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红妆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七章老妪起杀机隔木点穴
    展鹏飞听他将话说得那么严重,忙道:“孙大哥有话尽管说,我如果有什么不对之处,也请说出来,用不着转着弯数落我!”
    孙小二倏地轻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多嘴,凭良心讲,这些日子来咱们相处也不能算时间短,老弟你的感觉不知道怎么样,我可一直都将你当做自己的兄弟看待!”
    展鹏飞立刻接下去道:“我当然也没将你当成外人!”
    孙小二喜道:“既是如此,我有句话就不能不说!”
    展鹏飞那种洗耳恭听的神情,孙小二觉得相当满意,因此他继续又道:“我说啊,你的个性和脾气,可要改一点儿,要不然不知哪一日要吃大亏哩!”
    展鹏飞道:“你是指哪一方面?”
    孙小二道:“比如说嘛,你就不必再跟屠龙小组周旋下去!”
    展鹏飞沉吟一下,道:“我知道孙大哥你的好意,不错,以前我确实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避过屠龙小组的纠缠,但是现在我已决定不这样做!”
    孙小二打断他的话,道:“所以我说你的个性倔强就在这一点,你为什么非这样做不可呢?”
    展鹏飞仰脸望着孙小二,道:“并不是非这样做不可,而是一来我既使躲到天边海角,六大邪派的屠龙小组要找我,仍非难事!”
    他顿了一顿,又道:“换句话说,我除了乖乖被擒之外,就只有反抗一途,再者,我有一个新的意念,觉得非将六大邪派在武林的凶焰压制下不可,因此我就挺身不退!”
    孙小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早知道你的豪情壮志,也早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否则老哥哥孤独了一生,也不会这么一大把年纪才破例结交你这个忘年朋友,只是……”
    他停歇下来,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道:“只是我觉得你犯不着!”
    展鹏飞讶道:“犯不着?你是说我犯不着为整个武林正义,去得罪六大邪派?”
    孙小二道:“是的!你这是自讨苦吃!”
    他不好意思指出展鹏飞不自量力的举动,但展鹏飞还是听得出他言下之意,遂道:“孙大哥,我并不敢唱高调,人生在世,不为利便求名,利在我们宛如过眼浮云,我们不屑为之,但名总应该树立才对,否则在世何用?”
    孙小二道:“你有没有想清楚,你这个名求得的代价,将可能太大,有没有想清楚?”
    展鹏飞一哂道:“想倒没有想清楚,不过,若是认真的去想这件事的话,我做这事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孙小二迅速道:“所以我劝你不如放弃,或者等些时日再出头。”
    展鹏飞道:“放弃恕我难允,等些时日也大可不必,因为既然要干,还等什么?”
    孙小二顿足道:“你全然不考虑你这条生命,随时都会因你这又臭又硬的个性,而弄得白白失掉吗?”
    展鹏飞道:“有道是,人死留名,虎死留皮,我此刻纵使死掉,不也很值得吗?”
    孙小二气得光瞪眼说不出话来,展鹏飞却又道:“我此刻如此就此死去,至少江湖上还有人知道我展某曾经使六大邪派大伤过脑筋哩!”
    孙小二冷冷道:“我知道我劝不了你,算了吧,我话也说过了,听不听由你!”
    展鹏飞知道他在赌气,忙道:“孙大哥,我并非不明白你的关心……”
    孙小二道:“那你为什么说起风凉话来呢?”
    展鹏飞道:“小弟不敢,我知道你江湖阅历多,经验足,江湖窍门比我在行,我应该听你的话没错,但那是枝节问题,而原则问题我相信自己有能力决定!”
    他长吸了一口气,又道:“我刚才所决定要做的事是原则问题,我认为并没有不对的地方!”
    孙小二道:“你的原则诚然不错,但那么大的事,凭你之力成功的机会可说绝少,所以我不得不劝你!”
    展鹏飞笑道:“你既然也同意我的原则没错,也明白凭我一人之力很难办到,那么你怎不帮我一臂之力?”
    孙小二愣了一愣,忖道:“这话我真不好回答,拒绝他等于不够交情,同意他又知事不可为,真不好回答……”
    像孙小二这种性情中人,才会有这些考虑。
    他抬头将眼光投向展鹏飞,却发现对方正用要求的眼色望着他。
    于是他急得脱口而出,道:“老弟!你不要拖我趟这场混水!”
    展鹏飞耸耸肩,道:“那就算啦,让我一个人大干一场也好!”
    孙小二跳脚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他一言才罢,望着展鹏飞的态度丝毫没变,处处透出非干不可的样子,不禁又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反正老哥哥这把老骨头也值不了几文钱,就卖给老弟你好啦!”
    展鹏飞大喜道:“真的?有天下唯我独尊的天遁门掌门人拔刀相助,看来我一举扬名之日,欲求有期了!”
    孙小二寒着脸道:“你先别高兴,六大邪派畏之如虎的燕云大侠狄仁杰,数十年来都不敢过问天下间事,你这后生小辈居然大言不惭的想一举扬名,老哥哥真为你担心!”
    展鹏飞道:“狄仁杰是狄仁杰,我是我,他不敢做的事,我就不能做吗?”
    孙小二道:“好啦,好啦,我再一说,你又会来一篇大道理。反正我答应舍命助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倒先说说看,该如何一统天下?”
    展鹏飞没有理会孙小二用“一统天下”四个字讽刺他,仍然兴冲冲的道:“当然先取得火狐内丹再说!”
    孙小二叫道:“我的妈呀!老弟你的胃口怎会那么大?居然敢打火狐的主意?”
    展鹏飞道:“这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不敢取回火狐内丹,怎能换到天魔令?没有天魔令又如何能驾御六大邪派,进而安定武林?”
    孙小二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你不想想,火狐内丹是六大邪派数十年来处心积虑欲得不能得之物,你凭什么有把握获得它?”
    展鹏飞道:“把握当然不敢说是绝对的,但凡事不去做,又怎能说没有成功的机会?”
    孙小二道:“好,好,我孙小二临死前陪你疯一次也行,你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展鹏飞道:“你只要随时替我注意各大门派的行动便行!”
    孙小二想了一想,道:“要我当你的包打听?”
    展鹏飞点点头,道:“是的!请你随时供给我六大邪派的消息,免得我敌情不明,吃了大亏。”
    孙小二摸一摸他的山羊胡,道:“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老弟你这个提议相当高明,同时也找对了人,不是我吹牛,我这个天遁掌门人,武功虽没什么了不起,但是……”
    展鹏飞笑着打断他的话,道:“但是追踪打探,和拔腿开溜,却是天下第一,对也不对?”
    孙小二道:“一点儿也没错,你的差事包在我身上!”
    于是两人约定了联络方法,又闲聊了别后的一些琐事便暂时作别。
    展鹏飞在孙小二走后,一个人仔细回味两人这一次会面的情形,心情大为宽松。
    因为他觉得,有七星教高晋的慎密计划,大伪教裴宣和三阴教勾魂客涂森两人的机智武功,天遁门孙小二的消息灵通,加上他手中的蓝电宝刀和专门对付火狐的碧火蛛丝网,那么幽灵谷之行,成功的机会就更大了。
    目前最大的顾虑,就是各门派的干扰,乃得花很大的力气,才能顺利进入幽灵谷。
    解决各大门派的干扰,虽是迫切的问题,展鹏飞决定一路上要避开各门派的眼线,因此他要求了孙小二帮忙。
    而此刻却有一件迫在眼前的问题,困扰着展鹏飞,那就是西儒裴宣和勾魂客涂森的下落。
    他已可以确定裴宣和涂森两人,一定在途中遭到截击,因为他们已经超出很久时间仍没露脸。
    展鹏飞想了一想,除了回头去寻他们之外,已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联络上裴宣和涂森。
    当下他舍了坐骑,往回路徒步而行。
    展鹏飞不骑马的原因,是他深知这一带已布满了三阴教的人,如果骑马奔驰,目标容易暴露,他不愿意因此又受到围攻纠缠。
    因此展鹏飞不但徒步而行,而且还尽可能隐去行迹,捡羊肠小道走。
    不想他这一走,却离了官道太远,要寻路折回官道之时,却被纵错交叉的小路搞迷了方向,竟然因此迷了路。
    展鹏飞先还不怎么着急,可是左转右折的结果,依然找不到官道,渐渐心里就发了急。
    心里这一急,就越发弄不清方向,使得他不得不先找个地方休息再说。
    他胡乱找了一棵大树,就在树下盘膝坐了下来,细细回想刚才自己所走过的路径和方向。
    这时天气明朗,四下光线充足,辨认方向不应如此困难才对。
    尤其展鹏飞专心一意的走,更不可能一下子便迷路,因此他坐在树下一面休息,一面运思迷路的原因。
    展鹏飞思忖一会儿,霍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离大树后十余丈的一块高可及腰的青石之前,立好方向,朝南面仔细望了一会。
    这一望使展鹏飞轻哦一声,想道:“原来我是被一种阵法阻住了去路,所以才没法走回官道!”
    他为证实自己的看法,举步朝南走了三十余丈远,果然发现有人在这一带摆设阵式的迹象。
    他发现了大约有十余块青石,有大有小,还有十余处土堆。
    这些青石或土堆,一望而知是人为的,绝不是自然散布在这附近。
    展鹏飞一有这种发现,好奇心不由大炽,立刻仔细观察那些青石和土堆所摆放的方位。
    他只略一环顾,便认出那是一种极为普通的阵法,这类阵法,仅能阻挡普通闲杂人通过而已。
    展鹏飞知道,通常江湖帮派,如果在一个地头办自己帮内的事,不愿外人撞见,通常都是以这类阵法来阻止外人的。
    或者,以自己帮派的独有标记,来警告外人闯入,也是江湖上常见的惯例。
    展鹏飞此刻碰上这类阵法阻路,照理讲事不关他,他理应绕道而行才对。
    不过,一来展鹏飞要走上官道,最捷便的路程,就是穿过阵法,否则必须绕回他和孙小二分手的地方。
    二来他被这阵法引起莫大的好奇,他认为可能是三用教摆设的。
    有最后一层理由,展鹏飞觉得不如直行前走,顺便刺探一下七星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说不定还可打听到涂森或裴宣的消息。
    是以展鹏飞不再考虑,穿过阵式,由一条长满杂草的小径,往前走了过去。
    约摸走了二、三十丈,仍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展鹏飞心中不禁有些纳闷。
    他正觉得奇怪,倏地瞥见前面有一名执着的兵器的壮汉,在一座破庙前往来逡巡。
    展鹏飞怕被人发现,立刻潜行掩了过去。
    他避过庙门的那人,飞闯到破庙后殿的残墙之外,一个纵身,翻进了庙内。
    展鹏飞心知这破庙之外,既然有人执戈警卫,则庙内必然有些名堂。
    因此展鹏飞一进入庙后,迅即飞身上了瓦面,很快的闯至前殿,再一个翻落,人已掩到殿外的一处隐秘的角落,伏看动静。
    他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看看四下的环境,然后由窗口潜进了破庙之内。
    庙内意外的收拾得相当干净,与外貌的破瓦断墙,极不相配。
    展鹏飞悄悄的移步至前殿,才步至殿外院落,就听见由前殿传来的叱责之声。
    这些叱责之声,传在展鹏飞耳中,使展鹏飞对自己贸然闯进庙内的举动,大为后侮。
    因为展鹏飞从那叱责声中,听得出是一种长辈训斥下辈的家务事情,展鹏飞实在犯不着此时来管人家私事。
    这一后悔,展鹏飞遂决定在对方未发觉之前,退出庙外,免得徒增人家误会。
    于是展鹏飞旋身退出,当他堪堪走了两步,殿内传来的叱责之声,使他不由得又停步忖思。
    他觉得那大声骂人的苍老女子口音,非常熟悉,只是想不出是谁而已。
    他一有这种感觉,立刻集中精神,全神贯注的要听个明白。
    此刻那女人的声音,依旧不断的传出来,展鹏飞留意的听了几句,心道:“这女子声音苍老,而且充满了一股憾人心弦的意味,会不会是断肠府主曹天行的夫人?如果是断肠府的曹夫人,那么她跑到这破庙内,大声痛骂什么人呢?”
    展鹏飞心中一有疑问,更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终于又回过头来,悄然闪至前殿外。
    他探首由侧门的破缝向殿内瞧,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名华服老妇,提着龙头拐杖,指着一名低首垂目的少女叫骂。
    在那名少女之旁,则跪着一男一女,两人也是垂着头,状极害怕。
    展鹏飞一眼触及殿内的那些人,登时发觉自己的判断没错,那名华服老妇,确是断肠府曹夫人。
    而跪在地上的那两人,男的是忍书生程云松,女的则是火中莲王妙君,这两人展鹏飞都识得。
    只有那站着挨训的少女,脸型轮廓像极了救过展鹏飞的杨菁菁,但身材体态,却比杨菁菁要成熟得多了,展鹏飞心想或许是杨菁菁的姐姐也未可知。
    他一面猜测程云松他们三人挨骂的原因,一面倾听曹夫人教训他们的内容。
    他听了几句之后,觉得甚是失望。
    原来那曹夫人骂人的理由,只是指责他们武功不进反退,要程云松他们立刻收敛杂思,专心将自己的武功练好。
    既是这类家务事,展鹏飞觉得犯不着冒被发现的危险听下去,正要抽身退走。
    不料曹夫人一边厉声骂人,却一面绕行到离展鹏飞隐藏之殿门不及一丈之处,使得刚要抽腿后退的展鹏飞,不敢轻易移步。
    展鹏飞知道,以目下之距离,如果他弄出一点点声音来的话,很可能被曹夫人发觉。
    因此展鹏飞依然贴住门板,不敢移动身子,连呼吸的气息,也尽可能不发出声音来。
    曹夫人渐渐又往殿中走过去,口中仍旧数落个不停,展鹏飞准备等她离开门板三丈之后便离开。
    他注意曹夫人移动的身形,估计差不多可以安全撤走之时,正要行动,不想曹夫人又绕了过来。
    展鹏飞这一来又不敢轻举妄动。
    曹夫人这样子绕行了数次,弄得展鹏飞心下大是不耐烦,使他不得不另想办法抽身。
    展鹏飞藏在门后,隔着一道门板,实在苦无脱身之法,只得又凑眼朝殿内窥探。
    这一次他发觉曹夫人此刻与展鹏飞之间的距离,已经相当近了。
    就在这个时候,曹夫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而且别过头来,注视着展鹏飞藏身的门板。
    展鹏飞的眼睛,透过木板缝,很清楚的看到曹夫人满脸疑异的神情。
    从她的神情中,无疑的已证明她已察觉到门板之后的怪异。
    展鹏飞见状心中大是紧张,这时他不但不敢移动四肢身体,连呼吸都要闭住,生怕被曹夫人一眼窥破有人藏在门板后。
    饶是这样,曹夫人仍然没放过她的怀疑。
    她注视着门板好一会儿,倏见她举起手中龙头拐杖,冷哼一声,迅如闪电般的,点向展鹏飞藏匿的那道门板。
    曹夫人一手猝然施为,加之她武功高强,展鹏飞发觉之时,已然来不及躲开。
    他只觉得由木板传来一道劲风,透过厚达三、四寸的门板,然后半边身子便整个发麻,想跑都跑不动。
    曹夫人隔着木板,透力点中展鹏飞的麻穴之后,随即健步走到门前,将那木板门拉开,赫然看到展鹏飞动都不动的坐在地上。
    她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突然仰首大笑,笑了好一阵,才道:“真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身正想找你这小子,你却自己送上门来,真太巧了,哈哈……” ̄展鹏飞讶然问道:“前辈不知为了什么事要找在下?”
    曹夫人倏地拉下了脸,道:“老身要送你上西天!”
    展鹏飞皱眉道;“只不知在下因何事冒犯了前辈,使前辈非杀在下不可?”
    曹夫人正要说话,那名像极了杨菁菁的少女,突然跑到她的身边,道:“姨妈!请你放了他一条生路吧!”
    曹夫人叱道:“你这丫头被这小子弄成这个样子,还要替他求情,走开!”
    展鹏飞真不知那少女与他有何瓜葛,因此诧道:“在下实在不知道前辈的话是什么意思?”
    曹夫人怒气冲冲的指着那少女道:“小子你自己看看,菁菁已为了你弄得武功削弱了不知有多少,你还问我是什么意思!”
    展鹏飞心想:这少女怎会是杨菁菁?遂道:“前辈别开玩笑了,在下与菁菁姑娘分手迄今,也不过个把月的工夫,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一下子长高了那么多。”
    他这话确是事实,因为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个看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委实不可能长得那么成熟,而且高出了许多。
    但那曹夫人却道:“哼!你听她自己说说看!”
    那被称为菁菁的少女,红着脸道:“姨妈!我……”
    曹夫人道:“怎么样?你知道害臊了是吗?”
    她顿了一顿,又道:“好!既然你不好意思开口,姨妈替你说!”
    那少女道:“姨妈!这又何苦呢?这事根本与他无关!”
    曹夫人怒道:“什么?与他无关?你自己承认过的事,如今怎又说与这小子无关?”
    那少女垂着螓首,默然不语,曹夫人又道:“你为这小子断肠茹苦,才变成这个样子,想不到此刻你还不死心!”
    展鹏飞越想越糊涂,忖道:“她是谁?她为什么为我断肠?我又有什么使她茹苦?”
    他满腹疑云重重,只听那曹夫人又道:“菁菁!你让开,等姨妈处死了这姓展的小子,咱们好赶回总坛!”
    那少女低声道:“姨妈!他不死的话,我的心还有复活的机会,一但他死在我的眼前,我必将柔肠碎断,过那无生息的日子,求姨妈放了他吧!”
    曹夫人冷冰冰地道:“姨妈杀他的目的,就是要绝了你一片痴念,好叫你恢复武功,你怎么反倒说那些话来!”
    那少女噙着泪水,道:“不,姨妈你不能杀他,否则我绝难恢复生机!”
    她咬着银牙,说得斩钉截铁,坚决之至,使曹夫人愕然的望着她。
    好一会儿,曹夫人才徐徐说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的话,暂时不杀他,不过,我要将他带回明州总坛监禁起来,看看你这丫头是不是能够对他绝情断念,恢复了武功!万一你没有的话,那时我只有杀他一途了,你听见没有?”
    那少女道:“听见了!”
    曹夫人点点头,轻轻拍了两下手掌,破庙外便走进了两名汉子。
    曹夫人交代他们将展鹏飞押走,展鹏飞抗声道:“夫人,在下与断肠府无冤无仇,你们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曹夫人冷冷道:“你这小子是本府的祸根,不将你押禁起来,本府恐无安宁之日!”
    展鹏飞还待抗议,那曹夫人理都不理他,对着程云松道:“现在轮到你的问题了!”
    程云松喟然一叹,跪在地上道:“属下确是不晓得崔小筠姑娘住在什么地方!”
    曹夫人哼道:“不知道咱们可慢慢找,反正老身已下定决心,务必要杀掉那姓崔的丫头!”
    程云松眼中透出绝望痛苦的神情,但他不敢出言反抗曹夫人的决定,仅默默的垂下头,只是在场的人,谁都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底,必然柔肠百结,痛苦万分。
    曹夫人瞪了他一眼,又道:“起来!王妙君也起来,咱们要回去了!”
    站在程云松之旁的王妙君,怯怯的站了起来,并偷偷的望了一眼展鹏飞,脸上掠过一抹难言的愉悦。
    幸亏曹夫人没有注意到,否则王妙君必定免不了一顿训斥。
    曹夫人挥手要大家退出庙门外,显然就要离庙而去,但不知她准备到什么地方而已。断肠府的人,在曹夫人率领之下,押着被俘的展鹏飞,在庙门前会合在一处,等待曹夫人下令开拔。
    展鹏飞一看断肠府这次居然聚集了二、三十个高手,心想:这些人如果专程是为了对付自己或崔小筠而来的,则未免小题大作。
    因此展鹏飞心里猜测,断肠府此行可能另有行动,那么他们意欲何为?
    展鹏飞心中正在打鼓之际,突然有一名断肠府的门人,匆匆跑到曹夫人跟前,低声向她报告消息。展鹏飞虽然听不清那人正在向曹夫人说些什么,但他从曹夫人凝重的表情,可以意会到那人所说的事情,决计相当严重。
    曹夫人听完那名手下的消息之后,随即吩咐备车备马,将展鹏飞押进马车,一行二十余人,宛如狂流奔驰般地疾行赶路。
    展鹏飞躺在篷车之中,只觉得车行甚速,大约奔行了一日一夜,途中除了打尖换马之外,根本没有休息。
    这样又连夜赶了一个晚上,马队始才到达一处相当大的庄院。
    展鹏飞心想大概已经到了地头,但他并不知道已经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在数名断肠府门人的押解之下,展鹏飞被关进地牢里。
    地牢里日夜昏黑,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除了三餐之外,就再也没有人理睬展鹏飞,因此他整个时刻除了调息,就只有对着那些看守的人发呆。
    大概是被关进去的第三天吧,展鹏飞突然发觉地牢里进来了十几名执着兵器的壮汉,他们表情凝重,一言不发的在地牢中戒备起来。
    展鹏飞看得心里纳闷,心想:看这些人的架势,好象有人要来劫牢似的,实是令人不解之至。
    那些人全神戒备了好一阵子,牢外突然又撞进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身上还染满了鲜血,他气吁吁的对守在牢内的人嚷道:“你们派出一半的人同我出去,外头吃紧,这边用不着那么多人,快,快一点儿!”
    于是原先守在牢中的那些人,便分派了一半的人手同那人出去,这一来牢中的气氛,就更加紧张。
    展鹏飞对那些人的紧张神态,大感讶异。不过,他看得出确是有断肠府的敌人,入侵到庄院来。
    同时展鹏飞也看得出外边的战况一定相当惨烈,甚至可以说断肠府正遭受外敌压迫之中。
    由这点可以推断得到,那些侵入断肠府的人,不可能是为了搭救展鹏飞而来。
    展鹏飞自己心里明白得很,一来在他的朋友之中,找不出可以公然向断肠府劫人的人,二来展鹏飞知道他落入断肠府手中,连他自己都觉意外,即使有人要救他,也不可能消息那么灵通。
    展鹏飞虽然也曾经将此批袭击断肠府的人,假定是七星教高晋派来的人。
    但是当他仔细一想,旋即推翻了自己的假定。
    由于高晋在展鹏飞出发前往幽灵谷之时,曾嘱咐过展鹏飞要自己应付沿途的凶险,因为七星教到目前为止,仍不能支援展鹏飞之故。
    所以展鹏飞对外边的情形,仅仅抱着事不关己的淡漠态度视之,并没有迫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体。
    他干脆坐在地上调息,运劲刚刚解开穴道的左手臂,不再分心理会断肠府所遭到的事。
    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展鹏飞不由张目注视。
    他一眼看到那名像杨菁菁的少女,提着一把血渍斑斑的长剑,匆匆的走进地牢里来。
    她径自走到展鹏飞之前,吩咐手下将铁门打开,放出了展鹏飞。
    展鹏飞拍拍衣上的灰尘,从容的步出牢门,对那少女道:“姑娘可真是杨菁菁?”
    那少女抿抿嘴,眸中充满疲倦,但仍掩不住她脸上那份刁蛮的美丽。
    她吐了口气,才道:“时间急迫,你先跟我走,再找机会详谈。”
    她一说完话,很快的旋身往外走。
    展鹏飞跟在她背后,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停步道:“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少女道:“今晚子时过后不久,本府突然被一股来历不明的来敌袭击,目前情势危殆,正在苦战中……”
    展鹏飞道:“那么要将我带到什么地方?”
    那少女道:“先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再说……”
    她说话的语气渐渐转弱,展鹏飞不禁讶道:“你一定受伤很重,对也不对?”
    那少女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展鹏飞虽然对着她的背影,但他依然可以感觉到她受伤不轻。
    于是展鹏飞道:“姑娘,请你先将在下的兵器交还给在下,然后咱们再出去……”
    那少女挥挥手,旁边立刻有人取来展鹏飞的蓝电宝刀,交给展鹏飞。
    展鹏飞宝刀在手,顿时豪气一壮。
    他大步超过那少女,显然表示他要当先走出牢外。
    可是当他才走了两步,那少女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殿后。
    展鹏飞不禁讶道:“姑娘受伤不轻,如果咱们非往外闯的话,还是由在下走在前面的好……”
    他说了一半,那少女脸色倏地苍白得骇人,表情也极端的痛苦。
    展鹏飞浓眉一皱,道:“姑娘可以跟随在下走吗?”
    那少女点点头,展鹏飞又道:“那么咱们往哪个方向走?”
    那少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微弱的声音道:“咱们只能往西面山区走。”
    展鹏飞道:“好吧!在下就护送姑娘到山区去!”
    他“锵”一声拔出手中的蓝电宝刀,寒锋吐芒,刀光眩人双目,配上他那种雄浑威壮的气势,使在场的断肠府人莫不兴起信赖之心。
    于是场中十几名断肠府的门人,纷纷拉出兵器,准备跟随展鹏飞外出杀敌。
    展鹏飞见状道:“在下只答应送这姑娘到安全的地方,并无帮你们拒敌之意,你们可千万别误会……”
    那些人中有人道:“尊驾之意我们明白,有尊驾护送姑娘,本府已相当感激,自然不敢奢望尊驾替我们抗敌……”
    展鹏飞道:“那敢情好,你们殿后,由在下当先开路,咱们这就出发!”
    众人轰然应诺,大家簇拥着那少女,跟在展鹏飞之后,闯出了牢外。
    展鹏飞才踏出牢门,便看到偌大的一座庄院,处处都有火头,而且到处喊杀之声,场面相当杂乱。
    他仰头观看天上星辰,认明了西面方向,作了一个手势,要大家跟他走。
    他们前行了好一会儿,就要走出庄院的侧门,所幸一路都未遭到敌人的拦截。
    一行人很顺利的穿出庄院,继续往西面走,渐行渐远,居然一路毫无阻拦。
    从庄院传来的纷杂人声,也渐渐被风声掩没。
    这时他们一行已走到通往山区坡路,大家心情顿时放松不少。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背后突然有人执着火把,大声呐喊的追了过来。
    那些人速度很快,人数看来也不少。因为从那一片明亮的火把,便可想象追来的比展鹏飞他们人多。
    本来展鹏飞他们可以加速度逃走,可是那受伤的少女,已经累得无法举步,大家行进的速度自然无法与追在后面的人相比。
    展鹏飞一看情势如此,只好自己将那少女背了起来,一路往山区尽全速疾行。
    饶是如此,后面的追兵还是渐渐的将距离缩短,主要是因为展鹏飞他们没有火把照明,时时要分神提防脚下之故。
    约摸又赶了一个时辰,殿后的断肠府那些门人,已经被追来的人赶上,双方并已开始交手。
    展鹏飞顾不了那些随行的人,依旧背着那少女奋力往山上爬。爬呀爬,终于被他爬上了山顶,这时趴在他背上的少女,在他的耳边说道:“快往左面那片密林躲!”
    展鹏飞在黑夜中略一迟疑,正要依言往左面过去,摹觉身后有人偷袭。
    他心中大怒,顺手将右手宝刀往后一划,背后的敌人立刻惨呼倒地。
    展鹏飞看也不看是什么人偷袭他,一个纵身跃向左面密林而去。
    但是当他才纵身跃起,突觉背后劲风起处,一蓬暗器盖了过来。
    这一下惹得展鹏飞怒火高涨,因为那些人袭击他的背后,无疑是看准他背后背了一个人之故。
    展鹏飞盛怒之下,霍地转身,用宝刀将那些袭来的暗器挡开,然后将背上的少女放了下来,大步迎向追来的那些敌人。
    追上来的人一共有五名之多,这些人都是以黑布蒙面,仅露出炯炯双眼。
    他们一看展鹏飞迎了过来,立刻散开成一个扇面包围之势,动作伶俐快速,看来个个身手均不弱。
    展鹏飞心里对偷袭他背之事,依然怒气未消,因此他相准攻击距离之后,立即动手攻向正面的那名蒙面人。
    这一招在盛怒之下出手,果然凌厉非凡。
    只见刀刃寒芒乍现,那些蒙面人已觉心胆皆寒。
    展鹏飞这一发动,委实大出那五人意料之外,因此第一名被攻的蒙面人被他一招逼得狼狈不堪,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该如何拆招还手。
    正面那名蒙面人一退,展鹏飞预计左右两面的敌人必定在这个时候全速掩过来攻他。
    是以展鹏飞一招之后,迅即舍下正面那名敌人,顺着第一招出刀的刀势,将刀递向右边。
    这一递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在他右边的那名蒙面人此时正好高举手中兵器,往展鹏飞头颅要劈了下去,整个中下盘完全暴露出来。
    他万料不到展鹏飞会舍下正面那名同伴攻他,因此全无防备,还暗喜这一劈之下,专心攻杀正面同伴的展鹏飞必定非死既伤。
    哪想到展鹏飞出招生在他意料之外,等他发觉自己的中、下盘全无防备之时,展鹏飞的宝刀已然快如闪电般的划到。
    两下距离那么近,展鹏飞刀招又是在那蒙面人意料之外,那蒙面人哪有幸免之理呢?
    只见他惨叫一声,整个腹部被蓝电宝刀剖开,双手还高高举着他的兵器。
    展鹏飞刀势并未因为杀死了右边蒙面人,而停顿下来,他仍然让刀势一直往右递过去,人却以脚为轴,一旋身,左脚跟用力的右旋而进。
    这一来,人正好转了一个方向,右手的刀也攻向刚才在他左侧的那名蒙面人。
    这一招与前面两招一气呵成,根本就看不出有中断的现象,宛如三招一式,一式三招。
    原来在他左侧的那名蒙面人,此刻已变成他的右边。
    他摸都没摸清楚展鹏飞招式的身法,展鹏飞的宝刀已经斜斜砍向他。
    那蒙面人显然吓呆了,居然连躲都不知道躲,颈部着着实实的已被砍了一刀,血如泉涌般的倒地气绝。
    展鹏飞一照面才只攻出了凌厉的三刀,竟然杀死了两名敌人,连他自己也深觉意外。
    此刻另外三名蒙面人,早被展鹏飞的凶悍吓得心胆皆裂,一时竟没有敢抢先攻击展鹏飞。
    那三名蒙面人在那里发愣,展鹏飞却不客气。他深知如果没办法击退这三人的话,等下他们援手一到,对他将是大大不利。
    是以展鹏飞大喝一声,这一声气震寰宇,动人心弦,那三名蒙面人听在耳中,居然生出了逃走的念头。
    展鹏飞心刀合一,除了攻敌出刀之外,脑中别无杂念。
    因此他招式一出,整个架势令人一望之下,但觉充满锐不可挡的魄力。
    首当其冲的那名蒙面人,早被展鹏飞的威势惊破了胆,迎着展鹏飞的宝刀,草草用兵器挡了一下,就想往后疾退。
    不想他不用兵器挡搁还好,一磕之下,那蒙面人的手中那把宽厚刀,立刻断为两截。
    这一突变,使那蒙面人大吃一惊,他本想靠那一磕之势往后避开,此时也就来不及了。
    他但觉黑暗中精光暴现,脑门一阵剧痛,以后的事就什么也不知道。
    展鹏飞快如鹰鹫,一招得手之后,立刻变式改攻另一蒙面人。
    他一连杀了三名敌人,胆气已壮,而且深知眼前这些蒙面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功夫。
    是以出招毫不保留,但攻不躲。
    如此一来,剩下的那两名蒙面人压力更大,更无法阻挡展鹏飞的刀法。
    展鹏飞正要下手杀掉那两名蒙面人,突然听见一声少女的惊呼。
    他心下大骇,不得不停手看个究竟。
    他很自然的朝密林那边望过去,一望之下,不禁大为愤怒。
    原来那名被他背出来的少女,此刻已落在另外三名黑衣人的手中,正在奋力挣扎着想逃走。
    可是手腕却被一名矮小的蒙面人紧紧扣住,只能挣扎惊叫而已。
    展鹏飞提着宝刀走了过去,大声道:“放开她!”
    扣住那少女的矮小蒙面人道:“展鹏飞,你想要这妞儿可以,只要答应不插手管我们今夜的行动,人便交给你!”
    展鹏飞想不到对方一下子便叫出了他的名字,不由怔了一怔,道:“阁下是谁?怎么知道在下的名字?”
    那矮小的蒙面人道:“我是谁你不用管,我的条件你答不答应?”
    展鹏飞沉吟一会儿,道:“阁下不要以为占着人多,本人便没法自你们手中救回那姑娘……”
    那人纵声笑道:“这话我相信,不过,我警告你,你要是妄动的话,我包你可以抢得一具死尸了!”
    展鹏飞悚然动容,这回为了那少女的生命安全,他不得不先考虑蒙面人的条件。
    他原来就没有打算要插手管断肠府被袭之事,展鹏飞杀死蒙面人之举,只是为了维护那少女的安全而已。
    因此他此刻要是答应蒙面人的要求,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事。
    于是展鹏飞道:“好吧!你们将那姑娘放下,本人就将她带走,不管此间之事……”
    那矮小的蒙面人闻言,果然放走了那少女。展鹏飞也收刀入鞘,扶着那少女走进密林。
    等展鹏飞和那少女一走,站在那矮小蒙面人之旁的另一名蒙面人,笑道:“林兄!你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那姓林的蒙面人道:“申兄你有所不知,这姓展的是金童的师兄,咱们又何必得罪他呢?”
    原来这人是草上飞林放,那姓申的瘦长蒙面人,不用说就是白无常申不返了。
    只听申不返道:“话虽是这么说,但金童不是说过他不会偏袒那姓展的吗?”
    林放道:“申兄,金童确是这么说过没错,但讲归讲,他心里是不是就不会偏袒他,有谁知道?咱们又何必为了那姓展去得罪金童呢?”
    申不返颔首道:“嗯!还是林兄你的做法较稳健……”
    林放笑笑道:“姓展的这一走,咱们可以安心将断肠府彻底摧毁了!”
    申不返道:“那么我们就不要在这里耽搁,走吧!”
    于是林放等人,带领着手下那些蒙面人,又回到断肠府的庄院去。
    此刻断肠府内外仍然一片嘈杂,双方依然陷入苦战,但看情形不待天亮,断肠府必将成为一片瓦砾废墟了。
    且说展鹏飞扶着那少女进入密林之后,顺着她指的路径,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松木搭盖的木屋。
    那少女指着那木屋道:“咱们进屋内再说!”
    于是两人相偕入内,只见屋内一尘不染,甚是干净,展鹏飞道:“这房子必定经常有人在这里住,对也不对?”
    那少女端了两张椅子,让她和展鹏飞两人坐了下来,才道:“你的眼力不错,这屋子是我住的地方!”
    展鹏飞道:“哦?难怪整理得那么干净!”
    他想了一想,又道:“姑娘真是杨菁菁?”
    那少女螓首微点,道:“是的,我便是杨菁菁!”
    展鹏飞道:“姑娘别说笑话,你虽然长得像极了菁菁姑娘,但看来年纪相差少说也五、六岁,叫我如何能信?”
    那少女道:“你可听过我们断肠府秘艺的特色?”
    展鹏飞道:“你们断肠府的阳关绝唱独步武林,除了这还有什么特色吗?”
    那少女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指的是我们断肠府练功夫的秘密。”
    她说到这里,突然轻轻咳了起来,停了好一会儿,抚着自己的心窝,道:“我中了敌人一掌,伤得很不轻,让我先服下治伤药丸,再陪你谈谈!”
    她没有征求展鹏飞的同意,便站起来走到屋内卧房。
    展鹏飞一个人坐在屋中等待,只好转脸浏览室中陈设,但见室内除了壁上挂的一口长剑外,就只有厨中的几本书。
    他实在不明白这少女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怎会不感孤寂无伴?
    展鹏飞心里正感奇怪,那少女从卧房走了出来。
    她这一进一出,脸色居然大不相同,显得更加红润动人,先前那惨白的痛苦,似乎已一扫而光。
    展鹏飞看得一怔,不禁讶然道:“姑娘敢是服了上等疗伤药?”
    那少女显出奕奕的神采,道:“嗯!我服下了自己配制的疗伤药丸,此刻已觉得好多了!”
    展鹏飞道:“原来姑娘还是个用药能手,在下真是失敬!”
    那姑娘抿嘴一笑,容貌悦人眼目,那神情确是美不胜收,她道:“这也没什么,我只不过平常喜欢涉猎名医家的经典而已。”
    她说话之间,已经回到她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继续道:“我们刚才聊到哪里了?”
    展鹏飞想了一想,道:“姑娘刚才谈到你们断肠府练功夫之事!”
    那少女道:“哦?对啦,凡是学了我们断肠府绝艺的人,第一要绝情绝义,第二能返老还童,这样武艺才能精进,这话你听说过没有?”
    展鹏飞道:“在下听过别人这么说,像程云松和王妙君等人,学的武功路径,谅必是第一项绝情绝义了?”
    那少女道:“不错,程云松和王妙君因为学这条路径他们就必须随时找对象,再使对方因失恋断肠,这样他们的武功便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展鹏飞道:“这话我也听说过,相反的,如果他们本身动了真情实义,武功便会因此日渐削弱,对也不对?”
    那少女笑道:“嗯,王妙君因对你梦牵魂扰,程云松也对崔小筠姑娘动了真情,于是他两人武功已大不如前了!”
    展鹏飞沉默一会儿,道:“原来如此,难怪贵府的曹夫人恨不得将在下和崔姑娘统统杀掉!”
    火中莲王妙君对展鹏飞生出感情之事,原是展鹏飞一手促成的,而程云松和崔小筠之间的事,展鹏飞也知道。因此展鹏飞听了那少女的话,便想通了曹夫人突然要杀他和崔小筠的原因。
    只听那少女继续又道:“我也是因为痴情过甚,以至败坏了修为,突然间恢复了我的年龄身材!”
    展鹏飞道:“那么姑娘所修练的路径,一定可以使人返老还童了吧?”
    那少女道:“是的,我因为修练本府不传内功,因此年纪虽已十八岁了,可是当初你看到我时,还误以为当我才仅以十三、四岁,对也不对?”
    展鹏飞红着脸道:“看来姑娘真是替在下解过危的杨菁菁了!”
    杨菁菁嗔道:“难道说你还不相信?”
    展鹏飞笑道:“这回在下相信了!”
    他耸耸肩就此住口,杨菁菁却露出渴望的神情,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谁动了真情?”
    展鹏飞道:“在下一向不喜过问人家的私事,何况这又是件男女情爱之事。”
    杨菁菁幽幽一叹,苦笑道:“不想这些日子来,我朝牵梦萦的人,竟然见面不知,说来实是好笑之至!”
    展鹏飞怔了一怔,道:“姑娘不会也是为了在下吧?”
    杨菁菁缓缓站了起来,别转身子,道:“不是为了你,我怎会落得如此地步,功力散退,功毁骨立,要不是巴望着再见你一面,我怕不早已泣血而亡了!”
    她说得哀艳动人,刺人肺腑,使展鹏飞坐立不安。
    展鹏飞委实想不通,原是一名童稚未脱的少女,一下子竟然会完全如此成熟,连言词个性,也完全与以前大不相同。
    到目前为止,展鹏飞可算是弄清楚了杨菁菁的心意,但是他仍然不了解杨菁菁何以会对他生出情意来。
    毕竟这种话他不好出言询问,因此展鹏飞只能愕然的呆坐在椅子上。
    那杨菁菁却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而且也知道你不一定就晓得我的爱慕之意,然而我却偏偏拂不掉你的影子!”
    展鹏飞尴尬的笑道:“既是如此,姑娘此后就不要再多想便了!”
    杨菁菁眸中充满了诧异,道:“这么说,你真的像我姨妈所料的,一直都没有将我这个人放在心上?”
    展鹏飞这些日子来,确是从没想过杨菁菁,但他为了安慰她,只好扯着谎说道:“那也不见得,在下要不记得姑娘前日协助之恩,怎会在碰见姑娘时,就说姑娘不是杨菁菁?”
    他这话说得也是,如果他已经将杨菁菁完全给忘了的话,当真是不会联想到她的。
    可是杨菁菁不是傻瓜,她深知展鹏飞记得她是一件事,是不是爱着她又是一件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而杨菁菁此刻从展鹏飞的言行中,不难看到展鹏飞的所谓没忘记她的意思,也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友谊而已,绝非男女相思之情。
    杨菁菁心里虽然是很清楚,但她却道:“不论你此刻对我看法怎么样,我今天总算对你说出了悒闷在心头的话,再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展鹏飞闻言相当感动,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女人对他说出爱慕的话!不管怎么样,心中总是会觉得相当感动的。
    更何况杨菁菁长得优雅貌美,展鹏飞心中更是受用得很。
    但他并未因此乐昏了头,他深知此刻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纵使他这个时候对杨菁菁很有意思也不能表达出来。
    是以他将话岔开,道:“姑娘,是不是在下到贵府宅院打探一下?”
    杨菁菁幽幽道:“哦?我面对着你说话,竟然将庄院被袭的事也给忘了,真是该死!”
    她说得坦白明切,情意之浓,比那恩恩爱爱的话,更动人心弦。
    展鹏飞真不敢以正眼看她,这不是厌恶之故,而是害怕被她的深情所融化。
    只听杨菁菁又道:“你是否愿意替我走一趟?”
    展鹏飞立刻道:“这有何不可?”
    他答应了之后,方记起应允蒙面人不插手管断肠府被袭之事,不由噤声不语。
    杨青青似乎没有发觉到他的为难,道:“那就麻烦你走一趟,看看府中变成怎么样了!”
    展鹏飞只好硬着头皮道:“好吧!在下这就去!”
    他提起宝刀,大步就要出门,杨菁菁却在他的背后说道:“你这一去,是不是还会回来见我一面?”
    展鹏飞爽快的答道:“当然,在下一得到庄中的情况,自会赶回来告诉姑娘的。”
    杨菁菁露出感激的眼光,道:“那么,我先谢你了!”
    展鹏飞咧嘴一笑,径自走出松屋,留下杨菁菁,一个人在那里沉思。
    他走出松屋之后,看看天色,觉得离天亮尚远,但为了争取时间,忙运起轻功,赶着下山。
    展鹏飞一路奔跑,一路在考虑碰上那些蒙面人之后,万一被指失信,应该如何自圆其说。
    他越想越觉为难,因为他既已答应人家不干涉断肠府之事,就不应该再自告奋勇的替杨菁菁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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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无语对亡人少女情痴
    不久展鹏飞已回到断肠府的庄院,此时庄中仍然火光冲天,看来庄内楼宇房舍,十有八、九已遭焚毁。
    展鹏飞一进入庄内,便发现前面有四、五个蒙面人,正在围攻一名着白衣长衫的人。
    由于那名被围攻的人,不但全身染满血迹,而且披头散发,因此展鹏飞无法认出是谁。
    等到展鹏飞走拢过去,再借着四处映射过来的火光一打量,才发现那名被围攻的人,原来就是断肠府的程云松。
    他站在场边观看了一会儿,只见程云松步履维艰,招式呆滞,看来已支持不多久。
    展鹏飞突然涌起一股冲动,脱口高声叫道:“程兄!要不要在下帮你一臂之力?”
    他一连叫了两遍,程云松都没有反应。
    展鹏飞心知程云松定因陷入苦战,而无暇回答他的话。
    正当他在考虑该不该出手帮助程云松之际,那五名围攻程云松的蒙面人,突然分出两个人,闷声不响的冲到展鹏飞这边来,举起兵器就砍。
    展鹏飞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吓,慌忙退了几步之多,大声道:“喂!喂!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子无礼,在下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连在下也不放过?”
    那两名蒙面人一击不中,心里已明白展鹏飞身手不凡,于是左边的那人道:“阁下是不是断肠府的人?”
    展鹏飞心想:敢情这人不认得我,遂道:“在下叫展鹏飞,与断肠府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那两名蒙面人凑在一齐低语一番,先前那个又道:“阁下如是展鹏飞,那么与断肠府就没有任何关系,不过阁下刚才为什么主动要求下场协助那姓程的?”
    展鹏飞理直气壮的道:“在下看不惯你们以多欺少……”
    那蒙面人仰天一笑道:“江湖上传言你展鹏飞心高气傲,今日一见,果然不错,好吧!
    你要找死不难,我们便成全你!”
    展鹏飞经他这么一说,本来已经决定不插手帮助程云松的主意,不得不改变,遂道:
    “你们如果以一对一的话,在下立刻掉头便去,否则在下今晚管定了!”
    他说完话,迅速拔出宝刀,以坚定他说话的立场。
    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阁下既然如此不自量力,咱们就不必多扯,看刀!”
    他说干就干,果然一刀劈向展鹏飞。
    蒙面人这一刀雄浑有力,呼呼作响,看来这人还有点儿功夫。
    展鹏飞待他刀刃逼体,倏地翻腕一拦,削断了对方的兵器,然后趁对方发愣之刹那,左指一招水火绝命神指中的“引”字诀,迅即弹出一道劲风。
    这道坚可摧石的指风,快逾飞矢,一眨眼便射中那蒙面人的期门重穴。
    只见那蒙面人哼一声立刻倒地,展鹏飞不待他旁边的同伴有所动作,手中蓝电宝刀,便即顺势攻了过去。
    另一名蒙面人实在还没摸清状况,一看展鹏飞刀势如此凶狠,登时吓飞了斗志,后退不迭。
    展鹏飞运起师门绝艺大五行神功,使他的宝刀前劈之势,威势更加骇人。
    那蒙面人但觉对方刀出如风,而且自刀尖中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砭骨寒意,已知道情况不妙。
    可是他虽尽力左闪右突,就是跳不出展鹏飞卷过来的刀圈。
    展鹏飞招式一发,心念与刀法合为一体,加之五行刀法,宛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那蒙面人如何能逃得出那绵绵不休止的刀势。
    因此五招不到,那蒙面人左腹已中了一刀,过了第五招,展鹏飞便结果了他。
    本来已危机四伏的程云松,一见展鹏飞与那两名蒙面人动上手,生念倏生,越战越勇。
    此刻又看到展鹏飞已收拾下两名敌人,程云松更是放心了一大半,自是能够全力抗拒三名敌人的围攻。
    展鹏飞杀死两名蒙面人之后,提着宝刀靠近了程云松之旁。
    他这一走过来,那三名围攻程云松的蒙面人,顿时慌了手脚,互相打了一个暗号,立刻舍下程云松,觅路逃开。
    程云松喘了一口气,正好展鹏飞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乃拱手道:“多谢展兄拔刀相助!”
    他话末讲完,展鹏飞便打断他道:“程兄无须谢我,我不是特地来搭救你的!”
    程云松道:“虽然如此,但兄弟这回毕竟是展少侠解的围,兄弟依然非常感激!”
    展鹏飞道:“算啦!你还是省点儿礼,赶快去协助你们的同伴要紧!”
    那程云松依然道:“真想不到这些人那么毒辣,在这个时候向本府动手。”
    展鹏飞道:“目前是不是贵府人手最少的时候?”
    程云松道:“是的!府主已率领我们府中的精锐尽出,目前留在府中的人,都是些老弱残兵,唉……”
    展鹏飞想起杨菁菁的话,知道程云松和王妙君武功削弱的事,因此他很了解此刻的心情,道:“不论如何,你还是赶快过去帮忙,不要让敌人在你们庄中造成太多的杀戮……”
    程云松道:“是的!我不但要全力抵抗,而且还要查出这些人的来历,好在将来一报今晚屠庄之仇!”
    他眼光露出的仇恨,使展鹏飞深信他决计会永远记住断肠府今晚的惨状。
    程云松已移步往庄院里边去,从他的步履看来,他身上可能受伤不轻。
    但展鹏飞并没有叫住他,或说出要协助他的话。
    因为此刻展鹏飞觉得程云松纵使为他的师门牺牲了生命也是应该的。再者他也没有理由帮助断肠府拒敌。
    展鹏飞等程云松消失在黑暗中,方始举步向前走,他准备在庄中四下看看之后,就要赶回杨菁菁的松屋,然后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于是展鹏飞逐屋而进,只见庄院到处遗有死尸,情况极惨,使展鹏飞对那些蒙面人的恶毒狠辣,大起反感。
    他绕了大半个庄院,却发现除了死尸和伤者之外,却不见一个断肠府的人,也未碰上那些入侵的蒙面人。
    这情景使展鹏飞误以为断肠府已击败了敌人。
    正当他想折回松屋,将消息告知杨菁菁之际,蓦然看见离他不远的一道高墙之外,火光通明。
    因为隔着高墙,展鹏飞无法看清楚那些火光的来源,不过从那些火光判断,展鹏飞知道是由很多火把照射而成的。
    那么高墙那边,必定有很多人聚集在那里。
    展鹏飞好奇心大炽,举步走到高墙之下,纵身飞上墙头,探着脑袋往墙那边望。
    只见高墙那边有一处宽大的天井,天井中正有两股人在那还互相对峙。
    展鹏飞略一浏览,便了解两边的情势。
    原来左面约摸有四、五十名黑衣蒙面人,当中站着那名矮小的蒙面人正是展鹏飞碰见过的那位。
    与那些蒙面人对峙的,是由断肠府曹夫人率领的门人,人数只有十几个人而已,而且有三、四名显然都已经受了伤。
    那些受伤的断肠府门人,展鹏飞认得出除了程云松之外,还有火中莲王妙君。而且看情形王妙君的伤势,还比程云松要严重得多。
    这时双方正在说话,展鹏飞离他们大约有二十八丈远,又是占着风头,因此不得不倾耳注意听。
    这时正好传来曹夫人沙哑的声音道:“你们不要赶尽杀绝,否则老身一拼命,你们也不见得能生离此地!”
    只听那矮小的蒙面人哈哈笑道:“曹夫人,难道说咱们折腾了一个晚上,你们断肠府还没拼出全力吗?哈……哈……”
    曹夫人跺脚道:“鼠辈!先报上门派来,老身好送你们上西天!”
    那为首的蒙面人又笑道:“要想知道我们的来历,到阎王老爷那里一查便知,反正今晚我们要将断肠府杀得鸡犬不留!”
    曹夫人仰天狂笑,她的笑声由低沉转为高昂,历久不歇,足足笑了有半炷香之久的时间。
    躲在墙头窥探展鹏飞,突然被曹夫人这阵笑声,笑得心头烦躁起来,近日所经历的不如意事,居然一一浮现在脑海中,渐渐的使展鹏飞意志开始消沉,恨不得自己了断。
    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蒙面人突然一齐大声呐喊,声音有高有低,而且整齐宏亮,大概三里外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曹夫人的笑声蓦地戛然而止,展鹏飞脑中轰然一震,神智也清醒过来。
    他抬眼一望,只见那些蒙面人已东倒西歪的躺了十几个人。
    场面骤然冷静下来,过了不一会儿,那矮小的蒙面人才缓缓说道:“曹夫人的阳关绝唱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他看了一眼倒地气绝的手下,又道:“可是,你要知道我们是有备而来的,阳关绝唱诚然厉害,但本人不相信曹夫人你能够有用不尽的内力,可以利用它来将我们悉数消灭……”
    曹夫人闻言之后,脸上更加惨白,那为首的蒙面人,此刻又道:“夫人的内力大概仅能再唱上两、三遍而已,到时若不能将我们全数杀掉,夫人你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吗?”
    那曹夫人沉吟良久,好象在考虑是不是要拼着内力的损耗,继续以阳关绝唱杀敌。
    场中的局势仍然扣人心弦,双方虽然均保持着静默不动的状态,但谁都能感受到一旦有一方动手,都将是一场殊死的惨斗。
    曹夫人将全身功力渐渐聚集丹田,她等待着功力饱满之来临。
    而蒙面人这边,则全体依然收慑心神,没有人敢出手冲破那凝结的空气。因为他们都知道一但曹夫人施展出阳关绝唱之际,心神若是有丝毫动摇,均将死于非命。
    时间在紧张中溜走,展鹏飞闭着眼睛也可以想象出片刻之后的惨状……
    蓦地,从曹夫人口中,徐徐传出一阵阵高亢的尖锐声音,那声音才进入展鹏飞耳中,展鹏飞便觉得全身发麻,四肢酥软。
    声音慢慢转为悲凉,那些蒙面人立刻又齐声呐喊,这一次他们分成两部,此起被落,使他们的呐喊之声,维持连续不断。
    但是尽管蒙面人每个人均使出最大的力量,大声高叫,还是有数名功力较弱的人,不支倒地。
    这一次曹夫人施展的阳关绝唱,持续很久,一波一波的灌入蒙面人的耳中。
    蒙面人群中,又有人惨叫数声,吐血而亡。
    正当这个时候,曹夫人突然又停了下来,场中顿时又归于沉寂。
    两边的人都没有人开口,那些蒙面人大约还剩下二、三十个人,他们在阳关绝唱停止之后,神态都显得非常疲乏,有的还张大了嘴巴大声喘气……
    曹夫人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展鹏飞从她倚仗着龙头拐杖休息的神态,就能意会到她的内力已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时双方又无言对峙,展鹏飞心中突然对那些毙命的人,生出不忍的感觉。
    他觉得场中的人命,竟然连蝼蚁都不如,因此他蓦觉他们委实不须如此拼斗得同归于尽。
    展鹏飞一念及此,一时有越入墙内制止双方继续拼下去的冲动。
    他蠕动了一下身体,但是并没有真的跃下高墙,只蠕动一下又复趴着不动。
    展鹏飞没有跃下去的原因,是由于他在突然之间对场中那些人的行径,兴起了厌恶之感。
    他心里想道:这些邪派的人,平日杀戮太多,如今他们自己不要命,又何必多管闲事?
    何况纵使我下场制止,他们也未必肯听我的,我何必自寻麻烦呢?
    展鹏飞抑住了心里的冲动之后,耳中忽地听见场中传来一声声女子呻吟之声,同时听见曹夫人道:“妙君!你再支持一会儿,等我收拾了这些鼠辈,再替你疗伤!”
    展鹏飞闻言忖道:“敢情是火中莲王妙君伤发呻吟,听来她的伤势必定相当严重!”
    他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愧疚,心道:“王妙君若不是因情痴功散,以她的身手,想来今晚不至于伤得那么重才对,说来说去,她的伤竟是因我而致成的。”
    展鹏飞知道王妙君在断肠府,算得上是个顶尖高手,功力并不比程云松差。
    而程云松适才连五名二流角色的蒙面人,都应付得手忙脚乱,那么与程云松同样因心里情生,致功力散退的王妙君,此时的能耐必然也不好不到哪里去。
    偏偏火中莲王妙君功力失散原因,是由于真心爱上展鹏飞之故。
    所以展鹏飞一看到王妙君受伤,便有愧疚的感觉,大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之感。
    心中既有如此遗憾,展鹏飞一时恨不得想抢入场中,将王妙君救了出来。
    正当他三心两意之际,那曹夫人又已经第三次发出了阳关绝唱。
    这一次声音宛如怨妇悲泣,尖细高扬,一阵阵刺入人们的心坎,使人有悲不自胜之感。
    大家正陷入一阵哀悯迷离的悲境之中,曹夫人倏地将声音一转,变得激昂豪壮,使人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忍不住心中一阵阵杀人的冲动。
    那些蒙面人虽然仍以高声呐喊,来压制曹夫人的阳关绝唱,可是仍有禁受不住的人,渐渐移动向前。
    这些功力抵挡不住阳关绝唱的人,在曹夫人的声音的道引之下,忽然大喝数声,拼力往断肠府的阵中冲了过去。
    他们个个青筋暴跳,双眼突出,一面奔一面狂叫,叫得声嘶力竭。
    当那些蒙面人奔到曹夫人之前不到五步之处,却突然暴跌倒地,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其余的蒙面人则全力运功苦撑。就在这时候,曹夫人蓦地又将声音一转,变得极为轻快悦耳,仿佛小桥流水,沁人心脾。
    声音这么一变,展鹏飞心中一阵舒畅之后,浑身都软绵无力。
    他心头大震,正想加力攀住墙头,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展鹏飞一使不上力,整个身体便摔到二丈多高的墙脚。
    这一摔跌,摔得结结实实,展鹏飞根本毫无防护自己之力,只摔得他眼冒金星,全身疼痛。
    他挣扎了好半天才坐了起来,第一个感觉是心燥口渴,幸好这时那悦耳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
    展鹏飞忙趁这空档调息,渐渐的周身又恢复了力道,人也清醒过来。
    他缓缓站了起来,暗道一声“好险”,拍去衣服上的灰尘,然后又提气纵上墙头。
    此刻场中又恢复了静悄悄的场面,不同的是那些蒙面人和曹夫人等,都已盘膝坐在地上,像禅师入定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展鹏飞知道他们双方均已斗得疲惫万分,换句话说,不论哪一方要想再发动攻击的话,至少也得调息一个时辰以上的时间。
    于是,展鹏飞毫不犹豫的自墙上一跃而下,徐步走到场中,停在断肠府和蒙面人之间。
    场中敌对双方的人,虽然都将眼光投向他,但是却没有开口说话。
    展鹏飞抿嘴一笑,道:“你们这是何苦呢?”
    那些人依然没有人理睬他,于是展鹏飞又道:“今夜你们双方这一场惨烈的拼斗,都已经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他一指满地的尸体,继续道:“因此若不就此罢手停战的话,依在下之见,同归于尽的惨状,怕就要出现了!”
    蒙面人之中,有人冷哼一声。
    展鹏飞讶然望着他们,道:“敢情你们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放手?”
    展鹏飞以为那些蒙面人,一定有人会回答,但是等了很久却仍然没有一个人理他。
    他只见双手一摊,四下略一环顾,举步走向火中莲王妙君躺卧之处。
    当他才走到王妙君之前,背后传来曹夫人冷冷的声音,道:“展鹏飞!你不要碰妙君!”
    展鹏飞讶道:“她伤得那么重,在下若不赶快替她疗治的话,恐怕一条命都保不住,你为什么不要我碰她?”
    曹夫人很不耐烦的道:“老身说不要你管,你就不要管,站开!”
    她的语气又僵又硬,但展鹏飞却听得出她的内力显已不足,因此说道:“夫人不必阻止在下,最好还是好生调息,免得中气提聚不起来,废了数十年修练之功!”
    曹夫人闻言脸色一整,果然垂目不语。
    展鹏飞笑笑,弯腰托起王妙君的上身,仔细查看她的伤势。
    只见王妙君已呈半昏迷状态,紧抿已变黑的双唇,两眼无力,看来已气息悠悠。
    展鹏飞先喂她一颗治伤药丸,然后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在下要将这位姑娘带走,你们都不反对吧?”
    他指称的“你们”,当然包括场中双方的人。
    以草上飞林放为首的蒙面人,并没有表示意见。倒是断肠府的曹夫人说道:“展鹏飞!
    你如果胆敢带走妙君的话,老身誓不与你甘休!”
    她这一用力说话,胸中顿觉隐隐作痛,因此立刻住口不语,垂目调息。
    展鹏飞看在眼内,心知那曹夫人说话虽狠,但已无力阻止他带走王妙君,是以猿臂一拦,将王妙君抱入怀中,大步往外走。
    他才走了三、四步,怀中的王妙君突然俏声道:“展公子,请……请你放……放下我!”
    展鹏飞讶然止步,道:“姑娘伤势严重,若不赶忙疗治的话,拖延过久,恐有生命之险,留在这里何用?”
    王妙君露出痛苦的神色,奋力说道:“公子!我……我……不能离……离开这里!”
    她才迸出这么一句话,便昏迷在展鹏飞怀中,因此展鹏飞想问个明白,也无从问起。
    他虽然急于要将王妙君送到杨菁菁的松屋,交给杨菁菁疗治。
    但王妙君既然不愿离开,展鹏飞不能不尊重她的意见,只好将王妙君重新放了下来。
    他将王妙君放下之后,心里甚是不解,为什么王妙君何以不愿由他带走呢?
    他想了一会,不由得恍然大悟,敢情王妙君是因为曹夫人没有允许之故,而不敢接受他的救援。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展鹏飞要救王妙君的生命,就只有两个办法可行。
    其一,就是不顾一切的将王妙君送到杨菁菁那里,其二就是设法得到曹夫人的允许。
    本来第一个办法最是干脆不过,可是展鹏飞知江湖人物,最重师命。曹夫人既不允许王妙君离开,展鹏飞假使不顾一切将她带走,王妙君可能因此衔恨在心。
    是以展鹏飞考虑之后,觉得他犯不着不顾一切将王妙君带走。
    如果用第二个办法先征得曹夫人的允许,再带走王妙君的话,展鹏飞却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第一,曹夫人对他早有成见,第二断肠府不一定就欢迎外人对他们伸出援手。
    有这两层原因,展鹏飞觉得要救走王妙君之举,显有相当的困难。
    但是王妙君已经濒临死亡威胁,假若不争取时间予以治疗的话,恐难活命。
    不要说王妙君会对展鹏飞绝情,以展鹏飞侠骨仁心的性格,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那么应该如何想法救走王妙君呢?
    展鹏飞心想:干脆不顾一切的将她带走!不,不行,我不能损毁王妙君的立场。说服曹夫人呢?则又困难重重,该怎么办?
    他天性淳厚,加之一向行事磊落,因此才有那么多的考虑,换上别人,怕不是早已不顾一切的带走王妙君了。
    展鹏飞踌躇良久,最后终于被他想出一个办法来。
    这个办法是:先将那些与断肠府对峙的蒙面人撵走,使曹夫人有机会可以替手下裹伤救人,那么王妙君便有救了。
    展鹏飞想到就做,他舍下王妙君,急步走到那为首的蒙面人之前,道:“朋友!咱们打个商量行吗?”
    那蒙面人因为被曹夫人的阳关绝唱所伤,正坐在地上养息。听见展鹏飞的话,抬起无神的眼睛,费力的说道:“阁下有什么指教?”
    展鹏飞道:“你们双方均已耗费了所有元气,至少还得等到一天一夜之后才有余力重行交手拼斗,在下的话没说错吧?”
    那蒙面人不置可否,展鹏飞又道:“你们虽然可以这样僵持对峙下去,以待元气恢复。
    可是你们双方受伤的人,却急待治疗,朋友你知不知道?”
    那蒙面人道:“知道又怎么样?”
    展鹏飞道:“知道便好,除非你们双方先救自己的伤者,否则还是听在下的话,就此罢手休兵,替自己疗伤要紧,你们意下如何?”
    那蒙面人道:“展鹏飞!你答应过本人不干预今晚之事,何以要自食其言?”
    展鹏飞道:“阁下既然知道在下的名字,必然也知道在下不是个寡信轻诺的人!”
    他顿了一顿,指着那些受伤呻吟的人道:“在下只不过挺身替那些受伤的人说句话,并无意干预你们和断肠府间的事,你信也不信?”
    那蒙面人沉吟一会儿,道:“既是如此,如果本人听从阁下之意见,率众撤离,阁下能不能保证本人不会受到断肠府的追击?”
    展鹏飞想了一想道:“这点本人绝对可以保证!”
    他话才说完,那曹夫人却道:“展鹏飞!你不要在老身面前,大言不惭的自作主张,否则你将后悔莫及!”
    展鹏飞对曹夫人的印象极为恶劣,因此耸耸肩对那蒙面人道:“阁下无须被那老妇之言所惑,尽管相信在下之言,率众离去好啦!”
    那蒙面人似乎觉得展鹏飞之言甚有道理,犹豫一下之后,便缓缓的站了起来,说道:
    “本人就听阁下这一次!”
    展鹏飞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能说动那蒙面人撤离,大喜道:“尊驾好走,恕在下不送!”
    那蒙面人向展鹏飞拱拱手,果然指挥和他同来的人,将自己受伤的同伴及尸体,全部撤走。
    展鹏飞在确定那些蒙面人已全部离开了断肠府后,对曹夫人道:“在下已经请走你们的敌人,夫人可以安心替贵府受伤的人疗治了!”
    他微一抱拳,准备离去,曹夫人却道:“展鹏飞!你趁老身无力阻止你之时,擅自放走那批本教敌人,心里一定相当得意,对也不对?”
    展鹏飞道:“不错!这事虽令夫人不甚称心,但在下觉得于夫人并无损失,因此夫人无须责怪在下。”
    曹夫人冷哼一声道:“你擅自放走了那些蒙面人,等于替那些人撑腰,凭这点本府就有足够的理由,视你为敌,难道你不知道?”
    展鹏飞怔了怔,道:“在下做这事之时,根本无意偏袒你们任何一方,何况也同时解了你们断肠府之危,既不偏不私,也没有意思要你们感激,夫人要怎么想,那是夫人自己的事,恕在下失陪了!”
    他将蓝电宝刀收好,举步就要走开,那曹夫人却厉声道:“展鹏飞!你坦白告诉我,那些蒙面人是不是你的同伴?”
    展鹏飞愕然的望着她,道:“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曹夫人哼道:“既然不是你的同伙,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展鹏飞道:“在下什么时候帮了他们?”
    曹夫人道:“你明知那些人已被老身的阳关绝唱所伤,迟早将命丧在老身手中,却趁此刻老身功力未复之时,掩护他们安全逃走,岂不是很明显的在帮助他们吗?”
    这话使展鹏飞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他道:“夫人!他们被阳关绝唱所伤诚然不错,可是夫人你本身还不是因为功力消耗殆尽,内力游移不聚,等于也受伤不轻吗?”
    他顿了一顿,又道:“在这种情形之下,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数,凭什么你认为他们必难逃你的手下?”
    这些话都有事实根据,因此曹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语,只听展鹏飞又道:“在下不忍任你们双方受伤的人,因得不到适时的疗治,而白白丧失生命,才出面管了这么一次闲事,如果夫人仍然不以为然,在下也不想多作解释,告辞了!”
    他一说完话,头也不回的往外便走。
    可是当他才走了几步,背后的曹夫人却又叫住他道:“展鹏飞!你且留步等等!展鹏飞,你如果真的是为了那些受伤的人设想,何不留下来协助老身救治他们?”
    展鹏飞虽觉曹夫人这个要求有点儿意外,但他认为这种要求还算合理,因此没有拒绝。
    这时两人距离不及半尺,那曹夫人又是突施攻击,展鹏飞猝不及防,发觉之时,穴道已点中。
    曹夫人一指奏功,徐徐站了起来,对着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展鹏飞道:“姓展的小子,你完全没防到老身这一手吧?”
    展鹏飞听她这么一说,心知多言无益,遂干脆闭上眼睛,不理不睬。
    曹夫人缓缓举起她手中的龙头拐杖,对准展鹏飞的后脑道:“姓展的小子,老身今日若不将你击毙杖下,绝难消除心中之恨,你认命吧!”
    她咬牙切齿的将话说完,蓦地运起功力,一杖朝展鹏飞的头颅,全力猛击下去。
    东边升起了一轮旭日,灿烂夺目的阳光,缓缓的浸入大地,将断肠府的一片劫后景象,照得格外凄凉。
    杨菁菁带着惶恐与不安的心情,走进了自己的庄院,逐个寻找自己的门人。
    她费了很久的时间,才来到展鹏飞倒卧的地方。
    当她发现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倒卧着一片人体,不由感到一阵昏眩,心想,完了,所有的人都死啦,我该怎么办呢?
    不是吗?展鹏飞蜷伏着上身,一动也不动,身侧斜斜的躺着曹夫人,还有王妙香、程云松,以及其他人。
    现场静悄悄地,连轻微的呻吟声都没有,这情景怎能不叫杨菁菁柔肠寸断,觉得什么都完了呢?
    她噙着眼泪,开始逐一查看是不是还有未断气的活人。
    当她堪堪伸手探查曹夫人的鼻息之际,曹夫人倏地将眼睛张开,瞪着杨菁菁道:“菁菁!那……那姓展的……是不……是已……已经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使杨菁菁吓了一大跳,等到弄清楚曹夫人还未死之时,不由欢声道:“姨妈,你没关系吧?”
    曹夫人声音微弱,拼着全力道:“快……快告诉我……那姓展的……”
    杨菁菁知道她想知道展鹏飞的状况,乃迅即伸手触探展鹏飞。
    她的手才接触到展鹏飞冰凉的身体,心里猛地一沉,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曹夫人久久没听见杨菁菁的反应,催着问道:“他……他怎么啦?”
    杨菁菁只觉得天地倒旋,低声道:“他……他死啦!”
    曹夫人居然轻松的透出了口长气,自言自语的道:“死了?那姓展的死了?”
    她不理会呆若木鸡的杨菁菁,继续又道:“我拼着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居然一杖击毙了他,此刻虽则感到力脱气散,能除了老身心腹之患,也是使得的!”
    杨菁菁突然睁大了双眼,嘶声叫道:“什么?他……他是姨妈你杀死的?”
    曹夫人被杨菁菁那种哀痛的表情骇了一跳,道:“姨妈还不是为了你才杀他的!”
    杨菁菁木然的望着曹夫人,好一会儿才吃吃的笑出声来笑得泪眼盈盈仍不停止。
    曹夫人“啪”一声伸手打了她一下耳光,杨菁菁怔了一怔,停止了笑声,哭道:“他死了?展鹏飞死了?”
    她徐徐走到展鹏飞的旁边,两手轻轻的摸抚着展鹏飞惨白的脸,喃喃说道:“你为什么这样就死了呢?为什么啊!”
    曹夫人大声叫了她数次,杨菁菁仍是没有理会,她奋力将展鹏飞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走了开去。
    曹夫人见状大急,用拐杖支起身体,向前企图阻拦。
    可是因为她已力脱气尽,本就使不出力气来,是以被杨菁菁轻轻一推,一个立脚不稳,便重又栽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杨菁菁抱着展鹏飞而去。
    日落黄昏,两边一抹夕阳的余晖,斜落在杨菁菁的松屋之内,也照着她那双枯竭的泪眼。
    屋内横放的一条长椅,杨菁菁将展鹏飞安放在椅上,自己则跪倒在旁边,含着泪水痴痴的望着他。
    就这样子日落日出,素衣白裙的杨菁菁守着展鹏飞已经有两天一夜了,此刻夜晚又已来临。
    外面松风拂动,入耳悲凉,在这四周静悄悄的山区中,就只有那松风夜枭的悲鸣,陪伴着柔肠寸断的杨菁菁。
    正当天色将暗未暗之际,于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步履声,有四、五个人闯进了松屋附近。
    不知道是不是杨菁菁本就没有发觉有人闯来抑或是她根本就不以为意,只见她依然跪倒在地,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展鹏飞。
    那些不速之客,“呀”一声推开松屋的木门,当先那人探进头来,一眼便看到屋内的情景。
    他定了定神,转过头对外面的同伴道:“启禀金童!属下料得没错,那展鹏飞还在这松屋之中!”
    外面那人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入内与他一谈……”
    他话还没说完,原先那人又道:“不对!展鹏飞的情形好象有点儿不对,他……他好象是死了!”
    外面那人道:“什么?林护法你说什么?”
    他的口气显得惊骇万分,人也挤进了松屋。
    只见展鹏飞静静的躺在长椅之上,有一名素衣白裙的少女跪在前面,情形正如他的同伴所说的,展鹏飞可能已经死了。
    他怀着颤栗的心情,缓步走到展鹏飞躺卧之处,准备看个究竟。
    可是当他才走了两步,那少女却漠然道:“你们不要过来!”
    那人道:“在下是三阴教的金童徐阿平,敢问姑娘,那展鹏飞怎么样啦?”
    杨菁菁悲伤的道:“他……他早就死啦!”
    金童徐阿乎闻言脑中轰然一声,差点当场昏眩,期期说道:“展鹏飞死了?是怎么死的?”
    杨菁菁道:“你是他的什么人?为什么要关心他的生死?”
    阿平悄悄的走拢过去,一面说道:“他是在下的同门师兄,在下当然要关心他的生死!”
    杨菁菁突然回头道:“你休想过来,站住!”
    阿平讶然望着她,道:“姑娘为什么要阻止在下?”
    杨菁菁霍地站了起来,道:“我不准任何人碰到他的尸体,出去!你们统统替我滚出去!”
    阿平道:“我们并没有任何恶意,请姑娘无须惊慌!”
    杨菁菁寒着脸道:“不论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要你们碰他,滚!滚出去!”
    阿平发觉杨菁菁的神情相当激动,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因此他没有逼迫她,退到门口道:“姑娘既然不愿意我们碰他,那么在下这就出去!”
    他果然徐步走出屋外,和他同来的草上飞林放等人会合在一起。
    林放一见阿平皱眉出来,立刻迎上前去,问道:“总座探望过展鹏飞了没有?”
    阿平摇摇头道:“没有,那看守尸体的少女,可能因哀伤过度,已失去了理智,本座不忍过份逼她!”
    “总座如果不用强硬的手段,如何能够探知展鹏飞的生死呢?”
    阿平吁了一口气,道:“本座就是因此为难!”
    林放道:“可是,咱们总不能就此罢手回去呀?”
    阿平道:“当然不能就此罢手回去,尤其本座没能弄清楚师兄的生死,自然更没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林放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阿平想了一想,岔开话题道:“断肠府目前情况如何了?”
    林放心里奇怪阿平何以岔开了话题,道:“属下前夜率领门下施袭之后,因被那老妇的阳关绝唱神功所伤,即趁机匆匆离去……”
    阿平打断他的话,道:“这事本座已经知道,你们已经尽了力,本座绝不奇怪,你只要将有关断肠府目下的消息说出来便可!”
    林放道:“是!断肠府目前已成灰烟,自曹夫人以下的人,却是下落不明!”
    阿平沉吟一会儿,道:“如果你的消息正确,那么曹夫人她们,必然已经藏在某处疗伤。”
    他顿了一顿,又道:“既是如此,咱们就有时间埋伏在这松屋附近!”
    林放诧异的望着阿平,道:“总座的意思是?”
    阿平道:“我们暂时埋伏在这松屋附近,等待机会偷出展师兄的尸体!”
    林放恍然道:“莫非总座依然不愿用强的手段,令那屋内的姑娘就范?”
    阿平道:“自然是这样,否则咱们何必冒险待在这断肠府的地盘?”
    他既已如此明白表示,林放自无反对之理,当下吩咐同来的手下,分布在松屋四周暗处,将杨菁菁所住的屋子,团团监视起来。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林放便陪同阿平,找一个隐身之处,监视着那松屋。
    天色已暗,松屋四周静悄悄地,在夜色之中,那气氛显得特别悲凉。
    阿平计划在子夜时分,正当杨菁菁倦困之时,再侵入松屋中,偷出展鹏飞的尸体,是以他和林放等人,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约莫在亥时三更的时刻,一直在松屋中悲伤饮泣的杨菁菁,已不再传出哭泣的声音,阿平心想,那姑娘大概已疲倦睡着了。
    他嘴角泛起笑容,向林放打了一个暗号,两人正要潜入松屋内。
    可是当他们两人才准备行动,通往松屋的小路尽头的却出现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些人手执火把,很迅速的移行过来,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松屋之前。
    他们一共有八个人之多,领先的那人有一双奇特的眼睛,黑暗中仍然炯炯发光,看来甚是骇人。
    林放压低声音对阿平道:“这些人是七星教的人,那为首的叫金睛鬼爪袁伯文,他是七星教七瘟神的老大!”
    阿平蹙眉道:“七星教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林放道:“这个属下就不明白啦!”
    他们谈话之间,那金睛鬼爪袁伯文已经推开了松屋木门,准备走进屋内。
    当他堪堪踏上屋内门阶,突然迅速跃身后退,身手之快,无以伦比。
    阿平正奇怪袁伯文何以疾退之时,正好看到他嘴中咬着一把半尺长的飞刀,立刻恍然,敢情他在踏进门之刹那,猝然受到飞刀的偷袭。
    袁伯文将飞刀握在手中,对着松屋冷冷说道:“哪一线上的朋友胆敢偷袭在下,请到屋外说话!”
    他语声才落,屋内缓缓走出了素衣白裙的杨菁菁。
    袁伯文不料偷袭他的是一名少女,怔了一怔,道:“姑娘为什么要偷袭在下?”
    杨菁菁反问道:“你未得允许,便擅自闯入人家的屋子,我为什么不能轰你出去?”
    袁伯文道:“在下之举动虽有点儿冒昧,但在下并无恶意,姑娘实是不应用飞刀伤人!”
    杨菁菁叱道:“夤夜侵入人家的房屋,还说没有恶意,这话不太牵强吗?”
    她语锋一转,又道:“告诉你们,除非你们将我杀死,否则你们休想碰一碰展鹏飞!”
    袁伯文讶道:“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何时提到过要对付展鹏飞的话?”
    杨菁菁道:“谁不知道你们都是六大门派的人!”
    袁伯文道:“不错,在下确是七星教的门人,七星教虽属六大派之一,但这与展鹏飞又有什么关系!”
    杨菁菁道:“为什么没关系?你们这些人勾结在一起组成什么屠龙小组,不是为了要对付他的吗?”
    袁伯文含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如果在下说出与展鹏飞是友非敌的话,只不知!”娘是信也不信?”
    杨菁菁道:“相信又怎么样?不信又怎样?”
    袁伯文道:“姑娘要是信得过在下,那么就请姑娘将展鹏飞的行踪告诉在下,因为在下有事寻他!”
    杨菁菁道:“你们怎会知道展鹏飞在我这儿?”
    袁伯文闻言迅即忖道:听他的口气,无疑她确是知道展鹏飞的行踪,当下道:“因为展鹏飞是在下的朋友,常与在下保持联络,前几天在下突然失去他的消息,而他最后一次的行程是在这断肠府,是以当我们消息中断之时,就寻到这里来!”
    他的话并非扯谎,袁伯文原负有暗中支援展鹏飞的任务,可是杨菁菁却认为袁伯文正在拿话诳她,因此冷哼一声,道:“你别想诳我,哼,我岂是三岁小孩,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袁伯文听她的口气,心想她定是展鹏飞的朋友,既是展鹏飞的朋友,自然没有得罪她的理由,于是耐着性子说道:“姑娘如是不相信在下是展鹏飞之友的话,何不请他出来当面证实一下?”
    杨菁菁抬眼瞧着袁伯文,像是要从这一眼中,看明白对方有没有说谎。
    她迟疑了一会儿,道:“你们是展鹏飞的朋友?”
    袁伯文道:“是呀!要不然在下何须对姑娘解释了半天?”
    他言下之意,等于是告诉杨菁菁,他们如非展鹏飞的朋友,怕不早就冲进了松屋,采取了行动。
    这话果然打动了杨菁菁的心,因此她道:“可惜你们来迟了……”
    她忍住眶中泪水,颤抖着声音,再也说不下去。
    可是袁伯文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问道:“莫非展鹏飞已经离此他往?”
    杨菁菁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怆,泣道:“他……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袁伯文大吃一惊道:“姑娘别开玩笑!展鹏飞已经死了?”
    杨菁菁点点头,这回袁伯文看得清清楚楚,差点儿就昏倒,紧紧追问道:“那么他的尸体呢?他的尸体停放在哪里?”
    杨菁菁指着松屋,道:“就……就在屋子里边!”
    袁伯文望了一眼松屋,立刻迫不及待的纵身过去。
    不料杨菁菁却突然挡在松屋门前,翻脸道:“站住!不准你进去!”
    她的脸色在摇曳的火光之下,显得特别苍白,令人望之骇然。
    袁伯文怔了一怔,住脚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杨菁菁倏地仰天长笑,道:“我不准任何人踏进我的屋子打扰了他!”
    袁伯文心里有气,但口中仍然客气的道:“在下若不进屋一看究竟,怎能相信他已经死了呢?”
    杨菁菁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就是不准踏进屋子,听见了没有?”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最后几乎是用吼的方式说出来的。
    袁伯文急于知道展鹏飞的生死情形,心下一横,也不管杨菁菁可能是展鹏飞的密友,霍地出手推开她。
    他本以为杨菁菁在闪避他这一推之时,一定会让出门前空间,他正可一冲而进的。
    不想杨菁菁根本就没有闪避,只见她玉腕一翻,亮出一把锋利的刀刃,朝袁伯文腕部便砍。
    这一来,袁伯文若想使杨菁菁让出她所占的位置,那么他自己势必也将受伤。
    是以他迅即抽回掌,愕然望着杨菁菁。
    杨菁菁见状道:“怎么样?你没有拼命的勇气,对也不对?”
    袁伯文不语,杨菁菁又道:“既是没有拼命的勇气,那么你更休想踏进我这松屋之门!”
    这话激起了袁伯文的怒意,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大声说道:“姑娘别逼人太甚,在下若非看在展鹏飞的份上,早就不客气了……”
    杨菁菁截断他的话,道:“那么你就试试看啊?”
    袁伯文此刻再也忍不住,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杨菁菁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举止与行动,只一意的想冲进松屋内,看个究竟。
    只见袁伯文乌黑的五指,倏地朝杨菁菁面门一晃,箕张的手掌,宛如鹰钩,其势相当骇人。
    杨菁菁依然不闪不避,手中刀刃寒光一闪,一招“蛇行八步”,削向袁伯文的五指。
    袁伯文冷哼一声,呼道:“来得好!”原式不变,招法却倏改,五指居然探进对方如波浪翻滚的一片刀光之中。
    杨菁菁一来心情激动,二来功力正在消退之中。
    她的手腕才慢了一下,已被袁伯文的五指抓个正着。
    这一抓痛得杨菁菁冷汗直淌,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愕然的望着袁伯文,那表情生似不解袁伯文何以要扣住她。
    袁伯文道:“姑娘可以让在下进去了吧?”
    杨菁菁露出讶异的表情,道:“你要进松屋?”
    袁伯文道:“弄了半天姑娘还没有搞清楚啊?”
    杨菁菁道:“尊驾是展鹏飞的朋友,对也不对?”
    袁伯文道:“姑娘要在下解释几遍才能明白呢?”
    杨菁菁道:“尊驾既是展鹏飞的朋友,为什么要用那么蛮横的手段对付我呢?”
    袁伯文哼道:“这是姑娘自找的苦头!”
    他一言未罢,那杨菁菁已大声打断他的话道:“什么是我自讨苦吃?”
    袁伯文道:“不错!如非姑娘逼使在下动手,在下怎敢得罪?”
    他言词仍然相当客气,显然是因为看在展鹏飞份上之故。
    但他扣住杨菁菁的五指却仍旧没有放松。
    杨菁菁却摇摇头道:“我只记尊驾告诉过我是展鹏飞的朋友,而且也有点儿相信,我……我怎会逼使你动手呢?”
    袁伯文闻言,实在无法分辩她的话是真是假,因此扣住她的五指,依然没有松开。
    杨菁菁却道:“尊驾莫非还不相信我的话?”
    袁伯文道:“姑娘的话委实令人难言……”
    杨菁菁仰起螓首,道:“那么,如果我答应让你毫无阻挡的进到松屋,尊驾大概就会相信了吧?”
    袁伯文仍在犹疑,因为他认为杨菁菁两次攻击他,此刻绝没有理由突然对他友善起来。
    有的话,那必然是为了想骗他松开五指之故。
    这时袁伯文的背后,突然有人说道:“袁兄!那姑娘一点儿也没有诳你,兄弟可以保证!”
    ……(书中少了一句)
    但那人仍然从容不迫地徐步走向袁伯文。
    袁伯文不用回头,也估计得出那人已经走到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当下说道:“阁下是什么人?赶快报出名号,否则本人号令一出,阁下势将遭受围攻……”
    那人停步道:“区区是三阴教总护法徐阿平!”
    袁伯文“哦”了一声,道:“阁下就是新近被三阴教重用的金童?”
    阿平道:“不敢!区区正是金童!”
    袁伯文道:“那么请问阁下,刚才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平道:“区区因为那姑娘悲伤过度,理智与身心均已不平稳,所以才出面说话……”
    袁伯文道:“阁下怎会知道?”
    阿平道:“区区早在袁兄之前,会过那姑娘了。”
    袁伯文想了一会儿,道:“阁下之意,许是在指明这姑娘两次攻我之举,均在缺乏意识之情形之下发生的,对也不对?”
    阿平道:“嗯!区区之意确是如此……”
    袁伯文突然松开杨菁菁的手腕,转过身子对着阿平说道:“在下相信阁下之言,已经放开了那姑娘,只不知阁下还有什么指教的?”
    阿平道:“指教不敢……只是尊驾何以那么快便相信了区区之言?”
    袁伯文微微笑道:“难道说换了阁下处在在下刚才之立场,就不会相信阁下之言了吗?”
    阿平沉吟一会儿,道:“如有人向区区做同样的解释,区区事实上也会放开那姑娘的……”
    袁伯文反问他道:“那么阁下的理由呢?”
    阿平道:“理由嘛,主要是确实相信人在悲痛之中,是会失去理智,而做出反常的行为来,尊驾大概也有同样的想法才对吧?”
    袁伯文迅即点头,道:“不错!不过在下相信阁下不会只为了这么一个原因,就轻易相信第三者之言,而立刻放手的?”
    阿平笑道:“尊驾何不也说出迅速放开手的理由?”
    袁伯文道:“自然可以,既然阁下明知故问,在下再说说也不妨……”
    他顿了一顿,又道:“除了阁下适才所说的理由之外,在下所以毫不考虑的便松手的原因,乃是万一发觉被骗上当之时,仍有能力应付那姑娘的攻击之故!”
    阿平纵声笑道:“尊驾真是快人快语,毫不隐瞒的说出这么一段话,使区区甚是佩服!”
    袁伯文道:“这原是阁下看得出的事,在下又何必隐瞒?”
    阿平又笑道:“不敢!就凭这句话,足证阁下的眼光与判断能力,比区区高明得多!”
    两人表面甚是客气,实际上他们两谁也不承认输给谁。
    袁伯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阁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恕在下失陪了!”
    他正要走向松屋,阿平却又道:“等等!区区是不是也可以陪袁兄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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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松风骨未埋不翼而飞
    阿平这个要求,袁伯文当然不能做主,是以他心中虽不愿意阿平进松屋,也只朗推托道:“只要姑娘不反对,在下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阿平以微询的目光,投向杨菁菁。
    杨菁菁立刻道:“我并不反对多一个人进去,但是你们绝对要答应我,不准碰一下尸体!”
    阿平点点头,袁伯文急于进入松屋,自然没有意见,免得徒生枝节。
    于是杨菁菁道:“那么两位随我进来……”
    这时杨菁菁神智已相当清醒,因此举动也就稳健得多了。
    她突然改变态度,答应袁伯文和阿平进入松屋的缘故,除了神明清配之外,还有就是要借他们两人之口,宣扬出展鹏飞的死讯,好叫天下人让他安息。
    那么,也可以将展鹏飞安葬在松屋附近,长日陪伴着他。
    她这一番心意,阿平或袁伯文都没有体会出,否则一定会可怜她的一片纯情及一派天真的做法。
    他们两人一语不发的跟在杨菁菁之后,走进了松屋。
    松屋里一片漆黑,两人站在门内,等待杨菁菁以火石点亮火引子,然后用松技燃亮室内。
    当杨菁菁燃开了松枝,放眼一瞧,突然惊叫一声,整个人楞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袁伯文讶道:“姑娘莫非发现了什么异状?”
    杨菁菁指着前方道:“他……他的尸体不见了!”
    袁伯文抓着杨菁菁的肩膀,大声道:“什么?你是说展鹏飞的尸体不见了?”
    杨菁菁道:“是的!”
    袁伯文倏地用力抓紧杨菁菁,道:“哼!姑嫂别在本人面前耍花样,快说: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杨菁菁被他这一抓,痛得哼了一声。
    阿平却道:“袁兄不要逼她!咱们好好问个清楚……”
    袁伯文道:“如果人本来就不在这松屋之内,咱们怎么问也没用,说不得还得用刑逼她,否则咱们绝对弄不清楚!”
    阿平道:“不会的!人,区区亲眼看过,原来是在那边长椅之上,她的话没有证我们,袁兄还是先放手吧!”
    袁伯文怔了一怔,果然放了手,道:“阁下既是看过展鹏飞的尸体,但如果她有意将之移藏起来;咱们刚才在外面那段时间,不是绰绰有余吗?”
    阿平道:“这也不可能,因为区区见展鹏飞的尸体之后,虽然退出了松屋;却一直投有离开这附近,而且在袁兄来之前,区区也没见过有人移走展鹏飞!”‘袁伯文道:“那就怪了,除非展鹏飞根本就没死,否则尸体怎会走动?”
    阿平道:“那也不可能,因为这屋子一直在区区监视之下,如果他人没死,而又潜出屋外的话,区区也会发觉的……”
    杨菁菁心里乱成一团,着急的道:“求求你们别再瞎扯好不好,赶快四下搜搜看啊!”
    袁伯文本来还有点儿怀疑杨菁菁暗中在捣蛋,此刻一见她焦急的神情和语气,再与阿平之言相互印证,觉得杨菁菁可能也不知道展鹏飞的下落。
    当下他大步走出松屋之外,调集带来的七名手下,分批搜索松屋附近。
    大约搜了半个时辰,松屋方圆一里远近的每寸土地,几乎都被七星教的人搜过,就是没有发现展鹏飞的行踪。
    哀伯文暗自忖这件事的每一细节,想来想去总觉得那徐阿平的参与,最使人怀疑。
    于是他在搜寻没有结果之后,便走到阿平这前,道:“此地业经本教门人搜过,但毫无收获,只不知阁下有何意见!”
    阿平很快的道:“没有结果的话,那么展鹏飞的尸体,一定被人劫走了袁伯文道:“阁下对这件事好象不大介意,只不知是什么原因?”
    阿平道:“这种事即使你耿耿于怀也没用,对也不对?”
    他耸耸肩又道:“那么尊驾怎能说区区毫不介意呢?”、袁伯文正要开口,那扬菁菁已道:“你这话与你韧见我之时所说的,大都是矛盾,莫非你已经知道展鹏飞的去处了?”
    阿乎道:“区区就事论事,又有些什么矛盾的话?”
    袁伯文朝杨菁菁道:“姑娘不必有什么顾虑,只答将你心中认为矛盾之处说出来,在下自会给你公道!”
    杨菁菁道:“他初来松屋之时,曾经以他是展鹏飞同门师弟的身份,求我让他瞻仰展鹏飞的尸体,但被我拒绝……”
    袁伯文板起面孔,对阿平道:“这姑娘之言,可是真的?”
    阿平道:“一点儿不假,区区确是说过那些话……”
    袁伯文道:“那么阁下真是展鹏飞的同门师弟了?”
    阿平坦然道:“这也没错,区区与他确有同门之谊!”
    袁伯文踏前一步,道:“既是如此,阁下怎么对展鹏飞的尸体失踪一事,漠不关心呢?”
    阿平道:“姑娘就凭这件事,认为区区前后态度矛盾吗?”
    杨菁菁正要承认,袁伯文却反问道:“阁下依旧认为这设什么矛盾之处吗?”
    阿平徐徐道:“人死不能复生,难道说要区区像姑娘一样,哀痛痴迷,才能表达我们师兄弟间的情份吗?那你们就错了,区区不否认此刻心情的悲痛,但要区区表露那种死去活来的哀痛,区区却演不出来……”
    这番话至倩至理,只说得袁伯文和杨菁菁哑口无语。
    阿平遂又道:“再奉告两位一句话,有人宁愿将心中的悲痛化为力量,去为死者完成他未尽的心愿,只不知两位信也不信?”
    袁伯文和杨菁菁依然闭口不语,阿平继续道:“区区不才,但敢说就是这种人,如果你们两位承认都是展师兄的朋友的话,那么就请两位照区区适才之言去做,相信更能安慰死者在天之灵……”
    这段话从阿平口中缓缓道出,听得人回肠荡气,哀痛万分,不要说杨菁菁已保持不住,掩面饮泣,就是袁伯文也觉得凄凉之至。
    阿平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如今展师兄尸体己不见了,区区留此无用,恕区区先行一步……”
    他话一说完,便徐步走下山,留下袁伯文在松屋之前,陪伴着杨菁菁望空烯嘘不已……
    且说鼠精孙小二突然得不到展鹏飞留下给他的联络暗记,焦急的在明州附近四处乱闯。
    这一日他沿着官道西行,准备溯江而上,往巴蜀一带寻找展鹏飞。
    当他在离江还有百余里的一处小镇,却发现了一桩怪事。
    原来这些日子纷纷西行的各门派人物,竟一窝蜂般的又回到东面来。
    这些人大部分都属于六大邪派的徒众,尤其断肠府和七星教的人更是行色匆匆,就只有三阴教下之人,仍然继续朝西集结。
    这一东一西两下奔跑的六大邪派的人,鼠精孙小二一天便要碰上好几拨,使得通往西蜀的官道,不论水陆,都呈现出一片热闹气氛。
    孙小二心里好奇,四下打听的结果,虽则没有将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可是他却在所知道的一鳞半爪中,隐约的感觉出六大邪派的人物,这回又是因为展鹏飞之事,四处调集人力。
    展鹏飞又惹了什么祸事呢?孙小二当然非打听出来不可,尤其在这与展鹏飞失去联络的当口。
    于是孙小二就停在那名叫枫林镇的小镇,准备一查究竟。
    枫林镇只有一家规模甚小的客栈,孙小二别无选择,自然就落脚在那家客栈。
    他是在过午之后,就投宿进去,一个人关在屋中,独酌等候。状极优闲,心里却甚不安。
    孙小二想:若是错过今晚,再没有展鹏飞的消息,可真不知何去何从?
    照原计划溯江西行吗?可是万一展鹏飞还留在东面,两人岂不更难联络上。
    更何况此刻六大邪派派往巴蜀的人,业已纷纷调回,自己若再往西走,岂非有点失算?
    但是不要说明州一带,就以长江下流这些城镇,孙小二已花了三、四天的工夫踏遍,就是没有展鹏飞的影子,不往西行又怎能找上展鹏飞?
    这些问题深深困扰着鼠精孙小二,他一面低酌浅尝,一面绞尽脑汁,反复思索该走哪个方向。
    孙小二不觉已困在客栈房中,整整一个下午,直到人夜店家掌灯,方使孙小二下了决心,宿他一晚再说。
    他既已决定住在店中一个晚上,总不能白白耗去上半夜的时光。
    于是孙小二顺手关好房门,信步走出店外,准备四处溜达,顺便打听点消息。
    枫林镇此刻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却也不少,只是街道不长,孙小二仅花了半个时辰,就已来回走了两遍了。
    令他失望的是,过往的江湖人物虽有,可是就没有什么扎眼的角色。
    因此孙小二这一阵溜达,一点儿收获也没有。
    他兴味索然的回到客栈,心想:早早休息也好明日赶路算了。
    不料当他才走到客栈大门前,却发现店门口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朝店内指指点点的。
    孙小二心知客栈内发生了事,一个箭步踏上门阶,排开众人,直入柜台前。
    那客栈本来就不大,尤其入门的柜台前的空间更小,这时却被一具覆盖着的白布的长型箱子所占,使柜台前更难容人。
    而围在那边的人,却一共有九人之多。六名外形彪悍的壮汉,正和掌柜及两名店小二指手划脚的理论。
    那掌柜的此时正低声下气的对那六名壮汉说话。
    可是那为首的壮汉,却大声嚷道:“你们这是哪门子的客栈?连客人的随身物件都不准抬进门内,你们生意是怎么做的?”
    那掌柜的依然低声下气的哈腰道:“客官!你们在外行走,又不是不知道规矩,这……
    这棺木怎好抬进店内,这……这岂不要断了小的们的生意?”
    那壮汉声音很大,道:“胡说!大爷不是保证过这箱子不是棺木吗?你他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掌柜为难的道:“客官!但凭你这句话是不够的,至少也得将白布掀起来,让大家看个仔细,否则谁能放心?”
    那壮汉道:“大爷的东西怎能随便让人家瞧?”
    他一语才罢,登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连那掌柜的也几乎忍俊不住,笑出声音来。
    那壮汉不知道他刚才的话中有语病,还以为大家寻他开心,一气之下,一个巴掌打掉了那掌柜的两颗门牙,还怒冲冲的道:“他妈的!你笑老子作什?”
    那掌柜的哑巴吃黄莲,捂着肿起来下巴,说不出话来。
    那壮汉以为那掌柜根本不理睬他,出手抓紧掌柜的胸襟,抡起粗大的右掌,一掌就要打下去。
    这时人丛中有人高声道:“好啦!好啦!胡二爷亲自来了!”
    那壮汉听说有人出头,便舍下那掌柜,朝店门外瞧。
    店门外有一群人簇拥着一名员外打扮的中年汉子,排开看热闹的人,快步走到门前。
    只见那人衣着华丽,身矮体胖,看来颇有威严。
    他走到那壮汉之前,拱手道:“朋友!请不必与敝店人计较,有什么事在下可以做主……”
    那壮汉道:“尊驾是什么人?”
    那员外打扮的人道:“在下胡宾,是这客栈店东……”
    壮汉道:“既是如此最好,大爷问你,我们投宿你们的客栈,是不是可以将随身物件也抬入店中?”
    胡宾道:“自然可以!”
    壮汉道:“那就好……”
    他转脸对他的同伴道:“兄弟们!将箱子抬进店里去!”
    围在箱子旁边的那些壮汉,轰然一声应带,就要动手将柜前那个箱子抬起来,胡宾却道:“慢着!”
    那为首的壮汉浓眉一挑,粗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宾道:“朋友看来像是经常在外面行走的人,怎么不知道店家最忌讳的事!”
    “大爷说过这箱子装的不是死人,你们偏不信,这不是存心找碴吗?”
    胡宾道:“我们做生意的哪敢找什么碴?倒是朋友像是冲着敝店找麻烦来的样子!”
    那壮汉怒声骂道:“他妈的!就算是大爷找麻烦来的,你又怎么样?”
    胡宾冷笑一声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朋友放明白点,枫林镇虽小,可也不是没有英雄好汉……”
    那壮汉仰脸一笑道:“那敢情好,大爷就砸烂你这鸟店,看你奈何得了我不?”
    胡宾气得涨红了脸,道:“朋友可别逼人太甚!”
    那为首的壮汉道:“哼!大爷就是想看看枫林镇有什么英雄好汉!”
    他对他的同伴作了一个手势,马上有人动手拆下柜台的门窗,哗一声摔得稀烂。
    于是那六名大汉一齐动手,拆的拆,砸的砸,发狂似的将那客栈大门,打得稀烂。
    胡宾再也忍耐不住,一声招呼,立刻有镇上的闲汉一冲而上,与那些外来的壮汉大打出手。
    双方这一开打,客栈门前登时大乱。
    胡宾带来的人数不少,但片刻之后,早被那六名外来客打得挂彩的挂彩,逃散的逃散。”
    胡宾一看势头不对,赶快命人找来镇上的黑社会老大胡奇,准备寻仇雪恨。
    胡奇带着数十名徒子徒孙,一招即到,立刻加入战团。
    双方这一来势均力敌,那六名外来大汉个个身手不错,显然大有来历。
    鼠精孙小二很仔细的在一旁研究那六人的身法,但他注意了很久,却只觉得那六人身手有点儿眼熟,就是说不出是何种功夫。
    正当双方酣战不休,那客店内走出一名华服少年,及一高一矮的两名中年人。
    只见那年纪约仅十六、七岁的华服少年,朝柜前一站,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住手!”正在打得热闹的双方人手,莫不纷纷停止打斗。
    那少年等大家住了手,步向那为首的壮汉,道:“李义!谁叫你在这里闹事?”
    那壮汉忙趋前一步,肃立恭声道:“启察总座!属下带五名弟兄要抬箱子进店歇息,不科这店家却不准属下等将箱子抬进门,因此大家打了起来,实不敢闹事。”
    那少年人“哦”了一声,道:“这是为什么?”
    李义道:“店家认为咱们抬的箱子是一具棺木……”
    那少年道:“哦?本座明白了,他们认为箱子是具棺木,所以不淮你们拾进店里,对也不对?”
    李义猛点其头,那少年逆转向胡宾等人道:“敢问哪位是这里的店东?”
    胡宾一见那少年人气派十足,神态颇具威严,心知必然大有来历,因此客气的回答道:
    “兄弟便是!”
    他口中虽答应,但却不敢走过去与那少年人说话,显见胡宾心中对那少年人甚是畏惧。
    那少年看了胡宾一眼,道:“你们既然不准将箱子抬进店内,又何必找了那么多人殴辱区区的手下呢?”
    胡宾听说那六名穷神恶煞般的大汉,是那少年的手下,心中对那少年更有三分忌惮,因此小心说道:“这……这都是大爷您的人先惹出来的……”
    他一五一十的将生事的经过说了出来,那少年听完之后,轻哦一声,道:“既是如此,这店家损毁之物,区区自当赔足,还有区区这六名手下闹事之错,区区亦当重惩……”
    他瞪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身旁那六名壮汉,缓缓自怀中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金子,道:“想来这锭金子够贵店重整门面了吧?”
    那胡宾还没说话,只见那少年已将那锭金子轻轻放在那柜台台面之上,然后从容说道:
    “此处既不留客,咱们收拾上路吧!”
    他身旁那名矮个子中年人讶道:“总座的意思是要连夜赶路?”
    那少年点点头,道:“李义!快备马上路!”
    李义答应一声,带同他的同伴将那长箱子抬出门外,备马准备上路。
    那少年对胡宾及围观的人一拱手,道:“惊动各位街坊之处,多请包涵!”
    随后走出客栈,早有李义等人备好了车马,那少年一跃上了马鞍,领头策马而去。
    那些人一走,胡宾松了一口气,对胡奇道:“大哥!总算撵走了他们,哈……”
    胡奇好不神气,大声笑道:“不是老哥吹牛,像这种三流江湖人物,枫林镇还容不得他们撒野!”
    他说这话时,居然浑忘了刚才三、四十人打不过人家六个人的事。
    胡宾心情一宽,自然对胡奇的吹牛听得进去,道:“大哥!待小弟取了那金子,咱们一块喝两盅!”
    胡奇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胡宾笑呵呵的伸手要取出那锭柜上的金子。
    可是他的手才一触及,倏地杀猪般的惨叫一声,立刻缩回手,状极痛苦。
    胡奇讶道:“兄弟你怎么啦?”
    胡宾喘了一口气,道:“那金子有点儿邪门,小弟的手才碰上,就象有股弹力般的,将小弟的手指弹了一下,痛死我也!”
    胡奇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浮着难于置信的神情,走到那柜前,伸手就要碰那锭金子。
    在一旁的鼠精孙小二脱口道:“朋友且慢碰它!”
    胡奇缩回手,回头看到一名形状邋遢的小老头喊他,很不耐的道:“小老头,是你在喊我?”
    孙小二道:“是的!老儿突然想起了那些人的来历,你们知不知道?”
    胡奇不屑的道:“那些人只不过江湖上的三流角色,大爷怎会知道?”
    孙小二笑笑道:“那么你就摸那锭金子看看!”
    胡奇道:“大爷难道不敢?”
    孙小二含着笑脸,胡奇怔了一怔,心想:我不能让这出老儿看扁了。
    当下他不再犹豫。伸手摸向那柜上的金子。
    胡奇这次是张开五指,运力抓了下去,不像胡宾仅用两指拿。
    当胡奇五指才堪堪磁到那锭金子,修觉自那锭金子涌起一股劲风,使胡奇掌心发麻。
    胡奇仗着有几成功力,偏就不信那金子有多邪门,愤然运力压了下去。
    这一压,胡奇蓦觉不对,因为他的五指猛然像被人用铁器扫中,痛彻心脾,赶忙缩手。
    孙小二和在旁观着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见胡奇用一双讶异的眼光,瞪着那锭金子。
    孙小二道:”怎么样?胡老大,老儿没有骗你吧?”
    胡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孙小二道:“那是有人以三阴教的移花接木手功夫,将劲力贯入那金子之中,你要碰它,自然会受到反击!”
    胡奇讶道:“三阴教的移花接木手?那么厉害啊?”
    孙小二心知这些人根本就不明白江湖门径,也懒得与他多扯,只淡淡的道:“你们要那锭金子却也不难,过一会儿聚功自然消散,那时你们就取去花用好了,老儿失陪!”
    他拱拱手,迅速退出客栈之外,朝那些三阴教徒离去的方向直追过去。
    孙小二擅长追踪之术,他略一辨明方向,立刻寻出那些人的去路,于是一路追了下去。
    大约追了二里多路,孙小二突然发觉前面有人升火扎营,即停下脚步,思量如何潜身过去。
    孙小二心想:这些人宁愿露宿,也不肯与客栈的人冲突,显然有意隐蔽行踪,那么这时如若潜行过去,必然将碰上严密的戒备。
    但鼠精孙小二还是采取了行动,他以天下无双的潜行之术,很顺利的避过两处暗哨,来到火堆之旁。
    此刻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孙小二知道哪怕是有点儿风吹草动,都难瞒住那些围在火堆旁边说话的高手。
    因此孙小二不敢大意,他冒险潜至火堆之旁约十余步之远的地方,而且占住顺风之处,竖耳倾听那些人的谈话。
    只听那少年正说道:“本座此番负有本教兴亡重责,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因此李义那厮死有余辜……”
    孙小二闻言忖道:敢情那名在客店中生事的壮汉,已遭处死?
    这时坐在那少年右首的那名矮小中年人接口道:“总座处死了李义,我们这一路下去,人手恐要短缺了。”
    那少年道:“林护法!只要我们路上隐秘,三两天内就可与本教授手会合,那时就不必担心人手不足了!”
    孙小二消息灵通,早知道三阴教新近加盟了一大批黑道高手之事。因此一听他们两人之言,便知道那少年人居然是金童徐阿平,心下不免一惊。
    金童徐阿平既然亲率手下来到此地,看来三阴教业已大举出动了,可是他们的目的何在?
    孙小二一时也推测不出来,这时间阿平又道:“咱们再休息一会儿,就得启程了……”
    坐在他右首的那人是草上飞林放,另一位则是白无常申不返。
    林放道:“总座打算待会儿就走?”
    阿平道:“嗯!本座原想休息一夜,不想被那李义败露了行踪,再不赶点儿路,消息被七星教探悉,那袁伯文一定会很快赶来……”
    他停歇一会儿,又道:“另外,展鹏飞的尸体,也得早点儿送到教主那里,让教主仔细检查一番……”
    鼠精孙小二全身像被雷击般的,僵木了一阵子,心里叫道:“展老弟死了?真的还是假的?”
    他几乎想冲到阿平之前问个明白。只听草上飞林放说道:“总座是不是仍然觉得展鹏飞之死,大有疑问?”
    阿乎道:“嗯!生死之谜,看来只有教主可以解开了!”
    他吁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仰望满天星辰,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长夜虽说漫漫,但总有天明的时刻,对也不对?”
    这句话说得林放和申不返两人面面相觑,只不知是什么意思。
    阿平倏地冷冷一晒,道:“咱们走吧!否则七星教的人恐怕就要出现了!”
    申不返站了起来,道:“总座已然认为袁伯文会看穿咱们偷走尸体之事?”
    阿平道:“袁伯文不是傻瓜,他只要从那杨菁菁口中,得知不只本座一人前往松屋的消息,必然就会联想到尸体是我们偷走的……”
    孙小二虽不知事情的始末,但他相信展鹏飞的尸体,必定是在三阴教所携带的那具长箱之内,因此即刻四下搜寻。
    此刻阿平等人已撤回暗哨,准备启程。
    孙小二随后掩至,一看他们八人六骑,有两个人则驾御一辆双轮马车。
    这一打量,孙小二心中旋即了然,如果那箱子还在的话,一定是放在那马车之内。
    他暗暗打定主意,要趁三阴教的人起程之后,潜进车内一探究竟。
    因此孙小二靠那马车很近,而护车的三阴教徒众,忙着上鞍套马,也就没有人发现。
    眼看三阴教的马队差不多已经准备就绪,阿平略略分派了护车的人手,正要下令赶路。
    黑暗中突然冒出了一大群人,挡住了阿平等人的去路。
    阿平只瞧一下对方的气派,便知来的是什么人。他很镇静的说道:“来的可是七星教的袁兄?”
    那边果然走出了袁伯文道:“你们三阴教耍这一手可真厉害呀!”
    阿平等袁伯文走到跟前,才道:“区区早知道袁兄一定会赶来的!”
    袁伯文顿了顿,道:“这么说,阁下一定有解决的办法了?”
    阿平道:“袁兄指的是不是关于展师兄的尸体?”
    袁伯文哼道:“难道说在下会为了其他事找上你。”
    阿平沉吟一会儿,道:“如果区区将展师兄的尸体交给你们,袁兄准备怎么处置?”
    袁伯文道:“那是本教之事,阁下大可不必过问!”
    阿平道:“袁兄敢是忘了目前尸体可是在区区手中呀?”
    袁伯文阴沉沉的道:“在下有备而来,料想阁下定知道不交出尸体来的后果吧?”
    阿平笑道:“袁兄先不必动气,区区只想知道贵教何以对一具尸体,抱有那么大兴趣,袁兄是不是能透露一二?”
    袁伯文自然不会说出展鹏飞目前与他们七星教的关系,所以保持缄默。
    那徐阿平却道:“袁兄既然不愿说出原因,那么就恕区区不能将尸体交给你了。”
    此言一出,无异表示双方已毫无谈判的余地。
    袁伯文闻言将心一横,伸手一挥,那些与他来的七星教门人,马上抽出兵器备战。
    躲在暗处的孙小二,这时已潜至马车轮后,一个翻身,已进入了车内。
    车上极为狭厌,那具长箱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孙小二一触及,但觉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久久才想起自己潜入车内的目的。
    他轻轻拭去泪珠,望一眼端坐在车前的车把式,然后找到箱子的上端,悄然运集内力,预备打开那具长箱子。
    这时七星教和三阴教双方,已经动上了手,双方都没有人注意马车内的情形,给予孙小二很大的方便。
    孙小二费了很大的劲,才将箱子启开,因为他不敢弄出声音之故。
    他用手探一探箱底,果然发现有一具尸体,但却没有闻到腐尸的臭味。
    孙小二心想:设使展鹏飞真已死掉多时,为什么没有烂掉?
    他心里好不诧异,正想将尸体搬出箱外。
    不料那车把式突然扬鞭挥马,那马车一阵巅动,迅速往前冲了过去。
    若非孙小二眼明手快,紧紧拉住篷上的木架,他人恐怕就被摔到车外去。
    马车一向前冲,速度甚快,孙小二伏在车中,本想抱住展鹏飞尸体往后滚了出去。
    可是当他抬眼一瞧,车后却紧紧追来了十余骑,也分不出哪一骑是三阴教或七星教的人。
    情况已相当明显,三阴教正想借机往前逃跑,而七星教的人,则依然紧追不舍。
    孙小二此刻根本就不关心双方这一跑一追,究竟如何。他只关心将用何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狂奔的马车里,将展鹏飞的尸体劫走。
    那马车去势如飞,渐渐的将车后那些人马抛在后头很远。
    尤其那赶车的车把式技术娴熟,将马车控制得恰到好处,加之自车后追来的两派人骑,一面奔跑,一面相互拦阻,自然就远落在马车之后了。
    孙小二很快的衡量了眼前情势。
    他知道若是抱着展鹏飞纵身下车的话,难得不被护车的人发现。
    有这个难题,孙小二自然不敢贸然纵身下车,于是他心念电转,要想出一项可行的办法来。
    马车仍在官道中狂驰,一路巅簸得相当厉害,大有倾覆的可能。
    孙小二见状,登时计上心头,心想:我何不使马车倾覆,然后趁机逃走?
    他一念及此,想想再也没其他办法比这一项更为妥切,当下决定依计行事。
    孙小二想做就做,他先抱起展鹏飞,然后欺进那车把式的背后。
    因为车行甚速,车声更大,那车把式又一意赶车,根本就没提防孙小二已欺近了他身后。
    孙小二摆好姿势,等马车开始进人一处弯道之时,右手拦腰抱住展鹏飞,伸出左手,在那车把式腰际只轻轻一按。
    那车把式但觉控缰的双手发麻,再也不听指挥。人虽好端端坐在车座上,却眼睁睁任那奔驰的马车,笔直的撞进前面的林子。
    孙小二算好距离,就在马车撞毁之刹那,一个挺身,及时抢出车外。
    他顾不得看那马车撞毁的情形,抱着展鹏飞的尸体,以最快的速度,避入林内,几个纵落,已被他逃得无影无踪。
    奔行大约有一个时辰之久,孙小二折西转入山区,走走停停,不一会儿便进入群山万峦之中。
    他进入山区本无特别的用意,只是觉得山里边容易避人追踪,因此本能的朝山路而行。
    不想他这一爬上山顶之后,才暗暗叫起苦来。
    第一,山路本已难行,他抱着展鹏飞,更是举步维艰,累得他气喘如牛。
    第二,人沿山路而行,要是有人自山底下张望,目标极易暴露。
    第三,孙小二发觉他选择的这条山路,左边处处是悬岩峭壁,右首则全是断崖深谷,如果有人发现追来的话,除了往上逃之外,根本无路可走。
    孙小二虽则发觉他这一进人山区,犯了很大的错误,但他却不敢下山另觅蹊径,原因是怕在走出山区之前,遭人拦住。
    他处在这进退维谷的场面,当然只有硬着头皮往上爬了。
    费了九牛二虎的工夫,孙小二总算爬到了山顶。
    他相度那山顶的地势,只见悬岩林立,古松盘虬,岚烟缥绕在那方圆百数丈的山顶上,更使得那山顶显得隐秘之至。
    孙小二心中不觉一喜,心想:我这一误打误撞,居然让我寻到了这最佳的藏身之所。
    他抱着展鹏飞在那山顶略一寻找,就找到了一个既可避风躲雨,又不容易被人发觉的山洞。
    孙小二侦查了山洞之后,才将展鹏飞抱进洞内,觅了一处干净角落,将人安放妥当,然后仔细再查看山洞一番。
    只见那山洞人口有一人高,初仅够一人通行,但深人洞内约十余步,则越来越宽大,最宽之处居然可容十数人坐卧之用。洞底处还有三处壁缝,宽可容人出人。
    孙小二分别张望了那三处壁缝,发现三处都是乌黑潮湿,因此打消进去探望之意。
    但他对于此刻藏身之处,仍觉不太放心,因为洞外既不隐秘,如果有人发现闯入,一眼就可将洞内景物瞧得一清二楚。
    孙小二这时已顾不了那么多,他想:只要挨过一天,然后觅路下山,或许可以躲得过三阴教的追踪。
    主意打定之后,孙小二心里头就平静多了,他望着展鹏飞惨白的脸色,实不相信他已不在人间。
    孙小二长声一叹,拿出了随身于粮,一面吃着,一面暗忖道:展老弟看来绝无夭折之相,怎会年纪轻轻的就此闭目永瞑呢?
    他委实不相信展鹏飞会死得这么年轻,不觉伸手探向展鹏飞的胸部。
    展鹏飞的心跳早已停止,这是孙小二早就知道的,但他还是抱着异样的心情,不自觉的将手按在展鹏飞的心窝上,看看有没有跳动的迹象。
    孙小二左手停了很久,但展鹏飞的心房却是一点儿生机也没有,根本动都不动。
    孙小二真不甘心就此承认展鹏飞已死的事实,他噙着一把老泪,凝神端详着展鹏飞的俊美脸靥。
    那一张原是英气飒然的脸,此刻已惨白得骇人,紧抿的嘴角,却依然透出一股傲气,好象在耻笑孙小二将生离死别之事,看得如此不开。
    孙小二心中一阵凄然,自言自语道:“展老弟呀!你真忍心合下老哥哥就这样走了?你真要老哥哥再过一辈子孤寂生活吗?’”
    他这样子自怨艾了一番,想想也没什么意思,遂定下心来,思忖等过了明天之后应该怎么办?
    孙小二越想越是心灰意冷,这位天遁门的唯一传人,自从碰上展鹏飞之后,孤僻的本性早被展鹏飞的一腔热血所融化了,不料当他打算要与展鹏飞合作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之时,展鹏飞先一步而逝,怎不令他伤心欲绝呢?
    他一个人坐在展鹏飞尸体之旁,想了很久,此刻他已证明展鹏飞已死,那么他哪有雄心再到江湖与人逐鹿?
    “放弃这个念头吧!”孙小二想:“我既无能力完成展老弟的遗志,倒不如在这洞旁结庐安居,终此一生。”
    孙小二感慨良久,继续想着:是的!我这无用的老独夫,晚年能陪伴展老弟之灵,也算不辜负平生唯一知己的知遇之谊了。
    他心中一有了这样的决定,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于是他将悲情抛开,匆匆吃完于粮,倒头便睡,准备养足了精神之后。再到洞外彻底侦查山顶的环境,以定去留。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的时间,甜梦中的孙小二突然觉得炙热难当,醒来时全身都被汗水湿透。
    他霍地坐了起来,张眼一瞧,不禁大为诧异。
    原来这时洞中弥漫着一层紫雾,这层紫雾含有浓烈的硫磺味,而且炙人皮肤,使人有窒息与闷热之感。
    饶是孙小二见多识广,一时也弄不清楚这些紫雾是从什么地方吹来,又是些什么名堂。
    孙小二并没有花脑筋去急忖这些问题,他七手八脚的将展鹏飞抱了起来,慌张地要冲出洞外。
    他这种举动只是出于直觉,因为不论如何,冲出洞外,总应该比置身那些来路不明的紫雾中要妥当得多了。
    可是当他才走了两三步,却突然听见洞外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听来像是有十几个人正走了过来。
    这一来.孙小二就不敢再贸然走出洞外,只好停在洞内,忍受那阵阵炙热的紫雾逼体,一面暗中警戒,以防备外面的人闯了进来。
    这时洞外的人似乎全聚集在洞口,孙小二知道那洞口很不隐秘,那些人既然都停在洞外,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他所藏身的山洞。
    孙小二此刻大为紧张,因为洞内已无处可躲,万一那些人闯了进来,那么孙小二的行踪,立刻就会被发现,决无幸免之理。
    孙小二纵使不知道洞外那些人的来历,但他却极不愿有人发现他躲在洞内,这是由于深恐被六大邪派的人夺走展回飞的尸体之故。
    因此当他察觉那些人停在洞外不走,立刻严密的戒备起来,将展鹏飞的尸体放好,然后掩身欺进洞口,小心监视外面那些人的行动。
    孙小二堪堪占好警戒的位置,突然听见洞外有人大声说道:“袁兄,你以为孙小二会笨到进入这山顶绝地躲起来吗!”
    说话的人原来是阿平,孙小二一听便认出他的声音来,同时他也知道阿平口中的“袁兄”,一定是三阴教的金睛鬼爪袁伯文。
    这两人刚刚还为了争夺展鹏飞的尸体,大打出手,此刻居然联合起来找孙小二。
    孙小二认为他们为了一致的目标,联合起来追寻他并不为奇,奇的是他们怎会知道展鹏飞是被他劫走的。
    他心里正在打鼓,那袁伯文又道:“金童,如果你的猜测不错的话,那么孙小二确是很有可能躲到这山顶来的。”
    阿平道:“不会错的!孙小二跟踪了我的车队大半夜,我早已提防他搞鬼,若非袁兄半路拦截我,展师兄的尸体就不会被劫走的!”
    孙小二闻言一惊,敢情阿平早已注意到他的跟踪。
    这事真是大出孙小二意料之外,因为他的追踪之术,可说是独步武林,堪称江湖一绝,那金童阿平居然早就提防到他的跟踪,他的警觉性之高,实是令人叹服。
    这时袁伯文又说道:“鼠精孙小二追踪之术无人能望其项背,金童你是如何查到他的跟踪的?”
    此事孙小二也极想知道,因此他一听袁伯文问起,立刻竖耳倾听。
    耳中传来阿平的声音,道:“这事说来也是突然被我发觉的,我一路为了躲避你的追踪,当然经常保持最高的警戒,在这种情形下,孙小二的鬼祟行踪,岂能逃出我的法眼?”
    他说话的语调,听来甚是得意,显然徐阿平认为能使袁伯文知道他连孙小二的行踪都可发觉之事,实是相当有体面的。
    只听袁伯文冷冷道:“纵然你能察觉鼠精孙小二的行踪,但那只是凑巧碰上的,说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阿平笑道:“袁兄此刻心头不大服气是不是?”
    袁伯文道:“服不服气是另外一回事,倒是我们在还未证实劫走展鹏飞的人是不是孙小二之前,你便透出那种得意样,实叫兄弟不太信服!”
    阿平道:“原来袁兄为了这件事不服气,是的,在未证实人是不是孙小二劫走之前,要袁兄相信我的判断,确难使袁允信服,但我敢打赌此事决计是孙小二干的,只是不知袁兄信是不信?”
    袁伯文道:“我仍然是那么一句话,等找到了孙小二后再谈不迟!”
    阿平朗朗一笑,道:“好好,咱们一齐先将人找到再谈!”
    他们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说出阿平能判断孙小二劫走展鹏飞的原因,使在一旁窃听的孙小二大失所望。
    孙小二真想出言询问阿平,问问看他怎能察觉到他的追踪,因为一向以追踪之术独步天下而自用的孙小二,实在很难忍受被阿平发觉的事。
    但是孙小二并没有冲动得真的出言询问,他将心念集中在如何逃过阿平和袁伯文的搜查这件事上。
    他念头电转,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比出手硬拼更好的方法来。
    果真孙小二被逼得不能不动手硬拼,那么除了出其不意的突袭之外,以孙小二的身手,要想打赢袁伯文和阿平等人实非易事。
    此刻在洞外的袁伯文已经走到洞口,离孙小二藏身之处,仅隔着一道岩壁。
    孙小二衡量情势,深知如果袁伯文一走进山洞,那么他绝对逃不出他的眼底。
    因此孙小二运力聚集右掌,准备在袁伯文探身进洞的刹那,淬然下手将他收拾下来再说。
    就在袁伯文挡在洞口时,突然传来阿平的声音道:“袁兄,那山洞里边,是不是有什么可疑处?”
    袁伯文已准备进洞,闻言回头道:“咱们已查过这附近的所有山洞,就只这个还没搜过,总不应该放过它不搜一下吧?”
    阿平道:“袁兄说得是,兄弟陪你一道进去搜一搜!”
    袁伯文冷冷道:“莫非你不放心我一个人进去?”
    阿平道:“袁兄不必多心,我并无此意!”
    袁伯文迅速接口道:“你不怕我在洞内发现了展鹏飞后,将事情隐瞒下来,不让你知道?”
    阿平道:“假使袁兄这样做的话,兄弟不会不知道的!”
    袁伯文又讶道:“你是说你不用进人洞查看,也会知道我是否发现了展鹏飞吗?”
    阿平道:“不错!因为展师兄如果在洞内,那么孙小二必然也在,你这一进去如果安然无事,我不用查也知道洞内无人,对也不对?”
    袁伯文道:“嗯!你只需在洞外注意一下我进洞后的动静,就可知道展兄的尸体是否在洞内,这话确是有理!”
    他停了一会儿,又道:“那么兄弟这就进去了?”
    孙小二闻言,立刻全神戒备起来,但阿平却又道:“不!还是兄弟陪你进去!”
    袁伯文道:“你这不是存心跟兄弟呕气吗?”
    阿平笑道:“袁兄不用生气,我既已表明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自然不会存心再和你呕气了……”
    他停了一下,又道:“我陪袁兄进洞查看全是好意,袁兄应该想到才对。”
    袁伯文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名堂……”
    阿平道:“袁兄何不仔细想想,那山洞昏暗狭厌,万一有人潜在那里,你能逃得过他突施的暗袭?”
    袁伯文沉吟不语,在洞内的孙小二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表示,但他只须用点儿脑筋也想得到袁伯文必会同意阿平之言,而答应由他掩护进洞。
    孙小二心知他们两人如果不相偕进人的话,他的突袭还有启效的可能,若是他们一齐进来,那么他就只有束手认输的份了。
    他本能的移动步伐,重新退人岩洞之内,心中却想不出对策来。
    不一会儿,孙小二已退至展鹏飞之旁,做了一个最后决定,准备出其不意的冲出洞外。
    孙小二虽知这办法逃脱的可能不大,但他认为与其守在洞内待毙,不如冲它一冲,说不定还能逃走。
    因此他下定了决心之后,便低身抱起展鹏飞。
    当他双手才接触到展鹏飞,突觉展鹏飞全身湿湿,好象流了不少汗珠似的。
    孙小二起先还以为是那酷热的紫雾太重所致,可是当他将人抱牢,却发现展鹏飞脸上汗珠滚滚往下淌。
    这一发现令孙小二目瞪口呆,忖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死人居然还会流汗?”
    孙小二绝不相信死人还会流汗这种事,因此他一怔之后,心头不禁一阵狂喜,暗自在心里呼叫道:展老弟没有死啊!
    他迅速将人放在地上,把住展鹏飞的脉门,很仔细的查验。
    他还未清楚展鹏飞是不是已经血脉畅通,那洞口外已传来袁伯文的声音道:“咱们应该带火把进来,走起来就省事得多了……”
    只听又传来阿平的声音,道:“这洞内说不定躲着什么毒蛇猛兽,我们若是亮着火把,岂不要将它们引了出来吗?所以我们还是暗里摸索较安全!”
    刚说到这里,突然“噫”了一声,道:“袁兄!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硫磺的味道?”
    袁伯文停了一会儿,才道:“是呀!确是有股硫磺味道!”
    孙小二听了他们的对白,知道他们两人果然相偕进了洞,他也顾不得查验展鹏飞的生死,即刻抱起展鹏飞,待机而动。
    这时袁伯文他们的脚步声已在内洞之处,不须十步的距离,便可将孙小二藏身的内洞,看得一清二楚。
    孙小二蓄势待发,他准备在袁伯文他们出现在内洞之刹那,一举冲出洞外。
    就在这紧要关头,阿平突然道:“袁兄,我觉得这硫磺味浓得惊人……”
    他突然惊呼一声,又道:“袁兄不好了!此洞有危险,咱们还是快退出去!快!”
    那袁伯文却道:“慢!有硫磺的地方,毒蛇猛兽都存在不住身,这山洞哪有什么危险?”
    阿平急促地道:“袁兄!这硫磺味道越来越浓,而且紫雾灼人,显然此地正是火山之口,咱们再不走,等那火口喷出火焰,怕就走不成了!”
    袁伯文道:“你说得对,咱们快退!”
    他“退”字才出口,那岩壁及石地,就在此时发出隆隆之声,接着轻微的颤抖起来。
    孙小二也知道这地震是怎么一回事,他慌忙冲出洞口。
    可是他人还未冲出去,却一眼瞥见袁伯文和阿平,竟然还待在洞外,并未撤下山去,摇得他煞住去势,闪在洞门内。
    孙小二暗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既已知道这山顶有火口,怎还不退下山去呢?
    不用他出口询问,那袁伯文已说出了他心中的疑问,道:“徐兄!你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这回又不走了呢、”
    阿平道:“咱们在这里很安全,多待一会儿又何妨?”
    袁伯文讶道:“那火山看来就要爆发,一旦爆发起来,这山头可能夷为平地,咱们站在此地,怎有安全可言?”
    阿平道:“那山洞如真有火山之口的话,也不会一下子说爆发便爆发,咱们等到势头不对时再走也不晚,何况孙小二要真的躲在洞内,我们这一走岂不被他溜了吗?”
    袁伯文道:“既是这样,咱们再待一会儿也好!”
    洞内的孙小二闻言恨得咬牙切齿,不想碰上这两个难缠的人,使得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此刻那山顶又开始震动,这次震得相当厉害,几乎使孙小二站不住脚。
    所幸震动持续不久,山顶又恢复原状。
    孙小二朝外一瞧,只见阿平和袁伯文两人,竟是好整以暇的还待在洞外。
    他心中又惊又急,尤其洞内的紫雾也越来越浓,几乎使孙小二呛出声音来,他实在有点儿忍受不下去。
    可是在洞外的袁伯文和阿平两人,根本就没有撤退下山的意思,他们居然在洞外聊天,状极悠闲。
    孙小二不愿放弃最紧要的一刻,他强忍着酷热的紫雾,屏息等待逃走的机会。
    时刻在缓慢中消逝,洞外的袁伯文和阿平仍然没有离开的样子,可是孙小二已有不支的感觉,他神智虽未因酷热而丧失,但人被紫雾所逼,却不自觉的往洞口处移了过去。
    洞外凉风习习,孙小二迫不及待的长吁了一口气,神智一清,心胸恢复舒坦。但抬眼却发现袁伯文和阿平两人,含着笑容盯着他。
    孙小二这时才知道自己被那洞外凉风所诱,已经走出了洞口,这回想躲已是来不及。
    他干脆将展鹏飞轻轻放在一块岩石之上,道:“你们不是苦苦追查展老弟的尸体而来吗?喏!人在这里,你们带走好了!”
    袁伯文抢着开口道:“展兄的尸体我们七星教非得之不可,三阴教的金童和展兄有同门之谊,他急于找回尸体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你鼠精孙小二为什么非跟我们争夺不可,兄弟就有点儿弄不清楚了!”
    孙小二道:“这事我不想多作解释,不过你们千万记住,此刻我虽然无力保护住展老弟的尸体,但我不会就此罢休,说明白点儿,我还会设法自你们手中夺回来的!”
    他话一说完,举步欲走,那阿平却道:“孙老前辈请等一等,晚辈师兄的尸体还是由老前辈守护着好,请老前辈将他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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