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红妆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虎穴逢魑魅仙子授计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展鹏飞却省得她的意思,心念一转,决定叫阿平留下来在一起。
    要知那白衣少女的意思,乃是暗示说如果展鹏飞师弟的武功不济,而又不知道此处的秘密,不妨教他离开。
    换言之,他若晓得了秘密,目前便不许离开了。
    展鹏飞当时直觉地感到这些邪教人物,疑心特重。
    阿平纵是不知道这些秘密,可是人家肯不肯相信呢?如其不信,则阿平自然没有安全可言。
    再说,他也不能抛下阿平,独自随同这些邪教人物去办别的事呀!
    他大步出去,掠过庙宇,来到阿平隐匿之所,四望一眼,道:“阿平出来吧!”
    黑影中钻出一个人,正是俊美的阿平。
    他显然很惊恐,问道:“大哥,你为何叫我出来?”
    辰鹏飞道:“人家已经发现你的踪迹!”
    阿平哦了一声,道:“真的么?”
    展鹏飞道:“我干吗骗你!”
    他迟疑了一下,走近展鹏飞,低声道:“大哥,你没有意外吧?”
    辰鹏飞道:“意外?”
    阿平道:“我意思说,有没有人监视你的行动?”
    展鹏飞道:“你真聪明,不过这不要紧……”
    他略略提高声音,以便监视查听之人听见,又道:“师父派咱们来见的瞽天罗范泛老前辈,已经被人暗算身亡啦!”
    阿平自然知道师父没有叫他们来找什么范泛老前辈,会意地道:“哦,范老前辈死了?
    谁杀死他的?我们要不要为他报仇?”
    展鹏飞道:“目前只知道是一谷二府三教的人,但三阴教除外。因为三阴教是范泛老前辈的朋友。咱们师父便是由范泛老代三阴教邀约的!”
    阿平道:“可是……”
    展鹏飞接着道:“师父遗命咱们前来,听范老前辈吩咐,无疑是要替三阴教跑跑腿,你怎么说?”
    阿平道:“大哥你到哪里去,我跟到哪儿!”
    展鹏飞道:“好!咱们去见那位教主。但我先告诉你三阴教主是个少女,长得很漂亮,你可别失礼。”
    阿平哼了一声,却连展鹏飞也不知他为何这样哼法。
    他们走到庙前,勾魂客涂森从黑暗中冒出来,和阿平见过,便道:“两位随我来,瞻仰范泛老的遗体。”
    阿平忙道:“不,我不爱看死人。”
    涂森嘿嘿一笑,道:“连死人也不敢看,岂敢杀人?”
    阿平道:“这是两码事,我就是不爱看。”
    他说得直如小孩子耍赖一般,连勾魂客涂森也拿他没法,只好道:“好,好,你在外面等,我和令师兄进屋便是。”
    他们绕到庙后,顺着一条小径去,进入山坳,只见一座石砌屋子,露出灯光。
    阿平果真站在门外,不肯进去。
    展鹏飞入得屋内,但见迎面墙上供着灵位,一口没有盖起的棺木,摆在当中。
    明亮的灯光,照出屋内还有六七个人。
    展鹏飞走到棺前,俯首一瞧。
    棺内有一个老人僵卧不动,面色黑紫,胸前还有一个碗口大的洞。
    他一看而知这个老人,是被人以阴毒功夫伤了内腑,故此面色紫黑。
    又被人以重手法抓穿胸口,留下可伯的伤痕。
    由于老人发眉皆白,因而他的紫黑面色更为触目惊心。
    展鹏飞跪下来,行了礼。
    才转眼向屋中其他之人望去,心想:如果涂森说的都是鬼话,那范泛老还坐在一角的话,这笑话可闹大啦,同时这乱子也不小。
    幸而这六七个人之中,竞没有一个超过五十岁的,展鹏飞略略放心。
    勾魂客涂森提高声音,以便人人皆可听见,道:“展兄弟,待我介绍几位朋友与你见面……”
    他指着在左边角落并排坐着的三个人道:“这三位是梅山三杰,头一位是易一善,第二位是易二功,第三位是易三嗔……”
    展鹏飞抱拳为礼,连称久仰。
    心中也着实吃了一惊,忖道:“这梅山三妖易家兄弟,凶声昭著,想不到也被三阴教网罗了。”
    梅山三妖易家兄弟都起座欠欠身,却没说什么话,各自落座。
    勾魂客涂森指着另一个绿衣人,道:“这一位是草上飞林放兄!”
    展鹏飞欠欠身,道:“久仰林前辈大名啦……”
    说话之时,目光落在他脚下,却没有发现曾经践踏过夜露野草痕迹。
    要知道草上飞林放,列名邪派高手之林,以轻功驰名一时。
    因此,如果是此人查出了阿平,而又不曾被阿平发现,可就不算希奇之事了。
    不过在表面上观察,似乎他没有出过屋门一步。
    涂森又介绍第五个人,是个虬髯矮汉,站在墙边,身长不过五尺。
    只听他介绍道:“这一位是矮魔神苏南苏先生!”
    展鹏飞对这个外号名字都很陌生,可是一听勾魂客涂森这等人物,也称他为“先生”而不称兄道弟,便知此人不比等闲。
    他特别注意地打量这个矮魔神,除了发现他双手特别巨大之外,别无可异之处。
    第六个是个中年妇人,姿色还有几分,可见年轻之时,一定相当漂亮。
    她的打扮就像是江湖卖艺的绳妓一般,连那对飘呀飘的眼睛神情,亦十分像是那种女子。
    涂森称她为边五姑,外号是夺命金莲。
    展鹏飞偷觑她裙裤下的一对金莲,果然看出她脚上的尖头鞋,似是有点儿特别。
    第七个坐在靠近棺边,面色枯稿,一身素白长衫,可真像个吊祭的客人。
    勾魂客涂森介绍道:“这一位是白无常申不返兄,他时常在江湖走动,声名最盛,谅展兄一定听过!”
    展鹏飞又吃一惊,忖道:“原来是他,大名鼎鼎的邪派杀星白无常申不返,我今天总算大开眼界啦!”
    他道过仰慕之言,涂森又告诉大家说,展鹏飞尚有一个师弟展阿平在门外。
    由于展鹏飞没有向涂森说出阿平姓罗,所以涂森还以为阿平是他亲弟弟,也就当他姓展了。
    夺命金莲边五姑冷笑一声,首先发话,道:“涂兄,这小伙子竞拦得住你勾魂三剑么?”
    涂森顿首道:“不错,边五姑这一问,不知有何原故?”
    边五姑锐利地盯了展鹏飞一眼,道:“没有什么!”
    白无常申不返接口道:“只不知外面的展阿平兄弟,有没有照例接下贵派护法的三招?”
    勾魂客涂森道:“他倒没有!”
    白无常申不返明森地笑一声,道:“如果涂兄无暇,兄弟倒是愿意代劳一下!”
    涂森身为地主,感到不好回答。正迟疑间,展鹏飞已应声道:“申前辈若是代涂护法出手,在下也替舍弟接这三招……”
    他刚才虽是谦恭地向各人行礼,可是目下的态度,却十分强硬,一听而知谁也无法劝阻得住。
    申不返冷哼一声,道:“好,本人甚愿瞧瞧你展兄是哪一位高人调教出来的人物……”
    屋子内像梅山三妖易家兄弟、草上飞林放、矮魔神苏南等人,原本对年轻轻的展鹏飞,并不怎么放在眼中,虽说他过得勾魂客涂森试招的勾魂三剑,甚是不易。
    但试招到底是试招,不比以命相拼,所以认为展鹏飞武功纵是不错,却还不至于使他们注意。
    可是目下展鹏飞自称要代阿平接下凶名极盛的白无常申不返的三招,立刻引起众人的惊异注视。
    这白无常申不返不但手底下恶毒凶狠,功力精深,而且因为情势与试招不同,最愚蠢的人也知道白无常申不返这回出手,势必用尽平生的功力,在这三招内尽行发挥。
    换言之,展鹏飞如果抵得住白无常申不返的三招,那么他的武功造诣,至少比申不返差不到哪里去了。
    不过像矮魔神苏南这些人,惊异的不是展鹏飞的武功,因为他武功如何,尚未可知。
    使大家十分注意的原来是展鹏飞的气魄,他的声音态度,已显示出他勇气胆力胜过常人甚多,这种气魄,正是跻身于一流高手的必要条件。
    草上飞林放冷冷道:“展兄弟的豪语惊人,但是,你年纪轻轻,乍入江湖,白无常申不返是何等人物,岂能让你过得三招之数?”
    梅山大妖易一善接口道:“对啊,申兄的无常摄魄板,武林中罕有三合之将。展兄弟,你还是将这话收回的好!”
    展鹏飞说道:“话出如风,怎能收回呢!”
    易一善嘿嘿而笑道:“你行个礼,赔个罪,说不定申兄念你年轻识浅,便不和你计较!”
    展鹏飞道:“若是这样,申前辈他肯不肯不管舍弟之事呢?”
    草上飞林放道:“那是另一回事,岂可混为一谈?”
    白无常申不返阴声一笑,道:“林兄之言甚是,令弟这方面是另一回事!”
    展鹏飞断然道:“那么在下就请申前辈指教三招!”
    矮魔神苏南突然道:“好气魄,此子将来的成就,一定高过在座的很多人!”
    好几个人听了这话,面色微变。
    夺命金莲边五姑哼了一声,道:“这展兄弟不知有哪一点使各位感到不顺眼,竞打算伤他性命?”
    她说这话时,目光一直在草上飞林放、梅山三妖面上逡巡,最后才落在矮魔神苏南的面上。
    因此显而易见她的话乃是对着这些人而发的。
    构山大妖易一善道:“边五姑,你这话怎说?”
    边五姑尖声道:“大家心中有数,何须说得那么明白?”
    她的目光仍然注视着矮魔神苏南。
    矮魔神苏南道:“边五姑,我老头子的脸上又没有刻着字画,你这般盯着我,敢是另有什么文章?”
    边五姑淡谈道:“你矮魔神乃是有开宗立派资格的人物,这展兄弟经你老人家一评,身价百倍……”
    勾魂客涂森打圆场地哈哈一笑,道:“对,对,展兄弟得到苏先生评价,真是身价百倍,据兄弟所知,苏先生平生罕得这样推许一个人的……展兄弟!你今日已算是扬名立万啦……”
    夺命金莲边五姑哼了一声,道:“扬名立万?不错,他已经受到不少人注意。不过呢,性命也危在旦夕了!”
    展鹏飞自然会得此意,心下大为凛惕,忖道:“原来这些妖邪人物,十分忌才,怪不得他们好像都想杀死我似的!”
    白无常申不返哈哈一笑,道:“边五姑别多心,兄弟只不过代涂兄效劳,试他三招而已!”
    矮魔神苏南冷冷接口道:“边五姑,苏某的话向来用不着别人代为解释。还有一点,请你记住,那就是我苏某人一旦翻脸,谁都不认识……”
    边五姑淡淡道:“南老这话我记住啦!”
    她笑一下,又道:“我还记得今天不是第一次听到南老这番话……”
    众人一听,才知道这夺命金莲边五姑,与矮魔神苏南另有渊源,所以她才会对这个有“开宗立派”资格的凶人这样说话。
    白无常申不返一瞧边五姑和苏南之间,已惹不起什么事情,当下站了起身,道:“展兄弟,房中太狭窄了,咱们到外面去!”
    他动作僵硬,加上张枯稿如死人的面庞,使人感到他鬼气森森,被称为“白无常”果然没起错。
    展鹏飞天生就是这种性子的人,想假装怕事也假装不上来,他大步走出屋外,一面道:
    “如此甚好!”
    阿平见他出来,马上拉住他的手,轻轻道:“大哥,我看他们凶的很呢!”
    展鹏飞道:“当然啦,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当世成名的高手……”
    阿平道:“我们在这儿泡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展鹏飞压低声音,道:“你听着,咱们如果撒手一走,三阴教一定怀疑咱们是别家派的奸细!”
    阿平吃一惊,道:“那么我们非混下去不可啦!”
    展鹏飞答话简洁,应道:“是的。”
    白无常申不返也出来了,矮魔神苏南则是最后出来的。他一见阿平,便目不转睛的打量他。
    虽是在黑夜中,但苏南的目光,却生像是闪电一殷,使两三丈外的阿平也能感觉得到。
    涂森一鼓掌,立时出现了四名白衣女子,她们听了勾魂客涂森的盼咐之后,迅即点燃了四支火炬,分立四角,把当中一块两丈方圆之地,照得通亮。
    白无常申不返一身缟衣素服,站在火光之下,鬼气森然,手中拿了一块两尺余长的板子,两面都有朱笔写着的字,一面是“索魂”二字,一面是“摄魄”二字。
    这便是他平生惯用,天下知名的无常摄魂板了。
    展鹏飞大步走入场中,健腕一翻,“锵”一声掣出了宝刀。
    场中登时精芒四射,寒气迫人,配上他那壮健身材,凝重的气度,自然而然另有一种慑人的威风。
    白无常申不返道:“好刀!”
    展鹏飞道:“好教申前辈得知,此刀果然甚是锋快!”
    白无常申不返冷笑道:“宝刀虽快,终究要看使刀之人能不能施展它的威力……”
    展鹏飞心中暗恼,忖道:“我只是明人不做暗事,把事实说出。哼,他居然还不领情……”
    忽听夺命金莲边五姑道:“展兄弟,那申兄的无常摄魂板,也不是凡物,你宝刀虽利,相信仍然伤不了他手中之板。”
    她显然已对展鹏飞很维护,幸而边五姑外型虽然很风骚冶荡,事实上她从不勾三搭四,在男女方面,名誉甚佳,是以大家还不至于有什么误会。
    要知道这些邪派人物为人行事,往往脱出常轨,不可理喻,所以边五姑忽然会帮起素未谋面的小伙子,众魔头并不觉得希奇。
    展鹏飞出道时日终是太浅,所以在这种场合中,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之感。
    白无常申不返见他提刀在手,却没有全力戒备之状,心中狂怒,但表面上却不流露出来,只冷笑一声,道:“展兄弟,本人的三招,可久可暂,你怎么说?”
    展鹏飞心下茫然,问道:“怎样一个可久可暂法?”
    申不返道:“如要斗得久些,只要其中有一招是拼斗内力修为,就说不定要拼上多久才完事!”
    展鹏飞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申不返心中又是一阵狂怒,这是因为展鹏飞对“拼斗内力”之言,竟然好像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似的。
    这对他一个成名多年的魔头来说,实是一大侮辱。
    他杀机膺胸,口中却淡淡道:“若是要速战速决,那就攻守三招,各自罢手!”
    展鹏飞不知道他说话之意,究竟是要他选择呢?抑是仅仅把情况告诉他,所以没有接口。
    这么一来,甚至连偏袒他的夺命金莲边五姑,也感到这个小伙子太狂了。
    梅山三妖之一的易三嗔厉声道:“申兄,你这三招若是下不得手,何不让给兄弟我试一试?”
    草上飞林放也道:“申兄,何须多言,动手吧!”
    白无常申不返道:“展兄弟……”
    展鹏飞应道:“什么事?”
    申不返道:“看招!”
    他的声音和手中无常摄魂板一齐发出,当真称得上动作如电。
    展鹏飞万万猜不到以白无常申不返这等人物,居然也使出近似偷袭的手法,但觉阴风扑面时,那块白底红字的板子,已砸到面门了。
    他脑中全无成算,一来是不知申不返的手法路数是个什么样子的。
    二来根本也没有预先设想如何出手应付。是以敌人的板子攻到,他只能随机应变。
    但见他身形暴退,手中宝刀挑起,竞是打算封架敌人板子之意。
    可是他退得快,申不返攻得之快,哪有容他封架的机会。
    展鹏飞做梦也想不到这个邪派著名高手白无常申不返,如此厉害,连那幽州杀手昆任重似乎还比不上他。
    在这个念头乍起的同时,他手中宝刀本能地使出一招“浪里藏身”,封架敌人的无常摄魂扳。
    他这一招使出来,旁观的一众邪人魔头无不冷嗤暗笑,连那三阴教护法勾魂客涂森,也禁不住摆头叹息,心想:这个年轻人终是稚嫩,刀法亦不是当世绝艺,所以有这等败笔。
    换言之,人人都认为申不返的招数变化高明无比,而展鹏飞却以这等平凡手法化解焉能不败?正在此时,但见展鹏飞招式未变,可是身子却横移了半尺不到。
    仅仅这么一点点变化,局面登时改观,那白无常申不返的板子不但扫个空,而且还被展鹏飞反手一刀,刀尖划破了他的衣袖,只差一点儿没把肩膀给卸下来。
    交战中的两道人影倏然分开,涂森冷冷道:“如果申兄不反对的话,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白无常申不返惊魂未定,点了点头,那对恶毒怕人的目光,很不服地盯了展鹏飞一眼。
    夺命金莲边五姑嘻嘻一笑,道:“展兄弟你那一招暗含大腾挪身法的刀法,叫做什么招数呢?”
    展鹏飞眼睛一转,把众人惊疑神情全部看在眼中,灵机一动,道:“边五姑既是下问,在下当得奉告,这一招乃是敝派秘传的救命绝招,称为‘钟进士开道’,说实在话,这等招式,在诸位前辈面前,只不过是萤火微光而已,还望各位前辈指点……”
    有两三个忍不住微微而笑,因为传说中“钟进士”就是钟魁,专门啖鬼,而申不返外号白无常,正是鬼物之一,如此一招“钟进士开道”,岂不是正好是针对着他而发的?
    白无常申不返还未会意,所以没有什么表情。
    身穿绿衣的草上飞林放道:“涂兄,既然这位展兄弟替他小弟过了试招之关,何不叫他小弟进来,大家认识了,将来不至于发生什么误会?”
    勾魂客涂森顿首道:“林兄此言甚是。”
    他转头向门外,叫道:“展阿平兄弟,请进来吧!”
    “来了,”阿平稚微的声音体来,人也接着现身,走入屋内。
    众人见他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长得挺秀美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有点儿畏羞不安。
    当下无不释然,认为展鹏飞代他小弟出手之举,十分合理。
    勾魂客涂森给他一一介绍过众人之后,见大家已没有什么话说,心知展鹏飞那一招神奇奥妙刀法,已使这些名重一代的魔头暗暗折服,允许他成为这个集团的一份,于是向众人说道:“诸位请宽坐片刻,兄弟还得带了展家兄弟,谒见敝教教主……”
    他特别向矮魔神苏南和草上飞林放二人点点头,又道:“早先敝教主也只接见了展鹏飞兄弟一个人,亦未分派任务……”
    苏南咳一声,徐缓道:“既是如此,涂兄快请,以免贻误……”
    涂森向大家拱拱手,便带着展鹏飞和阿平出屋,走到白衣少女那边的屋子。
    阿平捏住展鹏飞的手,身子也挨着他。
    涂森入屋禀报,展鹏飞感到阿平的小手,微冷而有汗,当下低声道:“别怕!”
    “我……我骇死啦……”
    他居然承认害怕,这倒是展鹏飞没想到的。
    “我刚才在门外偷看,一颗心已提到喉咙边,假如你不幸失手败亡的话,我……
    我……”
    “你怎么样?”
    “我,我也不要活了!”
    “哦?你这样说法我很感激你,不过在另一方面,我却不能不责怪你了,如果我有三长两短,你绝对不可气馁,咱们五行派振兴的重任,你必须负起来,才对得住仙逝了的师父……”
    “但是……我没有这种能力呀……”
    展鹏飞没有再说,因为他估计他们的低声谈论,可能会被对方听去。
    事实果然被他料中了,屋子内的白衣少女和勾魂客涂森,都凝神运功查听。
    “晤,他们不说话啦!”
    “是的……”
    “涂护法,依你看法,这两个年轻小伙子,会不会有问题?”
    “启察教主,这展氏兄弟,都是初入江湖之辈,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只不知他师门发生了什么事故而已?”
    那是小事情,”白衣少女道:“只要他们不是敌方派来卧底之人,就没有关系了!”
    涂森沉吟一下,才道:“这展鹏飞气势凶悍剽厉,极是罕见,刀法也十分出众,本教收留这等人才也可以派派用场!”
    “涂护法,你错了,展鹏飞的气势胆力,虽然是不易多得的,可是说到他的刀法,嘿……嘿……”
    “哦?教主言中似是含有深意,不知是何原故?”
    “我告诉你,他逃过申不远的无常摄魄扳,是我暗中施展神功,移动了他的身子,才使他宝刀招数,化腐朽为神奇……”
    “原来如此。”涂森恍然大梧,面上更添几分敬佩的神色。
    要知暗中运功助人不难,难就难在现场中高手无数,却无一人发现,可见得这位三阴教教主的神通,已到了什么地步了。
    “老实说,这两个小伙子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唯一可资利用的,就是他们这副生面孔……”
    “啊,是的,是的,教主的神机妙算,实是天下无人可及!”
    “把他们叫进来吧!”
    “是。”涂森应了一声,突然又道:“敢问教主,这展氏兄弟年事尚轻,本教在天下三大教中,人数最少,是以势力也显得弱了。若不是教主早就布下瞽天罗范泛老这一着棋,则这一回三教之争,本教便没有这许多人手可供差遣了……”
    “涂护法,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慎重考虑。不过,这展氏兄弟的气质,不是我辈中人……”
    她那张美丽如画而又生得十分天真无邪面上,微微现出一点儿皱纹,口气和神情,登时变得十分老谋深算,难以测度。
    “这一对兄弟,还是先别寄以厚望,涂护法,你另外留意合适人选,本教不妨招收一些门人便是……”
    涂森躬身应了,他随待这位教主不过两年,但从以往的几件事情获得的经验,深知她年纪虽轻,却有许多地方有着不可思议的智慧和力量,实是当代武林中的奇才。
    使得他这个不可一世的魔头,也万分服贴。
    他退出门外,向展鹏飞和阿平道:“教主召见两位兄弟!”
    “好,”展鹏飞提起脚,便要跨去。
    涂森作个拦阻的手势,轻轻道:“你们两位,若是有什么疑难或要求,不妨向教主坦诚禀告,一定大有得益……”
    展鹏飞没有在意,因为在他心中的印象,三阴教教主不过是个天真无邪,活泼美丽的少女而已,真有什么心事的话,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处?
    阿平却感到涂森话中有话,一面体味,一面随着展鹏飞跨入屋内。
    他一眼看见那白衣少女,外表上怎样看也不是高明人物。
    白衣少女面泛可爱的笑容,做个手势,马上有两个侍女搬了两个锦垫过来。
    “请坐!请坐!”
    “谢谢教主赐坐!”
    展鹏飞果然不客气地坐下去,也不怎么敬畏,两只大眼睛好奇地望来望去。
    白衣少女嘻嘻地笑着,等侍女奉过香若,才道:“展鹏飞,本教蒙你们贤昆仲参加相助,实在感到光荣……”
    展鹏飞欠身道:“教主好说了,在下兄弟无德无能,哪敢当得教主的夸奖?”
    白衣少女道:“好教你们两位得知,敝教之人向来隐秘修练,不问世事,所以声势远不及那凶残著名的七星教和狡诈狠毒的大伪教,甚至教中人手,也远比他们少,所以这次有事,敝教不得不求助于外人……”
    她停歇一下,美丽的眼睛中,闪出使人同情的可怜神色,令人感到她真是个被人欺凌宰割的弱者一般。
    展鹏飞胸中热血沸腾,应声道:“教主有什么差遣的话,在下万死不辞……”
    他说出了这句话,猛觉背上一痛,原来是阿平用指甲狠狠捏了他一下。
    展鹏飞晓得他乃是不赞成之意,但目下也只好忍着痛,危坐不动,亦不能与他商议解释。
    白衣少女甜甜地笑了,摆摆手,道:“涂护法,你带展阿平出去四下瞧瞧,我另有要紧的话,和展鹏飞商量!”
    涂森向阿平做个请行的手势,阿平虽然不愿走开,却又不能不跟着去了。
    屋内剩下白衣少女和展鹏飞两人,她那甜蜜的笑靥,天真的眼波,还有淡淡的香气,使展鹏飞泛起了舍不得走开的感觉。
    当然他也深知一事,那就是这个白衣少女,虽然美貌动人,又很楚楚可怜的样子。
    但无论如何,她总是一大邪教之主,身份尊贵。
    自己不过是一个流落江湖的无名小卒。
    所以他决计不让自己有什么越轧的念头,也不作任何妄想。
    只是天下间古往今来,异性相吸乃是不移的定律。
    展鹏飞无论是如何的自量,不敢有任何妄想。
    可是他对这白衣少女的关心,仍免不了多了一点儿。
    白衣少女甜甜一笑,道:“我叫无邪仙女,你听过没有?”
    展鹏飞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道:“没有……没有……”
    白衣少女格格笑道:“用不着不好意思,我的名字你听过那才怪呢!因为我们做事一向都很秘密的……”
    她看他一眼,又道:“展鹏飞,你人江湖不久,很少人认识你,所以我想借重你这一点……”
    展鹏飞道:“教主有什么盼咐,尽管示知。”
    无邪仙女道:“我想托你打探消息,你这副生面孔,加上年纪又轻,样子又不像别人那么古里古怪或是凶神恶煞似的,所以一定可以瞒过敌人的耳目……”
    “教主打算派在下探什么消息呢?”
    “自然是探听七星教和大伪教的行动了!”
    “这又有何不可,只不知教主是命在下自己去摸索呢?抑是已有了范围?”
    无邪仙女缓缓答道:“有范围供你打探,但不瞒你说,这个任务,相当危险呢!”
    “这个任务,相当危险呢……”甜美的声音,还在展鹏飞耳边缭绕。
    那无邪仙女的纯真可爱的面容上,似乎还闪现着关切担心的神色……
    但最值得展鹏飞安慰的是,这位身居天下三大邪教之一的三阴教教主无邪仙女亲口应答替他照顾阿平,还传他一点武功。
    以无邪仙女的身份,拿手的武功,一定是当世绝学之一无疑。
    阿平只要练得成功,终生必定受用不尽。
    已经定了一夜和一日,现在已是日落西山,看看就快天黑了,但他走过这个东头镇时,仍不投宿,一径行去。
    天已黑尽,大道上十分黑暗,展鹏飞转入一条岔道,倾着灯光行去,不久,来到一道庄院前,引起一片犬吠之声。
    庄院大门外高挑着灯笼,照出“安良庄”三个字。
    展鹏飞还未拍门,侧门“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高大的汉子,看他服饰,似是庄里有相当地位的管事。
    “哦?尊驾是访友的,抑是路过敝庄?”
    “在下展鹏飞,因贪图赶路,以致错过了宿处,不得不打扰贵庄!大哥你贵姓大名呀?”
    那大汉面色微沉,道:“嗅,原来如此,我姓华名松……”
    他提到自己名字之时,目光特别锐利,显然想观察对方有什么反应没有。
    “展兄弟,你最好还是到别处投宿吧……”
    展鹏飞拱拱手,道:“既然贵庄有所不便,在下就不打扰啦……”
    “等一等展兄弟,你可知道最近的投宿处所吗?”
    “不要紧,在下虽然初到贵境,但拼着摸黑上路,纵是找不到宿处。亦不妨事!”
    华松摇摇头,大有不赞成他摸黑上路之意。
    他看来看去,这个年轻人不但风度俊逸,衣衫适体,瞧来似是出身于名门贵家。
    但最使他动心的,还是对方强健的体魄,以及斯文的谈吐。
    “展兄弟,你最少得走十几里路,才有人家。这一路行去,有没有歹人强徒还是其次,只怕还有山林窜来的猛兽,甚是可虑……”
    “承蒙华大哥见告,我不向前赶就是了,待我回返那东头镇去……”
    “不必啦,这样吧,敝庄虽然有点儿事情,但房屋甚多,展兄弟你只住一夜,算不了一回事,请!”
    展鹏飞道过谢,也就随他跨入内。
    心中念头连转,忖道:“好家伙,起先劝我到别处投宿,后来又说什么强人猛兽唬我,还让我留宿,这里面必有文章,我可得小心提防着点儿。
    其实他来此投宿,原是得到无邪仙女所授机宜,并非凑巧碰上。
    是以他根本上就必须留心,哪须等到对方有这等可疑情形才予戒备。
    他被安置在庄内右后方的一排屋子,那个房间还真不错,不但枕衾精致,其他陈设亦甚是高雅,案头有几部书。
    展鹏飞进来后随手翻了一下,竟是一部象山全集,一部七曜新旧术数和一部禅宗的菩提道次第随破宗庄严论。
    这些典籍展鹏飞自知无法看得懂,是以得知原先住在此房之人,必是甚有学问之士。
    那三部书被华松拿走,可见本不是准备给他看的。
    一个小斯来服侍他洗过头脚,开上饭来,四菜一汤,甚是美味可口。
    华松等到他快吃完时才来陪伴,此时展鹏飞已知道华松是本庄的总管之一,是以决定设法探问一下,以他身为总管地位,为何在前面守着大门?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询问,定须旁敲侧击才行。
    “展兄弟的饭量真不错呀……”
    “不瞒华总管说,在下还不算饿,否则还要多吃些。”
    小厮进来收拾碗筷,展鹏飞又道:“在下自小练过拳脚,至今不辍,是以身体强壮。老实说,若是摸黑赶路时,碰上三五个瞎了眼的强徒想打闷棍的话,哈……准教他们大大吃亏……”
    华松微微一笑道:“展兄弟竟然熟谙技击之道,真是难得,早知如此,我就不要替你担心了……”
    “华总管,我看贵庄灯火处处,一片兴旺气象,可是听你的口气,好像贵庄有什么事情似的……”
    他说得很诚恳,样子又坦白,一望而知是个初入江湖之人,是以有太多的热情,却不懂得老江湖那种遇事就躲开的那一套。
    “展兄弟,不瞒你说,本庄最近有些事故发生,说出来也许会把你骇着。”
    “不会,”展鹏飞胸膛一挺,露出少年好事的神情:“在下并非胆小如鼠,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华总管尽管说,也许我还能帮个什么忙……”
    华松沉吟一下,才道:“这样吧,详情恕我不多说了,总而言之,本庄有一批仇敌,俱是武林罕得听闻的厉害人物,近日之内必会进犯本庄……”
    “哈……在下不怕打架,华总管,有事情发生,你通知一声就行啦。”
    “不,打架的事有别人负责,但是,如果敌方人多,兼且把本庄人手都算清楚了的话,那时候展兄弟你这一把额外的人手,就派上大用场了……”
    “行,我不是说过吗,有事通知一声就是了……”
    “展兄弟,到那时候你只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呀?”
    “请你保护一个人!”
    “哦?此事容易,只不知道人在哪里?”
    “等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面,不过有一件事务请展兄弟你不要见怪。”
    “华总管请说!”
    “这个可能请你保护之人,是个女子,她向来娇纵任性,说话没老没少,若有得罪之处,展兄弟别见怪才好。当然啦,如果你能迁就她一点儿,那就更好啦……”
    展鹏飞不大了解这一句“迁就”包含着什么意思,他也没有多加注意,只连连点头。
    悠扬靡曼的乐声,由四名少女的管弦乐器上发出,加上纱罩的灯烛,泻溢一片柔和的光线……
    展鹏飞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面对着一个艳妆华服的少妇。
    他虽然是很少经历与女人有关的场面,对女人更是全无认识可言,但他仍然感觉得出这个姓华名媚娘的艳丽少妇,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放纵冶荡的意味。
    “展鹏飞,我这几个婢女吹奏得如何?”
    “晤,好极了!”
    “要是你喜欢,我把她们都送给你……”
    “啊,不,不,你自己留着吧,这叫做君子不夺人之所好……”
    “哈……”她发出放纵的笑声:“别怕!展鹏飞,你若是要了这四婢,势必连我华媚娘也一齐要去才行,哈……你有这种胆量吗?”
    展鹏飞一听,打心底感到不服气起来,道:“为什么没有胆量?你既漂亮,又不凶恶……”
    “你可知道男人最怕的是什么东西?”她见展鹏飞茫然摇头,便又说下去,“绿头巾。
    你明白吗,男子最怕的就是这一件。”
    “哦,我明白了,但你会让你的男人受到这种耻辱吗?”
    “傻瓜,有些事情不必真的做出来,就足以威胁得他寝食不安了……”
    展鹏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不感到这些话对他有什么威胁。
    他实在太年轻了一点儿,故此世上之事,他虽然明白其理,却无法深切体会个中滋味。
    一些年轻人做事有冲动,也敢尝试,不大顾虑失败的后果。
    这都是因为他们只有理论上的认识,而没有感情上的负担之故。
    突然间一名侍婢进来报告说,有人侵入安良庄,已发生了战斗。
    华媚娘对这消息一点儿都不加注意,反倒是展鹏飞劝她暂时不要奏乐,以免把敌人招惹来。
    “我何必担心这些事情?本庄有三名总管率领着几十个高手。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人手……”
    “但至少你不必要替他们多添麻烦,对不对?假如你躲起来,华总管他们少了一件心事,岂不是等于增加了不少力量?”
    “对,这话有理!”她欣然跳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他们搏斗……”
    “不行,不行,咱们躲还来不及,怎可去瞧?”
    “唉,我们不是公开露面观战,怕什么?你跟着我来,包你看得过瘾满意……”
    “不,除非姑娘先告诉我,你是一个怎样观战法?”
    “我们在墙中看出去,只要不出声,谁都不知道我们在墙壁里面……”
    这话听来很对,但展鹏飞却晓得大有问题:因为如果来的是普通武师,那就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是邪教高手,虽则是隐伏在墙壁之内,人家仍然能够察觉。
    可是他又知道,如果自己再指出这一点,必定会被华媚娘误会,以为他胆小伯事,故意找理由推搪。
    于是他跟着这个冶荡的少妇,迅疾出屋。
    两人走过不少回廊庭院,由一个隐秘的入口,进入墙内的便道。
    又弯弯曲曲地走了一段,来到一个两丈许方圆的秘室之中。
    这间秘室内点有灯火,还有床椅等物。
    “他们老是劝我有事之时躲在这里,”华媚娘指指床铺,又道:“所以把这里布置了一番,可是我才不愿在这里呢!那多气闷啊!”
    “其实这个小房间还不错呀!”
    “哼,如果没有人陪我,我决不踏进来一步!”
    展鹏飞当下大悟,忖道:“原来那华松竟是利用我来陪她到此处来,华松用心可谓良苦了,只不知这华媚娘是本庄的什么人?”
    华媚娘又道:“在这秘室四周都有通道,让我瞧瞧哪一边好看些,你且等我一下……”
    她说罢便从一道窄门出去,一会儿工夫便回来了,道:“快走,那边有好戏看……”
    展鹏飞故意不动,问道:“有什么好戏呀?”
    “那边的大厅内,有两个敌人,被本庄另一个总管华柏率人堵住,逃走不得,看来只有战死这一条路……”
    展鹏飞听了,怦然心动,暗念道安良庄既是大伪教五处重地之一,可想而知庄中的总管,必定是大伪教的高手无疑。
    且不管来犯之人是什么来历,单是瞧瞧华柏的表演,也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那华媚娘在前,他跟在后面,走入黑漆一片的夹壁复道中。
    黑暗中华媚娘一只软绵滑腻的玉手,捏住他的手掌,拉他行去。
    走了二十余步,华媚娘忽然停住。
    这时墙上透入一丝光线,两人眼睛凑在墙缝上,向外面望去。
    只见那座大厅甚是宽敞、灯火通明,有如白昼一般。
    厅内侧有两个大汉,一个满面虬髯,手提大刀,另一个拿着一支铁槊,面貌奇丑。
    这两个都有一股凶悍慑人的神情,只要迎面一看,再没有看不出他们是好勇狠斗,悍不畏死之徒的。
    靠厅门那边,共有四人,为首是个清瘦的中年人,态度斯文,手提长剑,心想必是三总管之一的华柏无疑。
    其他三人,衣饰俱不相同,若是在大路上走,谁也看不出他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大厅内寂然无声,双方形成对峙之势。
    过了一阵,华柏哈哈一笑,道:“七星教的朋友驾临敝庄,这还是第一次呢。两位不必多心查听,此厅内外再没有别的人,只有我华柏等四人在此!”
    虬髯大汉仰天厉笑一声,扬起大刀,喝道:“华柏,看刀!”
    喝声中挺刀攻杀,寒光电掣,身手果然十分不凡。
    安良庄总管华柏左手抄起衫角,右手长剑一挥,轻描淡写抵住敌人穷凶极恶的一刀。
    “哈……尊驾急急出手,连姓名也不留下,万一……”
    “见你妈的大头鬼,看刀……”
    “锵”地大响,两人硬拼了一招,各不相让。
    七星教的另一个奇丑大汉,铁槊舞得呼呼作响,向安良庄另外三人攻去,此槊法虽是勇猛之极,但态度却流露出躁急轻进,好像恨不得一槊一个,把敌方三人尽数打倒。
    但那三人却无一庸手,三把长剑此攻彼守,开头的十余招双方扯平,这十余招一过,奇丑大汉的锐气略挫,那三人立时反击,一时剑光弥漫,劈风之声“哧哧”直响,把奇丑大汉杀得连连后退。
    不过展鹏飞却把注意力集中在华柏与那虬髯大汉的搏斗上。
    但见这两人动作如电,招招干净利落。
    那虬髯大汉每一刀都挟着无限凶毒杀机。
    华柏则没有一剑不是诡谲变幻,每每剑招发出一半,突然改攻别处,使人有防不胜防之感。
    这华柏乃是大伪教派中高手之一,果然剑剑虚伪,以诈为主,表面上更是从容斯文,掩饰起满肚子的恶毒心思。
    展鹏飞看了一阵,已大有所悟。
    把注意力收回来时,突然吃一惊,原来那冶荡的华媚娘不但整个人偎贴在他怀中,并且自己还老实不客气地抱住她的躯体。
    他们竞已热烈到这等地步,展鹏飞这时才发觉,焉得不大吃一惊。
    他抱着温香暖玉的躯体,脑海中却泛起了无邪仙女的面庞,一时忘情,双肩一用力,把华媚娘抱得紧紧的。
    华媚娘突然用力挣扎,展鹏飞猛可醒悟这个女人不是无邪仙女,同时又想到她必是不高兴,不禁惭愧得满面通红,连忙放手。
    在黑暗中,那华媚娘拉了他的手,向来路奔去。
    眨眼问来到那秘室中,华媚娘柳腰一扭,整个人已偶贴他怀中,娇声低语道:“抱我到床上去……”
    展鹏飞面上惭愧的红潮未退,忽然一惊,俊面又通红了。
    他如受催眠般把她抱起,走到床边,将她放下。
    可是华媚娘楼紧他的脖子,使他不但走不开,连身子也挺不直……
    辰鹏飞本能地转头瞧看这间小室的入口。
    “别怕,没有人敢进来!晤……你上来呀……”
    “不……不……”展鹏飞连忙运力聚集腰部,不让自己扑向床上。
    “华姑娘……”
    “瞧,我们不是讲好互叫名字的吗?你又忘啦,真是该打……”
    “媚娘,不行……咱们不行……”
    “哈……你怕什么呢?”
    “我……我怕……”展鹏飞根本不知道该怕什么才好,所以无法回答。
    “别伯,傻瓜呀,只要我喜欢你,愿意献身给你,谁也管不着……”
    可怜展鹏飞这一辈子既未经过这等风流阵仗,更未听过如此赤裸大胆的话,是由女性口中道出,只骇得他浑身发抖。
    不过,在另一方面,他又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受到了这等挑逗,不免心猿意马起来……
    华媚娘玉臂用力一拉,展鹏飞纹风不动,并没有如她所预期的顺势倒在她身上。
    “哼,傻瓜,多少人想碰我都想不到,你呀……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他们打完了没有?”
    展鹏飞的话虽答非所问,但华媚娘却恍然地嘻嘻一笑,在他面颊上轻轻打了一下。
    “原来你怕他们打完,可能会进来撞见我们,对不对?”
    展鹏飞连忙顺口气往上凑合,点头道:“是呀……”
    “你放心,华柏把敌人杀死之后,决不会到这儿来的……”
    “但是,媚娘……你想想看,如果华柏总管这一方落败完全阵亡,岂不糟糕?”
    “不会的,华柏的武功,得自我父亲真传。他们三个总管都一样,人人有万夫莫当之勇!”
    “哦?令尊是谁呀?”
    “东君子华人豪这个名字你听过没有?”
    展鹏飞茫然摇摇头,道:“我……我没听过!”
    “呸,你真是孤陋寡闻,连大伪教五君子的大名都没有听过……”
    “我初涉江湖,见闻实在有限得很。老实说我一直自以为武功练得很不错,大概天下难逢敌手了,谁知刚才一看华柏他们出手,才知道俗语说‘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这话真不假……”
    “哈!你自以为天下无敌?哈……”
    “别笑,我从前真的这样想法……”
    “好,好,我不笑你……”
    “媚娘,我们再去瞧瞧他们拼斗好不好?”
    “你真的那么爱看?”
    “当然是真的啦!”
    “晤,也好,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华柏他们武功虽强,但七星教也不是好惹的,可别反而把华柏他们宰了,我们这边还没有人知道……”
    她放开了展鹏飞,因此他伸直身子之时,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大气。
    “媚娘,你的武功一定更在华拍他们之上啦……”
    “为什么呢?”
    “因为你父亲是东君子华人豪呀!难道他的绝艺不传授给你么?”
    “不是他不传授,而是我懒得学,也没有这许多闲工夫去学!”
    “那多可惜,况且待会儿要是华柏他们落败,你也没法子帮忙啦!”
    “你别小瞧了我,”华媚娘傲然一笑,道:“我有我的本事!”
    “什么本事呀!瞧你的样子,打死我也不肯相信你有什么功夫在身!”
    “告诉你也无防,我有一种无形无声的暗器,想杀哪一个的话,这个人就别想活着!”
    展鹏飞对她这话真不知道相信好还是不信的好,当随着她走入夹壁复道中,一直走到原先窥战之处,才停步查看。
    从墙壁暗孔中望出去,只见厅中六个人,分做两堆厮杀,搏斗正烈。
    他们来得真适时,因为这时恰好那使铁槊的奇丑大汉,突然大展凶威,一槊扫中三个敌人之一。
    这名安良庄的人惨叫一声,身子横飞两丈远,余势未衰,砰地一声撞在墙上始落地。
    那奇丑大汉杀死一敌,声威更盛,那柄数十斤重的铁槊更加舞得急猛狂骤,把剩下的两名敌手,打得东歪西倒,连连后退。
    华柏的长剑本来诡诈变幻,堪堪敌住了虬髯大汉的长刀,但手下一人被杀之后,登时大受影响,剑法立时没有刚才那般挥洒自如。
    虬髯大汉厉喝一声,长刀招数加倍凌厉,杀气腾腾,华拍的剑法顿时更加呆滞了。
    华媚娘推推展鹏飞,道:“展鹏飞,不好了,华柏他们要糟……”
    “媚娘,光着急也不是办法……”
    “那怎么办?”
    “你快快去通知别人增援呀!”
    “唉,不行,这么久都没有人来,可知本庄其他的人手,都抽身不出了!”
    “不一定吧,可能这边的危急情况,别人不知,所以没有赶来!”
    “不会的,本庄三总管中为首的华树,智勇双全,我爹一出门,就是他主持大局……”
    厅中又响起一声惨叫,只见那持槊丑汉,又扫死了二个敌人。
    现在只剩下一个军士打扮的人,独力对抗使槊丑汉。
    展鹏飞大有不忍卒睹之感,心想不出十招,这个军士装束的人必定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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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春宫无寸缕奇男惊魂
    谁知事情大谬不然,只见军士装束的人,剑法一变,登时比早先奇诡恶毒了一倍还不止。
    另一方面,华柏也突然连攻三剑,剑剑都恶毒凌厉万分,把虬髯大汉一口气迫退了七八步有多。
    至此战局反而缓和了。
    “我真不懂,”展鹏飞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既然他们剑上都另有造诣,为何一直深藏不露呢?”
    “哈……我告诉你吧,华柏他们是故意诈败,好教敌人轻敌躁进而露出破绽呀!”
    “就算是诱敌之计,这代价未免太大啦,已经死了两个伙伴,多划不来!”
    “瞧华柏招招紧迫,要不是利用两人的性命,怎能得到这等反击的良机呢!”
    华柏和虬髯大汉拼斗的情形,果然正如华媚娘所说,那华柏已占上风,剑剑不离敌人要害大穴。
    不过展鹏飞却不禁连连摇头,忖道:“像这等诱敌之法,只有邪教的人才想得出来……”
    厅中一连发出两声惨叫,震人耳膜,展鹏飞忙定神望去,只见厅中只剩下两个人站着,一个是安良庄总管华柏。另一个却是那持槊丑汉。
    那个虬髯大汉倒在血泊中,动也不动。
    但这景象却远不及那三个被铁槊打死的惨酷,个个都曲折如虾,一望而知身子当中那一截,连骨头带肉全部碎了。
    华柏哈哈一笑,道:“好厉害的槊法,兄台一定是七星教护法凶神恶煞槊简雄的门下了!对不对?”
    持槊丑汉道:“对,老子王迅,今日叫你尝尝铁槊的滋味。看槊,嘿……”
    他大喝一声,抡槊攻去。
    华柏剑尖一颤,抖出一朵剑花,“锵”地一声射中铁槊。
    王迅但觉敌剑一股锐劲,撕裂了他槊上凶猛的力道,心中一凛,两下各自退了一步。
    华柏冷笑道:“王迅兄,你好不识进退,咱们虽然是敌对之势,但究竟没有血海深仇,何必还作殊死之斗?”
    王迅歪眼一斜,缺眉微竖,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若依兄弟愚见……”华柏慢条斯理地道:“咱们就此罢手,各自回去报功,岂不美哉?”
    “报功?我听不懂?”
    “王迅兄,你已杀死我安良庄三名高手,这是从来未有之事,你回去报告了,必有重赏无疑……”
    “哦……这话有理……”
    华柏走前一步,又道:“至于兄弟我,也杀死了贵教一位高手,哈……实不相瞒,这功劳报上去,赏赐必不在少数……”
    王迅皱起两道有缺口而又不平直的眉毛,显然寻思这样去做办得通办不通!
    华柏嘻嘻而笑,怂恿道:“王迅兄,不必多想了,咱们过两天就可以一同喝他一盅,这是两全其美之计呀……”
    王迅点点头,道:“好吧,我回去啦……”
    他话声未歇,剑光打闪,寒气侵肌,敢情那华柏突然出手偷袭。
    这一剑快愈闪电,诡诈之极,刺入王迅的小腹,血光冒现。
    “呀……”王迅负痛惨叫一声,手中铁槊“当啷啷”跌到地上。
    双手用力抓住锋利的剑身,满面痛苦之色。
    但见他双手十指间,鲜血直冒,也不知是他小腹剑伤冒出来的血呢?抑是手掌手指因握紧长剑利刃而流出的鲜血。
    他面向着华柏,满面皆是痛苦和忿恨的神色。
    假如他乃是比武落败遭受这致命的一剑,那是技不如人,自然无话可说。
    然而他却是由于华柏的地位而相信他的话,以致淬不及防,中了暗算,这叫他岂能不恨。
    这华柏乃是华家庄总管身份,在大伪门中,乃是仅次于五君子的响当当人物,故此王迅才会轻信中计,遭此暗算。
    华柏的表情和王迅完全相反,得意之中还含有讥嘲对方之意。
    他在长剑上已贯注着内家真力,纵是无刃之物,亦不怕王迅硬夺,何况这口长剑极是锋快,加上王迅已负了重伤,气力远远不比平时,更不怕他运力硬夺。
    “哈!哈……王迅兄,你还活得了么?”
    “你!你……”王迅大概是想骂,但是未骂出口,已因为喉间冒出鲜血,堵住了声音。
    只见他两边唇角,都淌下鲜血。
    “哈……哈……”华柏得意地纵声大笑,现在对方已全无反抗之力了,是以他笑得更为放纵得意。
    王迅健硕的身躯摇摇晃晃,华柏忽觉剑上传来一股力道,竟是硬硬拔夺长剑,当下想都不想,暗运内力,猛一收回来。
    剑光闪处,王迅一双指头一齐掉在地上。
    王迅同时又惨叫一声,腹部和双手鲜血直冒。
    可是在他惨叫张口之际,数十缕血箭电疾喷出。
    这等最后的变故,实在大大出人意料之外,奸狡如华柏这等人物,亦措手不及,急急仰头退后,面上和身上已有数处被“血箭”射中。
    华柏惨叫一声,长剑腾手飞出,“哧”一声洞穿了王迅胸口。
    可是他这一剑全无用处,因为王迅喷出血箭之后,双眼一翻,业已气绝,身子欲倒未倒之时,被长剑迎胸刺穿,余势犹劲,冲得仰跌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华柏双手掩面,口中发出惨号,他仅仅叫哼了数声,身子剧烈收缩,接着仆倒在地上……
    夹壁内的展鹏飞见了这一场惨烈诡诈的拚命,不禁泛起了毛骨悚然之感。
    这时大厅上已无人影,他忍不住向旁边的华媚娘说道:“华柏总管好像还未死,你……
    你不出去抢救他吗?”
    “管他的,”华媚娘懒洋洋地回答:“他得意忘形,送了性命,活该!”
    她香喷喷软绵绵的身子,挨向他怀中。
    展鹏飞一阵颤栗,同时泛起一股厌恶之感。因为在这等血淋淋的场面中,她不但无怜悯之心,居然还做出挑逗的行动,实在令人感觉十分恶心。
    展鹏飞冷冷地推开她,动作相当粗鲁无礼。
    华媚娘讶然瞧他,喊声道:“咦,你怎么啦?”
    “没有什么,我胃里难受……”
    “啊,对了,你不习惯看见死人,”华媚娘马上谅解地说:“我从前也同你一样,但后来瞧多了,也就习惯了。不过,现在要立刻就忘了这些事情,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不,你错了。很多事情你自以为永远忘不了,但过些时候,你会忽然发现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唔,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不?”
    展鹏飞的人生经验有限,学识亦属有限。
    他只隐隐感到这个美丽的女人,有一种颓废的消极的味道。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坦白回答:“你的话听起来好像不无道理。不过,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可是都不晓得怎么说才对!”
    “你太年轻了,”她微笑一下:“但这样也好,至少我对你不必太过戒惧。”
    展鹏飞有点儿不是滋味,因为这分明是说他太嫩太幼稚,才不必多用心机防范他。
    他忽然听到一点儿声响,当下从特地钻通的孔穴中,向大厅窥望。
    只见大厅上果然有两个拿着兵刃的人,看打扮是七星教的人马,两人手中的兵器还滴着血,身上也有血渍。
    他们俱是壮年人,神情凶悍。
    他们正在翻动那些尸首,所以发出响声。
    左边较低的人沉声道:“哼,这个是华家庄总管之一的华柏,原来是他,怪不得咱们的人也活不成了!”
    右边较高的人狞笑一声,道:“华家庄除了东君子华人豪之外,已经是冰消瓦解啦。简二哥,咱们快搜。”
    简二哥手中的铁槊,竟和已死的王迅一样,随手在华柏面门一压,顿时脑袋迸裂,面目五官完全变成模糊一片。
    “搜那个小狐狸还不容易?”姓简的说:“这主意是归老四出的,你这副好色的脾气,什么时候才改得?”
    归老四哈哈一笑,道:“简二哥别想歪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华媚娘是华人豪独生女,咱们找到她,就等于捏住华人豪的咽喉要害!”
    他突然停口,侧耳聆听了一阵,外面寂然无声,好像全庄之人都已死光死绝一般。
    “东君子华人豪自己有事走开,但也不是没有防备。咱们这次屠庄也折损了很多人手,就是证明……”
    “当然啦,”简老二不耐烦地说:“华家庄本来就是大伪教五庄之一,实力不弱,哪有全无抗拒之理?”
    “话不是这么说,”归老四徐徐道:“二哥只看一点,那就是华媚娘由始到终都没露过面,可知华人豪早有安排,晓得这个宝贝女儿是他的弱点。这一点足以证明捉拿那头小狐狸的重要……”
    他舔舔嘴唇,发出啧啧之声,又道:“当然啦,这个小狐狸听说擅长内媚之术,小弟我不瞒你,到时一定要尝一尝。这是一举二得之事,对不对?”
    简老二哼一声,道:“我不管你的事,总之华家庄已没有活口,无架可打,就没有我的事。你搜你的人,我先带我的人回去。”
    归老四道:“好,二哥你先走也好,反正我还有人手……”
    两人一道跨出大厅,展鹏飞这边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他转头向华媚娘望去。
    在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有一点却可以感觉得到的,就是华媚娘似乎对于本庄之人被杀之事,没有什么反应。
    “媚娘,你听见没有?”
    “听见啦!”
    她的声音仍是懒洋洋不带劲的。
    “华松也遭了毒手,对不对?”
    “当然啦,何止华松,连大总管华树也死啦。”
    展鹏飞想起早先华柏对付王迅时手段的狠毒诡诈,以及剑术之高强,听华媚娘口气,似乎华树的武功更为高强。
    则这三名总管之死,无异是骇人听闻的大事了。因此也可知道七星教犯庄之人实力何等强大。
    “这姓简和姓归的人是什么脚色呀?”
    “七星教的七瘟神之名,你听人说过没有?”
    “好像听过,但我……我记不清楚啦!”
    “简老二和归老四都是七瘟神之列的人物,简老二就是凶神恶煞槊简雄,归老四是夜游神归九泉,都是凶名赫赫的人物……”
    “你这一说我可想起来了,刚才被华柏所杀的王迅,就是简雄的手下。咳,王迅已这么厉害,那凶神恶煞槊简雄就可想而知啦……”
    “哼,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爹若在庄中,他们岂敢前来侵犯……”
    她伸手去拉他的臂膀,又说道:“我们到房间去,那边光亮些,又有得坐……
    展鹏飞可真不愿去,为的是怕她纠缠。
    以他受托于无邪仙女的任务来说,华家庄被屠之事,已是很宝贵的消息了。
    当然他还要探听更多的消息,所以他又不大想得罪华媚娘,破坏了这一条上佳线索。
    他们来得那间秘室中,华媚娘自个儿躺向床上并没有纠缠他。
    展鹏飞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一边坐下。
    华媚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面镜子,顾影自怜地左顾右盼,双腿架起,裙子褪落到大腿根,丰满圆润。
    她的姿态没有丝毫故意做作引诱之意,而是很自然地表现她那不拘形迹惯于放荡的脾气。
    正因为她乃是无意,反而使展鹏飞怦然心动,热血奔流。
    华媚娘自言自语道:“这些狗贼早晚会找到我们……”
    展鹏飞起初没听清楚,但迅即会意过来,骇了一跳,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早晚会发现夹壁入口,搜到我们!”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才不怕他们……”
    “嗅!是的,夜游神归九泉说过,他要……”
    华媚娘发出淫荡的笑声,道:“对,他是有名的色鬼,我怕他什么?大不了陪陪他,好在我不在乎这些事情……”
    展鹏飞皱皱眉头,真想问问她,她父亲知不知道她的放荡胡闹。
    “你不要皱眉头,这不是女人的错!”
    华媚娘放下镜子,坐起了身,变得很严肃地说:“你们男人千方百计的对付我们,你想想看,我们女的有几个斗得过你们男人呢?
    “凭良心说,你们男人哪一个脑子里不打女人主意?只不过有些男人付诸行动,有些则闷在心里,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表现,哼,这个人就变成正人君子了,哈……真是可笑……”
    展鹏飞默然不语,当然他并不是完全赞同她的看法。
    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很有些道理。
    至少,在男人方面,绝大部分是这一类的。
    “我知道,你们男人怕的是出麻烦乱子而已,不然的话,个个都会出现可怕的面目……”
    展鹏飞无可奈何地摊摊双手,道:“喜欢女人也不是坏事呀……”
    华媚娘又拿起镜子,顾盼起来。双腿一叠,裙子又褪下来。
    展鹏飞自问果然很喜欢这种景色,可是他却没有胆子把这双玉腿据为己有,他暗自忖道:“如果我和她随便苟合,那样跟禽兽有何区别?”
    他很快抛开这些绮念,因为华媚娘刚才说,那夜游神他们必定能够搜到这儿来。
    “你担心什么呀?”
    “我正在想归九泉他们……”
    “放心!他们找的是我,你躲到床底下去,包管他们不会发现!”
    “为什么?”
    “哈……这还不懂么?我把衣服通通脱掉,他们哪里还记得别的事?”
    “万一他们对你无礼……”
    “你不必管,把眼睛闭起,耳朵塞住……”
    展鹏飞骇了一跳,因为这华媚娘不是说着玩的,而是说做就做,立刻动手脱衣。
    展鹏飞还来不及闭眼,奇景已呈现眼前,不觉一阵目眩神摇,连忙别转过头去。
    “哈……展鹏飞,”华媚娘笑着扭着:“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
    她的声音中的的确确含有嘲笑和瞧不起他的意味,换言之,展鹏飞别转头的举动,她并不认为这是守礼,而是幼稚不懂事,所以瞧不起他。
    展鹏飞注视对方的眼睛,道:“我不必瞒你,对于男女调情方面,我并不是内行!”
    “但是你的反应,好像是修练了多年的老僧一般。”华媚娘嘟起嘴唇,媚态迫人:“你心里怎样我不管,但你并不象别的男人一般……”
    “别的男人怎样呢?”
    “若是别的男人,第一步他会坐在床边,和我接近,然后……”她一边说,一边以跪姿挺直了身子,于是褪到腰部的衣服又向下溜,暴露出更多的肉体。
    展鹏飞果然有这种想法,男人的确没有什么可损失的,除了在道德的观点来看,这等苟合无异于禽兽的杂交。只有这么一点,使他觉得不大对劲而已,华媚娘向他伸展双臂,展鹏飞迷惘中他伸出双手,但觉一个光滑香软的肉体,已钻入他怀中。
    突然屋角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展鹏飞吃一惊,迅快转眼望去,这间秘室之内,并无其他人影。华媚娘已在这眨眼间站起身,于是全身的衣服,都褪到足踝。
    展鹏飞回过头来时,恰好把这具白皙的曲线起伏的美丽人体看得一清二楚。
    他双手一伸,刚碰到肌肤时,华媚娘屈低身子,轻轻道:“喂,有人来啦……”
    “哦?在哪里?”展鹏飞登时清醒,回头查看。
    “还有一会儿工夫会才到这儿,”华媚娘说:“刚才你不是听到声音么?那便是他们在外头触动了机关,所以我知道有人快进来啦……”
    “媚娘,我怎么办?”
    “你躲到床底下,靠里面墙壁有一个凹槽型的暗格,可以容纳你,你且躺着不动,等敌人走了再出来。”
    展鹏飞这才放心,假如没有掩蔽的话,他决不肯躲到床底。因为敌人不是寻常庸手,绝对不会大意到不查看床底的。他一伏身,轻轻巧巧闪入床下,到了墙脚,用手一推,原来是一块长木板,漆上颜色,瞧来与墙壁一般。此时应手而起,露出了一个长形的凹槽。展鹏飞躲在槽内,把木板放下,随即发现板上两有个小洞,恰好在他眼前,可以窥看出去,晓得这是专为槽内之人设计的。便把眼睛凑上去,静静地看着。
    片刻间,秘室门口出现了一对穿着快靴的脚。展鹏飞只能看见这么多,但所有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华媚娘,你瞧瞧我是谁!”
    “呀!”媚娘发出一声尖叫,表示她因赤身露体,被人闯入而吃惊。
    “你……你不是金睛鬼爪袁伯文吗?”
    “哈……你还记得我,真是难得……”
    “袁伯文,这是我家秘室,你……你怎会撞入来?”
    “你华家庄不过是弹丸之地,我金睛鬼爪袁伯文岂会放在心上……”
    他仰天打个哈哈,那种声调,展鹏飞不需看见,也想象得出他狂傲得意的样子。
    “哈……媚娘,这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滚,滚出去,啊呀……”她的惊叫,是因为衣服被夺。
    展鹏飞也晓得这一点,因为衣服统统掉在地上了。
    “你……袁伯文,你想干什么?”
    “华媚娘,别装模作样了,你又不是规规矩矩的闺女?”
    “滚蛋,快给我滚,啊呀……”
    她又发出惊叫,可见得已经受惊,不过程度并不厉害,因为那金睛鬼爪袁伯文双脚还站在地上,展鹏飞心中怒气渐起,暗想:我乃是堂堂男子汉,今日竟躲在床底下,看着华媚娘受欺侮而躲藏不出,日后还能称英雄好汉么?
    华媚娘一点儿也不害怕,娇美的面靥上还带着冶荡的笑容,挑逗得方在壮年的金睛鬼爪袁伯文眼露欲火异光。
    女人就喜欢这样,表面上不肯,还大惊小怪地拒绝,其实内心却全不是这么回事。
    若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则这一套可能把他吓回去。
    但遇到经验丰富的男人,则她这等作态诈拒,反而更添占有欲望和愉快。
    “啊,不……不……”华媚娘叫道:“袁伯文,你敢欺负我……呀……啊!”
    在她的惊叫声中,夹杂着金睛鬼爪袁伯文的得意狞笑声。
    “好吧,华媚娘,我不碰你了!”袁伯文说:“把衣服穿上。”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这一刹那间,锐利的目光向床下扫瞥一下。
    展鹏飞心中一震,忖道:“这家伙好生狡猾,果然先查看床底下……”
    金睛鬼爪袁伯文拿起华媚娘的衣服,道:“华媚娘,我得四下查看一下,瞧瞧有没有别人躲在复壁夹道中……”
    “你查你的,我不管,但你先把衣服还给我!”
    “那不成,我不希望你走开,嘻……”
    “笑话,我若要走,光着身子也能走。”
    “那就试试看,”袁伯文纵声笑了数声,才接着道:“外面有十几个壮汉把守着出口,你光着屁股出去,他们一定万分欢迎。”
    “哈,我才不怕呢!”
    “好,你走啊,我袁伯文绝不拦阻,我那一群手下更不会怕你……哈……”
    “讨厌,快把衣服还给我!”
    “哈……你少安毋躁,等一会儿,咱们还未曾好好的叙叙旧呢!”
    “见你的大头鬼,谁跟你有旧……”
    金眼鬼爪袁伯文速即闯入暗道中查看,他行动虽快,却毫不鲁莽,展鹏飞忖道:“这金睛鬼爪袁伯文表现得胆大心细,机警过人,一定是邪派的著名高手……”
    他从未听过袁伯文之名,是以不知道这人在七星教中地位如何?
    “唉,外面有人把守,还是暂时不要走好,一切只好忍耐了……”
    华媚娘自言自语地说,这话分明是说给展鹏飞听的,展鹏飞不声不响,以免话声被袁伯文听见。
    她话声停歇一阵,金睛鬼爪袁伯文便回到秘室来。
    “没有人,”袁伯文把她的衣服丢在地上:“这倒是有点儿奇怪之事。”
    “奇怪什么?把衣服还我……”
    “你独自在这个地方,没穿衣服,而居然没有男人,这岂不是十分奇怪之事?”
    “笨蛋。”华媚娘骂了一声:“把衣服还给我,我不爱跟你多说。”
    “你骂我笨蛋?哈哈……我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骂作笨蛋!”
    他说到后来已有所悟,当下打个哈哈又道:“我明白了,你在等人来,可是想不到我来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华媚娘说:“反正我不是等你……”
    金睛鬼爪袁伯文的快靴已离开了双脚,同时有两件衣服摔在地上,展鹏飞看时,竟是他的上衣。
    因此这袁伯文正在做什么打算,全然用不着费心推敲。
    “你……你想于什么?”
    “我……哈……这还用说么?”
    “袁伯文,你真敢欺负我?”
    “闲话不要多说,嘻,华媚娘,我忽发现令尊东君子华人豪真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乃是想起了你不懂武功,才联想到华人豪的。他真是有先见之明的人,故意不传你武功,这样,你就永远不会死在男人手底下了……”
    “我听不懂,你再解释来听听。”
    “你想想看,天下人人都知道你不懂武功,则纵然和你家人有仇,也不会轻易动手杀你。例如我金睛鬼爪袁伯文,宁可从你身上获得快乐,也不愿做那焚琴煮鹤辣手摧花的勾当,哈……这就是华人豪聪明之处,也可以说,他老早看透了人性……”
    这一番话,连怒气勃勃的展鹏飞也认为讲得很对。
    “华媚娘,你不要装模作样了,老实说,你如果侍奉得我心花怒放,我就不会伤你一根汗毛。但反过来说,哼,我袁伯文可不是面慈心软之人。”
    华媚娘嘤咛一声,果然不再说出反抗顶撞之言。
    华媚娘被这个男人饿虎擒食般攫住,齐齐向床上倒去。
    可是那金睛鬼爪袁伯文却像弹簧般弹起来,迅快转身,以蹲着的姿势蹲在床上,向床外望去。
    只见床边有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剑眉虎目杀机重重,手中拿着一把长刀,精光耀目,显然十分锋快。
    这口长刀就是袁伯文自己的,这个年青男子则是展鹏飞,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做那缩头乌龟,是以迅即爬出来,夺刀在手。
    “你是谁?”
    金睛鬼爪袁伯文虽然手无寸铁,却毫无惧色,声势汹汹地叱问。
    展鹏飞心头微微一震,已知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因为他与对方近在咫尺,刀气森厉追射,而对方居然能行若无事,这一手已显示出他功力之深厚了。
    “本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展鹏飞是也……”
    “嘻?你就是展鹏飞么?听说你的武功很不错!”金睛鬼爪袁伯文说:“你别忙动手,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这袁伯文暗示他晓得展鹏飞这个人一点,展鹏飞并不奇怪,但他趁机一瞥那缩在一角的华媚娘时,见她并无惊讶之色,心头恍然大悟,暗念:敢情华家庄之人,亦是已知道他的底细啦!
    “有什么重要消息?”
    “本教教主对你似乎很欣赏,有意把你收为弟子……晤……你听清楚了没有,他要把你收为弟子,这是万世难逢的奇遇呢!”
    展鹏飞嗤之以鼻,道:“你的教主是谁?我见都没见过,哪能谈到这等拜师收徒的大事?”
    “展鹏飞,袁伯文的话可没有夸大,如果真是七星教教主不夜城主高晋要收你为徒,实在足以轰动武林了。”
    华媚娘说着,她在两个男人面前,虽然一丝不挂,却毫无不舒服不自然的样子。
    “哈!袁伯文,你们找错人了,”展鹏飞厉声道:“我展鹏飞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一个展鹏飞……”
    “什么?你不是展鹏飞?”金睛鬼爪袁伯文大感迷惑:“难道还有人假冒你的名字不成?”
    “假冒倒是没有,我只是不拜你们教主为师,呔,看刀……”
    登时但见刀气如雪,电寒风劲,疾抹袁伯文的脖子。
    袁伯文左手一推,劲道如山。抵住展鹏飞凌厉的刀气,同时之间,“叮”的一响,展鹏飞的长刀为之一震,荡开尺许。
    展鹏飞瞧得清楚,敢情那袁伯文左手小指的爪甲长达半尺,平时卷曲成小小的一团,这刻却斗然伸展弹出,爪尖弹中了刀身。
    由于使的是巧劲,故此展鹏飞刀势虽是悍猛,也禁不住爪尖轻轻一碰,便荡开去。
    这便是袁伯文的平生绝艺鬼爪了,无怪他虽是手无寸铁,面对来势汹汹的展鹏飞竟然毫无惧色。
    展鹏飞沉叱一声,长刀化为“沾泥飞絮”之式,削向敌人膝盖,这一招本来是攻向敌腹,不过目下因为袁伯文是蹲在床上,所以刀光所指,正是他突出来的双膝。
    只见袁伯文右手已捞住了赤身裸体的华媚娘,呼一声把她拖到前面,变成一具肉盾牌,那如雪的肌肤,起伏的曲线,眩人眼目。
    展鹏飞急急收刀退了两步。
    “袁伯文,你这一手不大漂亮吧?”
    “哈……哈……”袁伯文发出邪恶的笑声:“怎么?她还不够漂亮动人吗?”
    “放下她,咱们决一死战!”
    袁伯文在床上站起,将华媚娘挡在自己身前。
    展鹏飞目光从她的裸体移到她的面上,只见她不但没有惊恐之色,反而露出揶揄的笑容。
    展鹏飞心头泛起了被人玩弄的忿恨,忖道:“这个可恶的淫荡妇,她一定以为天下男人都是可以戏弄的……”
    “展鹏飞,”袁伯文暴戾的声音响起来:“你若是有意与我决一死战,那就再退几步,待我把衣服穿好……”
    “不要听他的鬼话,”华媚娘的声音,仍然含有懒洋洋的味道:“袁伯文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哼,华媚娘,你最好闭住你的嘴巴,不然的话,我袁伯文先教你吃点苦头。”
    华媚娘突然转过身子,和袁伯文面面相对,她转动之时,袁伯文但觉她身子滑如鳝鳗,无法扣挟得住。
    因此目下虽然仍旧扣住她,风光旖旎,但他心中毫无绮念,只有震惊。
    “看来她要从我怀中脱滑出去,不是难事……”袁伯文一念及此,立刻把华媚娘推开。
    那床铺通共才不过四尺宽,华媚娘被推后退,已到了床沿边。
    只见她有如摇风摆柳似的前后晃了一阵,仍然没站稳,向后仰跌。
    展鹏飞伸手一推,把她推回去。华媚娘迅即坐下来,爬到里面床边。
    袁伯文跨落地上,冷冷道:“展鹏飞,来,待本人把你擒杀之后,再穿衣服不迟。”
    展鹏飞不再打话,挥刀劈去。他气势迫人,刀法凶悍,一连四五刀,把金睛鬼爪袁伯文迫到角落。
    这时他刀法突然一滞,武功陡然减弱。袁伯文冷笑一声,趁机反击,双手忽抓忽拍,手法诡奇之极,招招都是近身肉搏的打法。
    一眨眼间,袁伯文反而已把展鹏飞迫得退到对面角落。
    展鹏飞急切间还未醒悟何以形势大变,还以为是人家武功比自己强胜太多,所以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他正在苦苦支撑之际,耳中忽然听到华媚娘那股含有慵懒意味的声音,道:“展鹏飞,你手中之刀在这斗室内,无从发挥威力,反而成为累赘。你最好把刀丢掉,用拳头跟他拼斗……”
    展鹏飞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起先出手攻敌之时,气势不盛,突然迟滞减弱,敢情是因为两边墙壁形成的角度,使他刀法施展不开。
    “哈……哈……华媚娘,你的警告已经太迟啦!”袁伯文说到这里,话声忽然变得十分狠恶暴戾:“呔,展鹏飞,纳命来……”
    喝声中鬼爪挺伸如剑,哧哧连划。
    展鹏飞刀势施展不开,抵挡不住,又见他的鬼爪颜色青紫,生怕附有奇毒,不敢让他划中,更觉难支。
    袁伯文一口气疾攻了十六、七招,宛如狂风骤雨一般,直把展鹏飞打得透不过气来。
    拼斗中的两人,其中一个突然闷吭一声,砰地跌倒地上。
    华媚娘一看走到床边的是金睛鬼爪袁伯文,当下耸耸双肩,道:“果然不愧是七星教七瘟神中人物,那大孩子死了没有?”
    她明明很关心展鹏飞的生死,但表情和口气都淡淡的,她奇怪为何要小心伪装?这不像她一向的作风。
    “在我鬼爪之下,从无幸存之人,你不知道么?”
    她的心为之一沉,恨意陡生。
    不过却不表现出来。
    因为她若要暗算这金睛鬼爪袁伯文,必须和他亲近,才有机会。
    “你实在不该杀死他,因为你我双方目的一样,都想从他口中打探一些消息……”
    “我知道,”袁伯文面泛淫笑,目射邪光,死盯着华媚娘。
    现在一切问题已经解决。
    故此占有这个著名尤物之心,油然而生。
    “你要是对我好一点儿,我不但保你平安无恙,还可以把三阴教的消息奉告……”
    “哦?你的消息从何而来?确实?”
    “确实与否就不得而知,因为来源就是展鹏飞!”
    “他?他几时把消息告诉你了?”
    “还没有,哈!哈!他没有死,因为我不是用鬼爪伤他啊……”
    说了半天.原来他耍了华媚娘一记。
    “啊,那好极了!”
    华媚娘心情一松,大感欢愉。
    展鹏飞恢复知觉时,耳中听到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鼻中闻到污浊闷热的空气。
    因此还未张开眼睛,已经知道处身在小市镇上简陋的客店中了。
    昏暗的油灯光线使他眼睛不感到刺激,并且很快就看清楚自己果然是躺在一个简陋的客栈屋中。
    金睛鬼抓袁伯文诡邪地注视着他,两人对望了一阵,袁伯文才道:“展鹏飞,我想知道你是聪明人呢?抑是傻瓜?”
    “我希望我是聪明人,”他一面猜测,一面回答:“怎样做法才是聪明人呢?”
    “很好,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这就是聪明人了。”
    “你问吧,只要我知道,都不成问题。怕只怕你问的是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告诉我,你奉谁的命令到华家庄来?”
    “是三阴教主无邪仙女!”
    “真是无邪仙女么?”
    展鹏飞一听他口气,便知话中有因,不然的话,无邪仙女就是无邪仙女,有什么好怀疑的?
    “当然是真的,在下平生不打诳语,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哼,我上哪儿去打听?无邪仙女鬼主意最多,说不定你见到的,不是她本人!”
    “这倒不难查出真假!”
    “不难查出真假?好大的口气,我请问一声,怎生一个查法?”袁伯文实在十分怪讶,是以口吻也客气起来了。
    “请问二字不敢当得,在下只不过有个小小的意见。那就是请你把无邪仙女的特征,告诉我,我再回想一下,便知真假了!”
    他看得出对方浮现失望表情,不禁暗暗得意,像金睛鬼爪袁伯文这种老江湖,实在难得有机会耍他的花枪。
    “废话,如果无邪仙女有明显的特征,我还用得着问你?只要问一问那个把你的消息通知与我之人就得啦……哼,哼……”
    “那人怎么说?他认为是不是无邪仙女本人呢?”
    他的确感到莫大兴趣,很想早点儿弄清楚这件事。
    “他认为是无邪仙女本人,可是我还不敢相信!”
    “为什么?那人不可靠么?”
    “因为已经有不少人上过当了,以为她在某地时,结果她却在数千里以外出现。所以我得设法问个明白!”
    “若是没有特征,实在不大好查!”展鹏飞说:“纵然是真的,你也不会相信!”
    “还用你说么!”他忽然发觉跟展鹏飞这样扯法,简直不是审讯,反而让他套去了不少内幕消息,心中大为不满起来。
    “闲话少说,你告诉我,瞽天罗范泛替那无邪仙女招请了多少兵马?”
    展鹏飞一想,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
    因为他所能够见到的人,必定已有人通知了袁伯文。于是一五一十数了出来。
    “这小家伙居然没说谎。”袁伯文想道:“跟我得到的消息一样,但等我诈他一诈看看……”
    “喂,展鹏飞,你分明漏了一个人没算进去。哼,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自找没趣……”
    “漏了一个?没有呀!”他翻起眼睛,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没有,真的没有,要不然就是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和态度,使老练如金睛鬼爪袁伯文也相信了。
    “好吧,就算是漏了你自己没算进去……”
    他开始感到为难,怎样处置这个青年呢?是杀了他?抑是当真送给教主?若是杀了他,真可惜这一份根骨人才。
    若是送给教主,日后他的成就,可能高于七瘟神,这个想法使他不禁生出嫉才之心。
    展鹏飞忽然问道:“袁老兄,华媚娘呢?”
    “她么,也在这儿!”
    “你们为何要把她掳走?听说她是个不懂武功的女人……”
    “华家庄已被我们放一把无情火,烧为平地,她不到这儿来到哪儿去呢?”
    他说到这里,已想出了如何处置展鹏飞的主意了。
    “不过,说实在话,这个妞儿实在是个累赘,我正在考虑取她性命!”
    展鹏飞吃惊地望着对方,其实他心中才不为她的生死而吃惊,因为这个妖女既放荡,同时对他没安着好心。
    “杀死一个无力反抗的弱女子,将来定会受天下英雄耻笑!”
    “那是我袁伯文的事,用不着你担心。不过假使你答应一件事,我也可以不杀她。”
    “什么事呀?”
    “你替我看管华媚娘,三天之后,我办好一件事回来,就释放你们两人!”
    “我展鹏飞自然千肯万肯,只不知华媚娘怎样想?”
    “她为何不肯?我不让她穿衣服,这样她一定逃不掉。你三日之内,把她管束住,不许她离房一步,若是做得到这一点,我答应把她送回她父亲处,至于你,则送到本教主那儿,包你不受半点儿伤害!”
    “袁老兄如此慷慨,反而叫我感到难以置信了。”
    “你不信也不行,李武何在?”
    外面有人应一声,走入房内,却是个凶悍大汉,腰佩长刀。
    “李武,把展鹏飞的外衣脱掉,只留内裤,然后送入华媚娘的房内。可把门窗都锁住你和林功两人昼夜把守,三日之后,我还未回来,便租一辆车,把华媚娘送给华人豪去……”
    “是,这展鹏飞呢?”
    “他是教主所要的人,送他回总坛就行啦!”
    展鹏飞心中暗慌,因为那华媚娘容貌美丽,身材又丰满迷人不过,叫她身无寸缕,同居一室达三天之久,不被欲火烧死才怪呢。
    袁伯文笑眯眯道:“这样可以了吧?”
    “等一等,这样不行。”
    “为什么不行?”金睛鬼爪袁伯文讶问:“不行也得行,除非你不想活!”
    展鹏飞毫无办法,不久,他已处身在另一个房间内,门窗果然都被锁着。
    他活动一下,感到袁伯文的点穴手法十分高明,他不但还能行动自如,而且毫无虚弱之感,只不过真气提聚不起来,暂时失去武功而已。
    深垂的帐子突然掀起,一个白色的人形滑下地来,虽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仍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赤裸的华媚娘。
    “啊呀,展鹏飞,真是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华媚娘奔过来,卷起一阵香风。展鹏飞赶快闪开,道:“别过来,你回到床上去!”
    “怎么啦?”
    她停下脚步:“我身上有刺儿不成?”
    “也差不多了。”展鹏飞苦笑一声:“咱们得好好的动动脑筋,瞧瞧怎生逃出他们的罗网。”
    华媚娘没有依展鹏飞之言回到床上,因此展鹏飞眼睛大大受到刺激。
    他不高兴地挥挥手,道:“回到床上去,听见没有?”
    华媚娘耸耸双肩,“你用不着不高兴呀!”
    展鹏飞道:“你这样子站在那儿,叫我如何能想事情?”
    华媚娘大为欣然,因为他这话已证实了她的媚力,于是退回床边,坐在床沿上,用帐子遮住全身,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
    “对了,谢谢你……”
    “我很奇怪那金睛鬼爪袁伯文为何不杀死你!”华媚娘说:“这个瘟神杀人无数,他绝不会是为了慈悲而饶你一命,对不对?”
    展鹏飞点点头,在狭小的室内踱起方步,过了一会道:“他有没有说要把我们怎样?”
    华媚娘哼一声道:“他说的话当作放屁好了!”
    展鹏飞坚持地道:“他说过什么话?”
    “他说要把我带回去,迫我父亲降服!”
    “你父亲会降服吗?”
    “当然不会,”华媚娘冷笑一声,一方面表示看不起金睛鬼爪袁伯文这个主意,一方面又表示她对父亲的信心,意思说袁伯文不但不能使东君子华人豪屈服,还将因此而吃大亏。
    展鹏飞缓缓道:“老袁会不会杀死你?”
    华媚娘摇头道:“不会!”
    “为什么?他怕令尊吗?”
    “怕是谈不上,我刚才不是说过,他想拿我来要挟我爹吗?”
    展鹏飞不以为然,道:“你虽然有此价值,但如果金睛鬼爪袁伯文认为没有要挟令尊的必要,又将如何?”
    华媚娘突然把帐子掀开,露出她那具赤裸的胴体。不过她马上又恢复原状,只露出头颅。
    展鹏飞还在等她的回答,她低低咕噜一声“傻瓜”,才道:“老袁暂时还舍不得杀我!”
    为什么舍不得,她认为,用不着说了。不过看展鹏飞那样子,好像还不明白,为了免得他再追问,只好索性说出来:“他是男人,我是女人,他要我,你知道了没有?”
    展鹏飞这时倒怕她再说下去了,忙道:“我明白啦。”
    华媚娘道:“他不杀你才是奇怪的事!”
    展鹏飞道:“他说要把我送到他们教主那儿!”
    “哦?”
    华媚娘惊异得睁大双眼。
    他还没有觉察她过度惊奇的神色,沉吟道:“就算金睛鬼爪袁伯文说的是真话,但他为何把我和你关在一起?你既是他欲得之人,又何以要将你衣物完全脱掉?”
    换言之,这当中不合情理的是袁伯文既是喜欢华媚娘,自应视她为禁脔,岂有不呷醋不说,还亲自将她送给别的男人之理?
    这个推论是基于人之常情,显然袁伯文的布置安排,大是反常,既是反常,其中必有原因。
    华媚娘寻思一下,突然泛起了忿然之色,道:“哼,可恶,老袁把我华媚娘当作什么人?我可不是娼妓,任他支使……”
    她目光转到展鹏飞面上,又道:“你大概没听说过,七星教那些杀人魔王们,我说的是鼎鼎大名的七瘟神,没有一个是顶尖高手……”
    “这话怎说,我瞧他们厉害得很呀!”
    华媚娘道:“你听我说,这七瘟神都是当代凶人,自然是一流高手,但在七星教中,却只有一个不出手杀人的人,才是顶尖高手,这个人就是他们的教主不夜城主高晋。”
    展鹏飞十分惊讶,问道:“七星教以暴戾嗜杀著名,他们的教主竟然不杀人么?”
    原来展鹏飞奉命来华家庄之前,三阴教主无邪仙女虽然告诉过他有关大伪教和七星教的人物,当然也提过七星教不夜城主高晋这人,但是无邪仙女认为展鹏飞绝对不会遇到不夜城主高晋,所以没有加以详述。
    “这不夜城主高晋自然也不是慈善之辈,亦不是从不杀人,而是他不像七瘟神以及其他教中高手那么暴戾。照道理说,七星教的秘传武功是越暴戾越精深越高强,但奇怪的是不夜城主高晋表面上并不暴戾,不像别人动辄詈骂出手……”
    她寻思一下,摇头道:“我也想不懂一件事,那就是那不夜城主高晋虽然态度不暴戾,可是在我印象中,他仍然是个暴戾凶残得十分可怕的人。”
    展鹏飞听得有点儿胡涂了,道:“可能是他时时下令杀人,当然他不必亲自动手呀,你见过他吗?”
    华媚娘迟疑了一下,才道:“没有见过,他也很少下令杀人。哼,那七个瘟神那么爱杀人,只要教主微露不悦之色,他们就抢着下手了,哪里还用得着他下令呢!”
    展鹏飞走过去,到了床边时,月光已能透过帐子,看见了她。他惊讶地发现她缩在被子里,藏起她那付令人泛起邪念的裸体。
    “不要那么大惊小怪,你以为我不脱衣服就不能活么?”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知道……”
    他想不出什么话来搪塞,而他到底是忠诚坦白的年轻人,所以终于不再掩饰。
    “哈……哈……你且坐下来!”她等展鹏飞坐下了,才又道:“如果老袁果然要把你送给不夜城主高晋,这是你的福气,因为你有机会成为天下三大邪教之一的掌门人了……”
    展鹏飞点头道:“我不一定接受,但我须得承认你的话不错……”
    “你当然要接受,七星教势力强大,高手如云,占据地盘最广,在江湖上声名显赫,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展鹏飞微微一笑,道:“我从没想到这个问题,也不羡慕……”
    华媚娘道:“好呀,你这种骡子脾气的人我不是没有见过。不过,你纵然不羡慕教主的权势荣华,但你的武功还不行,我见过你出手,凶悍有余功力不足,刀法也不精妙……”
    展鹏飞只笑一下,不说什么话,心里却想:你本身不懂武功,虽是听你父亲讲过,但究竟是耳听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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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偷窥美人图媚娘飞针
    华媚娘哼一声,隔着被子在他背上捶了一拳,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我告诉你,我听我们教主讲论上乘武功,已经听了四年之久,天下哪一派的武功,强弱何在我都晓得。”
    展鹏飞撩起被子道:“你跟随过你家教主?是不是中州大善人农润霖?”
    “不错,还有其他的人,像七星教主高晋,他讲究的武功之道,还错得了么?”
    展鹏飞顿时对她胸中所藏的武学见识另眼相看,甚至有点儿肃然起敬了。
    “所以你不要打逃的主意,”华媚娘说:“除非老袁改变计划。”
    两人谈论了一阵,房间内光线渐渐暗淡。
    “啊,一天又过去啦!”
    华媚娘喟叹着,大有年华逝水,红颜易老之感。
    展鹏飞不接这个碴,却道:“他们会不会送一盏灯给我们呢?”
    华媚娘摇摇头,道:“不送最好,省得你眼光躲着我!”
    展鹏飞眼中泛起感激的光芒,道:“谢谢你,但我也觉得很奇怪,你突然变了很多……”
    华媚娘道:“你年轻、勇敢、热心而且纯洁,你不是我们那一类人,所以我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我想使你成为唯一不被我所害的男人!”
    展鹏飞老老实实地说道:“你的夸奖我不敢当,再说,就算和你要好,也不算被害呀!”
    他曾听说世间有些女人天赋异禀,凡是男人与她欢好,极为耗损元气。有人说这些女人能采取元精,补她自己的身体。
    这些话他从前听了,只当笑话,谁知华媚娘居然自行承认,想必不假。
    因此展鹏飞引起好奇之心,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日后离不了你?”
    华媚娘哈哈笑道:“不一定是我,反正你得尝异味之后,就永远离不了女人。”
    展鹏飞恍然道:“原来如此!”
    华媚娘道:“不要装出很懂的样子,我瞧你这一辈子还未碰过女人,对不对?”
    展鹏飞不好意思地轻点一下头。
    “但假如碰过我之后,你就会日日夜夜情欲翻腾,好色如命,你信不信?”
    展鹏飞停歇一下,才呐呐道:“我……我……不知道……”
    华媚娘道:“这句答话含有不相信之意。不过,你放心吧,我不想毁了你,所以我不会要你试的……”
    她翻个身,望着屋顶,悠悠道:“你可知道,一旦你变成了情欲的奴隶,你就永远不能修习上乘武功了!”
    展鹏飞道:“但是你自己也说过,贵教教主中州大善人农润霖、七星教教主不夜城主高晋,都和你……”
    她纵声笑起来,道:“傻瓜,人家已经是一流高手的身份,控制情欲已不困难。就算稍微放纵一点儿,也不大容易影响功力。你哪有人家那种根基?”
    一席话说得展鹏飞心服口服,做声不得。现在他对这个狐媚蚀骨的美女,已经大大地改变了观感。至少在他个人的立场来说,这华媚娘对他有益无害,存心帮他的忙。
    房门突然传来响声,展鹏飞吃惊地站起身。
    那道房门迅即打开,明亮的光线透入进来。只见门外有三个剽悍大汉,其中两人拿着灯火,另一人则一手按刀,作出戒备之状。
    其中一人走进来,房间登时大亮,这个大汉向床边行去,展鹏飞见他来意不善,忍不住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滚开!”
    这个大汉怒斥着,肩头一顶,砰一声把展鹏飞撞开六七步之远。
    当然这是因为展鹏飞穴道受制,全身真气内力无法提聚之故。若是平时,这个大汉焉能撞得动他。
    “老子爱干什么,用得着你这小白脸管么?”
    他一边骂,一边走近床前,伸手欲撩帐子。
    “不要打开帐子。”
    一阵娇媚悦耳的声音从床上传了出来。
    “为什么?”
    那大汉粗暴地问,但终于没有撩开。
    “我告诉你,你外面还有两个同伙的,都是虎视眈眈……”
    大汉仰天冷笑道:“你还怕羞吗?哈……哈……”
    “我当然不怕,一万个男人看着,我也敢光赤着身子走出去,你信不信?”
    娇媚的声音中,显然含有不悦之意。
    那大汉心想若要快乐,何必先惹翻了她?当下换个面孔,放软声音,道:“那你为何不让我揭开帐子?”
    华媚娘在床上应道:“如果你想舒服,最好把灯放在桌上,你自个儿悄悄上床来……”
    那大汉寻思了一下,才道:“为什么?你又不怕别人看见……”
    不过他还是转身走开,把灯放在桌上。
    当他放灯之时,华媚娘急速悄声地向展鹏飞说了几句话。
    她说得声音又低又快,连近在床边的展鹏飞也几乎听不见,所以那大汉更不可能听到她说些什么。
    华媚娘向走过来的大汉说道:“你听过我的名气,对不对?”
    那大汉干笑两声,道:“不错,你华媚娘的艳名,有谁不知……”
    华媚娘道:“你见过我的身体吗?”
    “当然见过,”那大汉突然咕一声吞口唾沫,道:“是我把你衣服脱掉的,我当然见过了。”
    “你见过就好办,否则我告诉你也不信。要知你刚才若是撩起了帐子,给外面的人看见了我,他们就不会让你自个儿享受了……”
    那大汉矍然道:“晤,这话有道理!”
    华媚娘道:“你最好把房门掩上,免得他们到时不守规矩,进来打扰……”
    大汉大感心服,他久闻此女淫荡成性,生张熟李,都不拒绝,是以并不觉得奇怪。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房门口的两个同伴,把房门关上。
    接着他走向床边,但是那失去武功的展鹏飞,却阻住他去路。
    展鹏飞怒声道:“不许动她!”
    大汉面色一沉,心头火起,厉声道:“姓展的,你耳朵敢是聋了?人家华媚娘都愿意,她是你什么人?你的老婆?哼,哼……”
    展鹏飞仍然阻住去路,大汉忽然挥拳,砰的一声,把他打得向左方直贯出去,跌倒之时,已是在六七步之外。
    这一交摔得真不轻,展鹏飞没爬起身,那大汉也放心得很,深信他已不能马上起来捣乱,更不延迟,一大步迈到床边,伸手撩开帐子。
    华媚娘媚眼如丝,娇靥含笑。
    她躺着的姿势,恰到好处地暴露全身诱惑人的曲线,构成强烈的魅力。
    当大汉正要纵身上床时,华媚娘玉手抬起,作个阻止他的手势。
    大汉煞住登床的动作,问道:“怎么啦?”
    华媚娘道:“你的姓名我还未曾得知呀!”
    那大汉失笑道:“我叫魏荣!还有什么事没有?”
    华媚娘展开双臂,作出欢迎之状,道:“没有别的事啦,来吧……”
    那大汉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壮健身子,向床上直压下去。
    魏荣到了这等紧要关头,突然没有任何动作,好像拉线的木偶忽然断了线,寂然不动。
    华媚娘笑道:“利落极了,下一步怎么办?”
    展鹏飞的头从魏荣上面伸出来,道:“谢谢你!”
    他这话实是发自内心,因为他在瞬息间穴道禁制获解,恢复了武功,是以得以及时制服了魏荣,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完全是得力于华媚娘给他指示。
    华媚娘曾低声告诉他是哪一处穴道受制,又说出相应穴道,因此展鹏飞才能够用激怒魏荣的方式,借他一拳之力解开了禁制。
    这等奇妙解穴之法,自然不是魏荣所能看破的。故此他毫不提防展鹏飞会突然出手暗算。
    展鹏飞的头缩出帐外,却把魏荣整个人放上床,把被子弄好,然后走开。
    他坐在靠窗那边,动也不动,过了一阵房门忽然轻轻打开。
    帐内传来华媚娘荡笑声和喘息声,一个大汉跨入来,瞧瞧展鹏飞一眼,使用食指按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说话。
    展鹏飞淡漠地瞪住他,只见他蹑脚向床铺行去。
    他大可以悄然跃去,出手暗算。可是问题却是在于刚才共有三人,一个魏荣被制,现在一个进来,则门口尚有一个人,殆无疑问。
    如果他扑过去加以暗算,谅必可以得手。但这一来势必惊动了门口剩下那一个大汉。他迅即作了决定,起身走到门边。
    已入房的大汉,走到床边,伸手把帐子拨开一道缝隙,凑眼上去窥看。
    这时候房门人影闪处,第三名大汉也跨入来。
    他凝神望着同伴的背影,突然觉得有异,侧身转头看时,展鹏飞的铁掌已砍中他肋下要害,闷哼了一声,身子向前仆跌。
    展鹏飞已预定会惊动在床边的大汉,是以一掌得手,人如狂飙,呼一声扑向床铺,一招“双撞掌”,贯足内力,向那大汉后背劈去,势道猛急无伦。
    “砰嘭”大响一声,那个大汉居然动都不动,任他双掌击中。这一记挨得可真结实,大汉的身躯向床上猛可冲压,差一点儿就压垮了这张木床。
    展鹏飞一怔,心想此人何以像死人一般,任他双掌击中后背?
    他脑中念头电转,还未找到答案时,他的人已向房门倒跃过去,打算外面若是还有敌人,便硬干一场。
    目光到处,外面是一座小院落,灯光暗淡,阒无人迹,他十分高兴,连忙回头轻轻道:
    “华媚娘,快走吧!”
    华媚娘从帐中钻出来,展鹏飞这才后悔,敢情她仍然赤身露体,这一走动,胸前双峰跌荡有致。
    他回头来查看外面,口中道:“你没事吧?”
    华媚娘来到他身边,暖滑的身子挨着他,道:“那厮撩帐偷看时,眼睛已被我用毒簪刺中,立刻死掉。但你还加上一掌,我可差点儿被他压死!”
    展鹏飞听了,这才明白刚才为何结结实实地击中那名大汉之故。
    他抱歉道:“对不起,我一点儿也不晓得你能对付那厮……”
    华媚娘道:“我对付人的办法多着呢,现在我们怎么办?走是不走?”
    展鹏飞道:“当然要走,但是……”
    华媚娘甚是精灵,道:“我知道啦,我光着身子当然不能往街上跑。你快去替我弄套衣服来。”
    展鹏飞面有难色,问道:“我上哪儿去弄衣服呀?”
    华媚娘道:“若是没有衣服,那我就这样走也行。”
    “不行,不行。”
    展鹏飞慌了手脚:“你这样子怎能出去?”
    华媚娘笑道:“你知道就好啦,既然这样子出不去,那就你给我找衣服呀!”
    展鹏飞无奈道:“好,好,我去找……”
    他深知目下正是分秒必争的紧急情况,此地有如虎口,随时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于是迅即跨出门外,穿过跨院,在偏门外面窥看时,只见外面店堂中,光线黯淡,只有一个帐房先生模样的人,在柜台后算帐,算盘打得劈劈听啪响。看起来像个规规矩矩的客店。
    展鹏飞不敢大意,目光从店门穿出去,只见灯光下,有两三道人影,显然是聚在一起说话。
    他晓得这些人必定是七星教徒,但外表上可能装作卖气力的脚夫或车把式。而且阻挡外客投宿此店,也一定是这一班人。
    那个帐房先生看来不像是武功高强之辈,展鹏飞估计若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扑出去,必可当场击杀这个帐房先生。
    那帐房先生身子大部分是在柜台之内,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可以攻击的范围不多,而且他很容易就滑缩到柜台里面。
    展鹏飞并不担心,因为他相度地势和远近之后,已知道若是施展声东击西之法,先移开此人注意力,使他转头望向门外,便可乘机潜行迫近,突施杀手,把此人暗算击毙。
    另外尚有一个较为快捷之法,那就是突然跃出去,尽快奔到柜台前,等他抬头看时,猛加偷袭,亦可以成功。
    不过后一法的破绽是万一那帐房先生早一点警觉,发出叫声,则不免惊动了门外的七星教徒。
    他估计一下,认为还是用前一法较为适当。于是在院中检了两块石子,再掩到门边,看准部位,扬手发出一石。
    这块石子“啪”地击中了客店大门的门,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帐房先生被响声惊动,果然抬头向大门口望去。
    展鹏飞见他目光瞧向大门那边,万万看不见自己这一方,正待趁机出去。忽然觉得不妥,临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仍然继续窥看店中的动静,一面推测何以忽然觉得不妥之处。
    店堂内静寂无声,展鹏飞蓦地醒悟是什么地方不妥。然在他明白之时,店外闪人两个短打装扮的大汉,身上都带着兵刃。
    展鹏飞在紧张中,又不免感到安慰,因为他及时发现情况不妙,是以直至现在为止,行藏尚未败露。
    一个大汉问道:“黄帐房,什么事?我们都听不见算盘声了?”
    黄帐房摇头道:“没……没什么……我……我手酸啦,要歇一会儿。”
    另一个大汉道:“原来如此……”
    说着便走了出去,剩下另一个大汉嘀咕道:“老兄,你可别害人,上回就是你乱发号令,白白枉死几个无辜的人!”
    姓黄的帐房道:“得啦,得啦,咱们杀错几个人算得什么,也值得你们念个没完。去吧,到门外守着……”
    那大汉口中仍然嘀嘀咕咕地退出客店外,姓黄的帐房先生伸个懒腰,又拿起一本帐簿来看,另一只手覆在算盘上,准备拨动。
    展鹏飞一看他伸懒腰的动作,已确定此人武功十分稀松平常,更不迟疑,疾跃出去。
    黄帐房感到有异,抬头看时,展鹏飞已经一掌击中他左边太阳穴。
    他只低低哼了一声,便已毙命,由于展鹏飞左手已揪住他头发,慢慢放下,故此没有一点儿声响。
    展鹏飞立刻转入柜台后侧的房间内,果然发现了他的行囊和宝刀。
    他深信华媚娘的衣服一定也在这里,因为万一要迁移这个女子之时,势须把衣服还给她穿上。
    果然翻了一下,找到华媚娘的衣服。
    拿了衣服,便待奔回去。但目光扫过靠窗下的那张巨型书桌时,却又改变了心意,行了过去。
    那张巨大的书桌乃是红木质料,坚固贵重,桌前有一把扶手椅,看来气派很大。
    他相信这一套桌椅,决不是黄帐房使用的。而有资格使用这等名贵气派的家具的人,不问而知是属于七星教中的高级人物无疑。
    所以他不妨趁机翻看一下,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资料或秘密文件。
    书桌上面除了笔墨、砚台、滴水、镇纸等文房用具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他试试拉动左边的抽屉,都是锁住的,这当然难不倒他。当下迅即利用宝刀,削毁暗销,把抽屉打开。
    一共是三个抽屉,最上的一个放着一些特制的信笺信封,都有着七星教的构形七星标志,另外还有“袁缄”的字样,可见得这张书桌,敢情是名列七瘟神中的金睛鬼爪袁伯文专用的。
    在这上面的抽屉内,还有数件手工精巧的珠宝首饰,展鹏飞碰都不碰,打开了第二个抽屉。
    第二个抽屉内有许多来往函件,他大感兴趣,检查之下,找出一叠信件,封口都有火漆,外面写着一个“密”字,另外在左下方则有“高缄”二字。
    这一叠密件猜想是七星教教主不夜城主高晋的命令,当下抽出一封拆看,果然署名者是高晋。
    他看这一封,恰是高晋指示袁伯文对付华家庄的,所应注意的事项。
    其中一项是有关华媚娘的,高晋居然告诉袁伯文说,此女不但有殊色,而且擅长内媚之术,叫他不可轻易错过。不过也不可伤她性命,务必带回总坛不夜城。
    他微微一笑,把这一叠密件揣在怀中,又拉开第三抽屉。
    只见里面有几个公文袋,随手取了最上面的一个,抽出里面的文件,赫然一幅画图映人眼帘。
    那是一张精工细描的人像,只有半身,颜色鲜明,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肖像。
    画中的少女略呈瘦弱,可是明眸皓齿,柳眉桃腮,极是美丽动人。
    这画工手笔极是不俗,真个是描绘得栩栩如生,欲流的眼波中,含有浓浓的忧郁。
    他看了之后,不知如何,深心中涌起了无限同情和怜惜:忖道:“她年纪尚小,为何便有许多忧郁?”
    把画像翻转过来,只见背后写着“狄可秀”三个字。
    他登时晓得这个绝色美女是谁了,心中不禁拿那三阴教主无邪仙女来和她比较,但觉这画中人秀丽之气深入人心,尤其是那股怨郁清幽,异常动人。无邪仙女则是一派天真,娇靥如花,活泼明快。
    这两女完全是不同典型,若再拿华媚娘比较,则她的妖冶媚态,又别有摇撼人心之处。
    他把画像放回公文桌中,含有借别意思的轻轻拍了两下,把抽屉关上。
    回到房中,华媚娘见他穿着整齐,宝刀在身,同时还带回来她的衣服,大为欣然,奔过来接过衣服。
    展鹏飞的目光极力避开她,他不想留下太深的印象,因为这华媚娘对他虽好,但终归不是同路人。而且她的放荡不羁,令他感到厌恶。
    她穿衣的速度,不比脱衣慢,迅即穿好,轻轻说道:“鹏飞,走吧!”
    展鹏飞道:“前门有七星教的人把守……”
    华媚娘哦了一声,道:“你真不错,不但把衣服弄回来,还探知敌方的布置……”
    展鹏飞道:“凑巧罢了,我运气不错,咱们从后门走!”
    “不行,”华媚娘断然道:“前面有人把守,可见得金睛鬼爪袁伯文并不放心,因此,他布置的人手,绝不止前门的几个人……”
    展鹏飞道:“对了,他临走前,曾对我说,要我管束你三天,不许离开此房,否则就取咱们性命……”
    华媚娘沉吟道:“他这话当然不是瞎说,不过,他又说过把你送给他们教主,对不对?”
    展鹏飞道:“对,他是说过的!”
    华媚娘仰天一笑道:“你们男人的心思,我摸得最清楚了,他分明是不想把你送给教主,以免日后地位高于他。所以他设下连环圈套……”
    展鹏飞不敢小视这个妖冶的美女,觉得她的头脑判断,的确不是常人可及,当然诚恳地对他道:“什么连环圈套?”
    华媚娘道:“首先他想杀死你,所以他让我们有逃走的机会。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会一定留下来等着杀你,但至少他有了布置,这是毫无疑问的。”
    她一口气说到此处,略略喘息一下,见展鹏飞信服地点头,甚感满意,又道:“袁伯文是个老江湖,凡事都预留后步,他也设想到两种情况,一是你居然不逃走,那么他没有借口杀你,势必要送你到不夜城去。由于此故,他便利用我,故意剥光我的衣服,好使你陷入情欲陷阱中……”
    这一点他们曾略略讨论过,所以展鹏飞一点便明,说道:“他使我陷入欲海中,永远不能修习最上乘的武功,所以也就永远不能高过他,我明白啦。”
    华媚娘道:“如果你仍能逃走,而他的布置又不曾截下你,则他亦可以大大放心。因为你的根基已毁,心志不纯,任何人收留你,都不能把你造成足以威胁他七星教的人才了……”
    展鹏飞完全明白了,道:“总而言之,他定要把我毁了才甘心……”
    华媚娘道:“他也深信这个连环圈套必可奏功,但他却把我估计错了。他万万想不到我会帮助你,不使你陷溺情欲。但愿你别忘记这一点才好!”
    展鹏飞沉吟道:“唉,我真不知怎样报答你的美意才好!”
    华媚娘一笑,道:“等你武功已经获得成就,根基已固之时,你别忘记找我一次就行啦!”
    展鹏飞对这个条件并不觉得是痛苦的,他点头应了,道:“咱们想个办法逃吧!”
    华媚娘道:“只要能逃出这个地方而不被他们当场截住,我就有把握可以脱身了!”
    展鹏飞道:“咱们从两侧试试,或者逃得掉也未可料……”
    华媚娘没有意见,随着他行出房外。
    他们走到墙边,展鹏飞道:“翻过这个围墙,外面便是巷道,咱们顺着巷道走,可以远离此店……”
    华媚娘点点头,但却发现这个英俊的青年没有动静,不禁讶道:“那么为什么还不翻过墙去?你犹豫什么?”
    展鹏飞道:“我正在想,若果正门有人把守,则两侧及后面不可能全不设防的!”
    华媚娘立刻赞成这一看法,道:“对,对,我也这么想……”
    展鹏飞道:“但你却不言语,你应该提醒我啊……”
    华媚娘道:“对不起,我的确应该提醒你的!”
    “但你没有呀?”展鹏飞一面追问,一面转眼打量四下形势。
    “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提醒你,我……我觉得只要跟着你就行啦。”
    她所表现的温婉依赖之态,使展鹏飞微微觉得不大自在,因为她好像已变成了他的责任,增加了他的内心负担。
    不过他的心思很快就回到当前现实中的问题上,默默想道:“假如我是袁伯文,我将怎样安排人手呢?若是人手实力十分充裕,当然不要费心。实力不够强大的话,就要有所厚薄了……”
    他念头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当即牵着华媚娘一只手,迈步行去。
    华媚娘停下脚步,惊异地道:“怎么?你打算从正门出去?”
    他们已经来到店堂,大门外的灯光,比里面似乎还要亮些。
    展鹏飞点首道:“不错,咱们从正门出去。”
    华媚娘压低声音,道:“瞧,外面有三四个人哪。”
    展鹏飞道:“别怕,这些人总比在两侧和后面监视的人要差上一截。”
    华媚娘若有所悟,道:“啊,这话很有道理呢!”
    展鹏飞道:“这些人不但数目少,而且都在明处,叫人一眼就看见了,分明是吓阻之意多于真正拦截之意。后面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手,才不易对付。”
    华媚娘道:“话这么说是不错,但万一袁伯文使的是空城计,叫我们往罗网中钻,正如当日曹操兵败逃窜,明明看见华容道,以致被关云长堵住。”
    她所讲的这一段故事,天下无人不知,是以说服的力量特别强大。
    展鹏飞果然大为迟疑,沉吟道:“果然很可虑,袁伯文若是故意把高手摆在前面,咱们这一出去,就变成自投罗网了……”
    他耸耸肩,又道:“别的没有关系,就算被他们生擒或当场杀死,也不要紧。可是袁伯文一定得意洋洋,当作一个大笑话逢人便说,这才使人受不了……”
    华媚娘可没有这种想法,亦不赞成他这般重视袁伯文耻笑的问题。不过既然展鹏飞看得这么严重,她也跟他觉得这种后果当真很成为一个问题了。
    她轻轻道:“我……有个办法,但恐怕你不会同意。”
    展鹏飞断然道:“既然你知道我会不同意,那就不必说了。”
    华媚娘没奈何地耸耸肩,果然不再开口。现在她已更进一步的体会到这个青年魄力和决断,的确是不同凡响。
    也许正因为他有这些特质,人家才会看中他,要传授他们的上乘武功给他,要他继承衣钵。
    华娘娘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展鹏飞坚决有力的声音,传人耳中!
    “走,咱们还是从正门出去。”
    华媚娘应一声“好”,她本已想好不问他为何作此决定,但临到举步之时,话却从舌尖溜出:“鹏飞,为什么呢?”
    展鹏飞道:“这很简单,我自然不是曹操,袁伯文更不是诸葛武侯。所以咱们不要多忧。”
    他不管华媚娘同意与否,径自向大门行去。
    转眼他已跨出大门外,在灯笼光线下,一共有三个汉子,其中两名短打佩刀的大汉,是早先曾经人店向姓黄的说话那人,满面胡子,一望而知很多天没有梳洗剃面了。
    这三人一齐转眼望着展鹏飞,由于展鹏飞衣帽齐整,笑容可掬,态度十分自然,所以他们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别的事情上去。
    他们都几乎是同时向这个仪表出众的青年点点头,作为招呼。
    当然他们也马上就醒悟了自己的愚蠢,登时人人面色大变,又惊又怒。
    两名汉子锵锵掣出长刀,口中各自怒骂连声,迅即向展鹏飞扑去。
    余下那个巨头大汉,打地上拣起一根粗棍,少说也有鸭卵那么粗,长达六尺。棍尾拖地之时,发出了铁石碰击之声。
    由此可知道这个巨硕的打手,使用粗棍乃是钢铁所铸制,重量必定十分惊人。可以想象得到此人若是出手夹攻展鹏飞时,所谓“一力降十会”,单单是靠那两膀的蛮力,就足以使展鹏飞万分头痛了。
    另外那两人亦不弱,两口长刀电闪般向展鹏飞攻去,刀法精奇,又配合得好,以致展鹏飞的锋快宝刀,连连削空,竟不曾找上人家的兵刃。
    巨硕大汉握着粗长铁棍,大步上前,口中喝道:“让开,让开,待老子一棍砸死这婊子养的白脸……”
    但另外两个大汉正攻得顺手,展鹏飞步步后退。因此那巨汉没有挥手的机会。
    店门一道人影悄然飘出,那巨硕大汉只觉眼睛一亮,不由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段丰满玲珑的女子,正急急逃去。他只望了这么一眼,就知道了两件事。第一点是个女子不但很美,曲线动人,而且衣服还没有穿好,前胸一定是裸露着,可以看得见那隆耸的酥胸。
    第二点是这个美女不会武功,步伐散乱无力,一手就可以把她攫住。
    当然他知道这个美女,正是一谷二府三教等六大邪派里头闻名垂涎的尤物华媚娘。登时心花怒放,猛一转身,大步追去。
    华媚娘走得慌慌张张,才奔出十七八步,忽然绊倒,左脚上的绣鞋也甩到一边,情形十分狼狈。
    巨硕大汉已经追到她身边,哈哈一笑,伸出巨灵之掌,一下把她揪起来,果然首先看见她敞开的前胸,高耸着玉琼雪堆似的双峰。
    大汉的念头还未转过来,猛然感到全身一阵麻木,四肢百骸都失了知觉,粗长的铁棍当一声掉落地上。
    他的神智仍然清醒,可是口舌僵硬,无法开合,所以发不出声音来。
    华媚娘已经自家站定,一点儿乏力的样子都没有,面上含笑盈盈,可是媚眼中却射出可怕的光芒。
    她抬手伸向大汉的面门,只见她纤纤玉指中,捏住一根又细又短的针,针尖泛动着蓝光。
    巨硕大汉一望而知此针淬有剧毒,顿时骇得汗流浃背。敢情他躯体虽是壮硕逾于常人甚多,但也捱不起人家这根小小毒针。
    华媚娘笑道:“蠢汉,姑娘岂是你们这种癞蛤蟆吃的么?瞧,我这支小小毒针,扎在你眼珠中,你就活不成了……”
    巨硕大汉只有连连眨眼的份儿,他很想一直闭起眼睛,无奈眼皮盖子上没有练过功夫,决计挡不住毒针一刺之厄,再说,他也不能不看她的动静。
    华媚娘的身子简直紧贴着他,所以挺突在衣服外面的双峰,碰触着他胸腹,可是他却毫无感觉。
    这个冶艳诱人的女郎又道:“蠢驴,姑娘我告诉你吧,我左脚的绣鞋没有古怪,但右边的这一只却装有上了麻药的钢刺儿,所以你被我轻轻踢了一下,就动弹不得了。为什么我不两只鞋子都装上麻药刺儿呢?那就是妙计啦。刚才我跌了一跤,甩脱一只绣鞋之后,你看见了,便自然而然会感到我的鞋子不是特制的。想想看,特制的鞋子,哪会甩脱的?”
    她在这边唠唠地说,那边展鹏飞因为少了巨硕大汉的威胁,业已施展出威猛过人的刀法,连连施展反击招数。
    华媚娘又道:“我再跟你说吧,蠢驴啊,我出来时候,特意用镜子的反光照射你眼睛一下,使你发觉我逃走,却不是你有那么灵警的,知道了没有?”
    巨硕大汉听得懂听不懂,都无从回答。
    华媚娘不悦地哼了一声,道:“好啊,你敢不理睬我吗?哼,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他岂是胆敢不理睬,事实上是不能之故。华媚娘的话简直是无理取闹,可是她却像是很认真,纤指捏着毒针,一寸一寸地向大汉眼珠移去。
    比黄豆还大的冷汗,从大汉鬓边冒出来。
    华媚娘笑道:“你怕死吗?”
    大汉眨眨眼,忽见毒针已碰到了眼睫毛,不禁骇得心胆俱裂。
    华媚娘全无一点儿怜悯之意,毒针向前一送,登时扎入大汉眼珠,大汉吐出一口气,寂然不动了。
    她转眼一看,展鹏飞恰好一刀劈断一把长刀,他这一刀杀气腾腾,笔直砍落,把那名大汉劈为两段。
    另一个大汉骇然跃开,正待逃走,展鹏飞耸身跃起,凌空飞扑追杀。
    他的宝刀闪耀出一道电光,眩人眼目。可是最具威力的还是他那强大无比的气势,罩住了敌人。
    那名大汉心胆皆寒,反而不知往哪边逃窜才好。略一犹疑,宝刀精光寒气已经迫上身来。
    但见展鹏飞划空掠过,那大汉砰一声跌倒地上,气绝毙命。
    展鹏飞一个起落,拉着华媚娘道:“快走……”
    华媚娘笑一声,道:“你的刀法真够劲……”
    展鹏飞拉住她一只手,放步奔去,霎时转到街上。
    这个市镇不大,入夜之后,这条仅有的街道上虽然还有不少店铺都点上灯火,但行人已经稀稀落落。
    展鹏飞心中叫声不妙,因为这等情况,对逃走的人十分不利,对追兵来说,随便一问,都查得出他们的逃向。
    他决定折入巷道内,以免被街上行人看了,指点追兵。
    可是华媚娘却停下脚步,目光望着一家杂货店。
    展鹏飞拉她移步,道:“快走,你想等追兵么?”
    华媚娘道:“不好了,袁伯文放心远去,敢情已部署了厉害人物,高手竟有三名之多,我们万万逃不掉啦!”
    展鹏飞讶道:“你如何知道的?”
    华媚娘道:“我的人留下暗号,指出金睛鬼爪袁伯文部署留守的人手实力强大,而且有三名高手之多!”
    展鹏飞听出破绽,立刻诘问道:“你的人?你哪里还有人手?华家庄被破,鸡犬不留,哪儿来的人手?退一步说,就算还有人手,他们怎会知道你在此镇?”
    华媚娘道:“我父亲向来深谋远虑,早就提防发生全庄覆没的事情,所以他另外安排了几个人住在庄外,平时亦不往来。有事之时,这些人的责任是跟踪敌人和通报消息。所以不但我的下落他们晓得,连我父亲亦已得到消息啦!”
    她笑一笑,又道:“我一路上都以独门秘传手法留下线索,所以他们不会找不到我的!”
    展鹏飞听了,心中半信半疑,当下道:“依你说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华媚娘道:“我们看看能不能躲起来,只要暂时避过他们的耳目,救兵或者就赶到!”
    展鹏飞不以为然,道:“咱们救兵赶到时,那金睛鬼爪袁伯文也回来啦,两相抵消,咱们还是占不到便宜。”
    华媚娘耸一下肩头,道:“那你说怎么办?”
    展鹏飞目光四射,但见那杂货店和街道对面店铺一些人们,都惊讶好奇地向他们瞧着。
    在这种小市镇上,根本没有秘密可言,何况华媚娘冶艳风骚,见过她的男人,恐怕一两个月之内印象还不会磨灭。
    他决然摇摇头,道:“没有用,咱们没处可躲,走吧!”
    华媚娘紧跟着他,和他并排往前走去。他步伐不快不慢,毫不匆忙,亦不掩饰行踪。
    华媚娘轻轻道:“如果没有敌人威胁,那多好啊。我最爱在黄昏时光出来散步……”她声音中渐渐含有神往的意味:“在山林中也好,在田野中也好,甚至是在市街上也好,我都很喜欢……”
    展鹏飞惊异地瞧她一眼,虽然他随即默默继续走去,但内心却并不沉默,想道:我以为她只喜欢华丽富室,以及锦衣玉食那种奢靡生活,谁知不然。散步只是那些欲望较少的人们的乐趣呀……
    只听华媚娘又道:“但今晚更有意思,因为有危险在暗中等着我们,这样更刺激有趣了……”
    展鹏飞道:“危险并不是有趣的事!”
    华媚娘道:“每个人想法不同,你无须勉强别人同意!”
    展鹏飞道:“这话也是,瞧,咱们快走出此镇了!”
    华媚娘道:“敌人一定在镇外等候我们,因为在街上动手的话,太多人看见,总是不大好!”
    她话声停歇一下,又问道:“你为什么决定大摇大摆地走出镇去?难道这是深不可测的空城计么?”
    展鹏飞一笑,道:“不是空城计,只不过我深信此地没有可藏匿之地,所以干脆光明正大地走出镇外,与敌人决一死战,你认为我这看法如何?”
    华媚娘道:“你是个不图侥幸的人,所以称得上是一条好汉。”
    她意思是说换了别人,当要考虑到躲藏之举,也许能躲过敌人耳目,这便是侥幸之心了。
    展鹏飞苦笑一下,道:“多谢你的夸奖,但据我所知,越是英雄好汉的人,越死得早,对不对?”
    华媚娘道:“正是,但这也是没可奈何之事。一个人在某一方面有所得,另一方面必有所失。”
    展鹏飞一来感到不易接下去,二来他们已走出这条最后的一间店铺,已步入危机四伏的范围内,所以不做声,警惕地行去。
    华媚娘用手肘轻轻碰他一下,道:“展鹏飞,对我们来说,我们有没有救兵,都没有分别,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展鹏飞讶道:“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华媚娘想了一下,忽然改变主意,道:“算了,你迟早会明白的!”
    她四下瞧了瞧,又道:“奇怪,七星教的人怎的全无踪影?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才动手?”
    展鹏飞笑一下,道:“咱们何须替人家烦这个心……”
    他话说得轻松,其实心潮起伏,细细寻味这个美女刚才的话。她的话决不会无因而发,内中必有深意,但一时之间,却不易猜透真意。
    华媚娘又用手肘碰碰他,道:“展鹏飞,我有个提议,就怕你不肯接受。”
    展鹏飞道:“你先说来听听好不好?”
    华媚娘道:“我想……如果有敌人出现,你最好别管我,你逃你的,反正他们不会把我怎样!”
    展鹏飞道:“这如何使得。咱们逃走时,已杀死他们不少人,你还认为他们会让你活着吗?”
    “我对这些人很了解,他们不会杀我的!如果是名门正派,又不同了!”
    她自信地笑着说:“七星教之人,彼此间没有什么感情道义可言,我们杀死的不是他们的性命,他们才不管呢!”
    展鹏飞道:“那也不见得,我瞧七星教这一派人,个个凶狠嗜杀,恐怕跟别的邪派的人不太一样!”
    “没有的事,”华媚娘道:“你要明白,对象是我而不是你,所以他们的反应不同!”
    “但是我却不能舍下你自行逃走,”展鹏飞话声相当坚决:“我若是那样一做了,将来还能做人吗?”
    华媚娘笑一声,道:“傻子,你若是战死此地,更没有价值!”
    她见展鹏飞不做声,显然不同意她的话,便又说道:“唉,你的思想和行动,都像是那些正派古板的侠士,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会帮助三阴教的,你不是那一类人。我看你还是抽身退出这场是非的好!”
    展鹏飞道:“我现在还能抽身撤退么?”
    华媚娘道:“当然可以,除非你已被三阴教主无邪仙女迷住了!哈……哈……想想看,她居然自称无邪仙女,真是天晓得。如果她无邪的话我简直可以当上圣女啦!”
    她格格笑着,看来她一点儿也不把团团黑暗中的危机放在心上。
    展鹏飞认为这事不好分说,何况事实上他是误打误闯卷入这一场天下各大邪派的是非之中的。由于一来这些邪派决不肯让他晓得许多秘密的人,只身退出。二来义弟阿平还在无邪仙女手中。三来他也有着好奇之心,想把这一场邪派风波看个水落石出。
    他脑海中泛起了无邪仙女的影子,但忽然另一个清丽绝世的脸庞闪现心头。后者是他在袁伯文书房内看见的画像,也就是引起这场邪派拼斗的主要人物狄可秀,燕云大侠狄仁杰的独生爱女,她的影子竟使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连展鹏飞自己也惊讶起来。
    在荒郊大道上,四下虽是黑暗无光,可是华媚娘走得很稳,可见得她内功火候还不错,眼力明锐,已到了夜能见物的境地。
    他们忽然一齐停步,原来在他们前面二十余丈远的路上,忽然出现了一团火光。
    华媚娘讶道:“瞧,人家用火把来迎接我们啦!”
    展鹏飞道:“奇怪,我没有看见人影啊!”
    华媚娘道:“相隔这么远,人家插下火炬就走开,你岂能看见?”
    展鹏飞道:“不,彼明我暗,就算距离稍远了些,也不可能看不见人影闪动,奇怪,这支火炬怎能突然出现呢?”
    华媚娘道:“过去看看就知道啦,何必瞎猜!”
    展鹏飞即不移步,也不反驳,心想:“你哪里明白呢?我如果猜测得出对方手法,便不难看破他们的用心,更进一步便可测透所有的部署了!”
    他的脑子忙碌地工作起来,很快就想出要使火炬突然出现的办法,竟有好几种之多,例如利用特制的黑罩,用长索远远控制,随时可以扯开,露出火光。
    又或者是在路边先挖一个坑洞,人躲在其中,上面遮住火光透出。用时只要迅快打开遮盖物,举起火炬就行了。
    再者就是用特制的火弹,在一两丈外掷击火把,将之点燃亦可。
    总之,手法有好几种之多,但不论怎样,任何人在这等处境中,只有两种反应,一是转头逃走,二是过去看个明白。
    第一条路比较不可能实行,因为转头逃走之时,便不免疑惑黑暗中是不是有敌人等候狙击。第二条路比较行得通,至少人家已知道你的下落,反而点燃火把,必有缘故。若要狙击,何须事先惊动你呢?
    展鹏飞很快就分析出这个结论:绝大多数的人当此之时,必定大着胆子过去瞧瞧,再想法子应付。
    他微笑一下,举步行去,但去势不快。
    华媚娘跟着迈开步,一面问道:“过去要看看么?”
    展鹏飞道:“不,我暂时让他们安心而已!”
    华媚娘道:“真的?你作何打算呀?”
    展鹏飞道:“我要突然落荒逃走,当然把你带着一道走。”
    华媚娘道:“如果人家在两边设下埋伏,黑夜狙击之下,你十成功夫便只剩下三成而已。何必冒这个险?”
    展鹏飞道:“别怕,如果你的情报正确的话,敌方只有三名高手可以对付我,其他之人都不是我的对手。那么你想想看,他们三名高手分散等候我呢?抑是聚在一起,合力收拾我们?”
    华媚娘道:“假使他们一个对一个没有把握赢你的话,至少也会准备两个人合力对付你!”
    “这就对了,”展鹏飞道:“他们既然不能分散,那么就算大道两边有埋伏,谅也不是他们三人之一,我们怕什么?如果往前走,到了火炬之处,那时你看吧,不是三个一齐大笑现身才怪呢!”
    华媚娘同意地连连颔首,故此当展鹏飞突然抱起她跃向路边的黑影中时,她没有异议,还尽量缩起四肢,以免妨碍展鹏飞奔蹿的行动。
    展鹏飞和华媚娘蹿入路边黑影中之后,火炬照耀下的大路上,果然迅即出现三道人影。
    其中一个满面胡子敞着前胸的彪形大汉,讥讽嘲怒地向另一个瘦个子道:“嘿,诸葛先生的妙计到了你周蒙手中,立刻就变了样啦,瞧,人都跑了,袁六爷怪罪下来,咱巨一峰可不管……”
    瘦个子周蒙摆摆手中长剑,正要说话。巨一峰又抢着道:“陈霸,咱们追是不追?”
    名叫陈霸的是个黑脸膛大汉,手中拿着钢鞭,一脸煞气。他猛一跺脚,道:“老巨,咱们不追行么?袁六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的!周蒙这一招固然栽了,但你我两人能置身事外么?”
    周蒙干咳一声,道:“巨一峰,先别毛躁,他们只有一个去处,咱们快快赶去,说不定还能赶在他们前头!”
    一声惨叫远远传来,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巨一峰跳起来,道:“混帐小子,又杀死咱们的一个人啦……”
    陈霸道:“那边好像是麻子张把守的,对不对?”
    周蒙毫不动心,道:“不错,是麻子张,这厮近来嚣张得很,不大听话,活该被杀……”
    他招呼一声,火炬下的地面钻出一人,双手还持着火炬,大步走过来。
    “把火炬弄灭,地上的坑洞填好。”周蒙吩咐说:“然后召几个人,随后赶到东北方的古树镇去!”
    两名大汉应了一声,火光迅即熄灭,一片黑暗包围着这些人。
    巨一峰道:“你们走你们的,咱到渡口收拾那小子!”
    周蒙道:“那展鹏飞身手非同小可,咱们合在一起,稳赢不输,若是分开了,就说不定啦!”
    巨一峰道:“见他的鬼,姓展的小子能有多大气候?袁六爷已经指示过如何下手便可取他性命,咱不听你的……”
    陈霸也冷笑道:“周蒙,不是我陈霸不帮你,你最近实在有点儿颠三倒四,什么都怕。
    想咱们十多年来杀人无数,不知会过多少名家高手,展鹏飞还远比不上那些人,咱们怕他何来?老实说你这一招失败了,就该听咱们的啦!”
    周蒙摇摇头,道:“这展鹏飞武功上虽没有惊世绝学,但他脑筋快,气势强,咱们还是到古树镇上以逸待劳的好!”
    巨一峰火爆地道:“陈霸,别跟他穷扯啦,咱们走咱们的,让他自个儿到古树镇等候姓展的小子……”
    在黑黝黝的荒野中,夜风吹刮的声音单调而凄凉。
    展鹏飞停步道:“前面有一条大河!”
    华媚娘的头偎靠在他肩颈间,漫然道:“有一条河么?有船没有?”
    展鹏飞道:“天黑这么久,哪还有船?”
    华媚娘这时才抬头向四下张望,说道:“渡船也没有吗?”
    展鹏飞道:“前面有个渡口,但有没有渡船却不知道了!你让我忽然左转忽然右转地来到这儿,准知过了河就没事吗?”
    华媚娘道:“你放心,我们跟着本教的暗记走,一定可以很快到达有人烟的乡镇,但敌方决想不到我们居然认识得路,所以他们不可能在那边设伏狙击我们,对不对?”
    展鹏飞道:“听来不错,但这条河我不喜欢!”
    他大概也说不出理由,所以没加解释。
    “渡口那儿必定有船,”华媚娘道:“过去瞧瞧,我们只要抵达那边的乡镇,就会有人接应,快,快……”
    地面已比较平坦,所以展鹏飞让她自己走。一来自己可以更灵活地应付一切突变情况,二来华媚娘内功不弱,除了没练过武功招式手法,不能应敌之外,其他方面例如夜间视物之力,行走时的步伐等,都远胜常人甚多。
    他们迅即走到河边渡口,只见一盏风灯悬挂在河边树下的一艘渡船上。
    华媚娘喜道:“瞧,那儿不是渡船么?”
    展鹏飞也大为欢喜,道:“妙,妙,咱们快下船,如果没有船夫摆渡,咱们自己动手……”
    他才迈了两步,便陡然煞住去势。
    在他前面丈许的平坦旷地上,突然从一丛高密的野草后跃出一人拦住了去路。
    天色虽暗,但因为相距不远,所以展鹏飞能够相当清楚地看见这人满面的胡子,以及凶气迫人的眼睛。
    华媚娘惊哎一声,道:“鹏飞,这个人是七星教的二十一恶煞之一,姓巨名叫一峰,凶得很……”
    她的眼力不但锐利,而且见闻广博,一下子认出拦路的敌人来历,这一点对展鹏飞来说,非常重要。
    巨一峰狞笑两声,斜睨着面前的一男一女,道:“狗男女,往哪里跑?”
    展鹏飞横刀待敌,口向华媚娘道:“媚娘,这厮有什么惊人绝艺?”
    华媚娘应道:“他刀法凶毒,擅长使用同归于尽的手法,硬迫敌人胆寒退缩,便趁机抢攻获胜!”
    她短短数语,已把最重要的部分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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