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发表于 2017-3-24 00:03:23
二十七墨云谷八武士重归
郎老大拾起王壮掉在地上的钢叉,顺手托起死花鹿放在马上,这才跟着石北斗驰出林子来。
原路走回王壮家的时候,王强手中也握着一把钢叉在附近路上等人呢,他见石北斗马上驮着大哥,不由得一惊,急忙上前道:“我大哥怎么了?”
石北斗拍拍王壮的厚背,笑道:“一个人要是力气放尽了,就是他这模样。”
回头又见郎老大马上驮着条死鹿,王强立刻帮着把大哥扶下马来,背进屋子里,王壮老父母一见,也是一阵紧张,还好野狼只把王壮衣裤咬破,并未伤到皮肉。
王家二老听了郎老大把情形说了一遍,不由感谢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来的及时。
这晚上王家就在茅屋里支起火盆烤起鹿肉下酒。
那王壮在歇了一夜之后,身子本就结实,这时又恢复了那股子蛮劲,笑对郎老大二人,道:“那群野狼是慢慢聚来的,起先只有三只,我连理也没理它们的背着山鹿回家转,可是就在那山崖下,突然聚了十几只,这下子我才感到不妙,等我再往前要走呢,他娘的一下子又来了十几只,没办法,我只得来个负隅顽抗,想不到那些野狼轮番的向我扑来,约莫着总也在那山崖下折腾了个把时辰,要不是这只鹿,我也许挥着钢叉冲回来了。”
郎老大这时一笑,道:“王壮,你收拾一下,上路了。”
王壮早听石北斗讲过水行云重振墨云谷的事,这时也不多言的道:“没什么好叨拾的,一把钢叉,我跟二位上路。”
石北斗哈哈一笑,立刻向王壮二老告辞。
那王壮也是个孝子,他骑在马上对兄弟王强道:“兄弟呀,好生伺候爹娘,没事少入山去,我会按时回家来的,一应开支自有我安排。”
王强送三人到山脊上,抱拳道:“大哥放心去吧,父母自有我的。”
于是,八匹马三个壮汉,立刻直往附近的狼山驰去。
而狼山住的是万里风,在墨云谷十大武士中,万里风的轻功最了得,只是十大武士中也只有他长得既瘦又小,活脱像个瘦皮猴。
日正当中,天上的乌云只遮了半边天,看起来天上一半无云,那厚厚的雪层却被冬阳镶了个美极了的金边,光景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天象奇景。
这时候,狼山下面的小村子头上,正有个瘦小个子,翘着八字粗胡子,四脚拉叉的躺在一张长木凳子上晒太阳,一双小绿豆眼一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不错,这人就是郎老大要找的万里风。
远处有了马蹄声传来,万里凤连多看一眼也没有的拧身而起,两个腾跃,人已攀上村头的一棵红柿树上面。
冬天的大山里,什么野果也不多见,唯独这些大柿子树,一树的叶子全被寒霜剥光,也把一树的柿子变得稀红,如果搞几个火上烤热,再把皮撕去,吃到口中又香甜又热乎,宛如吃着一个稀巴巴的糖葫芦。
万里风人一登到树上,立刻隐起身子,狼山是个荒凉地方,哪会有骑马的往此地来,难不成官府来了办案的,抑或是大山里出了马贼?
不旋踵间,早见郎老大一马当先的冲过来,他后面一群马上,还坐着石北斗与王壮二人。
树上的万里风一惊又喜,随手摘下三个红柿子,就在郎老大三人快要自大柿子树下越过呢,三个红柿子已迎着打去,口中大叫道:“接镖!”
郎老大听得风声,头一偏伸手去接,不料抓了一手烂红柿子,而王壮与石北斗二人随后一看,早把飞来红柿打落地上。
郎老大勒马抬头看,不由得红胡子一翘,戟指树上的万里风笑骂道:“真他娘的是个顽皮猴子,还不快下来,赶着回墨云谷去了。”
万里风一个跟斗落下树来,握在手上的尺半双刃尖刀已插回鞘,闻言一怔,道:“要我姓万的回墨云谷伺候那婆娘呀?门都没有。”
郎老大一笑,道:“谁说要你去伺候人,是要你去杀人的。”
万里风不解的道:“杀谁?”
石北斗厉声道:“当然是去杀那婆娘同她的老情人关浩了。”
万里风一怔,急又问道:“这么说来,谷主终于醒过来了,哈……”
郎老大道:“别笑了,快上马吧!”
万里风道:“来了总得吃喝一顿再去嘛!”
郎老大摇头道:“要吃赶到丹江岸去吃。”
万里风一笑,道:“去找打渔郎葛正八?”
王壮挥手道:“快上马吧。”
万里风抬头望望柿子树,笑道:“来到我的地头上,不吃点东西我心终是过意不去。”
说完腾身又起,双手已攀上树枝。
郎老大三人举头看,只见万里风在树上挑着摘,摘一个往下丢一个,边又笑道:“吃几个红柿,既挡饿又挡渴,完了再上路也不迟。”
刹时王壮三人各接了六七个,三人只叫“够了够了”。
万里风连家也没有回,找了一匹花斑马骑上,笑道:“走,我带你们抄近路去丹江。”
◎◎◎
丹江的最大码头在荆关,但葛正八可并不在荆关,就在荆关以北五十几里处,有个渔村叫水堰湾的小地方,这里的渔户并不多,只住了七八户,只是每户都有条小船在丹江上活动,渔舟打鱼兼运货,有一年墨云谷主水行云到外地看生意,主要的是山贷药材运往汉江去,就在这几结识了葛正八。
墨云谷主见葛正八水上功夫了得,拳脚功夫也不错,这才网罗到墨云谷的。
郎老大四人来到水堰湾的时候,退去的乌云又罩头,光景又快下雪了,天也在泛灰。
郎老大问渔村的人,这才找到葛正八的家门,但见一把大锁,四个人探问之下,知道葛正八在船上呢。
葛正八的住处不大,也只是两间茅屋,王壮下得马来,先把马控好,走至门前双手一推,早把那扇大门推开来,回头笑对郎老大道:“把马拴好,咱们先进屋去,有什么吃的自己动手,就等老八回来,胜如往江边乱找的好。”
郎老大一听,点头道:“也该吃点东西了。”
于是四个人相继走入葛正八的家中。
当真是粗桌椅、烂床铺,床下一支大夜壶,破锅灶、干稻草,四周墙上尽是黑灰,标准的破落户。
王壮呵呵一笑,道:“他娘的,葛老八也住得惯,我兄弟讨不到老婆,再看看老八住的窝,怪不得他人长得帅,却依然是个光棍汉。”
四个人正哈哈笑呢,突听得屋外面有人厉喝道:“哪个大胆狂徒,敢在背后放闲屁的。”
四个人朝门口看,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虎背熊腰,穿一件狼皮袄,粗皮棉裤破棉鞋,一个破半笠遮了半个面,一手提了一串肥鱼,一手提着一只小渔网,光景可不正是那帅气十足的葛正八回来了。
葛正八一见是郎老大四人,不由得狂叫一声冲进屋子里,欢声道:“好家伙,原来是你们呀,我葛老八想都未想到呢!”
石北斗一掌拍在葛正八肩头,咧着大毛嘴叫道:“快弄些酒菜吃。”
高高的举起手中鲜鱼,葛正八笑道:“这里是丹江网来的鱼,我床下面自已酿了坛老黄酒,原是要过年时吃的,如今全取来煮了喝吧!”
这一晚可真够葛正八高兴的,因为郎老大把墨云谷的事说了一遍,知道谷主水行云又回墨云谷了。
五人一直把葛正八的酒喝光,鱼也吃完了,已是二更天了,这时郎老大才对其余四人道:“今晚我们挤着睡一晚,明日一早还要入山去找秦通、包文中、张侠三人呢。”
“这三人住的相近,明日一天时间就会凑齐,哈……我们又要回墨云谷了,当真令人高兴,哈……”
◎◎◎
八匹健马八个形状各异,但却是有志一同的汉子,他们扬鞭催马,一路着鞭驰向墨云谷,不时的从各人口中厉烈的发出“哈”叫声,烈马的口中喷着白烟,在气漩的搅和中,与马背上人口中的白气混在一起而飘在后面,蹄声雷动,山道上惊起不少飞禽走兽奔腾飞逃,光景是一副捍卫社稷的样子!
而在这时候,另一批狂汉也在飞马奔驰着,大山里突然出现这么两股人马,引起不少人的关心,但谁又会知道江湖上即将出现一场大屠杀!
墨云谷中,正面的大厅上坐着水行云,他热烈的款待着扁和与钱凤,金小山就在这时候把老金矿村中所见,十分仔细的对水大叔作一报告。
半晌水行云未开腔说话。
扁和却笑道:“关家兄弟二人住的神秘,连行动也乖张的离谱,当真是天理难察。”
水行云自言自语,道:“我在想,姬玉人是怎么会同那关浩认识的,这件事为什么会连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也不知道。”
扁和一笑,道:“这本没有什么,一个人若做出羞耻的事,多半会加以隐瞒,谁愿意自毁形象的。”
水行云望望一旁的钱凤,对金小山道:“你领着阿凤到各处走走去,我同你扁大叔还有话要细说呢!”
钱凤自然高兴,立刻拉着金小山笑道:“我正想看看这墨云谷呢,小山哥,我们走吧。”
金小山点头一让,随着钱凤走出大厅。
水行云这才一声长叹,道:“水某着意的把扁兄请来这墨云谷,实在有着一事,期待扁兄弟解释疑惑。”
哈哈一笑,扁和道:“千两白银解释一件事情,倒是扁和一生中遇上的最赚钱买卖了。”
水行云一笑,道:“如果千两银子能解开水某心中结,水某自觉这千两纹银用得十分值得。”
扁和边喝着枣茶,边点头道:“水谷主的心中结,必已藏很久了吧?”
水行云道:“不错,自从姬玉人再嫁到墨云谷后的第二年,就已在水某心中存疑。”
扁和放下瓷碗,道:“且说出来听听如何?”
墨云谷主水行云缓缓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只见这小小瓷瓶十分精巧,上面还烙着蓝色细花纹,两寸高一寸宽,瓶口尚有个金色盖子。
水行云望着细瓷瓶,缓缓道:“我在回墨云谷的那晚,亲耳听了姬玉人同关浩二人在这大厅上对话,一时间气得难以控制,换在年轻时候,我会不顾一切的取他二人性命。”他一顿又道:“那晚他二人负伤遁去后,我仔细在想,那姬玉人当年嫁我之时一副可人样子,处处为我的身子着想,她曾一再的对我说及,她年轻,而我已年过五十,因而为我调制一种补药,叫我每日睡前服用,如今想来,她给我的药,必有问题。”
扁和道:“可是这瓷瓶中的药?”
点点头,水行云道:“正是。”边把瓷瓶递向扁和手中。
扁和接过瓷瓶,旋开瓶盖,先用鼻子闻了一阵,然后再以手沾了些药末在掌中细看一阵,随之蘸了些放在口中细嚼,边点头,道:“丝瓜粉、茄子末、蟾蜍皮、老蟒涎,加上薄荷叶,尚有几味就不知是什么了。”
水行云眼神有些失望,但他未开口呢,扁和双目已注视着水行云,道:“只这几种药料,已足以令人惧怕房事,水谷主,请恕我扁某冒问一句,你可是早已倒阳了吧!”
水行云一把抓住扁和,全身哆嗦的道:“不错,我已数年不举了!”
扁和笑笑,道:“到此我已完全明白,原来你上了姬玉人的当了。”
他一阵摇头,又道:“单就我已认出的几味药,就是掩闭人身上会明、曲骨、中极、关元几处大穴之药,长久服用,你岂有不失去伟丈夫的雄姿?这女人才叫毒呢!”
水行云刹时一脸杀机,他咬牙怒道:“既是以怨报德,又是恩将仇报,我水行云今日明镜心头,一天的云雾尽散,余下的是找这贱人索命去。”
扁和道:“你这种隐疾,最忌动怒,更不可动武,那会令你血气上冲,难以自制的病情加重。”
水行云一惊,他这才知道自己每次运功的时候,为什么会一脸通红,原来如此。
一顿之间,他问道:“听先生口气,我的这种隐疾还有一线希望了?”
扁和点头道:“扁某有七成把握医你的故疾。”
水行云一听,大喜过望,忙起身施礼,道:“扁先生再造之恩,水某这时先谢了。”
扁和哈哈一笑,道:“举手之劳,何需水谷主言谢,过山岭村已经受过你的好处,如今回报也是应该的了。”
就在这时,金小山已同钱凤回到大厅上。
水行云自怀中取出两封信,对金小山道:“洛阳城你走一趟,先将那贪官司徒壮收的‘金菩萨’索回来,因为每年过年时间,我总是要向这尊菩萨上香,今年自然不能例外。”
金小山点头接过信,笑道:“这信不正是关金那老儿写给司徒壮的吗?”
水行云点头道:“不错,有了这两封信,你应该很容易的取回金菩萨,早去早回。”
这等于是交待任务,至于如何达成这项任务,那光景就看金小山的了,因为在水行云的眼光中,如今的金小山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
金小山说走就走,他对刚回来不久的林总管吩咐备马,自己却向钱凤打声招呼,立刻回房去收拾一番。
这时有一对不畏寒的喜鹊在庭院中的树头上“喳喳”叫,金小山边把信往怀里塞,见水大叔拄杖走来,爷儿俩又在廊前低声说了一阵,水行云只是点着头道:“墨云谷的东西岂容那贪藏枉法之徒据为已有的,记住,老金矿村你所发现之事暂不能提及,免得那老贪官有备,就难办了。”
金小山点着头道:“小子记住大叔交待,司徒壮如果拒绝,看我折腾他吧!”
水行云冷笑道:“贪官怕死,我料他必会交出金菩萨的。”
◎◎◎
一路上金小山心情愉快的纵马疾驰,从墨云谷到洛阳,那是山路一半,另一半顺着官道直往东,直到三日后的过午时份,金小山终于又进了洛阳城。
又见那条巡抚衙门大街,金小山一马到了司徒壮的大宅外面,抬头只见八个血红宫灯还挂在那儿,光景是司徒老太爷的八十大寿的喜气味道还在呢。
只三两步,金小山就登到台阶上,门房的人见他来得快又疾,忙迎着站出两个汉子来,伸手一拦,道:“喂,你找谁?”
金小山面无表情的道:“我找司徒壮。”
二人对望一眼,一人戟指金小山道:“小子呀,老太爷的名讳也是你随便道出口的。”
另一人也道:“这小子准是疯子,要不准是马尿喝多了。”
金小山怒道:“啃你六舅的,你们看我像个疯子,老子话中可曾有酒味的?”
边伸手一分,两个汉子各自横倒向门框上,而金小山已走入大门内了。
二人晃肩站起来衔尾追去,边口中骂道:“哪里来的青皮赖汉,竟敢不长眼睛的直闯司徒府,前面不远可是巡抚大衙门,光天化日下,难不成想他娘的要造反呀!”
金小山根本不理会,一径冲到前院大厅上,可真巧,正遇上那个会敲竹杠的柴管事。
柴管事见来的是金小山,忙笑脸相迎的道:“哈,小伙子又来了,这次是同哪家保的镖呀?”
金小山手指身后追来的两个门房,道:“这两个家伙真聒噪,我十分不喜欢。”
柴管事立刻对走来的两个门房道:“回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
两个门房互看一眼,只得退出去。
柴管事这才招呼金小山在大厅上坐下来,道:“赶着替谁送镖,要见我们哪位爷?”
金小山嘴角一撩,道:“老太爷。”
柴管事摇摇头,道:“老太爷吃过午饭必得午睡一阵子,要见他老人家,那得两个时辰后了。”
金小山冷冷道:“他老吃撑了去睡,小子却饿着肚皮等他,这未免说不过去吧,我的柴大管事。”
柴管事摇头又道:“没法子的事。”
不料金小山唬的一声站起来,道:“我自己去!”
柴管事一拦未拉住,跟在身后直叫嚷——
“喂!喂!”
金小山哪管他三七二十一的直往里面闯。
二道院的正厅上,司徒杰正在逗弄笼鸟呢,见金小山大步冲来,早起身迎住,道:“你怎么又来了,什么事?”
金小山道:“什么事得见到你爹才能说。”
司徒杰大怒,道:“什么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保镖的,说起话来没规没矩的像声屁——”
不料金小山反手一巴掌,打得司徒杰红了半边脸。
一旁的柴管事忙叱道:“好小子你竟敢打起我家大爷来了。”
反腿一脚,直把个柴管事踢了个就地滚,金小山边喝道:“滚一边去!”
司徒杰暴喝道:“来人呀,把这个小王八蛋捆起来,先着实的打,再送他巡抚衙门去。”
大厅外早有人狂叫着奔来——
金小山一把揪住司徒杰,“阎王梭”托在右掌上旋动,低着眼皮直眨动,司徒杰道:“都城之内,你还想杀人呀!”
金小山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敢?”
司徒杰已觉出“阎王梭”那尖冷的梭头在喉头上磨蹭,不由得急摇手道:“你们都站出去。”
七八个刚进入大厅的人,急忙又退到大厅外。
司徒杰这才问道:“你究竟什么事?”
金小山道:“把你老子唤出来!”
正说着呢,早见司徒壮拄着手杖走出来,道:“外面什么鸡猫叫的,要不要我睡呀!”
金小山这才松了司徒杰,哈哈笑着对司徒壮道:“老爷子可还记得在下?”
司徒壮隔着老花镜瞧,边呵呵笑道:“不就是送我金菩萨的小伙子吗,这次来可是又要送什么呀?”
金小山伸手入怀,取出两封信来交在司徒壮手上。
司徒杰忙帮着把信拆开来。
先一封,那是关金写的,司徒壮一看,笑道:“东西我已收了,这信看不看已没关系了。”
但当他接过第二封信才看了一半,面色都吓白了!
“这……这是……关金真不是东西,他竟盗取别人的宝物送我老人家,这要是刑部衙门告我一状,不但收藏的官司我要吃,连他姓关的当年那件案子也要翻了。”
边回头对儿子司徒杰道:“老夫已八十整岁,不着兴再去吃官司,快去取那金菩萨出来交这小伙子再带回去。”
不旋踵间,司徒杰已把金菩萨又提出来放在桌上,道:“小子,你看清楚了,完了你带着这玩意儿快滚。”
金小山掀开一看,随即又合起来,拉过椅子反倒坐下来,光景是同司徒壮老爷子泡上了。
顿着手杖,司徒壮道:“东西已还,你怎的不走了?”
金小山轻松的道:“老爷子,我是干什么吃的?”
他一顿又道:“我是押镖的呀,上回送这金菩萨来给你老爷子拜八十大寿,押镖的银子是一万两,这回又要押回去,物主说的可清楚,只收个一千两就算了,老爷子你怎么说?”
司徒壮老脸一横,怒道:“敢情是要敲竹杠呀,我不给!”
金小山一笑,疾快的又把两封信抢在手中,背起金菩萨就走,边自语道:“小子我这就上北京,刑部衙门里自然有人同你打官司,到时候老金矿村死的那些淘金客也报得沉冤了。”
金小山一脚尚未跨出门坎,司徒壮大叫一声,道:“你回来!”
金小山回头道:“想通了?”
司徒壮怒道:“给他一千两银子,气死我了,老夫绝不与关金善罢干休!气死我了,唉!”
他儿子司徒杰忙着上前扶着他后面走去。
收了一千两银票,金小山大摇大摆的走出司徒壮家那间仍然充满喜气的大厅,厅门口,他对柴管事笑道:“大管事,这一回你要不要见一面分一半呀?”
柴管事一哆嗦,忙伸手一让,道:“小祖宗,你厉害,我惹不起你,你大驾请回吧!”
“哈……”
金小山笑得双肩也在抖动不已……
◎◎◎
金小山离开洛阳城往西奔驰,他是人有精神马又欢,疾驰中那马蹄扬起一地雪泥飞扬,但他心中却在想,水大叔如今该是心情畅快了吧,姬玉人那个女人看起来是个贵妇人似的,但若从她做的事来看,实令人齿冷,现在水大叔的心中隐患已除,这个年墨云谷有得热闹了。
大山中,金小山眼看着距离墨云谷尚有一天马程了,这日他人才刚刚绕过一个大山弯路,远处一阵马蹄声,宛如天空滚雷,不由得心中一惊:“这不只是一匹马,少说也有个五七匹吧。”
心念间,一拨马斜刺里闪入山道旁的一丛荒林中。
金小山也才刚刚隐住身子,已见六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可真是形形色色,光景是男女老少全有了。
只见当先一骑可不正是那晚遁去的‘人面狼’关浩,第二骑马上的是那刚到过墨云谷的姬长泰老头儿,如今看他骑在马上,挺胸爷面,白髯飘飘,已不见他那副老态龙钟样,精神可大着呢。
第三匹马上还真令金小山一惊,姬玉人那晚伤在膝头上,如今她还能骑马,倒是令他大为惊讶!
第四个却是个老太婆,她白发稀疏的头上斜着包了个大花巾,四方面孔错综复杂的尽是深沟皱纹,有一只龙头拐杖挂在马鞍上,双目炯炯而嘴巴闭得紧。
第五第六匹马上却是两个少年男女,二人背上全背着剑,英气栗然,精神焕发,光景犹似武林青年才俊呢。
六匹快马看看快要全走过去了,但金小山的坐骑是惹祸精,突然一声长嘶,声音不大,但山道上六人全听得清楚,当先的关浩一伸手,立刻六骑全停下来。
金小山一见,一抖缰绳,缓缓的自荒林中驰出来,边哈哈一笑,道:“我操,光景是山不转路转,路不转又见面了,哈……”
关浩那晚上受了肩伤,如今才算没事,但他却把金小山认的切,也恨入骨,如今仇人见面,何止是分外眼红,刹时间他已双肩耸动,牙齿咬得格格声,一副欲扑上去痛噬人的样子,沉声道:“不错,是山不转路转,转来转去把你这狗东西给转上了阴阳界,小子啊,你准备保命吧!”
突听第四匹马上的老太婆伸手一拦,道:“等等。”
只见姬玉人回头道:“师娘,打伤我的就是这小东西,行云他已把师父教他的本事,全都传授外人,不信那‘阎王梭’就在这小子身上,你老只管问他。”
缓缓的驰马到金小山面前,老太婆眯着一双老花眼,瘪着一张没牙的嘴,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金小山听姬玉人叫这看来足有八十岁以上的老太太叫师娘,立刻想及这老太婆必然也是水大叔的师娘,自已这是碰上了老祖奶奶了。
心念间,金小山抱拳施礼道:“老太太,你问我叫什么?我姓金,叫小山。”
下嘴唇几乎碰上鼻子头,老太太哈哈笑道:“金子像小山一样,嗯,好名字,你应该是做买卖的,怎么跟行云学起武了呢,行云他人呢?”
金小山马上打个十,笑道:“我也不知道啊!”
金小山这么说,是因为姬玉人与关浩那天晚上并未看到水大叔,甚至姬玉人狂叫,大叔也不与相见,所以他也推说不知道。
不料六人中尚有个姬长泰,闻言早笑指金小山道:“好小子,你在说谎呀,水行云明明是在墨云谷,而且我老人家还在墨云谷住了几日呢!”
金小山一听,也想起姬长泰是在墨云谷住过,但他一转念间,不由笑道:“老爷子,你知道我这是往哪儿走?”
姬长泰道:“你上哪儿呀?”
金小山道:“我这是回墨云谷,这位老太太问我水大叔,眼下我当然是不知道,得到了墨云谷一问才知道呀!”
老太太突然嘿嘿一笑,道:“小伙子,你的机警性颇高,不过不知你在‘阎王梭’上的造诣又是如何?”
金小山打个哈哈,道:“三脚猫爪,难登大雅之堂,老太太,你老不问也罢,这一问呀,我还真的面上火辣辣的呢!”
别看老太太是老花眼,但老花眼看远处可是清楚得很,只见她双腿一抬,人已落在马下,挂在马鞍上的龙头拐杖已握在手中。
这时关浩几人正欲下马,老太太伸手一止,道:“用不到你们插手,‘阎王梭’的绝技真被这小伙子学去,你们谁是他的对手?”
关浩道:“有老太太在,我们正好围而杀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老太太摇头,道:“十几二十招也许我能挡得了,但却难以有致胜把握,再说这‘阎王梭’专攻人多,所以你们还是守在一旁的最好,多了反给他可乘之机。”
金小山摇手道:“老太太,你老要同在下动手?”
老太太招手道:“下马吧,让我老婆子试试你在‘阎王梭’上的功力究竟有几成火候了。”
金小山并未下马,仍直摇手道:“老太太,你这么大年纪,我怎好同你动手过招,这万万使不得呀!”
老太太拐杖一顿,道:“五十年前这‘阎王梭’是我丈夫之物,传到水行云手上三十年,如今又落到你的手中,今日既然被我老婆子碰上,总得要试一试的,下来吧,年轻人。”
金小山一声苦笑,道:“照你老太太这般说法,我金小山就算借来个老虎胆子也不敢向你老动手过招,别的不提,单只要我水大叔知道了,就难免一顿臭骂。”
老太太一顿拐杖,疾言厉色的道:“也别罗嗦了,难道要我老婆子拉你下来?”
金小山忙摇手道:“好,好,小子恭敬不如从命,老太太,你可得手下留情,要知道我还身负重‘金’呢!”
金小山所说的重金,大概只有他心中清楚,因为那尊“金菩萨”还背在他背上呢。
老太太双目一瞪,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金小山一副无可奈何的道:“老太太,你可得多体谅小子我呀,你不看金面也得看佛面,就算你连佛面也不屑一顾,可是小子如今这背的……”
他反手指着背上,又道:“小子我背上可是背的一尊如假包换的‘金菩萨’呀!”
他此言一出,老太太并未太吃惊,倒是一旁严阵以待的关浩与姬玉人二人,俱都面色一粟,关浩高声吼道:“好小子,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尊‘金菩萨’,快说!”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洛阳城有个司徒壮,他老小子是个老贪官,收了老金矿村北山凹一个叫关金的这尊‘金菩萨’,偏就被我水大叔遇上,认出这是墨云谷的东西,八成被那个叫关金的狗东西盗去送人,所以命我把东西再收回来,我这就是回墨云谷交差的,怎么的,你二位认不认识那个叫关金的人?”
关浩一听,心中琢磨,今日实实非要收拾这小子不可,绝不能放他走。
心念陡生,遂对老太太道:“千万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天快降雪,老奶奶,我们合力做了这小子吧!”
姬玉人也在马上道:“师娘,你老就别听他罗嗦了,快动手吧!”
老太婆一顿拐杖,冷喝道:“我不管什么‘金菩萨’,先试试你小子的能耐再说。”
她双手把个拐杖竖在身前,缓步向金小山逼去。
金小山一跃落马,狮目一瞪,“阎王梭”已托在右掌上旋动不已……
那银如极光的冷芒,闪耀的不是“阎王梭”本身的锐利,而是代表着太多的无奈与人间沧桑。
老太太突然全身一震,双目已见泪光的道:“老身似乎又见到当年我丈夫的模样,不错,他就是你这般模样,那姿势,衣着,与气质,无一不像,行云还真的在塑造你呢,诚意的造就你了。”
金小山道:“老太太,你要是就此罢手,我十分诚心的趴在地上向你老叩三个响头。”
不料老太婆一声沉吟,道:“且过几招吧!”
她的话声仍在空中飘荡,人已幽灵一现的到了金小山面前,只见她拐杖纵横敲打中,身法疾旋如飞地陀螺,金小山并未打出“阎王梭”,他拧身踩步,“阎王梭”拨挡在重逾千钧的拐杖下,一连躲过六杖,突然一个跟斗前翻,半空中大喝一声:“野龙爪!”
只见老太婆突然竖起拐杖在身前,身子一偏,而金小山的“阎王梭”未碰上拐杖又疾收回。
老太婆见“阎王梭”只差半寸指就打中拐杖,却突然中途收回,已知金小山心存仁厚,不欲冒犯长者,心中暗暗称许不已!
金小山双脚落地又起,“阎王梭”二次出手,且又厉声喝叫道:“天外星!”
这是“阎王梭”第二杀招,喝声中,只见老太婆一个旋身游动中,手中拐杖横举身前。
只是她刚横之间,“阎王梭”已被金小山又收在掌中。
紧接着,一个跟斗,金小山极为潇洒的落在马背上。
老太婆收起拐杖,呆立在地上,道:“你跟水行云学艺几年?”
金小山道:“四年冒头了吧。”
轻摇着头,老太婆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天才小子,因为你真的已得到‘阎王梭’的精髓,怪不得十分笃定。”
一旁的关浩早吼叫道:“老奶奶,我们六人联手,必能收拾这小子。”
姬玉人也道:“师娘,师父过世早,你老可得替玉人做主呀!”
金小山冷冷长笑一声,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可千万别受人愚弄迷惑,这姓关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老金矿村上山凹的关金兄弟,而且他也有个山庄,叫五月花庄,但不知在哪处深山里,不一定家中已有几个老婆了呢,老太太,你可知这关浩的外号?”
老太婆一怔,回头望向关浩。
金小山早又道:“他就是江湖上人称‘人面狼’的家伙呀!”
关浩大怒骂道:“小子,你胡说八道!”
金小山道:“谁要是胡说八道,谁就是金沙河里爬出水面的乌龟大王八,我问你,有个叫关宏色的你可知道?”
关浩一愣,回头望望姬玉人,厉声道:“关宏色是老夫唯一的儿子,怎么样?”
金小山哈哈一笑,道:“他在山里可是有间玩弄女人的小别墅吧!”
关浩怒道:“简直在放屁!”
金小山一笑,道:“所不幸的是……”
关浩吃惊的道:“怎么了?”
金小山双肩一耸,道:“你回去五月花庄自然就明白了。”
一句话听得关浩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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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4 00:05:29
二十八夙世冤家党同代异
姬玉人暗中对关浩使眼色,边对老太婆道:“师母,无论如何今日非得先收拾这小子不可。”
半天不说话的姬长泰,露出一副干瘪枯瘦的样子,道:“大妹子呀,这小子我也觉得有问题,何如不杀他,但先把他捆上带走,你看如何?”
老太婆似是有些无所适从的犹豫呢,突听金小山哈哈一阵笑,道:“我说二舅老爷呀,墨云谷待你不薄,我水大叔又待之如长辈的,怎么这才没几天你老就全忘了,今日捆住我金小山,就不管我水大叔伤心了?”
姬长泰瘦脸一寒,道:“你小子才到墨云谷几天,就挺身而出的管起墨云谷的家务事来了,我老人家以为,八成水行云豢养了你这么个愣小子替他打头阵,所以先拿下你,水行云就自然而然的乖了。”
金小山心中暗骂,老东西原来同姓关的搞在一起整我水大叔呀,这么说他才会不敢常住在墨云谷而连夜开溜。
心中一紧,金小山狮目一眯,嘴角一撩,道:“二舅老爷呀,你可知道如今小子我身负重‘金’,只怕也难如你愿的让你老拿下,因为我的作风是吃软不吃硬哟!”
姬长泰大怒,道:“好小子,你竟目无尊上,敢于顶撞,看我老头子如何收拾你吧!”
一旁的关浩翻身纵落马下,缓缓向金小山逼近,边道:“二太爷,你我联手如何?”
姬长泰沉声道:“退一旁去!”
关浩已拔剑在手,左手上又见那支金丝手套。
老太婆—声冷哼,道:“小伙子,你自信是否能脱困而出?”
金小山淡然一笑,道:“为了墨云谷,为了水大叔,更为了‘阎王梭’的威名,小子我必戮力施为。”
老太婆轻点着头,道:“忠肝义胆,‘阎王梭’未在你手中失颜色,如今我老婆子暂退一旁,且看你的修为如何。”
说罢拧身而起,落在自己的马背上,光景似是坐山观虎斗了。
也就在双方弓上弦的时候,远处突然又是一阵蹄声雷动,听起来何止三五匹。
于是两下里全吃一惊的望向山道远方而双方均猜不透这批马上汉子又会是谁呢?
终于怒马奔腾而至,当先一人红胡满面,银铃眼,大嘴巴,宛如火星真君模样。
是的,这人就是郎老大,而在他的后面,一个不缺的正有七个形状各异的汉子。
原来郎老大与石北斗、王壮、万里风、葛正八几人当天就遇上了秦通、包文中与张侠。
八个墨云谷武士一路来的快,刹时间已冲到了现场。
而现场上的人全都一震。
金小山哈哈一声冷笑,道:“敢情好,你们又添生力军了。”
姬玉人十分机伶的听了金小山的话,立刻明白他尚未认识面前的八个人,但她却十分清楚郎老大八人。
只见她冷声对郎老大吩咐道:“郎老大,你们可是来的十分凑巧,那就先把对面这小子收拾了吧。”
金小山一头露水,难以理解姬玉人的话。
就在这时候,石北斗沉声对郎老大道:“郎老大,可是林童老小子赚咱们来的?”
郎老大细看对面的金小山一眼,不由得精神一振,笑道:“好家伙,你姓金是吧?”
金小山一愣,道:“你认识我?”
郎老大雷一般的一声笑,道:“我不认识你,但你手中的那玩竟儿,我可认识。”
金小山右手高托“阎王梭’急速的在手中旋动,笑道:“可是这‘阎王梭’吧?”
突然间,八个大汉一阵大笑起来……
金小山傻哈哈的也跟着笑……
姬玉人戟指金小山对郎老大道:“听见没有,我要你们联手收拾这小子。”
笑容变成怒容,郎老大吼道:“你别再唬人了吧,我可憎的二夫人,我们八人虽未在墨云谷中,但墨云谷发生的事全由林童告诉我们了,如今我们是奉谷主召唤,重回墨云谷来效命的。”边又指着对面的金小山又道:“他姓金,是谷主的得意门生吧?”
金小山忙笑道:“好嘛,原来你们就是墨云谷十大武士中的八人呀,那宫太乙和张彪二人正等着你等入谷呢,你们快走吧!”
郎老大红毛脸一甩,金刚怒目的道:“如今敌我分明,连姓关的也在,何如先在此地收拾了他们再一同回墨云谷如何?”
金小山原本是孤单的,如今突然形势大好,他应该及时把握住这种机会才是,但他心中却电念转动,面前对方之人六个,该杀的只有两人,但两人全都应该死在大叔面前,另两人是大叔长辈,更应该由大叔决定。
稍做犹豫,金小山摇头,道:“这个仗暂还杀不得。”
边回身向马上的老太婆一抱拳,笑道:
‘老太太,如果你愿意,且同小子回墨云谷一趟如何?去了你就会明白。”
老太太望望所有的人,尚未开口呢,早听得姬长泰道:“大妹子呀,早晚总是要碰上面的,我们且跟着关浩走,然后约个日子,大家来他个快刀斩乱麻的把一切彼此之间的轮转一笔了,你看如何?”
老太太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挂上拐杖,又对金小山道:“回去告诉你大叔,过几天我会去墨云谷找他的,如果他还认我老婆子是他师娘,就叫他别躲着我老婆子。”
金小山忙笑道:“老太太,你这是说的见外话了,只怕我大叔听说你老的莲驾到了墨云谷附近,小子我竟未把你老请入墨云谷中,不一定又是一顿骂呢!”
就在这开杀的边缘,因为金小山的形势好转而化干戈暂为玉帛。
老太婆不等金小山把话说完,当先拨马而去,姬玉人等也只得跟着而去……
这时郎老大八人忙下得马来,一下子把金小山围在中央,郎老大拍着金小山肩头,笑呵呵的道:“金兄弟,可真有你的,单就一个姬老头,我知道就很难应付,你却是不惊不惧的一副‘泰山石敢当’模样。”
石北斗也道:“难得遇上那婆娘,她还想唬人呢,哈……”
万里风遥指关浩六人去的方向,道:“他们这是往什么地方去的?”
金小山看了一眼,笑道:“桃花坳的五月花庄,那才是姓关的老窝,只可惜大山里我不熟悉,要不然早找去了。”
郎老大低头沉思有顷,边扯着嘴上红胡子,道:“桃花坳,五月花庄,这会是什么地方,怎的就没听人说过呢?”
葛正八咧嘴一笑,道:“管他娘的什么桃花坳、五月花庄也罢,且赶回墨云谷再计较吧!”
金小山道:“对,我大叔自会有安排,他好像已派人四处查访去了吧,这时候赶回去,或许能知道。”
就在金小山的话声中,九人立刻又纷纷上路,扬鞭疾驰向墨云谷中而去。
◎◎◎
真的就快过年了。
年带给人们的是希望,因为新的一年即将开始,谁不是以最欢欣鼓舞的心情来迎接这佳节的到来?
墨云谷中可真够瞧的,总管林童忙进忙出,他领着人,从墨竹林一直延伸到墨云谷的后山崖,甚至那个久已不加整饰的八角亭子,也派人重新加以粉刷。
当然,这一切全是在墨云谷主水行云的吩咐下做的,无他,为的是未来重振墨云谷的声誉而讨个吉利。
金小山九人纵马驰进墨云谷的时候,八角亭内正有人在工作呢,九人只一看,就知道墨云谷真的又要恢复往昔的声威,无不是哈哈大笑。
在金小山的引领下,九人直到大厅前的场子上下马,早见林童哈哈笑道迎出来:“郎老大,你们比我想像的要快上两天呢。”
金小山问道:“我水大叔还在大厅上吧?”
林总管手指内厅,道:“在后厅同扁大夫谈话呢,上午的时候钱姑娘还在念叨你,过午你就回来了,快去吧!”
金小山回头大手一挥,道:“咱们后厅去。”
九匹马早有人拉上槽喂料去了。
林总管陪着九人走向后厅,金小山似是一怔,道:“总管,这院子中间不是个水池吗,怎的变成一座假山来了,还真的像座小山呢。”
总管林童回头笑道:“金小爷,过去这里原本就是个假山,自从姓关的霸占墨云谷以后,没多久他就要人把假山移走了,如今谷主又回来了,墨云谷自是应恢复旧观了。”
一群人到了后厅廊下,水行云已闻声到了大厅门口,郎老大八人见水行云变得全走了样的枯瘦如柴,不由得心中发酸。
郎老大等忙上前抱拳施礼,高声道:“属下郎老大等参见谷主。”
水行云点点头,但双目已见泪光的道:“回来就好,过去你们也跟着我受尽委屈,是我的不是,也连累了你等。”
金小山忙笑道:“我在半道上遇到他们的,也遇上了姓关的……”
水行云一惊,立刻对林童道:“他们的住处全安排好了吧?”
林童道:“早几天就叨抬好了。”
水行云点点头,道:“那就好,你们先歇着吧,一路也够累的了。”
于是,林童领着郎老大八人离开这后厅往前走去。
水行云这才叫金小山走入后厅内,这时扁和与钱凤未在大厅内,只是金小山并未问,忙着解下背在背上的“金菩萨”放在桌面上。
水行云抚摸着“金菩萨”,边问:“洛阳这一趟还顺利吧,姓司徒的也没对你留难吧?”
金小山一笑,道:“我照大叔的话,一字不漏的说,说得那个老贼官心惊肉跳的,乖乖取出这尊‘金菩萨’,那还敢留难我。”
水行云冷笑一声,道:“由他们的这种情形看来,姓关的确实同这司徒壮勾结坑人了。”
金小山道:“老金矿村那边死了许多淘金客,如果不是有个像司徒壮这种大人物在姓关的后面撑腰,关家兄弟又怎能这般的一手遮天。”
就在这时候,扁和同钱凤二人也走来,那钱凤更是欢喜的拉着金小山道:“你从洛阳回来了,我听人家说,洛阳是大地方,那地方的城墙很高,大街上一定十分热闹吧?”
金小山笑笑道:“洛阳是大,城墙四周五里半,洛阳当然热闹,九朝帝都,人文荟萃,想也想得到,只是我可未曾在那儿游玩,赶着办完事就回来了,连个胭脂花彩什么的,也没给你买一些带回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钱凤一笑,道:“墨云谷中女人用的东西不少,有许多我过去还未曾见过,足够我用的,你只要能平安回来,比送我什么都令我高兴。”
扁和点头笑道:“你听听,凤姑娘对你有多体贴,你小子拿什么回报?”
金小山望望水大叔,突然发觉大叔目中泪水滚动,不由一怔,立刻想起大叔可能由于姬玉人的背叛他,如今是触景伤情,一时间也无法安慰一句。
半晌,金小山这才咬咬牙,道:“有件事情,小山向大叔禀报。”
“说吧,什么事情?”
金小山道:“半路上,我碰见姓关的……”
水行云双目炯炯,厉声道:“你是如何碰上的,怎会又叫他逃掉?”
金小山道:“当时并非姓关的一人——”
不等金小山再说完话,水行云更怒,道:“你应该知道,‘阎王梭’正是对付人多的,怎可轻易放走他们?”
金小山有些嗫嚅,道:“其中有个老太太,她说是大叔的师娘,所以……”
水行云一听,道:“姓关的本领真大,竟把我那足不出户的老师娘也搬请出来了。”
金小山接道:“老太太好像是那姬玉人搬请出来的,而且连不久前在此地住了几日的姬长泰也在。”
水行云冷哼一声,道:“这姬老头最爱占便宜,如果他在,那么另外二人必是那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了。”
金小山摇头,道:“另外二人并不是那两个大块头,而是两个背剑的二十出头的少年男女,他二人一直未说话。”
水行云一听,皱眉道:“这又会是谁?难道是师夫的两个孙子?他们真的全长大了吧?”
水行云说完,回头望望扁和,深深的摇摇头,好长的一声叹息!
扁和这才抚髯道:“水仁兄,你的这桩家务事,就快要结束了,有这位老太太出马,对你而言,只有利而无一害。”
水行云道:“扁兄哪里知道,姬玉人她是恶人先告状,老远的把我师娘她老人家请出来,不一定她会说了我的什么坏话呢!”
扁和一笑,道:“这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天下本有许多被蒙骗的事天天在发生,但那也只能被欺一时,绝不会骗得永远,如今老太太亲自出马,正好在长辈面前数她的罪状,也叫她无所遁形的露出狐狸尾巴来。”
金小山也道:“小子知道大叔已不屑于看到她,但终免不了一见,到时候我等全是大叔的见证人,那天晚上她同姓关的对话,我也听见的,到时候大叔只要点个头,小山就会一字不露的全当众说出来。”
就在这时候,林总管匆匆走入内厅来,只见他满面喜孜孜的道:“找到了,找到了!”
水行云忙问:“可是找到那桃花坳的五月花庄了吧?”
总管林童搓着双手笑道:“正是找到那桃花坳了。”
金小山精神一振,道:“在哪儿?”
林童手向外一招,道:“进来吧。”
早见一个短小精悍,一身打柴汉模样的青年人,一脸的倦容,但仍掩不住满心的喜悦,向水行云抱拳,道:“属下奉命打探桃花坳,我才刚攀上一座山峰腰,突听得附近有马蹄声传来,急忙躲在树林中看,只见远处有六个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些什么人,但我却见这些人转过附近一个大桃花园子,转眼就不见了,于是我就急忙在峰下跑,只等我过了那片桃花园,这才在一大片巨松林中看到一片庄院,那真正是红墙绿瓦,屋型特殊,在那白雪皑皑中,更觉出气象万千,属下正欲走近,突然发觉有块山石上刻着‘桃花坳’三个篆字,这才匆匆赶回来向谷主禀报的。”
水行云点头,道:“你办得很好,可知道在墨云谷的哪个方向?”
那年轻汉子道:“东南方的八爪岭下,错不了的。”
水行云冷笑一声,道:“八爪岭传说最荒凉,谁会想得到那地方竟会是‘人面狼’关浩的根据地。”
扁和笑道:“八爪岭距过山岭村不到一百地,那地方山势险恶,听说有老虎出没,我很少去那儿采药的。”
水行云对林童道:“总管,功劳簿上给他记上去,等这事完了,墨云谷论功行赏。”
年轻汉子忙施礼称谢,退到内厅。
金小山这才问道:“既然有了地方,大叔有何打算?”
扁和忙摇手,道:“水仁兄,这事可急不得的,且等细心策划以后再采取行动不迟。”
水行云咬着牙,道:“本来我已迫不及待的要去八爪岭下,如今只得等过了年再说了。”
金小山道:“便宜那姓关的多活几日了。”
这时候对水行云而言,正所谓“困龙也有上天时”,因为在往日,他绝未曾想到自己会敢于找那姬玉人,如今,他什么也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姬玉人的索求中,自已像个泥巴人似的难以招架,现在,他要当面揭穿这贱人的阴谋,而且是当着长辈的面前,看她如何再有所分辩。
这正是,不吃馒头“蒸”口气,水行云真的准备豁上了。
◎◎◎
决定过完年就找上八爪岭下的桃花坳呢,墨云谷中的人慢慢又多起来,十大武士重整一堂,不时的听得他们哈哈大笑声传来……
水行云命林总管着意的要把这个年办得有声有色,务必让谷中每个人都高兴。
于是一年还差上两三天呢,墨云谷中已传出了锣鼓敲打声与鞭炮声……
这时候的八爪岭下,桃花坳的五月花庄上也正在敲打着锣鼓点子,偶尔也会放串鞭炮,只是比起墨云谷来,那似乎是小巫见大巫了。
尤其是在锣鼓声中,墨云谷的狂笑声传来。
但是五月花庄上,却传出了哭声,光景是死了人呢。
不错,这时候的五月花庄,庄主关浩回来以后,一进庄,就发觉气氛不对,等到了大厅上,只见一付棺材停在大厅中央,一惊之下,早知自己独子是被金小山所杀,大叫一声当场昏了过去。
正就是,恶人也有亲情在。
这时候苗菁菁与百毒谷主“石斑鱼”石八,二人又把欲为关宏色报仇,反被金小山追杀的事,也仔细的对一群人等说了一遍。
姬长泰早对愣在一旁的姬玉人道:“快着人扶他回屋歇着。”
姬玉人这时对石八道:“石谷主,麻烦你陪关庄主先入内吧,我师母还在此地呢。”
“石斑鱼”石八点点头,立刻扶着呓语骂声不绝口的关浩往内室走去。
这时老太太一顿拐杖,道:“本事学会没几年,已是嗜杀成性,原来竟是个面带忠厚,内藏奸恶之徒!”
姬玉人早上前扶着,道:“半路上就该合力把那可恶的小子做了的,师娘这一念之仁,只怕再找那小子,又要费上一番手脚了。”
老太太白发抖动,沉声道:“下次遇上,绝不饶他。”
这时候大院子里僧道各八人,正在击钟鼓钵的替关宏色诵经超渡,突然间,自后屋传来一阵吵嚷声:“你还我儿子来呀!”是个女人的尖嚎声。
又听得关浩道:“咱们儿子绝不会白死,你看我取那狗东西的首级来祭宏色儿吧!”
姬玉人双眉紧锁,因为她十分清楚,那女子的声音正是关浩的原配,“荷花娘子”白娟娟。
“荷花娘子”白娟娟凄厉的道:“十天前你就该回来的,为何这次久去未归?如果你按时回来小住,就不会出这些事情了,你说呀!”
“人面狼”关浩沉声道:“宏色可是在你眼皮下被那小子杀死的,你还问我的行踪干什么,真是可恶,难道不知我现在心情吗?”
“荷花娘子”白娟娟抗声道:“宏色大了,你以为我还能管得了他,栖凤谷你给他建了那座香墅,我就知道是个祸根。”
关浩怒道:“你绝不该叫他带领五月花庄四武士前去拦人,你呀,真是同你那个师妹方小玉一个洞里出来的霉气精。”
关浩说的方小玉,当然是指的“桃花娘子”方小玉,而方小玉也早被金小山以“阎王梭”杀死,关浩这时提起方小玉来,“荷花娘子”白娟娟大怒,道:“姓关的,我那可怜的小师妹瞎眼跟上欧阳亮,又与你发生冲突,闹得两下里各不住来,但她人如今已经死了,你还要说她的不是,难道你……”
不料关浩大怒,就听“拍”的一声脆响:“你有完没有完,外面来了贵客,你却拦住我在此罗嗦个没完。”
早听得石八道:“吵两句可以,怎能动手打老婆,快回内屋歇着,晚上大家再商量如何找那小子去。”
“荷花娘子”白娟娟没有哭,她挨了一巴掌后,怒火中烧的往前厅冲来,她的目的显然是要再抚尸痛哭,但她自那屏风边转出来,一眼看到姬玉人后,这才“哇”的一声,投到姬玉人怀中痛哭起来。
姬玉人一手扶着白娟娟,边望向面无表情的师娘,道:“天下最可怜莫过我们女人,不过大妹子呀,天下最坚强的也是我们女人,你且收起悲伤,由我们大伙一起商议个良策,务必一举灭了墨云谷。”
满面泪水的“荷花娘子”白娟娟一惊而抬起头来,问道:“难道你们不是从墨云谷来?”
姬玉人摇头,道:“我们全是由武关枫叶岭的姬家寨我娘家来的。”
“荷花娘子”白娟娟惊异的道:“那墨云谷那面……”
姬玉人低声道:“水老头死而未死的又回来了,他没有敢同我照面,但他却豢养了个杀手姓金的,也就是害死宏色的那个人,那晚我同关浩二人不防,反被他赶出墨云谷,若非我见机的快,只怕早已魂断墨云谷了。”
“荷花娘子”白娟娟一惊,自语道:“怪不得我派去墨云谷的人,一去不回头,光景是中了他们的埋伏了。”
姬玉人轻声道:“就这么轻易的离开墨云谷,我姬玉人实在不甘心,快过去见见我师母,这次我也是听从我二叔之言,才一起把她老人家请出来的。”
“荷花娘子’白娟娟忙收住泪水,以袖拭着泪,边走向一边坐着的老太婆,施礼道:“白娟娟给老奶奶叩头了。”
老太太忙对一旁站的背剑年轻女子,道:“快扶她起来,就这么个儿子被杀了,倒也怪可怜。”
白娟娟当即又泣道:“老太太,你要替晚辈作主呀!”
老太太咬着唇,嘴巴更见瘪了,一顿之后,道:“老婆子既然来了,自然要把事情弄弄清楚,你只管放心,且把这小子后事一办完,咱们就找上墨云谷。”
当天晚上,五月花庄通宵灯火通明,原因是第二天是个入殓移柩安葬的日子,过了明日,那得要等到来年二月二日龙抬头以后了。
这些全是诵经的老和尚捏指头算的日子。
关浩不在乎八个和尚八个道士在五月花庄上吃住一个多月,但过年在大厅上放个灵柩,不但心中不舒坦,连着也妨碍了报仇之事,思之再三,遂决定死人入土为安,活人准备作战。
于是关浩就这么半草不草的明日下葬了。
当然,这一夜八个和尚八个道士更是口吐真言,锣鼓点子敲得可起劲呢!
第二天送葬的人有六七十,但关宏色是小辈,父母只能看合柩入殓,可不能送上坟头去,而且关浩还在关宏色的灵柩抬出大厅的时候,双手持了一根扁担,“澎澎澎”的一连在灵柩上狠敲三下,光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棍子打这个不孝的人了。
终于,五月花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但五月花庄上的人心中全明白,今年这个年谁也别想过得惬意,无他,因为庄主在关宏色的丧事一办完,立刻把管事的召去,吩咐随时准备到墨云谷一拼了。
就在五月花庄的那座“龙虎大厅”上,关浩可并未提起一个有关过年的字,有的只是筹划着如何为儿子报仇,姬玉人更是一直的磨着老太太,先杀了姓金的,对水行云她会全听老太太的话。
作战计划就在老太太的点头下拟定了,日子选的可真是时候——大年三十找上门。
依照习俗,年三十这天是个清债日,所谓欠债的还钱,要债的上门。
一大早,五月花庄的人可真够忙的,因为今天已是二十九,随时庄主下达命令,该上路的人就得抄家伙出发。
老太太年纪大睡不到天亮就起来了,她见五月花庄上的人全在准备拚杀,不由皱皱眉头,心中暗想,这要是两下里一开打,不一定有多少人过不了这个年。
不料就在早饭的时候,突然有庄丁进来禀报。
关浩正在分派人手呢,当即问道:“什么事?”
那庄丁道:“墨云谷有人送红帖子来。”
关浩大怒,破口就骂,道:“好个姓水的,他这是在讥笑关二太爷,我这里办丧事,他那里办得什么喜事,娘的,杀了送信的,大伙准备出发了。”
一旁的姬玉人忙道:“等等,且带来人一问,也可以知道墨云谷这些日子有些什么准备,问完了再杀不迟!”
关浩点头道:“一气之下,我倒忘了先问问口供。”
边对那庄丁道:“带他进来。”
来人是个精壮细高汉子,也是新近才重回墨云谷的,这时他大方的走入五月花庄大厅门口。
举头看,门楣上挂了一块好大的匾额,写着四个大金字:“龙虎大厅。”
大厅内,关浩冷凛的坐在太师椅上,四下里坐了不少怪模怪样的人物,其中有两个人,两个真正老掉牙的老人,一个他认识,前不久还在墨云谷住过的姬长泰,另一人看来更老,八成就是谷主的师娘。
这年轻人一看,忙自怀中托出个大红帖子,只见他高举过顶,小心谨慎的直往老太太面前过去。
不料走至一半,关浩突然大喝一声,道:“滚过来!”
年轻人停步偏头,不卑不亢的道:“小子是奉谷主之命,专为恭请这位老奶奶的,这大红帖子是送给老奶奶的。”
不等关浩再喝叱,年轻人紧走几步的到了老太太的面前,他单膝一跪,双手把张大红帖子递过去,道:“我们谷主在得知老太太离了莲台,来到荒山中,特命小子前来敦请你老去墨云谷小住,谷主说快过年了,不能惹得你老人家连个年也过不舒坦,有什么新仇旧恨,也得等你老太太过了年再说,如今墨云谷张灯结彩,一谷腾欢,就等老太太去了。”
老太太伸手接过大红帖子,点头道:“好,行云还算孝顺,不过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我老婆子暂时还不能去。”
年轻人忙问,道:“老太太,你老不知道哇,我们谷主一听到你老人家来了,先是热泪盈眶,再又翘首盼望,只说自已不孝呢!”
一旁毗目欲裂的关浩厉喝一声,骂道:“滚,老太太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你还在此罗嗦什么,再不识相,小心你的脑袋。”
年轻人一听,早对老太太施礼,道:“小子这是奉命前来的,老太太,你不会看着他们杀我吧?”
老太太摆手,道:“你回去吧,就这一半天,我会上墨云谷的。”
年轻人一喜,这才又施一礼,愉快的走出大厅。
原来墨云谷中,水行云在得知师母被姬玉人关浩二人请去五月花庄以后,就与扁和等人商议,扁和才替他出了这主意,命一人前来敦请老太太,明敞着是请老太太,实则要探一探五月花庄的情形。
当然,这年轻人也得有人保护,否则姓关的半途施坏,年轻人就算死定了。
那五月花庄可真够大,庄前一条小山溪,叮铃铃的长年水声悦耳,如今虽是严冬,潺潺的水声依然不停,百灵鸟换成一群老乌鸦,但都依然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点缀得白是白黑是黑的十分好看。
绕着大山坡,一溜的全是桃花树与老桑树,附近又是整排的巨竹林,虽说这座种满桃花树的五月花庄的房舍建得高大,但在附近高山的衬托下,更见其巍巍壮观。
沿着山坡往下走,年轻人骑的马不缓不疾,他边走边看,而且是仔细的看,只是除了遇见的人对他怒视以外,看不出什么异状。
不过他可并未忘记大厅上老太大对他说的话:“就这一半天的,我会去墨云谷。”
够了,只老太太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就是一件情报,因为老太太绝不会一人前往墨云谷。
过了小木桥,年轻人立刻拍马疾驰,转眼之间他已直往八爪岭西北驰去,那儿可是往墨云谷去的路。
也就在这时候,五月花庄内快马奔出两个人来,这二人都是彪形大汉,二人背上背着牛皮刀鞘大砍刀,一身短扎,狂叫怒喝着衔尾直追前面那年轻人。
两骑奔得快,但前面的年轻人也不慢,半个时辰,双方已驰出四十余里。
突然间,前面的年轻人勒马停下来,他冷冷一笑,遥望着向他驰来的双骑,高声道:“谷主说的不错,姓关的真派人追来了。”
突听得山崖上郎老大大笑道:“你小子存住气,可别尿湿裤子,这里还有我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在呢。”
不错,隐身在悬崖上的两个大汉正是水行云派来护送这年轻人的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
这时年轻人早一声呵呵笑,道:“郎爷石爷只管放心,姓关的派出什么样的角色,绝吓不倒我,等一会且看二位爷的了。”
不旋踵间,追骑已至,早听得马上大汉笑骂道:“小子可是遇上鬼拦墙了吧,怎的不逃了?”
年轻人一笑,道:“逃?我为什么要逃?”
就在他的话声中,另一大汉已拔刀在手,咬咬嘴唇,道:“阎王要你三更死,当真活不到四更天。”
年轻人双目一睁,道:“你们要杀我?”
另一大汉也拨出刀来,道:“你说呢?”
年轻人忙摇手,道:“须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只是个送信人呢。”
冷冷一笑,大汉翻身下得马来,道:“本来不杀你,但你已听到十分重要的一句话,所以你不得不死,换句话说,杀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这时另一大汉直欺到年轻人身后,道:“你小子认命吧。”
这人好快的身法,话声中,骤然跃闪而上,浑厚的大砍刀,喷洒出光环一匝,刀前身后的已往年轻人身上扑去。
年轻人一勒怒马,那马前蹄上扬,交互踢出两只铁蹄,几乎把年轻人闪下马来。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像两只大鹏落地般的冲下两个大汉来,半空中,狂喝一声:“杀!”
不错,冲下来的正是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
二人冲下来的时候,正是一个人对付一人。
郎老大双手握着板斧,满嘴的红胡子抖动不已的直向追杀年轻人的大汉头上劈去。
那大汉一惊,忙举刀上劈,上身一偏,人已退在山道旁,大砍刀已横在身前。
另一面,石北斗的鬼头刀正狠狠的砍在另一大汉的大砍刀上。
只是他是自上而下,全身力道贯注在鬼头刀上,所以一刀砍去,重逾千钧,直把那大汉砍得右臂酸麻,大砍刀几乎脱手。
见郎老大二人从天而降,那年轻人早哈哈一笑,道:“郎爷、石爷,这里已没有小子的事了,我预祝二位旗开得胜,完了也好赶着回墨云谷,一场大战就要开打了呢,小子先走一步了。”
年轻人拍马疾驰而去,对面的一个大汉举刀一指郎老大二人道:“好哇,原来你们墨云谷真的是有阴谋呀,还把十大武士的郎老大与石北斗派出来了。”
石北斗肩上扛着鬼头刀,轻松一笑,道:“十年河东转河西,倒霉的事不着兴尽落在墨云谷头上来,如今墨云谷风水好转,我老石的鬼头刀正要用二人身上的血来祭祭了。”
“呸!”大汉怒指石北斗,道:“鹿死谁手尚未定呢,别把大话吹得过早了。”
郎老大沉声对石北斗道:“同这两个末流角色有他娘的什么好罗嗦的,杀了走人吧!”
石北斗咧着大毛嘴一笑,道:“你挑一个,剩下的由我收拾。”
五月花庄两个大汉一听大怒,双双举刀奋力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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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沉思
发表于 2017-3-24 00:05:47
二十九龙争虎斗一番搏杀
这时山崖下,四个人捉对厮杀起来。
郎老大的两把短斧,在他有力的挥舞下一虚一实,虚虚实实中毫不退让一步的迎着那较高大汉狂劈猛砍,却不料那大汉也非弱者,他双手紧握大砍刀,拨挡阻拦中,仍能抽刀反杀,同时双脚交互轮番暴踢,一时间是个对等的局面。
另一面,石北斗的鬼头刀暴斩飞劈,冷焰似来自西天电光石火,那泛着淡青的刃芒,发出“嗖嗖”之声,宛如割破天幕而洒落一片碎芒,对抗他的是个粗壮汉子,这人在石北斗自天而降的时候,吃石北斗奋力一刀砸下来,右臂还在发麻,如今又经石北斗的一阵狂劈,被逼的只能把背贴在山崖壁边,双手抱刀,只守不攻的份了。
石北斗踩地有声,在一连十七刀后,仍未放倒这人,心中一阵忿怒,双臂加力,鬼头刀更见凌厉,如果山崖边不是站着那壮汉,不一定还有人以为石北斗在刀劈大山呢。
又是一连十三刀,石北斗本想卖个破绽,但他突然脚踩到个石头,心中已有了定夺。
只见他“哦”的一声,双手握刀横斩以带动对方视线,然后右足尖挑着那块人头大小的山石,踹向壮汉。
大砍刀拦着鬼头刀施力推向身侧,而壮汉突见大石砸来,一时间躲之不及,就听他闷吭一声,大石已重重的砸在他右胁下,身形一弯,大砍刀已落在地上。
石北斗一声冷笑,鬼头刀炫光一闪,锐芒卒现,一道血光自壮汉肩头喷洒出来。
这大汉也够刚烈的,只见他伸出双手,口中嗥吼不断,不顾一身是血的,迈着沉重脚步不即倒下,反而往石北斗身上抱去。
大喝一声,石北斗鬼头刀自左下方向上狂撩,壮汉双手抱空,而石北斗的鬼头刀已自他下腹切过,就在肚肠奔流中,壮汉重重的压在自己的肚肠上,但石北斗却听得壮汉的最后一个发自口中的字:“你——”
石北斗杀了壮汉,回头见郎老大正与那大汉刀抗肩挡,互不相让,杀得难分难解。
那郎老大的胡子是红的,这时他连眼珠子也是红的,宛如一对兔目,光景是杀红了眼。
石北斗握着鬼头刀逼去,边对郎老大道:“郎老大,我来帮你一把。”
郎老大的双斧更见犀利,早见他又是一阵十八斧,边嘿嘿冷笑着道:“你别上,只守着阵脚替我掠阵,别叫这头大狗熊溜掉就行。”
那大汉又是一阵劈砍后,突然跃身退后一丈,石北斗还以为他要逃呢,忙挥刀拦住他的去路。
大汉横刀身前,厉声吼道:“等等!”
郎老大怒道:“去你娘的阴曹地府等去。”
双斧一挥,又要杀上。
大汉忙又高声道:“红胡子,你为何不听老子把话说完?”
石北斗道:“郎老大,且听他说些什么。”
郎老大双肩一横,怒叱道:“我看你是找机会歇吧,郎老大自信再有二十招,必定能劈下你的脑袋瓜子来。”
“你们墨云谷十武士可曾听过泰岭四煞吗?”
郎老大突然一声狂笑,道:“娘的,你是想拿泰岭四煞来唬人呀!”
石北斗冷笑,道:“泰岭四煞已全死在‘阎王梭’下,你还提那些丢人现眼的事何来,敢情以为我们还不知道?”
大汉怒哼一声,道:“泰岭四煞是死了,而且是死在姓金的小子手中,姓金的也杀死了少庄主,但泰岭四煞中正有老子的亲叔公在,今日追杀那年轻汉,原没有派老子,是老子自告奋勇前来,目的只是替我叔公暂报被杀之仇,早晚我还是要找那姓金的小子——”
嘿然冷笑,郎老大道:“只可惜你已等不到那一天了。”
大汉怒吼道:“不错,也许你二人合力能掠倒我姚刚,但我姓姚的绝对信得过我自己的手中家伙,当我倒下去的时候,你二人之中必然会有一个陪姚爷走向那丰都,奶奶的,你们不叫姚爷过这个年,你们也别想过的舒坦。”
原来泰岭四煞中的灰发老者中叫姚上君,泰岭四煞齐正刚、于老大、左大户与姚上君四人,一向就是在八百里泰川走道,黑道上是响当当的人物,四人投靠在桃花坳的五月花庄,也是姚刚的拉线。
那日这泰岭四煞就是在关宏色逃回五月花庄后,才被关宏色带到栖凤谷的“香墅”,就等金小山自投罗网了,但天不从人愿,五个人全死在金小山的“阎王梭”上。
现在,郎老大与石北斗在听了姚刚之言以后,二人对望一眼,石北斗咧着大毛嘴,道:“我操,说得满像那么回事嘛!”
郎老大呵呵一挼嘴上红胡子,道:“老子本来还打算放你一条生路,娘的,你这么一唬我郎老大还真的不信邪,管他掉肉也好,断头也罢,你我且再折腾下去吧,看一看你的刀利,还是郎老大的斧快!”
石北斗道:“郎老大,秤上不‘称’能,小心屁股痛,你我还是合力把这小子解决了,赶着回墨云谷吧!”
郎老大叫道:“那就快上。”
姚剧一见,大是后悔,原本一对一的,只是几句话提醒对方,惹来了二对一,但见二人前后向自已包抄杀来,不由得一咬牙,直往郎老大冲去,那姿势犹似下山猛虎,大砍刀高举过顶,对准郎老大就砍。
就在郎老大刚起步旁闪,也在石北斗自后杀到之时,绝想不到姚刚突然来个撒鸭子。
只见他斜着腾身一跃两丈,再起跳,人已落在马背上,他连回头看的时间也没有,两腿一夹马腹,疾往八爪岭方向冲去。
郎老大与石北斗二人一怔之间,姚刚已驰出五六丈外,郎老大吼叫着骂道:“王八蛋,你真不是玩意儿。”
马上的姚刚也高声叫道:“郎老大,咱们这笔帐且记着,不一定哪天再照了面,再算他娘个一清两不欠。”
郎老大欲上马追,但被石北斗拦住。
“别追了,那小子一开腔,我就知道他在打歪主意,本来嘛,打不过就逃这是光棍干的事,没听人常说,光棍不吃眼前亏呀,所以说他有必要逃,我们追也不见得追上,别忘了,那儿是去五月花庄的。”
郎老大铜铃眼一瞪,道:“姓姚的再叫老子兜上,看我还饶得了他。”
二人望望地上躺的壮汉,壮汉的马还在他一旁低头嗅个不停呢,石北斗二人上了马,对郎老大道:“这小子的马不赖,拉回墨云谷吧!”
郎老大点点头,弯腰拉住马缰绳,于是二人三骑直往墨云谷驰去。
◎◎◎
墨云谷中原本是准备过完年后找上桃花坳,水行云也准备好了,一切的恩怨一次了,往后过日子也舒坦,不料派去明是请师娘,晴中窥探军情的人回来报告,知道那姓关的为了儿子关宏色的死,已迫不及待的就要找上墨云谷来了。
于是,水行云立刻召集墨云谷的人,大家在前面大厅上筹思良谋,准备给关浩一个迎头痛击。
原本是客乡地位的扁和,这时却对水行云道:“水兄应该知道,一旦姓关的找上墨云谷,必然会举一庄之武力而来,加以姓关的同那姬玉人等,又全在墨云谷住过一段长时间,所以墨云谷已无险可守,那么,这个仗阵就明朗了。”
水行云道:“扁仁兄的意思是,我们也出谷迎上去厮杀?”
扁和道:“虽不在墨云谷中厮杀,但也不能轻易放弃以逸待劳的便宜,须找一处绝佳之地,双方人马对峙,不论攻守,必须十分有利我方,这个地方,墨云谷附近可有?”
水行云望望林总管,道:“林总管,你说附近有哪些地方可资利用的?”
林童想了一阵,道:“以属下看,附近也只有墨竹林前面最好,从墨竹林往八角亭,这段距离也只有两三里,而八角亭下又是一大片斜坡地,我们把人马藏在墨竹林中,一旦交上手,我们可攻可守,不怕姓关的耍奸施诈。”
水行云点点头,道:“不错,那确是个搏杀的好地方,你就早作安排去。”
时间短促,林总管立刻召集手下的人,前往八角亭那边布置去了。
这时水行云也听了刚刚回来的郎老大口述,更肯定那姓关的必会在年三十找上门来。
于是,他更吩咐墨云谷中十大武士要好生养息,连金小山也被逼在床上睡大觉,只等养足精神,且听快马一报,墨云谷的人就赶奔墨云谷入口处的八角亭了。
◎◎◎
八角亭前当战场,这地方林总管选得很好。
如今虽未见双方人马对垒,但已充满了一股无形的煞气,云层很低,但未下雪,气氛上已弥漫着血腥味,这天八角亭附近林梢上落的“老鸹”更多了,看上去不下百只,聒聒叫着不即离去,也许这群乌鸦已闻到血腥味了吧!
八角亭中,那块上面刻着警告的牌子已被移去,如今八角亭早被整修如新,亭内摆设了数张大椅子,那是水行云特别交待的。
过午不久,林童才把墨云谷中四十多人安排埋伏到墨竹林中不久,二十里外的大葱岭上已见烽火冲天而起,林总管听人来报,遥望向大葱岭上,不由得冷冷一笑,道:“好嘛,果然年三十杀来了。”
边又对那人道:“我去谷中禀报谷主,你等只管在林中歇着。”
林童匆匆赶回墨云谷大厅上,正遇到水行云刚睡过午觉起来,林童快步上前,道:“那活儿来了,请谷主定夺。”
水行云精神一振,道:“叫他们起来,抄家伙去八角亭。”
说完正要举杖走出来呢,不料早听得身后扁和道:“不等等我了吗?”
猛回身,水行云摇头,道:“这是去对杀对砍,扁兄怎能在那种场合出现,还是在谷中等我的好消息吧。”
扁和摇头,道:“我去对你只有百利,要知道那姬玉人如果敢再来墨云谷,她必有恃无恐,你说呢?”
水行云咬着牙,道:“今日看我去数说她的罪状吧,水行云叫她有恃也有恐。”
扁和一笑,道:“且到了八角亭你就知道了。”
水行云一想,遂点点头,道:“好吧,你我这就走。”
二人并肩刚走出大厅,早见前面十大武士各都拎着家伙,就等谷主到来上路了。
另一边,金小山同钱凤二人低声不知说些什么,金小山见水大叔走来,忙对钱凤道:“你放心,等我收拾那姓关的一伙吧!”
就在水行云的率领下,金小山、林总管、以及墨云谷中的十大武士,一个个慷慨激昂,威风凛凛,金刚怒目而又走地有声的往墨云谷口走去。
现在,时辰应是巳时过半,天空更见云压顶,山坡上的白雪化了一大半,西北风有些刮面的令人有冷嗖嗖之感,而令人们连心都快冻住了。
八角亭内,水行云与扁和二人对坐着,一旁站的墨云谷十大武士外,还有个不时搓搓双手的金小山。
金小山不时的走到八角亭边向远处望,看上去那不是紧张,而是真正的迫不及待的光景。
终于,打从老远处,已有了马蹄声——
蹄声听来是缓缓的,蹄声中还带着脚步声。
于是八角亭内的人全都转脸望过去。
犹似蚂蚁搬家,好大一群人,望过去足有六七十人,全跟在十几匹骑马的后面快步走。
蹄声越来越近,渐渐的水行云已看出前面骑马的两个老人,一个是姬长泰,另一个可不正是数年不见的老师母她老人家。
水行云缓缓的走出八角亭子,他往骑马的迎去,早被扁和叫住,道:“水仁兄,你何不暂把礼数放一边,先自己沉住气!”
水行云一怔止步在八角亭的石阶上,金小山就繁紧的跟在他身后面。
终于,双方在五丈距离处站住了。
水行云立刻快步下了台阶,边鸣咽着走向下得马来的老太太前面,他双膝一跪,道:“师娘,行云无能,害你老人家不得安宁。”
老太婆尚在一怔间,那后面的姬玉人早尖叫道:“你本来就无能,有能耐你会抛妻弃子一走了之?”
老太婆未理会姬玉人的质问,沉声向水行云道:“总算你还认我这个师娘。”
水行云以头杵地,泣道:“行云该死!”
姬玉人厉叫道:“你本来早该死的,但你终于还是厚颜回来了。”
这时姬长泰以长辈身份,道:“行云他应该还你一个公道,你就别尽说气话了。”
水行云根本不去理会那姬玉人的抢白与讽刺,他甚至连去着姬玉人一眼也没有,忙着起身去扶他师娘。
一脸错综复杂的皱纹更见深壑出现,白发稀疏而又满口无一颗牙齿的老太太,顿着拐杖一拦,道:“行云呀,你原来真的不行了,怎的变得像个痨病鬼般的皮包骨呀!”
水行云一声长叹,道:“今生还能再见到师娘,行云我连想也未想过呀!”
老太太也是一声长叹,道:“六十出头的人了,行事像个小孩子——”
水行云忙对老太太道:“八角亭内我替老师母备有歇腿的椅子,有什么话且先到亭子里坐下来说话如何?”
老太太一听,手指着八角亭,道:“叫你的人退去一边,我只要你同玉人二人陪我进去,老婆子倒要你二人亲口对我说出你们心里话来。”
水行云一听,只得点头道:“行云照办。”
边回身对金小山招手。
站在亭内的金小山,见大叔向自己招手,忙快步走到台阶前。
金小山才站定,早听得对方人马之中有喝骂他之声传来,狮目一亮,不由得想笑而未笑出来,心想:
这下子可好,全来了,那站在对面人堆中的,除了几位主角如关浩与姬玉人之外,另外又多了个女人,这女人的一旁站的是苗菁菁与百毒谷主鹫目的“石斑鱼”石八,石八右手已伤的包扎了好大个伤包,左手却握着东西,当然八成是什么毒物之类的东西。
另一面,有两个大个子,光景可不正是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也赶来了。
跟在老太婆身后的年轻男女二人,这时就在老太婆身后斯文的侍候着老太太。
金小山来到大叔面前,施礼道:“大叔,你吩咐。”
水行云道:“亭子内的人退出五丈外,你传话以后就来这儿守着,任何人不得登上台阶一步,除了那个女人——”
水行云说着,突然双目灼灼逼视向姬玉人。
这是他几年后的第一次看到姬玉人。
这个女人小时候他水行云在肩头背过,怀中抱过。
这个女人更曾跟他习过武功学过艺。
这个女人更曾以再嫁身份变成他水行云的老婆。
如今,这个女人却成了在他眼中犹毒过蛇蝎的毒女人,为什么?如果他当年没有接纳她,那么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了。
难道变成了夫妻以后,也是变成死仇的第一步?啊!这世上太多夫妻反目成仇的人,这世上不少夫妻全都是抱定一个观念,一个爱之欲其生到永远,恶之欲其立死的观念,这也正是佛家说的,夫妻本来就是前世的冤孽,是什么样的夫妻,全看造化了。
不是吗?造化不弄人,哪里会有个姓关的出现?姬玉人是嫁给“赛周郎”陶正明以前就认得这关浩,自己却蒙在鼓里还以为老来享艳福呢!
水行云拄杖前面走,中间跟着老太太,那两个年轻男女也没有动的站在原地。
这时候姬玉人也下得马来,只见她一瘸一瘸的登上青石台阶往八角亭内走。
她走到了金小山身旁停下来,咬牙怒视着金小山,道:“该死的东西!”
金小山狮目一眯,大嘴角上撩,一声冷笑,道:“你没弄错吧?该死的人,呶,在那儿呢!”
金小山指的是关浩,而关浩正在怒视着他,若不是老太太要求什么,只怕姓关的早向着金小山厮杀了,要不怎的他又把那只金丝手套戴上了左手。
金小山望着姬玉人含怒而去,不由一声冷笑,双手又插两胁,宛如泰山石敢当般的在台阶上一站,冷眼望着三丈外的五月花庄一众人等。
人已走近八角亭了,老太太突然站住不走,她回头对远处的姬长泰叫道:“长泰哟,你也来,你应该是女方的代表地位。”
姬长泰一听,立刻也下得马来往八角亭的青石台阶上登去,但却被金小山拦驾。
姬长泰大怒,道:“小子,你没听到老太太在召唤我姬长泰?”
金小山道:“在小子眼睛里,对于你老这种吃曹操饭却替刘备办事的老人家,去不去都是一样,人多嘴杂,还是由他们三人在亭中理论吧!”
姬长泰更怒,但却是无可奈何,这时就听得老太太道:“行云,你训练的那个小子很固执,且叫你姬二叔也来一谈吧。”
水行云道:“应该的。”
遂高声对下面石阶上的金小山道:“请姬老爷子上来吧。”
金小山错身一让,伸手弯腰,道:“姬老爷子,你请吧,指望着你入得亭内说的尽是良心话就好了。”
姬长泰冷哼一声,道:“什么东西!”当即气唬唬的登阶而上。
金小山狮目不眨的瞪着三丈外的一众五月花庄的人,他不认识“荷花娘子”白娟娟,但他可以从她的眼神中发现有一股令人不寒而粟的怒火在燃烧,光景是迫不及待的要噬他金小山一般。
另外,那百毒谷的石八,也在挫牙咯咯响,犹似一头饿狼一般。
不过金小山可未曾有一些怯意,相反的,他也在暗中运功,只等大叔一声号令,他会毫不犹豫的冲杀过去,因为他已觉出,今日才是给大叔洗雪前耻报大仇之时,自已受水大叔栽培,不但使自己报得烧家大仇,也在这中原道儿上扬眉吐气的立了业,如今报恩就在今朝了。
这时候的八角亭内,一张大石桌面旁,两个老的对坐,一对冤家面对面。
一开始谁也未开口,倒是老太太,先是一声叹,道:“当年你们的师父‘索命天尊’花正芳的一番苦心,看来真的是白费了。”
姬长泰也是一声叹,道:“造化作弄人,这还能怨得了谁?”
这句话显然是替姬玉人帮腔,水行云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不料姬长泰的这句话,反把姬玉人的眼泪勾引出来,当然这就是姬长泰的目的。
而女人的眼泪,在某种场合是有其一定的作用,只要善于运用得当,那真的能水到渠成的克服逆境。
如今在姬长泰的提醒下,姬玉人十分贴切的展露出她泪水的才华。
泪水像山泉,自她的面上落下来,没声音却又似有声音,而声音在人的心中回荡,混淆着老太太的心。
老太太对姬玉人道:“你的委屈我全知道了,我来就是给你作主的,你就别再哭了。”
双手捂面,姬玉人几乎就要哭出声来的道:“那晚他一回来,也不出面听我解说,就派出那个小子见面就杀人,夫妻见面总该是一场喜,哪有派个杀手来杀自已妻子的。”
姬玉人一顿,又道:“自从我听了师父之言嫁到墨云谷中,除了有时回娘家以外,足不出谷,哪想到他每日只顾得练功,把我一人冷落在后厅,夜里他又是一副窝囊的样子,师娘呀!是他无能呀,能怪我吗?”
老太太偏头眯起老花眼,对水行云看了又看,道:“你怎么说?”
水行云早气得面色铁青,闻言怒道:“师母,你就别听她信口雌黄的胡说八道。”
一掌拍在石桌上,姬玉人尖声道:“难道是假的?如果要证明的话,那也太简单了,只需找个女人陪你一晚上就知道了。”
水行云怒道:“你要证明什么?”
姬玉人毫不示弱的道:“证明你还是不是个大男人。”
冷冷一笑,水行云道:“告诉师母,你同那姓关的相好有多久了?”
姬玉人怒道:“如今在谈你我之间的事,何必扯上不相干的第三人?”
水行云道:“何谓不相干,如果不是冒出那个‘人面狼’,哪会有今日这种师兄妹反目成仇的?”
姬玉人抗声道:“认识他是在我二人结台之前,至于相好,也是在他坐上墨云谷主宝座,说穿了你还得谢谢他呢。”
水行云道:“你真是黑白不分,竟还要我谢他呀!”
姬玉人道:“你可曾想到了吗,那晚你为何不告而别?这般大的一个墨云谷,由谁来支撑?我一个女人,欠缺这种驾驭一群凶汉的才华,初时由他替你行事,但你却躲藏起来避不见面,三五月尚可,时间一久,你想到我没有?我是个年逾四十多的女人呀!”
这时花老太太指着水行云道:“要是这样,那错就在你了。”
姬玉人立刻又哭起来……
这次的哭带着声音,其目的有二:
一是以哭声来制造气氛,而这种气氛又可扰乱情绪,使水行云无法再说出胸中淤积已久的愤懑。
二是一种表述自己绝大委屈的撒娇,以博取面前两位老人的同情。
果然,姬长泰开口了。
“老姐姐,姬玉人是我武关枫叶岭姬家寨嫁出来的女子,自小就在你们花老爷子手下调教,一次婚姻失败,已是够她伤心欲绝了,合着连嫁给自己师兄也吃派头,当真以为我姬家的人好欺不成!”
冷冷一笑,水行云道:“二位老人家,我水行云也已年过六十五,算得上是老朽,可是我还未老糊涂,说句二位难以相信的话,姬玉人在嫁给‘赛周郎’陶正明的时候,早已同这‘人面狼’关浩捻在一起了,碍于她爹的反对,与师父的不同意,她才勉强下嫁陶正明的,如今我不敢说那陶正明是被他二人害死,但他二人暗通款曲,绝对是事实。”
花老太太怒视着姬玉人道:“这话是真?”
姬玉人吼叫道:“老师母,你怎么听他胡说八道?”
姬长泰也怒道:“水行云,事关女人名节,你可得拿出证据来,否则老朽第一个就不与你干休!”
冷哼一声,水行云道:“先是,我人尚在墨云谷,至少我还是她丈夫,而她——”
水行云戟指姬玉人又道:“她竟这般明目张胆的坐在姓关的怀里。”
姬玉人抗声道:“谁叫你失去那男子汉的本能?”
无疑她承认有这回事。
水行云又道:“于是,我一气之下走了,但是,你们真也狠心,竟把水二打成了废人,你们说我能不找回墨云谷吗?”
他一顿又道:“那晚我同小山二人,暗中到了墨云谷大厅外,就听你同那姓关的二人闲话当年,且把你二人设下的阴毒诡计也说出来,你以为我不敢出来同你相见呢,真是可笑又实可怜!”
姬长泰道:“他们说些什么?”
水行云到了这时,也不再隐瞒的道:“他们说——说——”
花老太太一顿拐杖,道:“到底他二人说了些什么?”
水行云长身而起,对远处站着的金小山道:“小山,你过来!”
金小山立刻跃身到了八角亭外面,道:“大叔你在叫我?”
水行云道:“你把那晚我二人初回墨云谷后她同那姓关的二人说的话,一字不许漏,一字不能加的对座上二老重述一遍。”
金小山搔搔嘴上短胡茬子,稍加思付,即道:“关郎呀,明里暗里你我绸缪快三十年,当年嫁陶正明那个短命鬼,也是我师父的意思,黑市丈夫你当了十年,原指望姓陶的一死,我二人就可以明正言顺的白头到老,偏是你暗中觊觎墨云谷基业,硬把我推给长我二十多岁的水老头,眼前算是得手了,只怕一旦姓水的出现,我们怎么办呀?”
金小山两个鼻孔中又放入扁老给他的去毒丸,说起话来似装腔的又道:“男的是关浩,他当时安慰的叫那女的只管拿话讽刺姓水的,大叔啊,小子没说错吧!”
姬玉人尖声叫道:“好啊,你二人这番回来,竟然早有预谋,连一番假说词也编排好了。”
花老太太不知如何处理。
早听得姬长泰怒道:“这种片面之词,不足以采信。”
水行云怒道:“要如何才能使你相信?”
姬长泰道:“必须有力的证据。”
冷冷一笑,水行云自怀中取出一个细瓷瓶来交在花老太太的手上,道:“姬玉人嫁我的第二年,为了保养我的身子,她送了我这些药,每日按时吃,这是她为我好。”
花老太太面向泪眼婆娑的姬玉人,道:“那时候你对他不是很好吗?”
姬玉人道:“由此可知我对他的心,也更可见他们刚才全是谎言。”
水行云道:“但这瓶中的药,又是什么?”
姬玉人接过瓶子看,边道:“无非是保养你的身子呀!”
“呸!”水行云大怒,道:“可恶呀,到这时候你还不吐实情,这瓶中明明装的是倒阳药,男人吃了渐渐丧失性能,且会产生害怕的心理,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替我补身子。”
姬玉人脸也泛青了,但她仍抗声道:“是谁说这药是倒阳药?”
“是我。”
八角亭中诸人寻声望去,只见扁和轻松的向亭中走来,边笑道:“在下可以进去吗?”
花老太太向水行云道:“这人又是谁?”
不等水行云开口,扁和道:“一个遁世郎中。”
花老太太见扁和走入八角亭中,面无表情的道:“眼前为了墨云谷的家务事,你是外人,却挺身而出,想必一定窥知些什么。”
扁和一抱拳,笑笑,道:“老太太明鉴,这瓷瓶中的药,确是倒阳之物,扁和可以顶上人头保证,不信的话,何妨再找其他大夫验看一下,一切自会明白。”
老太太猛然双目怒视姬玉人,道:“这么说来,你确实是在嫁给陶正明以前就认识那姓关的了?”
姬玉人面色开始僵硬的望向八角亭外的关浩。
老太太突然怒道:“如今人证物证全在,你还有何话说?”
她一顿手中拐杖,又道:“原本那日是要直接到墨云谷的,我老婆子并未老糊涂,行云是个什么人物,难道我不清楚?跟你们去五月花庄,就是要看你们如何对付墨云谷,夫妻不和倒向外人而谋丈夫,伦常大忌,何况你自小还受行云照顾,你怎可以如此对他?太不应该了。”
姬长泰也怒道:“原来过去你对我说的全是谎言了?姬家无德,怎会出你这种子孙来!”
姬玉人僵硬的面上突然一寒,她一怒而起,厉声戟指水行云,道:“他是我师兄,他自小照顾我,这一切我没有忘记,所以我又嫁给了他——”
冷冷一笑,水行云及时打断姬玉人的话,道:“那也是你遂行姓关的阴谋我墨云谷的手段而已!”
凄厉的一声怒叫,姬玉人道:“不错,一开始我是在遂行他的计谋,但当我知道你对我的真心关爱以后,我变了,嫁给你以后一年多,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体会不到?”
水行云冷然道:“但不到两年后你还是躲不掉你那冒牌表哥的迷惑。”
姬玉人道:“不,是你,是你逼我在变,你应该知道,我曾不止一次的人前人后要求你授我‘阎王梭”绝技,全被你拒绝了,你总是同样的回答我一句话,女人不适于习‘阎王梭’,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是代师授艺,而我又是你小师妹,至少你该教我‘阎王梭’的使用方法,可是你却这般的无情,所以我恨你,这一切全起自这里,水行云呀,你虽有一身武功绝顶,但眼下看到你这种离死不远的模样,姬玉人心中大为舒畅,因为这比一刀杀了你还令姬玉人高兴,哈……”
花老太太大怒,一拍石桌,怒对姬长泰道:“她是你姬家的人,老婆子要你有所交待。”
姬长泰满面通红,他似是大出所料的正要大骂呢,突又听得姬玉人尖声冷笑,道:“我姓姬,但我已不是武关枫叶岭下姬家寨的人,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师母又何必质问我二叔他老人家呢?”
花老太太怒道:“你变了,变得连我这八十多岁的老太婆都觉得可怕,但我不以长辈欺你。”
边对水行云道:“如果错在你,我相信你会听我的话,化干戈为玉帛,但错在她,而她又变得这般的令我也不敢认识了。”
边起身向八角亭外走,边又对水行云道:“我走了,因为我突然觉得我不该来。”
水行云忙拄杖扶住老太太,道:“回墨云谷吧,师娘,这个年就在墨云谷过吧!”
花老太太摇摇头,道:“我能吗?”
遂之高声对那一男一女两个年青人吩咐,道:“我们走了!”
花老太太是要走,因为她早已在心中琢磨过,眼前这是一场血战,其结果必然惨烈,她怎能在此观看下去?
于是她决心带着孙儿女脱离这是非之地。
三骑马,已驰出五丈外,水行云却一倒伏地,以头碰地而凄然道:“师娘,行云不孝啊!”
也就在这时候,八角亭中又走出姬长泰,他急急走下青石台阶,高声对八脚王与八脚李吩咐道:“回枫叶岭,这儿没有咱们的事。”
八角亭内,姬玉人快步向姬长泰跑来,她一手拉住姬长泰的长袍,叫道:“二叔!”
姬长泰大怒,喝道:“谁是你二叔!滚!”
奋起一脚,踢开姬玉人,跃身落在马上。
于是,又是三骑往墨云谷外驰去。
马上的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直咕哝:“快过年了,不在墨云谷大喝几日,真是的……”
八脚李也道:“这再赶回枫叶岭,怕年初二也已过去了。”
望着远去的姬长泰,姬玉人冷然走向关浩那边。
关浩惊奇的问道:“两个老东西怎的翻脸无情,绝尘而去?”
姬玉人冷冷道:“没有他们,我们一样能收拾这墨云谷。”
这时只见八角亭内,水行云与扁和二人高高在座,墨云谷中十大武士,在金小山的引领下,大踏步下得青石台阶来,双方已是剑拔弓张,开打就在眼前。
金小山当中一站,冷然对关浩道:“姓关的,对于我大叔这位债权人而言,你这位负债人算是一流的了。”
关浩怒目而视道:“你小子又在放的哪门子屁。”
金小山道:“不是吗?今日年三十,是个欠债还钱日,而你姓关的却不等我大叔上门讨债,却自动的上门还钱,你这种负债人能说不算是一流的吗?哈……”
金小山这么一解释,连站在他两边的墨云谷十大武士也全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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