚了下来。
    郭晓涵原生怕惊醒江姑姑和圆姐姐,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于是——
    他赶紧解释说:“乌骓昨夜通宵未进草料,涵儿想把它拉到院后草地上去……”
    话刚说完。
    沈圆圆突然双手掩面,失声哭着说“妈,涵弟弟说的不是真心话……您不能让他走……”
    “芙蓉仙子”也有些焦急的问:“那你为何不卸下鞍辔呢?”
    郭晓涵见圆姐姐哭得伤心,心中又疼,又爱,又欣喜。
    既然江姑姑和圆姐姐都认为他是负气出走,何不将计就计,也许能挽回圆姐姐的心意。
    他因此一略一迟疑。
    而“芙蓉仙子”凤目中已滴下两颗晶莹的泪水,沈圆圆玉手掩面,娇躯颤抖,哭得更厉害了。
    郭晓涵探马开门,由于怕惊动江姑姑和圆姐姐,结果竟闹成这个结局,这确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事。
    圆圆哭,晓涵不但不怕,心中反而升起一丝喜悦、欣慰,因为这证明了圆姐姐仍极爱他。
    但是——
    他一看江姑姑也在黯然落泪,不由惊得丢掉马缰,急步奔了过去。
    他焦急不安的大声说:“姑姑,涵儿斗胆也不敢欺骗您老人家,我是怕惊醒你们,所以才没有香马卸鞍,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走呢?”
    “芙蓉仙子”一看郭晓涵的焦急神色,立即轻颔螓首,举袖拭去面颊上的泪水。
    圆圆从郭晓涵的高绝功力判断,深信他很可能已经听到她和母亲的谈话,因而心里一急,误以为郭晓涵负气出走。
    如今——
    她看了郭晓涵焦急相,心中暗忖,也许他真的睡熟了。
    郭晓涵立在“芙蓉仙子”的面前,焦急的看看回姐姐,又惶愧的看看江姑姑,显得内心不安,举止无措。
    “芙蓉仙子”微微一笑,平静的说:“涵儿,快卸下鞍辔,把马拉出去吧!”
    郭晓涵恭声称是,关切的看了仍在掩面哭泣的圆圆一眼,转身向乌骓走去。
    “芙蓉仙子”又对圆圆说:“圆儿,今天柳姑娘要来,你快去把房子整理一下儿。”
    圆圆拭了拭粉颊上的泪水,幽幽怨怨的瞟了正在卸马鞍的郭晓涵一眼,于是转身走进房内。
    一进入自己的卧室,发现被褥凌乱,涵弟弟果然睡过,因而又破涕为笑了,她笑自己大下沉着,以致闹得母亲和涵弟弟都不安。
    圆圆匆匆整理好内室,再走出来时,郭晓涵已经拉马出去了。
    天已大亮。
    村子上已经有了人声。
    不少渔舟正向湖心划去。
    郭晓涵将马拉至后院草地上,任由它去自由行动,他一面望着乌骓啃草,一面想着如何才能让圆姐姐高兴。
    想到这一连串的不快,全由双妹妹引起的。
    他在思忖,双妹妹来时,同时如何才能使她们见面儿就高兴愉快。
    他认为要想使她们高兴愉快,必须自己先高兴起来才行。
    一念至此。
    他胸怀顿时一畅,转身向院前走去。
    走进院门,心中不禁一愣!
    只见——
    圆姐姐手拿长帚,娇靥绽笑,微垂着螓首,正神情愉快的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郭晓涵颇为纳闷儿,不知道什么事儿使得圆姐姐突然高兴起来?
    圆圆见郭晓涵回来,佯装未见,螓首垂得更低,而手中的长帚也扫得更快了,香腮上的甜甜酒涡,也显得更深了。
    郭晓涵见圆圆高兴,不禁心中一畅,举手遥空一弹,一缕无声无息的柔和指风,直向院角的修竹上射去——
    指风过处,只见一大片竹叶,纷纷飘落在刚扫干净的地面上。
    圆圆仍未注意,忙又中手扫去。
    可是——
    一片片新绿竹叶,再度纷纷落下。
    圆圆这才发觉有异,就在第三片飘落地面的同时,圆圆含笑一声娇叱,手中长帚,闪电向郭晓涵扫去。
    郭晓涵哈哈一笑,衣袖微拂,身形横飘,直向房门落去。
    圆圆一帚扫空,粉面一红,正待向郭晓涵追去,厨房内已传来“芙蓉仙子”的呼唤:
    “圆儿,快来端饭给你涵弟弟吃。”
    圆圆一听,娇嗔嗔的斜睇了郭晓涵一眼,丢掉手中扫帚,快步走进厨房。
    郭晓涵默默立在房门口,他觉得圆姐姐刚才那一帚,极似“同光剑法”中的招式,但仔细一想,又有些不同。
    心念未毕,圆圆已将早饭端来。
    她一看呆立门前的郭晓涵,立即含笑嗔声说:“发什么呆,还不去帮妈端菜!”
    郭晓涵略一定神,笑了。
    正待举步。
    “芙蓉仙子”业已将菜端出来。
    三个人落座进餐,芙蓉仙子居中,郭晓涵和圆圆分座两边。
    郭晓涵一想到同光剑法,立刻联想到素性好胜的无双,她很可能会伺机向圆圆要求比剑印证。
    无双的剑术,郭晓涵亲目所见,可谓运剑成绩,火候已足,而圆姐姐由于场地所限,恐不如无双剑术精纯。
    他并不是有偏心。而是认为无双和圆圆应该在伯仲之间,因而望着圆圆说:“圆姐姐,你学的是否也是同光剑法:”
    圆圆瞅着郭晓涵点了点头。
    郭晓涵剑眉一蹙说:“看你刚才挥出的那一帚,极似双师妹‘日华剑’中的‘横断江湖’,但又不尽相同……”
    “芙蓉仙子”似已看出郭晓涵别有用心,立即对圆圆说:“饭后将剑谱剑出来,让涵儿看看究竟两本有何不同之处。”
    圆圆知郭晓涵智慧聪颖,悟力超人,他翻阅一遍,也许能发现其中精华玄奥之处,因而愉快的颔首称是,深情的瞟了郭晓涵一眼。
    但是——
    “芙蓉仙子”和圆圆,却没想到无双会籍机向圆圆比剑印证。
    饭后。
    郭晓涵和圆圆并肩走进内室,圆圆不谈早晨的事,而郭晓涵也绝口不提昨夜他曾听到什么。
    “芙蓉仙子’黛眉笼愁,忧郁的看了郭晓涵和圆圆的背影一眼,迳自走进自己的卧室,她希望这一对相爱的小女儿,有片刻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圆圆兴致冲冲的从壁橱内取出那个精致的小匣了,和郭晓涵并肩坐在床上,顺手打开匣盖,里面端正的放着一本褐色的皮书。
    郭晓涵一看剑谱,发现与柳无双那本极相似,淡褐色的书皮上,写着六个与剑柄相同的古形篆字——“同光剑谱”。
    翻开第一页,上面仅有“乙集”两个字。
    郭晓涵即对依偎在他身边的圆圆说:“圆姐姐,这一本与双妹妹的果然不同。”
    圆圆心中一动。
    她仰面望着郭晓涵,揣测的问:“那一本,可是正集?”
    郭晓涵没有回答,星目一直盯着圆圆。
    因为——
    他发现圆姐姐的如花娇靥上,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犹如百合般的面庞儿,香腮红润,鲜艳欲滴……
    他不知道是昨夜灯光下没有看清楚,抑或是圆姐姐又服了两粒灵石玉乳的缘故。
    圆圆被郭晓涵看得粉脸一红,立即一推郭晓涵,娇嗔嗔的低声问:“快说嘛!有什么地方不同?”
    郭晓涵心神未定,顺口随着心意说:“双颊比昨天红润,眼睛比昨天有神……”
    圆圆一听,举手打了郭晓涵一下。
    她佯装怒嗔的说:“你在胡说什么嘛!没正经……”
    边说边红着粉脸嘟了嘟樱嘴,悄悄指了指妈妈的寝室。
    郭晓涵虽党失态,但他一些也不在乎。
    他看了圆姐姐的娇羞相,反而愉快的笑了,同时附在圆圆的耳畔悄声说:“姑姑喜欢我,我不怕!”
    圆圆见郭晓涵嘻皮笑脸,怕他得寸进尺,立即粉面一沉,佯怒嗔声说:“你再不说正经的,我可要走了……”
    说罢。
    起身佯装着要离去。
    郭晓涵顿时慌了,吓得他连连颔首陪笑,低声说:“好好好,我们一起看,你先坐下嘛!”
    边说边轻轻去拉圆圆的衣袖。
    圆圆强忍笑意,重新坐在郭晓涵的身边。
    郭晓涵一俟圆姐姐坐好,立即翻阅剑谱,室内顿时静下来。
    圆圆见郭晓涵在聚精会神参阅,时而蹙眉,时而凝视,因此不敢插嘴发问。
    郭晓涵看罢。
    立即他赞叹的说:“两部到谱相辅相克,光同日月。”
    圆圆黛眉一蹙,不解的问:“两部剑谱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郭晓涵肃穆的说:“持有日华和月辉剑的人,如果均习‘同光剑法’,在印证武功时,永远难分轩轻高低,因为其中每一招都含的相辅相克的效用!”
    圆圆似有所悟的说:“看来当初编研这套剑谱的大剑客,似是怕习他手着剑法的人相互为仇,因而煞费苦心,研着成这部剑谱……”
    郭晓涵未待圆圆说完。
    随即——
    他摇头说:“并不尽然,照剑谱上说,双剑交辉,光同日月,上下交证,斩凤屠龙,由此可见双剑合壁,始可发挥其至高至大的威力!”
    圆圆黛眉一蹙说:“可是当初‘独醒子’老前辈赠剑时,并没有指出个中玄妙之处啊!”
    郭晓涵立即解释说:“我想当时由于时间仓促,恩师为了保护小弟,因而匆匆离去,是以无暇解释清楚。”
    圆圆似乎仍在想着相辅相克的问题,因而又不解的问:“涵弟弟,你也习过同光剑法吗?”
    郭晓涵摇了摇头说:“没有,不过我仍记得其中招式。”
    圆圆一听,立即兴奋的说:“涵弟弟,你用金锥我用剑,我们演练一下,看看是否真的相辅相克,好不好?”
    郭晓涵迟疑的回答说:“院中场地太小了吧!”
    圆圆急切的说:“可以到我练剑的地方去啊!”
    郭晓涵不知道圆圆平素在何处综剑,立即不解的问:“距此多远?”
    因为圆圆酷爱剑术,随之立起身来,兴奋的笑着说:“就在村后丘陵茂林中。”
    郭晓涵星目不由瞟了满是阳光的前窗一眼。
    他一想到柳无双就要前来,正待说什么,对室的芙蓉仙子已提醒他们说:“圆几,柳姑娘不是要来吗?”
    圆圆一听,也不好再坚持,但是她的粉面上,却掠过一抹失望的神色。
    郭晓涵怕圆姐姐不高兴,又觉得双妹妹脾气不太好惹,但是为了使圆姐姐高兴,毅然绝然的对“芙蓉仙子”说:“姑姑,如果双妹妹来了,您可以指引她去找我们,若能和姐姐将剑法演练一遍,我想双妹妹也一定很高兴。”
    “芙蓉仙子”略一迟疑说:“好吧,柳姑娘来了我会带她去,不过,你们俩最好尽快回来。”
    郭晓涵颔首应好,即将剑谱放回小匣内。
    圆圆将小匣放回壁橱,同时将“月辉剑”取出来。
    郭晓涵一看,月辉剑鞘上已罩上一个黄绒锦缎剑套,黄丝剑柄,黄丝剑穗,看来特别醒目。
    圆圆将剑佩在腰间,愉快的一笑说:“村后是荒地,不易引人注意,我们可走后院!”
    郭晓涵颔首应好。
    这时——
    他蓦见江姑姑由对室走了出来。
    “芙蓉仙子”见郭晓涵神色愉快,因而断定他没听到昨夜她们母女的谈话,再看爱女,容光焕发,心情舒畅,似乎也忘了她昨夜的决定。
    因而——
    她亲切的笑着叮咛他们说:“大白天的,你们俩要小心噢!”
    郭晓涵和沈圆圆同声称是,顺手拉开后窗,纵身而出,游目一看,村后无人,腾空落向篱外。
    在草地上吃草的乌骓一见郭晓涵,一声低嘶立即奔了过来。
    郭晓涵和沈圆圆两人亲切的拍了拍“乌骓”的长鬃,携手直向村外走去。
    乌骓见郭晓涵没有乘骑它,因而望着郭晓涵和沈圆圆的背影,显得极为失望。
    一声隐约可闻的烈马长嘶,迳由正北方划空传来。
    乌骓双睛一亮,也昂首发出一声震撼村野的回鸣。
    郭晓涵倏然停住脚步。
    他转身对沈圆圆说:“一定是双妹妹来了。”
    沈圆圆一听是柳无双,心中也极高兴。
    因为——
    她希望早一些了解柳无双和涵弟弟之间的情爱浓度,以决定自己是否应该退出。
    因而她娇靥绽笑,愉快的说:“她既然来了,我们快回去吧!”
    边说边转身向篱前奔去。
    来至篱前,腾身落进后院.
    “芙蓉汕子”一直立在后窗,暗暗察看郭晓涵和沈圆圆的行动,一看他们两回来,立即将窗门打开。
    郭晓涵和沈圆圆相继纵入窗内。
    郭晓涵抢先说:“姑姑,可能是双师妹来了。”
    “芙蓉仙子”慈爱的一笑,亲切的说:“你快和圆儿去迎接柳姑娘吧!”
    郭晓涵急忙拉起沈圆圆的玉手,匆匆走向外室。
    沈圆圆见郭晓涵当着妈妈的面,居然拉起她的手来,真是胆子越来越大,因而粉面一红,立即挣脱了。
    郭晓涵被她挣得一楞,回头一看,江姑姑正在欣慰的微笑,似有所悟的急步向门外走去。
    两人刚出房门,一阵急如骤雨的马蹄声,已由远而近。
    沈圆圆心中一惊!
    她不由脱口急声说:“她的马跑得好快呀!”
    话声甫落。
    两人已拉门走出院外,循声举目一看。
    只见——
    正北一团绵絮般的白影中,闪着一点艳红,沿着湖堤飞驰而来。
    而在湖边工作的渔姑们,已纷纷起身,望着疾驰的白马,面现惊异之色。
    郭晓涵看得剑眉一蹙;立即自语似的说:“双妹的骑术看来更老练了。”
    这时。
    白龙驹似已看到郭晓涵,一声长嘶,昂首紧鬃,冲刺而至。
    沈圆圆看得花容失色,不由低声惊呼;
    郭晓涵立即高声警告她道:“双妹小心!”
    说话声中,蹄声震耳,滚滚扬尘中,一团白云,闪电涌至。
    柳无双听到郭晓涵的警告,才发觉已经到了,心中一念,疾收马缰,白马一声长嘶,业已人立而起。
    一声娇叱。
    但见红影一闪,柳无双已飘落在郭晓涵身前。
    略一定神。
    她对郭晓涵欢声说:“要不是你招呼我,我还不知道已经到了呢,白马似乎知道我来找你,一出村口,就放蹄一直狂奔,吓死人了!”
    郭晓涵愉快的一笑,侧身指着余悸犹存的沈圆圆说:“快来见过圆姐姐。”
    柳无双娇靥绽笑,急上两步,愉快的说:“圆姐姐好,谢谢你给小妹绣的蛮靴和剑套,你看一,我已经穿上了!”
    边说边低头望着自己一双玲珑适中的天足。
    沈圆圆看了柳无双惊心动魄的马术,再一听柳无双的谈吐,也证实了“独醒子”的话。
    柳无双的确是一个心地坦诚爽直的少女。
    这时——
    她听柳无双一说,因而粉面微微一红,赶紧谦逊的说:“心拙手笨,双妹妹千万不要见笑!”
    郭晓涵见她们两称姐呼妹,直乐得心花怒放,立即哈哈一笑说:“双妹,快进去吧,姑姑正在院中等你呢!”
    边说边当先走进院门。
    柳无双本待再谦逊几句,一听“芙蓉仙子”要见她,忙急步走进院内。
    这时“芙蓉仙子”已满面含笑,神色慈爱的立在门前迎候。
    郭晓涵即对柳无双笑着说:“这位就是江姑姑。”
    柳无双看得微微一怔!
    因为——
    如果不是涵哥哥亲口说出来,她还不相信,立在门前的这个秀美高雅的年轻少妇,就是昔日名满天下的“芙蓉仙子”。
    于是——
    略一定神。
    她急急上前两步,裣衽有礼,恭身下拜,同时跟着郭晓涵称呼恭声说:“双儿给姑姑请安!”
    “芙蓉仙子”忙伸手将柳无双扶起,亲切慈爱的说:“不敢当,不敢当,柳姑娘快快请起。”
    边说边以赞美的目光看了柳无双一眼。
    接着——
    她又对一直痴笑怔立的郭晓涵说:“涵儿,快去把柳姑娘的马拉到后面去吧!”
    郭晓涵恭声称是。
    沈圆圆也匆匆至橱下准备茶点。
    “芙蓉仙子”亲切的挽着柳无双,迳向房内走去。
    两人刚一落座,沈圆圆已将茶点端来。
    柳无双久想一见沈圆圆,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沈圆圆真个是仪态万千,恬静高雅,尤其那一双明如秋水的凤目,更充满了智慧的光辉。
    心想——
    难怪恩师一直在称赞她。
    而沈圆圆腰悬的宝剑,式样极似自己的“日华剑”,断定必是恩师赠给她的“月辉剑”,但又不敢贸然发问。
    沈圆圆则觉得柳无双活泼爽宜,光艳照人,浑身充满了青春活力,难怪涵弟弟总是一口一个双妹妹。
    今后——
    为了讨好涵弟弟,她决心也要变得活泼一些。
    柳无双的想法却恰恰相反。
    在华山玉女峰时,每当提到沈圆圆,郭晓涵俊面上总是充满了神往之色,这时看了沈圆圆之后,她决心要变得文静一此。
    “芙蓉仙子”一俟沈圆圆摆好茶点,即向柳无双含笑问道:“柳姑娘昨天何时到达丰渔村?”
    柳无双恭声回答说:“昨天傍晚,听萧大果说姑姑刚走。”
    “芙蓉仙子”颔首笑着说:“我去看看萧老英雄是否已经回来了。”
    柳无双略一沉思说:“依照日程计算,至少也得明天午后才能到达,‘白河寨’,也许还有半日耽搁。”
    话声甫落。
    郭晓涵已匆匆走进房来。
    他立即焦急的问:“萧老哥还没有回来吗?”
    柳无双深情的望着郭晓涵,含笑摇了摇头说:“萧老哥的脚程快,但加上牛奔弟可能就要慢一些了。”
    说着。
    她似乎想起什么?
    转望着“芙蓉仙子”,她有些惊异的说:“方才双儿在马上,发现东北十数里外的湖面上,聚集着近百艘的大船,上面旗帜鲜明,刀剑闪辉,看来绝不是一般渔船!”
    郭晓涵一听,立即平淡的解释说:“那是‘苇林堡’的战船,可能是‘独耳吊客’古大海在湖上演练什么作战阵势。”
    沈圆圆有意一试柳无双的武功……
    因而心中一动,转首望着郭晓涵说:“弟弟不是想夜探苇林堡吗?那我们今夜正好前去一观究竟。”
    柳无双素性好动,也有意要看看沈圆圆的武功,因而立即连声称好。
    郭晓涵更有意要看看昔年名满天下的江姑姑,武功究竟有何惊人之处,因而望着“芙蓉仙子”说。“姑姑今夜也随我们去吧!”
    “芙蓉仙子”淡雅一笑说:“姑姑已经好多年没下水了……”
    柳无双生怕“芙蓉仙子”不去。
    她赶紧插嘴说:“姑姑昔年名满天下,震惊江湖,双儿常听恩师,当今武林水功精绝者,鲜有人能出姑姑之右,双儿和涵哥哥经常谈及,如何才能一瞻姑姑绝学,令我们小辈一开眼界。”
    “芙蓉仙子”感慨的笑着说:“那已经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当今武林,能人倍出,比我水功精绝的人,不知凡几……”
    边说边膘了郭晓涵一眼,想了想说:“既然你们都去,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放心,晚上我去替你们把风吧!”
    郭晓涵和柳无双一听,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
    “芙蓉仙子”一看天色,即对沈圆圆说:“圆儿,把剑解下来,去准备晚饭吧!”
    沈圆圆起身解剑,就待向内室走去。
    郭晓涵见柳无双的目光,一直疑惑的望着沈圆圆的佩剑……
    他立即含笑说:“双妹,圆姐姐的佩剑就是恩师所赠的‘月辉剑’,现在已被圆姐姐罩上黄绒剑罩,和黄丝穗了。”
    柳无双似有所悟的说:“小妹一直猜测,师父定将‘月辉剑’赠给圆姐姐了。”
    边说边又转首望着“芙蓉仙子”说:“因为我师父经常在夸赞圆姐姐聪慧过人,将来定有是用剑高手。”
    沈圆圆听得粉面一红,急步走进内室。
    “芙蓉仙子”谦和的笑着说:“查者前辈太偏爱圆儿了。”
    郭晓涵在一旁解释说:“圆姐姐和我正待会村后练剑,你就来了。”
    柳无双兴奋的说:“吃完饭我也去,我去帮圆姐姐做饭!”
    说着。
    已抖手解下背后的日华剑。
    “芙蓉仙子”正希望柳无双多多接近沈圆圆,因而并未阻上的说:“柳姑娘是客,怎么好让你下厨呢!”
    郭晓涵在一旁奉承的说:“双妹妹烧得一手好鱼,今天正好大显身手,让姑姑一饱口福。”
    柳无双娇靥一红,对“芙蓉仙子”愉快的说:“姑姑别听涵哥哥胡说,双儿只能替圆姐姐洗菜淘米!”
    郭晓涵立即抢着说:“那是我拿手的绝活儿,我们都到厨房去,让姑姑一人安静的休息。”
    立在门口的沈圆圆一听“绝活”两字,竟忍不住“噗嗤”的笑了。
    “芙蓉仙子”一看三个小儿女如此融洽愉快,也欣慰的笑了。
    她暗暗祈祷上苍,但愿她们永远幸福,永远快乐,再不要步上她少女时代的覆辙。
    郭晓涵,柳无双和沈圆圆,三人同时忙和起来,由于厨房太小,都嫌郭晓涵碍手碍脚,但却没有人开口赶他出去。
    虽然时间短暂,但是沈圆圆业已看出柳无双生性坦诚,爽朗率真,无拘无束,果真如此,她和柳无双或许不难相处。
    但是——
    她并没因此,改变她的初衷。
    三个人一阵忙碌,很快就把午餐做好。
    郭晓涵见柳无双和沈圆圆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却和好无间,心中最为高兴。
    “笑蓉仙子”觉得柳无双烧的菜的确不同凡响,而沈圆圆和柳无双则觉得对方果然比自己高明。
    午饭就在兴致冲冲的气氛中吃完。
    由于时已过午,田间陵上多已有人,是以“芙蓉仙子”命郭晓涵等就在家中研讨剑谱,免得惊动村人,
    研读过剑谱之后,柳无双才知道同光剑法含有相辅相克的功用,因而也打消了向沈圆圆印证剑术的念头。
    不觉之间,天已黑了。
    郭晓涵和柳无双将马拉进院中,“芙蓉仙子”即去准备自己私有的一只校形小舟。
    四个人当中,“芙蓉仙子”,沈圆圆和郭晓涵俱着天蚕丝衣,因而不需要另换水靠,仅柳无双将水靠穿在衣内。
    “芙蓉仙子”业已封剑多年。
    这时——
    她再度将昔年仗以成名的“芙蓉剑”佩在腰间。
    四人准备完毕,吹熄灯火,悄悄锁上门,飞身纵出院外。
    渔村生活,天一黑多已就寝。
    这时虽然起更不久,但整个村子内,却已寂静的毫无声息,也看不见一丝灯光。
    “芙蓉仙子”凤目略一观察村前,即向湖堤驰去。
    郭晓涵、沈圆圆和柳无双,一切行动皆以“芙蓉仙子”为准据,因而也紧跟在“芙蓉仙子”身后疾奔。
    “芙蓉仙子”翠袖微拂,紫裙飘飘,神色悠闲自若,柳无双看了暗暗惊服,即使轻功已达化境的郭晓涵,也不禁暗赞不止。
    天山派不但以剑术威震天下,轻功也为武林之最,更何况芙蓉仙子在少女时代,即已奇遇迭逢,与天山派其他弟子,自是不同。
    四个人来至堤上。
    湖水如墨。
    那击在堤上的激浪,闪着银色水花。
    “芙蓉仙子”指着一排系在木椿上的小船,低声说道:“就是中间那只梭形小舟,你们先上去。”
    边说边游目看了一眼身后,一俟郭晓涵三人纵落小舟,自己也随之纵上。
    郭晓涵仔细一看,小舟轻巧,异常洁净,左右各有一桨,与苇林堡中的校形小舟大致相同。
    沈圆圆这时已将双桨控好。
    一俟柳无双解开系索,右桨轻轻一拨,湖水毫无声响,小舟已离开湖岸一丈,继而双桨一翻,小舟疾向湖心驰去。
    郭晓涵第一次看圆姐姐操舟,竟是如此轻巧,如此熟练,较之古淡霞的两个小婢,不知精绝了多少倍。
    柳无双虽然也擅扣舟,但与沈圆圆比起来,也自叹不如。
    这时。
    已经起更。
    夜空高远,繁星万千,湖面风缓浪潋。
    小舟在湖面上疾进,看不出它的速度究竟多快,但举目再看湖边,就在这转瞬之间,离岸已有百丈以上了。
    郭晓涵坐在左舷,游目一看湖面,水波一望无际,除了小舟疾进激起的“叭叭”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他深情的望着圆姐姐。
    只见——
    她微垂螓首,似在沉思,两手双桨,交替而出,不疾不徐,井然有序,看来似乎毫不费力。
    他不知道圆姐姐在想什么,他总觉得圆姐姐自从双妹妹来之后,便很少讲话,显得更沉默孤寂。
    而爽朗的柳无双并没注意到,她一直以为这是圆姐姐文静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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