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喳 发表于 2017-3-23 23:58:10

二十一舅老爷厚颜做说客
    突然间,她一回身,以一种捕风捉影身法,人已欺到金小山面前。
    金小山原是面对关浩,突闻身后衣袂飘动,立时警觉,冷哼一声,“阎王梭”却一抢而划向迎面怒极的关浩,身法变幻中,早已把关浩逼退—丈,正要发出“阎王梭”呢,耳边已听得冷笑声!
    本能的,金小山连回望的机会也没有,忙拧腰错步,以其眼的余光已见冷芒一点猝然闪向他的肩头。
    金小山大吃一惊,他绝对想不到这女人的身法是如此的快疾。
    但金小山哪里知道,姬玉人的武功也是水行云一手所调教。
    虽然姬玉人并未用“阎王梭”,但她十分清楚,只要把金小山逼在自己近身之处,金小山就没有发出“阎王梭”的机会。
    当然姬玉人也心中明白,只要撂倒金小山,就不怕水行云不出面。
    不过最好是水行云没有来,或者姓水的干脆早死掉了,那么眼下放倒这小子,往后的日子就轻松了。
    “阎王梭”未及出手,却极快的撩挡姬玉人的一轮猛攻,金小山心忙的把自己处在正厅一角,他知道关浩正一闪又跃的在找机会向自已下手,而且那绝对是一记绝招。
    两把泛芒的短刃,像两条银蛇般在金小山的身前纠缠不去,刃面所剖裂的气旋,引起锐啸如泣如诉!
    一双无背小玉面凳子已挡在金小山的后跟,他突然灵机一动,“阎王梭”握在手中,就在他快不可言的做着幅度极小的动作中,突然大喝一声,扭身急旋,一脚钩起方凳,狠狠的踢向姬玉人。
    双方距离本十分近,金小山也只是利用扭身撩凳这唯一的一线机会。
    那只凳子已“唿”的一声砸向姬玉人面门。
    突然凳子砸来,姬玉人只一偏身,已让过凳子。
    但金小山就利用这机会,一个腾跃,人已在两丈外,他人一落地面,口中早大叫道:“野龙爪!”
    未听得金铁交呜,更未见姬玉人再追杀,因为姬玉人连挥十二刀未阻住疾奔而来的“阎王梭”,却是一声“砰”中,“阎王梭”已击在膝上——
    于是,姬玉人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她似是心中不甘的又在大叫:“水行云,我伟大的大师兄啊,你怎么忘了我爹的话了,你更忘了师父当年的嘱托了,快出来呀,姓水的,姬玉人诚心愿意死在你面前的,只要你能露个面,水行云——”
    她的声音如夜猫在叫,似野狐在唱鸣,但正厅外面哪见什么人影。
    猛旋身,金小山已面对关浩,冷冷的望着关浩正在倒拎着一把精芒闪闪的长剑,右手指把个金丝手套往左手上面套。
    金小山冷哼一声,道:“姓关的,上天有眼,总是明察秋毫的,你绝对想不到我金小山还替你老金矿村北山凹的府上服务过吧?”
    关浩怒骂道:“二爷不知道你在放的什么屁。”
    金小山道:“你是不知道,但我如果说出来必然令你大吃一惊而瞠目结舌。”
    关浩道:“你小子把我大哥怎样了?”
    金小山一笑,道:“别这般的大惊小怪,其实我只是替你那位人称‘铁算盘’的大哥送了一趟镖,一座净重十斤的菩萨,送往洛阳城的司徒壮家中去了,这事难道你不知道?”
    关浩一愣,回望地上跌坐的姬玉人一眼,道:“那也没有什么令关二太爷吃惊的。”
    金小山道:“你当然不会听了送人一座金菩萨就吃惊,因为那原本不是你姓关的东西,只不过你在墨云谷中顺手牵羊而又转手送人罢了。”
    关浩咬牙格格响,道:“墨云谷如今已是我关浩的天下,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由我定夺,何谓顺手牵羊,当真是满口胡说八道。”
    “呸!”
    金小山怒指关浩,道:“别他娘的不要脸了,你兄弟二人是个什么样的牛鬼蛇神,还以为我金小山不知道呀,当年你兄弟领了一批淘金客在金沙河上淘金,半年之间,一帮淘金客全失去踪影,姓关的,你敢说不是被你兄弟坑害了,嗯?”
    关浩先是一愣,豹目睁得更见圆的道:“好小子,你可知道的真不少啊!”
    金小山嘴角在抽动,“阎王梭”又在他的右掌上旋动,那极光连闪的梭芒,闪击着美而纯的芒彩,看上去真的美极了。
    金小山边冷笑一声,道:“你兄弟二人,一人在家搬动着铁算盘子儿,另一人则在外面招摇撞骗,明抢暗夺,啃吃啃喝的啃到我大叔的头上来了。”
    关浩一声冷笑,道:“王八蛋,你又是什么东西,老子招摇撞骗,那是老子的本事,明抢暗夺也得具有一定修为,敢情你这狗东西跟着过水的学了那么几招‘阎王梭’,就大踏步的直欺到墨云谷来了。”
    关浩横身斜步,晶莹雪亮的剑锋,寒芒流烁,一条条森森成丝的清蓝光彩,宛如即将出山的晨阳,炫洒出光华一片。
    比之金小山手中的“阎王梭”来,竟是毫不逊色而相互辉映。
    金小山并不把注意力集中在关浩的剑上,虽然关浩手中明敞着是一把宝剑,但关浩的左手上却又套了一双以金丝编织的手套,金光灿灿,灯光下十分惹眼。
    他五指一伸一缩,显然是在暗中运功,金小山不知道是什么作用,心中琢磨着,就把目标盯住关浩的左手。
    金小山狮目在眯,眯成一条缝,右掌上托起的“阎王梭”,在急旋急停中,横肩侧身向关浩逼近。
    他知道这座大厅足够他施展“阎王梭”的。
    突兀间,关浩倏然平飞离地,他右手剑芒连弹五朵剑花,挟着旋涡激流的“嗖”声,直向金小山迎面点去。
    人急,剑势更急。
    豹目怒瞪中,瞪着金小山右掌上仍在旋动的“阎王梭”上。
    现在,金小山的攻势发动了。
    “阎王梭”并未出手,但他的身形却动若脱兔,刹时穿进迎面的剑芒之中,宛如一个奋不顾身而一头撞进刀山剑树中一般。
    于是,一阵“叮当”之声暴起不断,“哼咳”之声不绝,只见“阎王梭”尽在金小山身前身后挑拨横截,点打撩劈,可就没有脱手戳向关浩。
    这中间,金小山有意的以“阎王梭”试图探出关浩左手那只金手套的作用,但关浩却一直把左手隐藏在身子一侧而令金小山猜不出摸不透。
    转眼三十招已过,金小山陡然向后腾跃两丈,隔着一张桌子,他打出“阎王梭”,口中厉喝道:“野龙爪!”
    “阎王梭”在灯光下闪耀着毫光锐芒,以超过流星数倍速度击向随后追来的关浩。
    关浩见金小山不败而退,已知他要投掷“阎王梭”。
    平日里他就听得姬玉人说过,她大师兄的“阎王梭”十分霸道,武林中人人畏惧十分,因为那“阎王梭”一经发动,圆周之内的任何方向皆可以击中,而且是快逾眨眼,难以防范。
    所以关浩就怕这一天到来,才设法做了一只金丝手套,准备一旦与水行云上手,也可以接他的“阎王梭”,再加上自己的长虹剑,不难搏杀水行云于剑下。
    这时他见金小山真的打出“阎王梭”,而且是金小山的人在前,“阎王梭”又是向后面奔来,一声冷笑,急伸左手去抓。
    抓是抓到了,而且他也适时的一剑向索上砍去。
    不料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剑未削断索,反有一股反弹之力而把长虹剑弹到一尺高,左手刚抓住“阎王梭”,但觉手掌一阵麻痛,如果不是戴着金丝手套,自己的一只左手只怕非残废不可。
    金小山在“阎王梭”被握之后,右手腕稍加用力,那只光溜无比的“阎王梭”又飞舞在空中,这时候他才知道关浩的那只左手上戴的金手套的作用,不由得一声冷笑,道:“姓关的,原来你的左手金手套还有一定的作用呢,那好办,我先打碎你双腿,看你还有没有机会逃出‘阎王梭’的袭击。”
    关浩冷历的道:“想不到才四年不到,姓水的又调教出你这个泼皮出来,告诉关二爷,姓水的他人呢?”
    金小山嘴角一牵,道:“你有知道的必要吗?”
    关浩道:“当然有必要。”
    边伸手指着姬玉人,又道:“如果他来到墨云谷,他就该面对她,大家三对六面的把话说个明白,把事情说个清楚,不该如此藏头露尾的自已不敢出面而调教个替身来收拾这墨云谷的烂摊子。”
    金小山怒道:“满口的胡说八道,天下谁不知道墨云谷是我水大叔的基业,半路上杀出你们这程咬金来,搅和得墨云谷乌烟瘴气,如果我大叔这时出现,你又算什么东西?你更有何面目面对我大叔?嗯?”
    关浩的目的,只是想知道水行云到底来到墨云谷没有,但听了半天却仍然听不出来,这才又一声冷笑,道:“你小子是什么东西,你又知道些什么?”
    一咬牙,金小山狮目暴睁,道:“总而言之,一言以蔽之,杀了你姓关的,墨云谷不但天下太平.连那些被你们兄弟二人狼狈为奸坑死的淘金客的仇,也得以报了,从关的,你纳命吧!”
    就在这时候,委坐在地上的姬玉人高声尖叫道:“你小子口口声声水大叔的,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又是你的什么人?”
    金小山一愣之下,旋即笑道:“你不是已成了姓关的老婆了吗?”
    姬玉人怒道:“是谁说的?”
    金小山哭笑不得的道:“难道不是?”
    姬玉人指着一旁的关浩道:“你是听谁说我嫁给他了?”
    金小山一笑,道:“虽无拜堂,但却上了床,难道你还否认?”
    姬玉人尖叫道:“是谁看到我同他一张床的?”
    金小山怒哼一声,道:“墨云谷的人谁不知道,连姓关的都承认他是墨云谷的谷主了,怎么你还想耍赖骗人不成?”
    姬玉人道:“不错,他是墨云谷主,那只是水行云抛妻弃子不顾而去以后的事,墨云谷总得有人掌管,总不能靠我一个女人吧。”
    金小山冷冷道:“所以你就找上这位冒牌表哥来主持墨云谷了?”
    姬玉人咬着牙,道:“如果水行云回来,墨云谷还是他的,小子,你说,他人呢,只要他站出来,我二人凭他处置,你快叫他出来。”
    嘿嘿一声笑,金小山心想,原来拐弯抹角的还是要我水大叔出面,娘的皮你可真够狡猾,只可惜我不上你这个当。
    心念及此,金小山在右手掌上“阎王梭”一旋又停的道:“你要见我水大叔不难,且等我收拾了姓关的,我再去替你求个情。”
    金小山这么一说,无疑的承认水行云还活着,而且也已回到了墨云谷中。
    姬玉人立刻尖声嘶叫道:“水行云,你出来呀,姬玉人就是姬玉人,我虽然谋害了你,可是你仍然不敢来面对我姬玉人,你是个天下最胆小的胆小鬼,你走出来呀,水行——云——”
    金小山大怒,抛开姬玉人就要先搏杀桌对面的关浩,却不料那关浩突然一脚撩起桌子,直飞向金小山,紧跟着一个东西正砸在挂在大厅上的琉璃灯——
    “哗啦”一阵响,大厅上刹时一片漆黑面伸手不见五指。
    金小山早闪身墙边,就怕关浩施坏。
    大厅外面是黑的,天上连星光都是暗的。
    大厅内更黑,因为突然由明变黑,里面的人难以适应。
    于是,大厅中有了悉窣声传出来,但时间十分短促——
    就在这时候,大厅外面远处,水行云高声道:“林总管。”
    林童就侍候在水行云身后,闻言忙走出来施礼,道:“属下在。”
    水行云指着大厅,道:“掌灯进去看看,我暂时不进去,什么情况,快报我知道。”
    林童当然明白水行云的意思,立刻打起火折子,点上灯来走进大厅中。
    大厅上有了灯光。
    金小山第一个腾身跃向姬玉人倒卧的地方,但那儿只是一滩血。
    人却失踪了——
    连关浩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林童见大厅上只有金小山一人,立刻高声叫道:“不好了,他们由暗道逃走了。”
    黑暗中,水行云一闪而出。
    他跃进大厅上四下一看,这座正厅上的家俱已倒了一半,地上尽是玻璃碎片。
    “林总管。”
    提着灯笼,林童急忙走到水行云面前,道:“谷主。”
    水行云道:“什么时候墨云谷开辟了暗道的?”
    林童道:“开辟暗道,也只是两年前的事,但参与的人全是姓关的带进谷中来的人,我们一般老人可一个也未被派上。”
    水行云道:“真的是老谋深算,姓关的打我墨云谷主意,竟然我水行云直到今日才知道。”
    一旁的金小山道:“大叔,常言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在老金矿村北西山凹里的关家,总会捉住他们的,听说还有个桃花坳。”
    水行云嘿然一笑,道:“我料定他们会跑回老金矿村去的,倒是桃花坳我还未听过,我们且去歇上几日,等墨云谷恢复平静,再去找姓关的。”
    就在当夜,水行云交待林总管把墨云谷所有的人集中起来。
    这时候宫太乙与张彪二人早上前见老谷主,二人也是唏嘘不已!
    不料,墨云谷中所有关浩带来之人,全都趁后半夜天黑人又困的时候,全离开了墨云谷。
    因为这些人早听关浩说过,当年“阎王梭”在江湖上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今这些人占了他的老巢,岂有幸免之理,所以一经商量,全逃出墨云谷了。
    其实水行云在一场死去活来的大病以后,人也全变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身痨病,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能拖上一段时间,人若处在这种境遇里,也只有一切放开怀了。
    就在二天一早,水行云把墨云谷中得力人手招集在大厅上,他首先对林童吩咐,如今先把金小山打扮起来。
    因为墨云谷往后就全看金小山的了。
    ◎◎◎
    鹅毛大雪,悠悠的自灰色天空中飘落,但雪花的旋落似有响声,响声就回荡在人们的心里,带着太多的无奈,凉透了人们的心。
    阴霾的晦空似要压下来的令人透不过气来,连哈出去的气也是成形的冒出半天吹不散的白烟,给人们一种实质上的痛苦。
    是的,现在正下着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天黑时分了,但四野却反倒是更为明亮,是雪的反映,还是骑在马上的金小山心中有数,那就不知道了。
    紧身天竺缎棉袄,窄长竺裤,长统快靴,虎皮背心,外罩一件黑大氅,连大氅帽全缝合着披在身上,枣红马四蹄翻腾中,金小山有如腾云驾雾。
    过去,他是个逃荒的移民,为了生活他在山西洪洞县办理迁移而来到中州,为的是找日子过,现在却全变了,他成了墨云谷的主宰,而墨云谷又主宰着武林。
    金小山就在水行云的指导下,真的变了个人,现在,他人如玉,气如虹,爽朗而高雅,意气飞扬,宛如山谷雄狮般的冒雪奔向远方,而远方正是上川府辖下的老金矿村。
    金小山人在马上,他对于急奔在山道上,心中可真的充满喜悦,只等见了钱凤,可就有很高兴了。
    至于老金矿村北山凹里的姓关的,只等大叔领人到来,一切就好办了,不定连当年关家兄弟那些淘金客的事,也会清算个一清二楚的。
    雪是越下越大了,渐渐的连山道也难也分辨出来。
    金小山四下一望,边抖落一身雪花,突然间,迎面不远处来了一顶小轿,两个壮汉把那顶小轿闪的可真有节奏感,一上一下的,真够坐轿人舒畅的。
    看看来得切近,金小山忙把坐骑拨向山道边,先让小轿过去,他正要催马而驰呢,突然听得轿中人粗声叫道:“停轿!”
    金小山并未在意,仍然拍马前驰,不料轿幔掀起,有个白髯老者伸头轿外,道:“叫那骑马的人回来!”
    其中一个抬轿大汉高声喝道:“喂!你回来。”
    金小山已驰出十几丈外,闻言回头道:“叫我?”
    那大汉扶轿杆,高声道:“雪天野地,也只你一个人,自然是叫你。”
    金小山心中有些不快的道:“干什么?”
    另一大汉也叫道:“有话要问你,快过来。”
    金小山冷冷的一哼,连落在面上的雪花也不抖落,道:“有事不便耽误,各位——”
    他话声才一半呢,其中一个大汉早似风吹般的向他扑来。
    口中厉哼,道:“问你几句话,又能误你多少行程?”
    话声中,他人已站在金小山马前面挡住金小山的去路。
    金小山一愣,心想,这身法有些像水大叔当初叫自己勤加苦练的,怎么这人也会?
    心念间,金小山一声哈哈,道:“老兄的脚程可真够快的。”
    那大汉面露不屑的道:“所以你兄弟最好到轿前走一趟。”
    金小山心中一窒,寒着脸,道:“你这是请我去呢,还是霸王硬上弓的逼我?”
    那大汉大鼻子一抽,虎目一瞪,道:“随你怎么想,管你怎么说,反正你都得跟我去轿前一趟。”
    缓缓的翻身下马,金小山道:“我伟大的老爷,在下不说明自,你可能尚自不太清楚,我这个人生来就是一副硬骨头,遇事吃软不吃硬,你这么一再的托大,反覆的穷咤唬,必然是有所依恃的抱着个粗腿的,却偏偏又遇上我这个不信邪的,现在,我就站在这里,如果你们的那个老爷子要问什么话,何妨请他移驾过来,或请你二人再把他抬来,如何?”
    “嘿……”
    这声笑配合在大雪天里,活脱雪地一声老鸹叫,那大汉双手在拉长袖,露出两只粗臂黑毛,道:“你不去,老子就拉你去,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八脚李的能耐高。”
    “呼”的一把向金小山抓去,手法之快,令金小山吃惊。
    因为如果这时候空中飞个苍蝇,大概绝逃不出这八脚李的伸手一抓。
    塌肩错步,金小山的右前肩几乎触及八脚李的手指。
    冷哼的一声,金小山旋身回步,右掌直拍衔尾来的八脚李手臂。
    八脚李“咦”了一声,忙抽回右手,双掌交互一搓,斜身而上,其出手与步伐,竟然与金小山的雷同。
    站在轿边的另一大汉早叫道:“八脚李,你是怎么了,连个臭小子你都收拾不下来,可是五百里山路走累了,没关系,你回来,看我八脚王去收拾他。”
    金小山听的十分清楚,他觉得十分怪,这两个人一个叫八脚李,另一个叫八脚王,长的高大结实而孔武有力,只不知全是哪里来的。
    说也奇怪,远处的八脚王才说完,这里八脚李已丢下金小山不顾的大步往轿前走去,边高声对八脚王道:“这小子是你的了,我没本事揪住他,那就看你小子的了。”
    双手搓着大毛脸,八脚王松动着双肩到了金小山面前,先向金小山看了一眼,粗声道:“天底下许多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而你小子就是那号蹩脚人物。”
    金小山不怒反笑道:“天底下尽那么多逼人吃酒的人,不论这人是不是同他沾亲带故他都要逼人吃酒,而且是软硬兼施,而你们就是那号人物。”
    八脚王耸肩一笑,道:“哈,好嘛,格式不变意思变,转个弯回啃一口呀。”
    他话声中,突然欺身而上,双拳擂个不断,拳风比风声更响,宛如两个大铁锤一般,尽向金小山头上招呼。
    身法陡然施展开来,金小山呈陀螺似的绕着大汉旋转不停,双手不时的拍阻撩挡不停,看他那地上足印,却仍然不出四五十个足印。
    一遍,两遍,走的仍然在原足印上。
    原来金小山的步伐,正是当年水行云当初教的一套,九十九只筷子,令他的双足尽游走在两筷之间,当然,那也是“阎王梭”的身法入门。这时候他似以身法对付八脚王,但想不到这两个大汉似是通晓此一身法般的,张眼双方又过了二十余招。
    “呼”的跳出圈外,八脚王戟指金小山对远处的轿子,道:“八脚李,快告诉太爷,这小子滑得很呢!”
    突听得轿中苍老声音道:“移轿过去。”
    轿旁的八脚李一听,也不等远处的八脚王到来,立刻振起双臂,把两根轿杆往两协下一挟,那轿子立刻平地而起,就在八脚李的急步走动中,刹时间到了金小山与八脚王面前。
    轿帘未掀,因为轿里人看外面十分清楚。
    但金小山却看不清轿子里的是何人,只得怔怔的望着小轿,但他对于八脚李的臂力却十分佩服。
    轿内突然沉声问:“小子,你一定是墨云谷中来的人了?”
    金小山一笑,道:“你怎么这般肯定?”
    嘿然一声,轿内道:“十分简单,这条路只有通往墨云谷,而你又是从那面过来。”
    金小山一笑,道:“这倒是不错,我是从墨云谷来的。”
    轿内又问:“到哪儿去呀?”
    金小山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轿内一声冷喝,轿前后的八脚王与八脚李同时怒瞪虎目,逼视着金小山,光景是又要出手,而且是再出手必是两人连成一气。
    “就因为我老人家要问你,所以你小子非说不可。”
    八脚王不等金小山开口,也怒喝道:“快回答我家二老爷的话,听见没有?”
    金小山怒哼一声,道:“他是你们的二老爷,可是并非我金小山的老舅子,合着我也是吃他的粮食长大的,非要听他嚷嚷不可呀!”
    嘿嘿一阵长笑,轿中又喝道:“换在十年前,你小子已躺在地上流血了。”
    金小山毫不示弱的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所以十年后的今天,你最好说话客气点。”
    暴喝中,轿中那白髯老者一拍轿椅,伸手撩起轿帘,金小山这才看出来,原来轿中坐的竟然是个干瘦矮小满头稀疏白发的老者,光景何止八十几岁了。
    一声哈哈,金小山抱拳笑道:“原来竟是一位老爷子,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凶神恶煞,要命的刀客呢。”
    冷然一哼,老者道:“你在墨云谷当的什么差?”
    金小山一怔,心想,自己在墨云谷当什么差,自己哪会知道,如果真的要说,那也是一人之下所有墨云谷人之上的职务吧。
    老者见金小山不答,又厉喝道:“水行云是你什么人?”
    金小山一笑,道:“你老也认识我水大叔?”
    老者白眉一紧,道:“什么,水行云是你大叔?你是什么东西,怎会同他攀亲带故的——”
    金小山淡然的道:“这也没什么,他愿意当我大叔,我又愿当他的小辈,两下里只一凑合,他就成了我大叔,如此而已。”
    老者似对金小山这种不弯不卑的态度开始有了好感,嘴角一抽,笑笑,道:“你小子说的也是,那我问你,水行云他人呢?”
    跟着水大叔这几年,金小山也学了不少江湖上的事情,再怎么说,他在不知道对方底细之前是不会说出真话的,更何况“江湖一点诀,不对生人说”呢。
    一声哈哈,金小山道:“老爷子,你又是谁呢?”
    不料轿中老者相当直爽的道:“武关枫叶岭下的姬长泰就是老夫。”
    金小山一听,还真的一怔,心中琢磨,这老人一定同那晚失踪的姬夫人有关,不定就是她的什么人。
    心念间,金小山道:“我不认识你,也没听说过。”
    不料八脚王腾身一跃,又到了金小山面前,伸出巨灵掌就往金小山面上拍去。
    金小山大怒,上身向后一闪,错步横身,右肘突然顶出,一招之间逼退八脚王。
    早听得老者道:“住手!”
    八脚王立刻退回轿边,戟指金小山道:“你小子等着瞧,只要你是墨云谷中人,早晚我八脚王要我你打个过瘾。”
    八脚李也厉叫道:“还有我呢,小子,你准备挨揍吧,乖乖儿。”
    金小山冷笑道:“各位要去墨云谷有何贵干,如果我猜的不差,可是去走亲戚的吧!”
    轿中老者哈哈一笑,道:“什么走亲戚,我这是去探望我那小侄女的,她也正是你们墨云谷主的夫人呀!”
    金小山心中冷笑,但表面上他却装的像,无他,为的是要损一损面前这老头子,有道是养子不教父之过,养女不贤惹人厌,心念及此——
    金小山立刻打躬哈腰,接近轿前,抱拳施礼不迭,道:“原来是舅老爷大驾到了,怎的不早说呢,小子还真是该死一百次呀!”
    一旁的八脚李与八脚王二人哈哈大笑,道:“奶奶的,前倨后恭,不成人形,这时候怕了吧!”
    轿中老者抚髯一笑,道:“小子,水行云回谷来了没有?”
    金小山答非所问的道:“有事?”
    轿中姬长泰怒道:“水行云也年过甲子出头一大节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有什么看不开的,竟然为了些小事,拍屁股一走就是好几年,墨云谷那么大的一片基业,全撂在我那小侄女身上一人背,他这还像话吗?”
    看来姬长泰在装糊涂呢。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水大叔是不像话,要是换了我,才不一走了之呢。”
    他一顿又道:“不过如今墨云谷全变了,变得我水大叔回来了,夫人却又不告而别的逃之夭夭了呢!”
    轿中老者姬长泰怒喝道:“放你小子狗臭屁,我侄女为什么要逃之夭夭的,真是胡说八道。”
    他虽口中这么说,但心中另是一回事,因为他这时候赶来,也正是受人之托。
    金小山道:“老爷子,小子说的全是实情,不信你去问。”
    姬长泰一怒,高声道:“起轿,找水行云去,老夫得问问他,是不是他忘了当年他亲口对我说的话了。”
    八脚王指着金小山道:“二大爷,他呢?”
    姬长泰怒道:“他愿意就叫他带路,不愿意就叫他滚,我们又不是找不到墨云谷。”
    金小山早笑道:“既然老爷子如此说,小子也正有要务在身,你老就先请吧,我水大叔还正在谷中呢。”
    望着八脚王与八脚李两个大汉抬起那顶小轿走入蒙蒙的大雪里,金小山也拉马骑上,急急的赶向老金矿村去。
    ◎◎◎
    大雪落在两个抬轿大汉身上,二人只一抖动身子,立刻雪花就落下地,小笠帽顶着风,口中哈着白气像烟卤冒出来的白烟,长衣袖连着两支大毛手扶在轿杆上,二人走的可真够快。
    前面的八脚王笑对后面的八脚李道:“只等进了墨云谷,少说我得先喝上十斤老黄酒。”
    八脚李也应道:“咱们一年也不过来一回,狠吃一顿也是应该的,这几年难得见夫人回门,却害得大雪天的二老爷亲自来,也真是的,她偏偏又不在墨云谷。”
    不旋瞬间,又到了那座八角亭子旁,早听得轿中的姬长泰吩咐,道:“该看到墨云谷中人了吧,墨竹林不就快到了吗?”
    前面的八脚王笑应道:“八角亭上厚厚一层雪,西北风这么迷人,真有点摇摇欲倒的样子呢!”
    后面的八脚李闻言也笑应道:“二大爷呀,我们要不要进入八角亭呢?”
    轿中的姬长泰沉声道:“是累着了想歇呢,还是怕了,为什么要到八角亭上去歇着?”
    八脚李忙道:“二大爷你可会错小人意了,也冤枉老八脚李了。”
    姬长泰冷哼一声,道:“你这话怎么说?”
    八脚李道:“我八脚李跟二大爷不少时候了,功劳不敢说,只一个‘忠’字,八脚李可一直放在心里的,再说来墨云谷也不只一回了,自从大姑娘改嫁到水家来,我同八脚王二人就一直伺候着二大爷来此小往,虽说这几年他们两口子闹得不快乐,可是大姑娘的日子还是过的蛮惬意,别以为刚才那个小子说大姑娘一气离家出走,我们就怕了谁的不敢直走入墨云谷了,要知我们还是墨云谷女主人娘家,算得是墨云谷的座上客,难道真的要按照八角亮上的字行事,什么‘未经引领,擅入者死’,那是对外人,自己人他们招待还来不及呢,再说他们绝想不到玉人姑娘已回枫叶岭了。”
    前面的八脚王挺胸凸肚的大散步抬着小轿,光景走的可真够轻松,闻言回头笑道:“老李呀,你说要进八角亭去干什么呢?累了?”
    后面的八脚李道:“谁要是累了是龟孙子,我是说轿中的二大爷累了先进去歇一下,我可一点也不累!”
    不料轿中的姬长泰听出八脚李的语病,他怒声道:“别再噜嗦,往前走吧,且到墨竹林前再说。”
    二人抬轿走的快,不到三里地,转眼已到了墨竹林前面停下来。
    这时轿中姬长泰道:“你两个蠢材,可还记得这竹林中的暗桩吗?”
    前面的八脚李又笑道:“记得,记得,我怎么会忘的,前后墨云谷有两个总管,他们都曾向我解说过了的。”
    姬长泰点头道:“那就好,我们进谷吧。”
    正面的巨竹一排十二根,八脚王领着绕过去,他才举步走了不过四丈远呢,口中尚得意的对轿中的姬长泰道:“二大爷,这墨竹林中第一道厉害的暗桩就是千根竹签,人若掉下去,一准变成个马蜂窝。”
    不料他正得意呢,突然间双脚悬虚,人已倒挂在巨竹上面,仰头回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八脚李同自己一样的倒挂在一根巨竹上面,而二大爷姬长泰坐的小轿,突然入地三丈,平摆在一摊头如箭簇的竹签上面,动也不动的令轿中姬长泰大骂不休:“你们这两个混珠,事先我还问了你们,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可拿老夫的性命当儿戏。”
    也就在这时候,一阵蹄声传来,不施踵间,早见墨云谷总管林童,率领四名墨衣劲装大汉疾快驰过来。
    五个人先看看挂在竹上的八脚王和八脚李二人一眼,林童哈哈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武关枫叶岭下姬家哼哈二将到了呢!”
    挂在竹上的八脚王早高声叫道:“喂,姓林的,这两年你不是被贬到凤尾沟那里守桥去了,怎的又活跃起来了?”
    林童未答话,早又听得深坑中的小轿中,姬长泰叫道:“是林童吗?快找人来拉我上去。”
    林童心中早明日,只要看到八脚二人,另一个准是姬长泰,因为八脚二人是专门侍候姬长泰的。
    要知道姬长泰的武功原本不俗,只因年过八旬,身受风湿苦痛,这些年已少有动手过招的事,每年他都来这墨云谷小住一段日子,去当然也带走了银子,当年姬玉人改嫁给她的大师兄水行云,一多半也是水行云听了他的话,直到那年姬长泰再来这墨云谷以后,知道水行云出走,又见玉人同关浩的热络,心中明白,但又不便说出口来,只装做不知道的混了几日怏怏而去,这以后姬长泰隔了一年才来墨云谷一次,这一回已是第二次来了,姬玉人回武关,而水行云在谷中,他心中就有了疙瘩,想想当年大哥姬长庚在世,武关枫叶岭山下的姬家是如何的风光,再想想当年玉人同水行云同门学艺时候,玉人的功夫全是水行云代师所授,名虽师兄妹,实乃师徒,这段姻缘来的晚,这段姻缘也很凄惨,怨得谁呢?
    林童并未多说什么,他只叫人把八脚二人从竹子上面放下来,指着坑中小轿,道:“二位仁兄,恕我不多招待,使拉出老爷子以后回武关枫叶岭山吧!”
    他那里说完就走,坑中轿内的姬长泰早喝道:“林童,你好大胆子。”
    林童冷笑一声,道:“姬老爷子,你老最好息息火吧,如果真要发火,何不去找到你那侄女再发火,这时候发火在我等身上,有什么用处。”
    “嗖”的一声响中,小轿轿帘抖闪中,一团黑影直冲而上,大鹏展翅般的落在坑沿上,光景可不正是又瘦又小的姬长泰。
    只见他一抖头上白得不能再白的银丝,道:“林童,你说,墨云谷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童不卑不亢的说道:“老爷子,这事还用得了你老再问吗?”
    姬长泰当然不愿承认自已知道什么,闻言怒道:“小林童,好歹我姬老夫还是墨云谷中座上长辈,而你活脱一个下人,干了那么久的总管,礼数该不会忘记吧。”
    林童道:“当然不敢或忘,不过这些年墨云谷在你姬老爷子调教有方之下,墨云谷几乎翻了个儿,谷主没有气死,活脱里外全脱了层皮,少谷主变成了残废,这一场可全是——唉!我不说也罢!”
    姬长泰怒道:“听你的口气,我那玉人侄女真的成了祸水不成?”
    林童摇摇头,道:“当年我们谷主接她进谷来的时候,那可是给足了风光,单就武林中成名人物到贺的就上千人,姬长庚老爷子与谷主师尊二人是殷切训戒,指望夫人能与谷主同手振兴墨云谷的,哪想到二位老人家相继去世以后,夫人她又全变了,变得谷主不愿见她,变得我们全怕她,那年又来了个姓关的,她硬说是她表哥——哎,老爷子,你实话实说,她是不是有这么个表哥呀!”
    听的姬长泰怒喝道:“林童,你就别再说了,且带老夫去见水行云。”
    林童冷冷道:“万一谷主不见呢?”
    姬长泰怒道:“如果他仍然自认是个人物,他就该见老夫,不错,姬玉人是老夫看她长大的,她有什么错,总得要问她娘家人说个清楚,难不成一杆子赶她出门完事不成?”
    林童嘴角一撤,道:“没人赶她走,她是见不得人逃走的,如果老爷子不健忘的话,她是跟着她表哥逃走的。”
    姬长泰怒道:“你放屁,去年我老人家来的时候,你们怎不来问我,偏就人不在才来质问,显然一面之词,不足采信。”
    林童不由一怔,心想,这老家伙既然要见谷主讨没趣,干脆就带他进去吃一顿抢白。
    心念间,立刻笑道:“老爷子说的也有理,那就随在下进谷吧!”
    八脚王走到林童面前,指着几根弯竹,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童一笑,道:“暗卡机关随时变得,不着兴墨守成规的一成不变,往后有机会再来,还是在八角亭中等人接引。”
    于是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拖出小轿,稍加整顿,又请姬长泰坐在里面。
    前面林童五骑走的不疾不徐,后面八脚王二人跟的可紧,无他,怕的是再中埋伏。
    绕过墨竹林,又见面前峭壁千仞中披着一层银灰白雪,有不少银柱凝结。
    于是又见一处更大的巨竹林,好大一片庄院在巨竹后面显露出来,墨云谷中那座拔地而起的大厅,上面虽然一层厚厚的雪,但那种巍巍然庄严之气仍在,圆滚滚的红漆高大圆柱子,上面的盘龙栩栩如生,廊下挂的琉璃灯白天还有光外泄。
    顺着二百四十层青石台阶往上走,林童首先拍马直冲向大厅门廊前下马。
    水行云正坐在大厅上,太师椅上铺着虎皮,他的双脚放在地上那个铜火盆烤着,而怀里还抱了个小铜火炉,桌面上放的老人参茶还才喝了两口呢。
    林童急步走进大厅中,施礼道:“谷主,姬长泰那个老东西来了。”
    水行云冷哼怒道:“林总管,你这是怎么说话?”
    受到申叱,林童一怔,忙道:“姓姬的他——”
    水行云道:“别说了,快请!”
    一边水行云站起身来往门口走,早见那顶小轿已到了大厅外面。
    水行云急步走过去掀起轿帘,他毕恭毕敬的道:“二叔来了,快请进,外面下着大雪——”
    长身站在轿前,姬长泰一把抓住水行云,惊道:“行云,你这几年在哪儿,怎么瘦得不成人形了?”
    水行云一笑,先对林童道:“你带领八脚二人去喝酒,要好生招待。”
    一边水行云拖住姬长泰往大厅上直走。
    姬长泰边走边叹,道:“今世夫妻,前世冤孽,当真是有道理,照说当年我一力成全你二人,长庚大哥说你二人年纪相差一大截,但你们终是师兄妹,她任性是有的,如果说她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对我老人家说,打死我也不相信。”
    水行云未开口,直叫下人忙着侍候姬长泰,一阵忙过后,姬长泰这才问道:“行云呀,那年你就是在这种大雪天离开墨云谷的吧?”
    水行云一叹,道:“二叔是听谁说的?”
    姬长泰道:“你出走没多久,我就来了,玉人还在我面前哭着说你撇下她不管,一个人走了呢!”
    水行云一哼,道:“有件事情,我想在二叔台前领教。”
    姬长泰道:“什么话你只管问。”
    水行云道:“玉人是什么时候就认识那个姓关的?”
    姬长泰一拍桌子,怒道:“别提那个什么姓关的,像他那种‘驴屎疙瘩外面光’的家伙,也只有糊涂女人才会迷上他。”
    水行云追问一句,道:“我是想知道,二叔是何时认识此人的?”
    姬长泰咬牙不承认的道:“我就是你出走后来到墨云谷才认识他的。”
    水行云大大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知道,姓关的如果早就被姬长泰认识,那么姬老头也是阴谋者之一了。
    如今既然姬长泰过去并不认得关浩,显然关浩同玉人的事只是二人的合谋。
    于是,水行云再一次的着意款待姬长泰在墨云谷住下来,不过水行云一肚皮苦水,却未在姬长泰面前倾吐,因为他总是希望有一天要姬玉人自己去说,这时候姬长泰是不会相信他说的任何话的。
    ◎◎◎
    金小山离开墨云谷,取道直往老金矿村去,他是因为大叔念子心切,水二还住在老金矿村中的钱家饭铺,天寒地冻,朔风猎猎,水二兄弟又是一腿残废,早一天接回墨云谷来,也好使大叔早一天高兴,父子团聚,也算是一桩喜事,不是吗?
    金小山满面喜悦的拍马赶路,远处山坳里,正有一股白烟袅袅升空而起,看看天色,天知道是什么时辰,不过肚皮有些饿却是真的。
    那是一幢小小瓦房,上面正覆盖了一层白雪,这附近的几株不知名的树枝上也压着白雪,白得像一张白被单的一个空场子上,场边种了十几株盛开的腊梅花,把毛大雪落在花蕊上,没有落花,却又被风吹落下来,腊梅花更见傲寒而清艳。
    金小山还未曾来过这地方,大山里能有这么一处幽清所在,可也着实的不容易。
    来的时候还听总管林童指点,说是连翻三座山峰,就可以赶到官道,再由官道西行两天路程,就会赶到老金矿村的,如今才翻了两座山,就出现这块地方,怎么连林童也没有提起过。
    也许外面的西北风太大,有些像拉风箱似的“呼嘟嘟”响个不断,所以金小山把枣红马拴在屋前的小场边腊梅树上,屋里的人还是没有一些察觉。
    于是,他抖抖大麾上的雪花,缓缓的登上三层台阶向那极为精致的三间小瓦屋中央两扇门前走去。
    金小山双手在口边哈哈热气,正要伸手拍门呢,突然听得屋内有女子哭声传出来,不由把起伸出的手忙又缩回来,稍一思忖,立对移身到窗边。
    侧耳细听,可听了金小山一跳。
    才几步路时间,屋子里的哭声又成了笑声,这是他娘的什么古景?
    金小山很想找个小洞往里面看,但他失望了,因为就算是那扇窗子,也是用玻璃的,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小瓦屋里十分暖和是真的,因为正有一股热气自窗缝中往外溢出呢。
    金小山轻轻移步往小瓦屋后面走,而后面正有两扇窗户,正巧有一块玻璃是破的,露出一个小如细线的缝口。
    金小山忙把眼睛凑近去——
    一件粉红缎底绣着翠绿鸳鸯图,帘子是酱红色串玉珠子的,把个纤巧的身段兜得可真紧凑,现在,这兜着兜肚的羊脂白玉般的窈窕女人,正坐在一个烂眼猪唇颧骨高耸的年青人怀中。
    她一边解着带子,一边把一张一吹就破的嫩脸尽往那年青汉子下巴杵,直杵得那个烂眼大汉呵呵笑个不停。
    墨绿色的大木床,床前面好大一盆炭火,炭火上面还支了一个火架子,上面放着个大酒壶,酒壶似在“沙沙”响呢。
    就在火盆的对面,一个只穿着小衣的姑娘,泪眼婆娑,双手掩住胸前,一副可怜兮兮模样,光景是一头待宰羔羊。
    扭蹭而坐在烂眼青年怀里的女子,看来总有二十三四岁模样,但另一哭泣女子,却令金小山无法看清她的面貌。
    因为她是背着床边侧坐在火盆一边的。
    隐约中,只听得烂眼年青汉子道:“不玩没关系,看看又何妨,小姑娘,你把脸转过来呀,只要你一看,就知道人活着是多么的幸运,如何的快活了呢!”
    另一边,那女子也尖笑道:“别想不开,人嘛,干吗要活的这般死心眼的,你看我苗菁菁,不是蛮快活的吗!”
    边伸出嫩臂往烂眼的长脖子上一钩,又道:“宏色呀,她是初出道的小雏儿,先叫她见识你的真本事,完了她必定会顺从的,你说呢?”
    叫宏色的烂眼汉子笑嘻嘻的道:“这么办,我且去把她捆在双足上的绳子换个方向,她就是不看也由不得她了。”
    那叫苗菁菁的女子扭身坐起来,笑道:“何不把她抱到床上大家一起痛快,那该多好。”
    这时背坐床下的女子头更低了——
    窗外面的金小山几曾见过这种场面,一颗心正突突的跳个不停——
    他心中在想:
    面前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是一家人,自己抖然出现,必会引起诸多尴尬,如果——
    也就在这时候,床上的烂眼青年汉子已走下床来。
    他并不先移动捆坐在床边的女子,顺手桌上取过一只酒杯,提起火架子上面的酒壶,先注满一杯酒,仰起脖子喝卞去,喝完再注满一杯,这才走向被捆女子面前。
    一伸手托起那女子下巴,笑道:“姑娘,外面大雪纷飞,屋内暖烘烘的,这时候你难道不是心中似火烧?”
    女的脖根一扭,说道:“你们会后悔的——”
    只这一句话,早令窗外的金小山一愣,这会是谁?
    金小山一时间还想不起自已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声音。
    当然,这声音绝不会是桃花娘子方小玉,那会……
    就在这时候,大床上的女子双手狠抱着一床棉被笑道:“宏色呀,你快来嘛!”
    烂眼的年轻汉子一听,哈哈一笑,道:“别急,总得叫姑娘看个清楚,要她明白我们并未欺骗她才是呀!”
    床上棉被中的女子早吃吃一笑,道:“最好把她也托进棉被窝里来,那才有意思……”
    烂眼年青汉重重放下酒杯,一弯身把捆在凳子上的女子换了个方向——
    当然是面向着大床的方向,而这个方向正是面对着窗子,也面对着窗外的金小山。
    于是,金小山几乎肺也气炸了!
    因为……怎么会是她呢?
    我的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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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cy 发表于 2017-3-23 23:59:33

二十二栖凤谷小色徒弄花
    窗外的金小山看得真切,他几乎狂呼而出的全身在哆嗦着,因为他绝对不相信屋子里的人会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大雪天的来到这荒山中的?
    不错,屋中被捆的女子正是老金矿村钱家饭铺的钱凤姑娘。
    宏色移好钱凤,他已迫不及待的一把扯下身上那唯一的一件宽而又松的睡袍,犹似一头饿狼般“哦”的一声已压向大床上去。
    不,应该说两个大男人压在大床上,因为这时候外面的金小山也厉叫一声,同时横肩一撞,人也自大窗外冲进了大床上。
    一张大棉被下面,早已赤裸裸的苗菁菁,原本是“格格”的笑,中途却突然“啊唷”一声一双粉臂已掀开大棉被来,不由得大惊,她长身而起,忙抓住一件衣衫往身上披。
    不错,金小山在怒火攻心,忍无可忍下,一头撞进这间暖洋洋舒坦已极的小瓦屋子里。
    开始的感觉,当真像是洞天福地,与外面那种醋寒的银色世界,成了截然不同光景,奶奶的,大山里有这么一处妙地,天下谁会想得出来的!
    金小山扣身砸在大床上,他砸痛了苗菁菁,也撞上了叫宏色的烂眼年青人,当然更令被捆在椅子上的钱凤惊喜之余而哭叫起来:“小山哥!”
    一看大床上多了个大个子男人,狮目在眯,准鼻在抽动,双手十指抖动,那叫宏色的拦眼年青人暴退而落在床下面,边抚摸着额头,戟指金小山破口骂道:“你奶奶的,哪里冒出你这么个冒失鬼来,就算你闯阎王宝殿也该看看门牌号码呀!”
    金小山双手又插在两胁下,闻言冷笑道:“烂眼瘪三,在我未收拾你以前,我想给你一个建议,你可愿意接受?”
    他一顿,又道:“当然这建议完全是为你而着想的,不过愿不愿接受,我就不做勉强了。”
    叫宏色的烂眼汉子眨着一双快要流泪的烂眼,道:“什么建议?”
    金小山指指外面,道:“你该看到吧,外面大雪纷飞,我想你一定急需穿上一件衣衫吧,就算屋里不冷,至少也该把你那件难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遮一遮吧!”
    他此言一出,立刻就见一旁的苗菁菁抛了一件大棉袍交在烂眼汉的手中。
    狠狠的穿了长袍又登上裤子穿上靴,烂眼汉已见金小山在他穿衣的时候也解下了钱凤,且把钱凤扶在屋子一边帮着穿衣裳!
    “嗖”的一声,烂眼的宏色早暗中拔刀向金小山劈来。
    腾身跃上床,金小山一脚撩起棉被向宏色盖去,不料另一边的苗菁菁也双手握着两把短刃,和身向大床上卷杀过来,两个人似是根本不欲多言,光景是杀完了事。
    冷哼一声,金小山旋身贴着苗菁菁的背跃下床,一掌拍在宏色的薄刃钢刀背上,顺势一脚向宏色腰间踹去。
    苗菁菁双臂一伸,双刀如巨鹰利爪般向下扑来。
    屋子里空间有限,金小山见顶上冷焰连闪不断,反手拔出腰间的“阎王梭”,而披在他身上的防雪大麾也被他解去,于是,叮当两声脆响,仍然包在绿绒包中的“阎王梭”,已扑挡住苗菁菁的双刀,下面一脚虽未踢中宏色,但也把宏色逼退五尺。
    现在,金小山手中多了一个绿绒布包,但他仍未打开来,人却闪展在宏色与苗菁菁二人的刀锋之下,犹似怒涛中的一条大鱼。
    又是一阵搏斗,烂眼的宏色突然一个倒跃,人已蹿在一张桌子后面,只见他沉声喝道:“菁菁。”
    不料苗菁菁早叫道:“等什么,两个打一个,时间一久,胜在我方,还不施把劲做了这小子,别耽误我们办正事呀!”
    “哦呸!”,金小山冷厉的沉声道:“大白天就干那种猪狗游戏也叫办正事呀,我操,简直是马不知脸长,屎壳郎钻粪坑—
    —真的要臭不要脸了。”
    尖尖的嗓音,只听叫宏色的戟指金小山道:“你奶奶的,先报个名字来。”
    金小山怒道:“有必要吗?奋牲!”
    又是一声尖叫,宏色道:“王八操的,在这大山里谁不知道五月花关大爷,瞎了你的狗眼,你竟敢这般斗胆的撞你家关爷的好事。”
    苗菁菁早尖叫道:“宏色呀,你一向不罗嗦的,怎的同这小子闲扯一通,且让我二人合力把他扯横,完了你再去尝新鲜的,如今动上刀子,我已失去那股子火辣辣的兴头了。”
    金小山心中琢磨,这下子可好,怎么又是个姓关的,只不知五月花关家与老金矿村北山凹的关家,除了五百年前是一家之外,会不会是一根枝上发的芽儿本家人。
    心念间,他冷冷一笑,道:“五月花庄,这会是什么地方?”
    边回头去看蜷缩在屋子一角的钱凤,那意思是想听听钱凤的,但他见钱凤已吓的成了个可怜虫,心中在想,我可怜的小女人呀!就这个场面已把你吓变了形,走了样!
    其实钱凤不只是吓的,多一半还是冻的,虽然屋子里有那么一盆炭火,但外面却在下大雪,这时候她衣服被剥光,岂有不受寒之理,再说那烂眼宏色几杯酒一喝,自是不怕受冻了。
    这时钱凤冲着金小山直摇头,显然她也未曾听说过什么叫五月花的地方。
    突然听得苗菁菁道:“哟!你们在大山里走动的人,怎么连那五月花也没听说过呀,这可倒是新鲜。”
    金小山一咬牙,道:“新鲜不新鲜,难免手下见真章,二位何不省省口,专心一致的动手吧!”
    烂眼宏色怒道:“你跑不了的,不过我问你小子,可是从墨云谷过来的吧?”
    金小山一怔,旋即呵呵一笑,道:“别提什么墨云谷,先说说这五月花庄是什么地方,那儿都是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烂眼宏色未开口,苗菁菁早尖声道:“小鳖娃,顺手你往屋外看,八里地有个桃花坳,五月花庄就在那儿,庄主姓关名浩,江湖上的小角色,自然是少见识浅的未曾见过了。”
    耸肩一笑,金小山道:“我道是什么样的啃天吃地大人物呢,却原来是那恶名远播,臭名在外的‘人面狼’关浩呀!”
    烂眼的关宏色一愣,怒道:“我爹最忌讳别人叫他‘人面狼’,你小子真该死!”
    苗菁菁也尖声骂道:“好个大胆泼皮,你今得罪关少爷,也就是得罪五月花庄的关二大爷,当然连墨云谷你也得罪了,小子,你等着挨宰吧!”
    烂眼一眯,关宏色道:“菁菁,等收拾了这小子以后,我们也该回庄去了,已经快半月未回去了吧!”
    苗菁菁点头道:“你还等什么呢,要动手那就快呀!”
    “咝”的一声,关宏色腰间抽出一块粉白丝帕,就在右手薄钢刀抡动中,缓缓自桌子另一面向金小山逼去。
    金小山绝想不到关宏色手中那块丝帕的用途,还以为是要用来拭擦钢刀呢。
    不料身后的钱凤早尖声大叫道:“小山哥,小心他手中丝帕呀!有毒!”
    金小山一听,自然的先憋住一口气,“嗖”的一声他抽出“阎王梭”来,刹时间一屋子极光刺目,而使得关宏色与苗菁菁二人一惊又喜的彼此对望一眼。
    苗菁菁早叫道:“好啊,二大爷一再提起的‘阎王梭’,竟然会在这儿出现了呢!”
    关宏色也厉喝道:“小子,你究竟是谁,我爹说用这‘阎王梭’的人是姓水的老头子,怎么会是你?那姓水的老头儿可是已经死了吗?”
    冷冷一哼,金小山道:“姓关的,你有必要知道吗?对于你这种既将死的人,世上再多轮转,已全不值一提,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望着金小山右掌上托着的“阎王梭”急速的旋动,苗菁菁突然移身关宏色身后低声道:“宏色,必需一击而中,否则你我皆难逃一死!”
    关宏色点点头,已开始向金小山立身之处游去。
    金小山以眼的余光看着面前地上火盆,他在冷笑中,不断的琢磨,敢情好,姓关的手中丝帕,只怕见不得炭火一烧吧!
    他心念及此,正见关宏色钢刀在前,丝帕在后,腾身而起的向他扑杀过来,就在他那狂啸的劲气呼旋中,刃锋“咝咝”,挟着劈山砍岳之力,迎头劈来。
    身形倏然向左又闪向右,一片刃芒下,突然一团如爆裂开来的火山一般,直往空中下击的关宏色洒去——
    是的,金小山的“阎王梭”并未出手,他只是扭动身形中,右脚一跃而撩起那只大铜火盆来,那么一堆焰炭火,直往关宏色的全身罩去。
    关宏色一惊之下,破口大骂着,圈刀旋于前面,挡去大部分的炭火,但仍有几块上身,左手丝帕闪避中,也被烧着,却被他忍痛先在身上一阵揉搓,把火揉熄。
    倒回原地,关宏色戟指金小山破口就骂,道:“你娘的老皮,今天老子要是放你走,就不叫关宏色。”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你最好是这样,因为你心中十分明白,我绝对不会就此不顾而去的,多少得拎些零碎,当然,那是指二位身上的皮肉。”
    一旁的苗菁菁嘻嘻尖笑,道:“光景是你很为这女子担心,敢情你们早就认识了吧,刚才她好像还叫你什么山的来着。”
    金小山咬咬牙道:“不错,我们是老邻居,不过今日这档子事,就算她不认识我金小山,我姓金的也管定了。”
    苗菁菁在俏目转动,身子也慢慢向钱凤移动着——
    就在她的眼神闪动中,关宏色大喝一声,腾身举刀再次劈向卓立当地的金小山。
    另一面,几乎是二人彼此心照不宣的苗菁菁跃起身形,舞动双刀扑向墙角哆嗦的钱风。
    “阎王梭”奔腾流逝在空间,空中却发出二声为一声的“嘭”!
    半空中,关宏色的左掌似已洞穿,鲜血就在他落地的刹那间,被他漫无目的向四下乱甩,口中厉裂的狂叫着!
    那扑向钱凤的苗菁菁,她绝想不到“阎王梭”会在击中关宏色之后,更神速无比的击中她的肩头,差一寸未击中她的粉头。
    一声狂叫,苗菁菁连多想一下都没有,回身穿窗而去,她不得不逃,因为关宏色比她更快的人已落在破窗外了。
    金小山冷森的喝道:“你们逃得掉么?”
    就在这话声中,金小山有如幽灵飘空般已到了破窗口,那光景活脱似出栅猛虎!
    钱凤一声惊叫,而使得大半身已在窗外的金小山,生生刹住欲飞扑而去的身子。
    金小山绝对能追上关宏色与苗菁菁二人,当年北斗峰下跟着水大叔学艺,水大叔的话他可没有忘记,练腿劲,学轻功可不是为了要逃命,因为手持“阎王梭”的人是不着兴撒腿逃命,除此,当然就是追赶敌人。
    如今金小山还要追上呢,钱凤这么一叫,他只得停下身子来。
    钱凤腼腆的望了一下缓缓回头的金小山,道:“小山哥!”
    金小山收起“阎王梭”,轻声一笑,以安慰的语气道:“阿凤,你怎的落在这姓关的手里了呢?”
    钱凤嘟着小嘴,道:“还不都是为了你!”
    金小山一怔,道:“为我?”
    钱凤这才直起身子,走到桌前,提起个小包袱,道:“你走了,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不见你回老金矿村,人家不放心你同水大叔二人,这才一路找上墨云谷的呀!”
    金小山摇头一叹,道:“要找也叫小五子来找,你一个女孩子姑娘家,怎好在这大荒山里乱跑的,不说遇上土匪,就算野狼也会把你吃掉的。”
    钱凤道:“土匪没遇到,倒是遇上了狼。”
    金小山未会过意来,忙问:“你还遇上野狼?”
    钱凤苦笑,道:“我遇上这头色狼了!”
    金小山一笑,走出屋外望望,见关宏色二人已逃的无影无踪,这才又走回屋子里,道:“这屋子还真不赖,你我且在此地弄顿吃的,然后我再送你回家去。”
    钱凤已恢复过来,忙着叨拾些吃的,又在屋中升起火来,二人就坐在铜火盆边吃着——
    钱凤不时的红着面孔看金小山一眼,半晌,她放下手中小酒碗,道:“小山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金小山道:“大叔要我去先把水二兄弟接回墨云谷来的。”
    钱凤一高兴,笑道:“墨云谷已经没事了,那个二娘呢?”
    金小山道:“眼前是没事了,但那个阴谋我大叔的正主儿,却正是刚才逃走的那个关宏色老爹,如果不是你叫住我,我还打算追上五月花庄去呢!”
    钱凤一听,忙道:“找上五月花庄,应该多去些有本事的,你一个人人单影孤的只身前去,万一危险怎么办?”
    金小山冷笑道:“普天之下,谁会是‘阎王梭’的对手?阿凤你还没见过我一举手之间,身子四周倒下一地人,不信你等着瞧。”
    钱凤道:“别说的这般吓人,快吃完了我们走吧。”
    金小山喝着老黄酒,边笑道:“也真亏得姓关的小子,他会带着个女的在此在享受,谁也想不到。”
    他一顿又道:“倒是你该说说看,你是怎么会被他们抓住的,多久了?”
    钱凤有些想哭的道:“昨晚上我连着走了一天的山路,再向人打听墨云谷方向所在,可是就是没有碰见一个人,不过我知道这地方是属于熊耳伏牛岭三大山系交会处,荒山绝岭,加以天又在漫漫下大雪,我正急呢,突然发现了这处小瓦屋,当时我真的好高兴……”
    ◎◎◎
    冰天雪地的光滑山道上,怪石嶙峋,修竹参差,这时候风号雪舞,令人双目迷离。
    背得动小包袱的钱凤,正感觉有些走失方向,今夜只怕要糟,怒号的西北风中,却发现远处山坳里有着星星般的灯亮,在这冰天雪地的荒山中,突然出现明灯,这对钱凤而言,可真够兴奋的。
    轻轻的登上台阶,钱凤伸手拍门。
    “呀然”间,两扇厚实的大门打开来。
    “哟,是个姑娘家呀,这大雪的天往哪儿去呀,快进来暖暖身子,可别冻坏了。”
    钱凤但觉屋里同外面是两个世界,外面是一片冷酷,屋里可热的舒坦,要不这开门的女子脸蛋都是热呼呼的发着红色。
    “我叫钱凤,是路过这儿的,想在这儿借一宿。”
    不料另一间房中门帘掀起处,早哈哈笑着走出个细高烂眼的男子来,边说道:“没问题,我这‘香墅’有的是大床,足够你睡的。”
    钱凤见这人不过二十三四岁,一副膏梁子弟,养尊处优模样,只是他那双目却是四边溃烂,不时会流着眼泪。
    虽是如此,但那女的对之十分顺从体贴,见这烂眼年青人出来,早双手一伸拖住男的一臂,道:“快来见过关公子。”
    不料这烂眼年青人伸手就向钱凤拉,笑得十分怕人的道:“快坐下来吃杯酒,暖暖身子。”
    钱凤见这屋子里铺张扬厉,桨酒霍肉,布置的金碧辉煌,已知是有钱人家子弟的外室小屋,藏娇之所,想不到竟是与钱凤家北山凹的关家是本家。
    这时既然外面天已黑,她也有些困乏饥饿,这才接受他们一顿吃的,不料一阵之后,姓关的竟人面兽心的露出本来面目,一心要钱凤与他们同床,钱凤死不答应……
    说到这里,钱凤见金小山紧张的望着自己,心中怦然一跳,忙又低声接道:“姓关的二人真不要脸,他们见我不依,就把我捆在椅子上,两人就在床上……”
    金小山咬着牙,道:“畜牲!”
    钱凤道:“我就是闭着眼睛,直到他们不知何时睡着,直到天快亮,我正在想法逃走的,不料姓关的又醒了,他这时本要向我用强,因为他忽然拿出一个手帕在我面上一抚,我立刻就昏了过去,心中直想,这次直怕难逃大劫了,不料那女的也醒来了,她劝男的要以柔和手段来取得我心,是她用雪把我冰醒过来的,姓关的就用女的方法,要我看看他们,天可怜见,想不到你……小山哥……”
    钱凤在流泪,委屈的人全是这个样子,因为当她的委屈一吐为快给心上人以后,跟着来的就是一阵哭泣!
    ◎◎◎
    这里没有坐骑,钱凤只得骑在金小山枣红大马上,但她却一直叫怕怕,因为钱凤根本没骑过大马,她甚至连小叫驴也未曾骑过。
    “小山哥,你也骑上来嘛!”
    金小山抬头望,边笑道:“我的脚程快,你一人骑在上面舒坦。”
    钱凤道:“我怕呀!”
    金小山一笑,道:“你一路找上墨云谷,我才替你担心呢,这时候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钱凤无奈的道:“我没有骑过性口,怕跌下去呀!”
    金小山一听,笑道:“总不能我骑马你走路吧!”
    钱凤抿嘴一笑,赧然的道:“你抱着我骑嘛!”
    金小山摇摇头,道:“万一碰见你爹,我怎么办?”
    钱凤道:“碰见我爹?天下会有这般的巧事?”
    金小山道:“怎么不会,我不是巧极的碰见你了。”
    钱凤渐渐有些急了,才一歪身道:“既然你怕遇上我爹,我也不骑了,我们一齐走路吧!”
    没等钱凤从马背上滑下来,金小山拧腰上跃,人已跨坐在马背上,他左手一搂钱凤,笑在钱凤耳边道:“你不会从马上摔下去的。”
    钱凤身子往后一贴,犹似靠在一张虎皮椅子里似的,她渐渐的闭上眼睛,呓语着:“昨晚我惊吓了一夜,这时候正该睡一觉的,小山哥,辛苦你了。”
    缓缓的抖着缰绳,枣红马似善体人意的尽走些平坦地,连马屁股也尽量的扭动得小些……
    金小山笑道:“阿凤啊,你只管睡吧,小山哥这就送你回家去了。”
    钱凤是睡了,但她还是发着呓语:“小山哥,你们回到墨云谷以后,还去老金矿村看阿凤吗?”
    金小山道:“当然会去看你呀!”
    钱凤又道:“水大叔不给你对房媳妇?”
    “讨什么媳妇?我有啦!”
    钱凤突然仰身偏头望向金小山,道:“小山哥,你说什么?”
    金小山道:“我说我已经有媳妇了呀!”
    钱凤吃惊的道:“你已经有了媳妇了?她可长的比我好看?……唉,一定比我好看……”
    金小山道:“我有媳妇,也有儿子,这些你不早就知道的嘛!”
    钱凤一听,立刻转忧为喜的道:“你好坏呀,你骗我!”
    金小山道:“自从杀了‘坐山虎’张耀,我金小山尚未去小小坟前一祭呢,还有我那可怜的儿子……”
    钱凤一叹,道:“是我不好,勾起你的辛酸往事了?”
    金小山也叹,道:“转眼又是一年了,时间总是会把事情冲淡的,不论是什么事情。”
    钱凤当即安慰的道:“人总是要活下去的,与其活在痛苦中,何如抛开烦恼优戚,再接受新的生活,这对死去的无损,对活着的有益,小山哥,你说呢?”
    话声中,钱凤的身子更向金小山怀中紧蹭着……
    金小山喟然一叹,道:“阿凤,我不正在试图接受新的生活吗?”
    于是,二人搂得更紧了!
    金小山的那件大氅原是水行云给他的,这时候可真管用,只一兜,两个人全被兜在大氅里。
    外面的雪在下,但却只一落在二人身上,立被抖落下去,因为大氅在抖动不已……
    枣红马走的更有力了!
    ◎◎◎
    漫天风雪走的慢,尤其是行驰在荒山道上,在那积雪盈尺的山洞,转眼天就黑了。
    “不远处有间山神庙,晚上可以在那儿歇一宿的。”
    金小山道:“你也在那儿住过?”
    钱凤摇头道:“没有,我是打那儿经过的,因为过了山神庙,二十几里处会有个小村子,第一晚我是住在那个村子的。”
    二人正说着,只见四棵虬髯老松下面果然有一间山神庙,金小山见这山神庙同过去所住过的山神庙一样的没有前面一堵墙,甚至连个庙门也没有。
    枣红马牵在树下面,毛毯披在马背上,金小山不忘从布袋里取出一把黄豆喂马,然后四处折了许多树枝枯木,堆在山神庙中,利时把火升了起来。
    最高兴的还是钱凤,忙着把金小山带的干粮烤热,二人分吃着,她就偎在金小山的身旁,而令金小山一身火辣辣的心口怦怦响!
    钱凤并未吃多少,突然仰起脸来望着金小山——
    狮目着实倦怠,隆鼻有清水在滴,短粗的胡子黑呼呼的显出一身活力模样,钱凤不由以袖拭去金小山的鼻水,笑道:“小山哥,你受凉了呢!”
    金小山低头一笑,道:“我倒不觉得,倒是……”
    钱凤睁着一双美目道:“你说呀!”
    金小山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阿凤,自从上回你同我一齐上关家庄以后,我就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是那时候我金小山是个落难汉,我就算心里知道,也不敢有所奢望的表示出来,你没听人家说吗,有钱的大爷中间坐,落魄凤凰不如鸡,那时候我怎敢有所表示呢!”
    钱凤一笑,轻柔的抚摸着金小山的下巴胡子,道:“现在,你的大仇已报,墨云谷也替水大叔夺回来了,那我们的事……”
    金小山摇摇头,道:“我的大仇是报了,但墨云谷的事还才开端呢,预期总会有几场大战吧!”
    钱凤一惊,道:“当真吗?同谁打?”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约摸着该是姓关的吧。”
    金小山未把详情对钱凤说,因为他还真怕钱凤为他担心事。
    两个人挤蹭在火堆旁,半晌,钱凤问道:“我可不可以跟小山哥一起回墨云谷呢?”
    金小山道:“那得等墨云谷天下太平了才行。”
    钱凤又道:“墨云谷天下太平了,你会不会又把老金矿村的钱凤给忘的一干二净呀?”
    用力一搂怀中钱凤,金小山道:“怎么会呢,到时候我一定一马赶到老金矿村,如果你爹反对,我不定还会用强呢!
    哈……”
    金小山只哈哈了一半,嘴巴已经笑不出来了,因为钱凤娇脸一仰,鼻子嘴巴的全堵住了金小山的那张啃吃四方的四方大嘴,而令金小山“呜呜”一阵后,也就顺乎自然的啃咬起来……
    于是,山神庙供桌上的二郎神似乎也笑了……
    ◎◎◎
    时光的溜走永远是一项不变的定律,但在人们的感觉上却有其一定的分野。
    现在,这种分野在荒山里的山神庙中证实了,时光的流逝,宛如有个无情巨人在它的后面加速度推动似的,钱凤只觉才合上眼,天就亮了。
    金小山望望外面,低声对偎靠在自己怀里的钱凤,道:“阿凤,起来吧,我们也该早些上路了。”
    钱凤根本不把头抬起来,只是目挑心招的稍稍移动身子,轻声道:“外面天还未亮呢,那是白雪映的呀,再睡一回嘛!”
    金小山望望外面,又低声道:“大雪似乎要停了呢,早些上路吧!”
    从大氅里伸了个赖腰,钱凤一把搂住金小山脖子,浅浅一笑,道:“小山哥,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金小山呵呵一笑,道:“供桌上坐的可是二郎神,你这话不会是诳我吧?”
    钱凤把脸贴在金小山的短胡茬子大嘴巴上,道:“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还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如今你我心心相印,山神爷前算得是山盟海誓吧,小山哥!”
    金小山一笑,道:“原来你还会说诗词呀,真叫人不敢相信。”
    钱凤道:“娘死的早,是爹教我的,学的也不多。”
    天终于大亮了。
    金小山忙着把枣红马上鞍牵到庙旁,先把东西捆好,把钱凤又扶上马背,自已也跃上马背,一马双鞍的往老金矿村驰去。
    天气快要放晴,今年第一场大雪终于过去了,因为金小山二人驰出不过十几里地,天空已不再飘雪,甚至冷冽的西北风也小多了。
    马背上,钱凤看来相当满足,她面露微笑,不时的还会以变换姿势而紧紧的拖抱住金小山的蜂腰。
    由于马跑的快,过了不久,他们已远远的看到了老金矿村的那片矮屋子。
    马上的钱凤不由得欢叫道:“爹看到你把我送回来,不知有多高兴呢!”
    钱凤一句话提醒金小山,不由得令他一愣,忙翻身下马,走在前面牵着缰绳。
    要知金小山心中十分明白,这时候他可并未同钱凤有什么婚约之类的,要是仍在马上搂着阿凤进入老金矿村去,自己倒没什么,钱凤就得受到非议。
    姑娘的名节事大,别惹上闲言一堆,不定钱掌柜真的会指着自己鼻子骂活人呢!
    钱凤见金小山在马下走,知道是为自己好,浅浅一笑,道:“小山哥!”
    金小山回头一笑,道:“阿凤,你就别再说什么了,如今你的心我金小山全明白了,你放心,只等着墨云谷的事情一了,我会请我大叔向你爹提亲的。”
    钱凤点头,道:“小山哥,我爹一定会答应的。”
    雪地里,突然飞过一群黄嘴黑毛的乌鸦,呱呱叫着飞过二人的头上,直往老金矿村飞去。
    不旋踵间,早见老金矿村的村头上,一个老人拄着一根竹杖往村中走去,听得身后的马蹄声,回头见是金小山与钱风二人,不由得停下脚步来,点头道:“也许老金矿村的人又有救了吧!”
    金小山一怔,他听的清楚,心想,难道这村子里又闹土匪不成?
    两千两银子赶办粮食,今年老金矿村应该过的是太平年呀!
    牵着马,匆匆到了钱家饭铺外面,小五子早从店里跳出来,看到二人,忘了拉马,人就叫着往店里跑:“回来了,回来了,掌柜的……”
    钱掌柜似在发愁呢,闻言怒道:“谁回来了,你倒是说清楚呀!”
    小五子指着门外,道:“小姐回来了,还有……”
    钱掌柜一喜,早跑向门口,正遇见女儿往店中走来,不由得一阵埋怨的道:“孩子呀,你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同爹说一声,还有你……”
    钱掌柜愣住了,因为他这时又发现了金小山,金小山正提着被包走进店来。
    “你……你怎么会同阿凤一起回来的?”
    金小山忙笑道:“山里遇上的,顺便我就把她送回来了。”
    钱掌柜又道:“你们什么时候遇上的?”
    金小山忙又应道:“昨日遇到的,那时候……”
    金小山未再说下去,因为关宏色摆设的那种场面,这时侯如何说得出口。
    回头望望钱凤,不知什么时候她已走入内室去了。
    小五子拴好马走进来,笑问金小山道:“饿了吧,我叫灶上弄吃的去。”
    金小山笑笑,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来,间钱掌柜,道:“我那位水二兄弟呢?这回来是专门接他回墨云谷去的。”
    钱掌柜点头道:“你来了,我就知道是为了接水二兄弟回去的,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墨云谷那面的事情如何了,水老哥已把事情摆平了?”
    金小山摇摇头,道:“全是我无能,那晚没有把水大叔的事情办得圆满,看来还是免不了一场大厮杀的。”
    钱掌柜道:“你是说坑害你大叔的恶徒逃了?”
    点点头,金小山道:“不错,是被他们逃了。”
    深长的一声叹息,钱掌柜道:“既然是这样,金兄弟呀,你就早些领着水二兄弟回墨云谷吧,你水大叔需要你帮他呢!”
    金小山似乎听出钱掌柜话中含有太多无奈,但他却并不多想。
    就在这时候,水二已拄着拐杖向他走来:“小山哥,你来接我吗?”
    金小山忙起身迎上去,他双手扶住水二,道:“兄弟,今晚在此歇一宿,明日一早咱们上路回墨云谷去,你也好久未回去了吧!”
    水二忙问道:“二娘呢?”
    “受了伤,被她逃了。”
    水二精神一振,道:“是我爹打伤她的?”
    摇摇头,金小山道:“不,是我。”
    水二一叹,道:“这么说来,我爹还是怕她三分嘛!”
    金小山拍着水二肩头,道:“不,你错了,兄弟,大叔不是怕她,他是不屑于见她,因为她的行为使她丧失了做人的尊严,兄弟啊,你知道那种人是既失大节又愧良心,简直的成了可怜虫了。”
    水二道:“可是我爹他——”
    这时早见钱凤端出几道她亲手叨拾的菜肴,金小山一见,不由得笑道:“我也饿了,我们边吃边聊吧!”
    坐在一旁的钱掌柜,却是一直长吁短叹,而令金小山不只一次的想问,但他却以为钱掌柜在叹他女儿同自己相处一起犯了疑心病呢,所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不料站在一边的小五子,早低头对金小山道:“小山哥,有件事情我不说你一定不知道的。”
    金小山狮目一眯,笑道:“小五子,你尽说些大实话,你有事不说明,我自然是不知道了。”
    小五子看看钱凤与钱掌柜,见二人低着头,这才一咬牙,缓缓的道:“来年开春,老金矿村的人全得迁走了。”
    金小山一听,惊讶的道:“为什么?”
    小五子道:“地方是姓关的,他们来通知我们,过了这个冬,老金矿村的人全得搬走,到时候他们就来烧屋子呢。”
    金小山望望钱凤,道:“我明白了,你找上墨云谷去,一定就是对我说这件事情吧?”
    钱凤点点头,道:“我在想,只有你才能救我们呀!”
    金小山一咬牙,道:“姓关的是什么东西,墨云谷正要找上他们关家大门,娘的,好戏还在后头呢,他们竟先向你们使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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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心伤 发表于 2017-3-23 23:59:35

二十三关宏色雪地丧生
    大雪停了,但天空反倒像泼满了浓墨,黑黝黝的有点要塌下来一般,墨云在动,山风在吹——
    云动令人有着窒息感,风啸却令落在树枝桠上的雪花又跌落在地上,而地上的雪一些也未溶化,因为金小山与水二两骑马八只蹄子所弹起的仍然是白雪,那不沾一点泥水的雪。
    荒山中有许多光秃秃犹似枯死的干树林子,在西北风的撩拨中,发出“沙沙”响声,令人有着太多的无奈何,偶而,也会传来一两声凄厉得令人毛发悚然的鸟唳鸣声,更显得人兽难分的世界有着太多的阴深与恐怖。
    金小山骑马走在前面,水二紧紧的跟着,虽然水二的武功平常,更未受到他老爹水行云的特殊照顾,但还是练了几手防身本事,因为墨云谷中的武士,平日里也会指导他几手,只是并不认真,不过在他的耳濡目染中,多少也领略了一些。
    这时他骑在马上,问金小山:“我二娘真的已逃离墨云谷了?”
    金小山呵呵一笑,道:“兄弟,这是你第几遍问这句话了?我不是说过吗,二娘那晚同姓关的逃了,不信你一到墨云谷就知道了。”
    水二又道:“小山哥,小时候在谷里,我知道爹很怕我二娘的,只是我弄不懂为什么。”
    金小山淡然道:“哪是你爹怕你二娘,他是让她三分,手持‘阎王梭’的人是不会怕谁的,要不大叔也不会返墨云谷了。”
    他一顿又道:“大叔在武林中地位响亮,‘阎王梭’下游魂无算,他会怕谁呢!”
    水二自言自语,道:“爹心中积忿,难免就把气出在他人头上,多杀几个人那是平常的事情。”
    二人边聊着赶路,一路自是不寂寞,远处,好大一个山谷,有两条山溪正在这儿交汇而引起水声潺潺……
    附近山崖下有一排茅草房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破落户人家,半塌的一堵山墙边有一棵大柿子树,树下面却拴了几匹马,而令金小山吃一惊。
    茅屋前面有个打麦场,一层积雪已被马蹄踩的乱七八糟,显然这些马也才到不久。
    金小山记得这座茅屋,因为前一日他还同钱凤在这儿啃吃干粮。
    金小山同水二尚未驰近茅屋前的打麦场呢,突然间,从茅屋走出四个既粗又壮大汉,而四个人后面,可不正是前日穿窗而逃的关宏色。
    才两日吧,关宏色似乎有些憔悴,他的那双风烂大眼睛更见泪光点点,左手纱布缠的可严适,戴着一顶皮帽,拖着个大尾巴在肩后,有一根布带子,正把他的左手吊在脖根上。
    四个壮汉分两边的把关宏色让在正中间。
    金小山示意水二,低声道:“别走了,兄弟,你就站在这儿吧。”
    水二要下马,金小山忙又道:“就骑在马上也好,坐得高看得远,兄弟你看我怎么去收拾这群王八蛋吧。”
    翻身下马,缰绳交在水二手上,金小山先是耸动一下双肩,一声哈哈,人已大步往那个小小打麦场走去。
    关宏色横着右肩,尖嘴巴咧到耳根下面,一双烂眼直翻不停的戟指走来的金小山道:“你奶奶的,真叫小爷给你兜上了。”
    金小山见四个壮汉中灰发老者,这老者披着一头长发,望之酷似一个头陀模样,只是他右手握的是一把钢叉,勾鼻阔嘴巴,活脱是个阴险家伙,另外三人皆在三四十岁之间,一样的三尺二寸大砍刀,净光雪亮,加以全是一脸的大草胡子,眉目狞猛,形态狂傲,一副欲抓人而噬的样子,金小山心中在想,姓关的真不知在哪儿搬来这四个人魔。
    干涩的一笑,金小山道:“我发现这个世界越来越小了,才两天不见面,我们又换了个地方碰面了,烂眼黑三呀,你的那个相好呢?可是仍然光不溜滴的躺在你那间‘香墅’里吧!”
    关宏色牙齿咬的格格响,道:“你抢白吧,你猖狂吧,自大自狂的狂东西,当你血肉一滩的倒在关爷的脚前的时候,你必定明白对于你的狂言所付出的代价是这般的昂贵。”
    冷冷一笑,金小山道:“我在想,你小子左手已伤,血尚未干,不知你的那块一定害过不少人的迷魂丝帕又如何运用,因为没有那玩意,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他又看看另外四人,接道:“当然,包括你另做安排,妥为集约的这四个蠢材在内。”
    关宏色烂眼更见流泪,他破口就骂,道:“小子呀,你太可恶了,那个女子呢,王八蛋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怎么却换了这么个大男人,你……”
    金小山冷哼一声,道:“女的我把她送回家,这男的嘛……”
    他回头望远处马上的水二,又道:“干脆我实对你说吧,他就是如假包换,半点不假,真真实实的墨云谷少谷主水二、他爹就是墨云谷主水行云老爷子,怎么样……”
    金小山以为说出水二底细,必定吓对方一跳,至少也会让对方不战而逃,不料全不是那么回事。
    先是姓关的突然仰天一声干笑——
    紧跟着另外四人也全耸肩大笑起来,笑得金小山既惊旦怒的不知所以……
    伸手以袖拭着笑出的泪水,关宏色道:“那天问你小子姓水的在哪儿,你却不做正面答的举着个‘阎王梭’玩狠的,今日不问你,你小子却搬出那个老王八来,哈……”
    金小山怒极反笑,冷冷的笑……
    关宏色突然戟指远处的水二,高声道:“那姓水的不愿当鳖娃儿,不是一怒也离家出走了吗?怎么这时候又恬不知耻的往墨云谷走呢,须知墨云谷已不是姓水的天下了,那是我爹的墨云谷啊!”
    金小山心中明白个大概,八成关浩还未回那桃花坳的五月花庄,那么姓关的会不会逃到老金矿村北山凹他哥哥那儿?狡免三窟,这可说不定呢!
    心念间,金小山收起冷笑,道:“烂眼黑三,你爹如今是墨云谷主?”
    得意的一笑,关宏色道:“套句你小子的话,如假包换。”
    一声轻笑,金小山道:“这么说来,老金矿村那边的‘铁算盘’关金该是你小子大伯父了吧!”
    关宏色道:“不错。”
    突听得一旁那个老者晃动手中钢叉,喝道:“小王八,你尽在闲扯淡。”
    另一大汉也道:“少庄主何必同他罗嗦,做了这小子,老爷面前你也立了一件不世大功呀!”
    关宏色一征,道:“给我爹立一件大功?”
    大汉肩上扛的大砍刀托在左掌上,偏头低声道:“庄主身在墨云谷,他最是讨厌那个小王八,只是碍于众人嘴杂,而墨云谷中还有部分姓水的人,所以一直容忍下来,今天正好叫我等兜在这荒山里,且又见到了这小子带着‘阎王梭’,我们这是一举替庄主办完两件大事,庄主一旦知道,这大功一件就是少庄主的。”
    关宏色一听,不由哈哈大笑,道:“不假,不假,你老左说的话一点不假。”
    一旁的老者道:“左大户,那就由你去收拾那个骑在马上的小王八去。”
    左大户还未动呢,金小山伸手一挡,笑道:“别急,各位应该弄弄清楚,我那个水二兄弟是个残腿人,你们如果合力把我阻横,不要说是我那水二兄弟,就算是墨云谷,也全是你们姓关的天下了。”
    关宏色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小子呀,你在放的哪门子闲屁,谁不知我爹是墨云谷主,一年之间,他顶多回来桃花坳三五趟,而五月花庄的实际主事者,就是小爷我……”
    伸手一摇,金小山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把话说完,更未把事情说清楚,难怪你这位烂眼小子不知情了。”
    站在关宏色身左的大汉早不耐烦的道:“少庄主,彼此之间哪得这多闲话,大伙拼上去,各出真章,各用心机的杀个痛快完事。”
    不料灰发老者一顿钢叉,对一旁的关宏色道:“听这小子的口气,好像他还抱住个天宝至尊的一副王牌嘛。”
    关宏色烂眼一翻,道:“我想起来了,那天这小子必是由墨云谷过来的,如果是这样,墨云谷那边可能他已见过我爹了。”
    金小山点头,道:“何止是见过你那老爹‘人面狼’,我还同他过了几招,可惜他不够个儿的落荒逃走了——”
    他一顿又道:“这么说来他竟是未伙同他那姘妇回五月花在去了,要不然,怎么至今你这烂眼小子还不知道的?”
    愣然间,关宏色突然厉声喝道:“放你屁,老子绝不相信,凭你只怕连墨云谷也休想进得去,你……你在唬你家小爷!”
    左手握紧,金小山拇指向后的道:“看到了吧,我这是带着水少谷主回去的,谷主还在等着呢,父子见面为时已不远了,这难道是假?”
    关宏色怒叫道:“你把我爹怎么了?”
    金小山大方的道:“伤了他皮毛被兔脱,不过早晚我还是会收拾他的。”
    关宏色又厉声喝道:“我姨娘呢?”
    金小山一怔,道:“谁是你姨娘?”
    关宏色竟毫不隐瞒的叫道:“姬玉人,她就是我姨娘。”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好嘛,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如今全扯上了,想来你们的这种阴谋实施有年了。”
    烂眼连眨,一脸的青中透白,关宏色喉结上下移动,似是难压一脸怒火的字字从牙缝挤压出来,道:“不用嚣张,也休想羞辱我,姓金的,你的有限生命已快到终站了,自从你撞破小爷的事以后,我无时或忘的要碎了你,如今加上你对我老父的大不敬,新仇旧恨,我要以你的狗命来清偿,来抵还,小子呀,你纳命吧!”
    金小山淡淡的道:“还债也好,纳命也罢,不能尽是挂在嘴皮上就完事,得要凭本事,露出点令人吃一惊的真才实学才行,烂眼黑三,你的那么两下子,前两天我已讨教过,不是我金小山说大话,你若是不逃的快,快得如同你老爹一样,保不准你早就见阎王了,更何况你的害人丝帕不在,且又吊着一只伤得不轻的手呢!”
    金小山一阵讽刺,关宏色挫牙格格道:“事实上今已非昔比,姓金的,你准备保命吧!”
    金小山道:“我操,你把自己估的过高了吧!”
    大手一抡,关宏色狂叫道:“碎了他!”
    关宏色并未动,他甚至还向后疾退三丈而站在茅屋檐下不远处。
    灰发老者一摆手中钢叉,厉喝道:“围起来!”
    四人四个方向,三把大砍刀加上一把长把钢叉,就在一地白雪的辉映中,连连闪着成束成条的冷焰碎芒,游离在金小山的四周不停……
    于是金小山右手反抽,后腰间他已握住那个绿绒布包,他那件披在身上的大氅,也被他解下放在地上。
    “嗖”的一声,绿色绒布又插回腰间,“阎王梭”又见极光一片的在金小山的右掌上旋转又停,那么的令人眼花缭乱而神迷不已!
    钢叉在灰发老者身前旋动,边对正面的大汉道:“左大户,你用地淌刀,齐大刚同于老大分别使用天雷劈大刀法,咱们四路以不同部位收拾这小子,只要一方得手,就算赢定了,少庄主的仇也了却,连老庄主的心头恨也除掉……”
    哈哈一笑,金小山道:“这世上太多的人敲着如意算盘,但有几个如意的,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天底下到处皆有,不信的话,马上就上场了。”
    粗哑的一声笑,笑声似场边树枝桠上的老鸹叫,灰发老者道:“早听人说‘阎王梭’有如恶魔利爪,但那是握在姓水老魔头手中才会发出它一定的威力来,如今握在你小子的手中,老夫就不相信还有什么令人吃一惊的作为出来,老夫不信合我秦岭四煞之手,打不倒你小子。”
    呵呵一笑,金小山面向天空,道:“秦岭四煞,秦岭四煞,听起来犹似一群豺狼虎豹嘛!”
    四个围走的大汉同时一声怒骂,四般兵刃,四个方向,那叫左大户的,双手抱刀就地一滚,大砍刀刃芒反卷中,一路向金小山的足下砍过。
    另两把大砍刀可真绝,全都是人身在前,刀在人身侧,只待抓准距离,必是两个不同方向劈上金小山。
    而灰发老者的钢叉,笔直的挑向金小山咽喉,既狠且准,光景就算要五马分尸也不过如此!
    旋动在左掌上的“阎王梭”陡然一停,金小山已大喝一声:“阎王梭!”
    他知道围杀自己的人可不比大山里的土匪强盗,四个人全是具有武功的黑道成名人物,否则灰发老者也不会把“秦岭四煞”的大名搬出来唬人了。
    既是黑道枭雄,金小山绝不敢大意,他在不多考虑中,立刻使展出“阎王梭”的厉害杀着。
    于是,极光成束的在时光倒流中出现了,那晶莹得宛如地面上白雪的冷焰激流,交互飞击,那种难以看清的银星一点,其快其疾,当真是无可言喻!
    明明是一声,却实实在在是四声脆响!
    听起来是四声脆响,但入耳又似一声脆呜!
    那响声并不大,没有人倒翻在地上的声音大。
    别看四个大汉从四个不同方向卷向金小山,但四个人所挨“阎王梭”的部位都是一样—
    —双目中间一个血洞。
    双方接触的快,了决的也快,快得连凄厉的声音也没有,只那么沉重的几声倒地声。
    金小山的“阎王梭”也才刚握在手上,早听得远处的马上水二狂叫道:“小山哥小心呀!”
    声音激荡在空中,但声音没有茅屋下面关宏色的动作快,因为当金小山放倒左大户四人之后,他的背还对着破茅屋,正欲翻身呢,却已是劲风来自身后。
    就在水二的狂叫中——
    就在金小山正欲回身的时候,关宏色的声音已在他的耳后响起来:“你死吧,我的儿。”
    薄刃钢刀的“嗖”声,在金小山的旋动身形中,快不可言的劈向金小山的脖子,那劲道与方向,光景是一刀就要切下金小山的脑袋来。
    示警的叫喊,加上金小山的身法急速旋动,金小山总算逃过一次身首异处之灾!
    “嗖”的一声,金小山的“阎王梭”未拦住身后劈来的钢刀,而薄刃钢刀却由金小山的左肩头上砍过。
    那真是令金小山痛彻心肺的一刀,鲜血就在他那肩头上往外冒,虎皮背心连着蓝缎袍被削开来,有一股莫名的寒气直往身上钻……
    奋力的狂翻三个空心跟斗,金小山偏头望着左肩头,冷冷的张口去舐了一口向外冒的鲜血,狮目怒瞪着得意至极的关宏色,道:“水大叔的话不假,他说我嫩,还真有道理,我忘了还有个你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伺机对我不利呢,不过你的机会终还是未被你掌握住。”
    尖声犹似女人腔,关宏色道:“你小子走运,若不是那个小王八一声喊,只怕你已没有再开口的机会了。”
    这时水二正欲往场中走来,早被金小山叫住:“别过来,这姓关的别看他年纪不大,心肠狠毒可是同关金关浩他们有过之无不及,娘的当真是留他不得。”
    咬着牙,忍着痛,血自肩上往下淌,金小山一步步的逼向右手握刀冷笑的关宏色。
    于是,轻轻的移动着身形,关宏色厉声道:“姓金的,你已逃过一劫,难道你想逃过本少爷二次扑击不成,你以为你的机运就这般的顺畅?”
    声音是厉裂,但却听得出关宏色已色厉内茬,因为他的移动身形,并非是觑势待扑。
    金小山愈逼愈近,边冷冷的托着“阎王梭”,道:“机遇全靠运气,命运却依靠上苍,姓关的,且让我们放手一搏,赌一次彼此之间的造化吧。”
    关宏色狂叫道:“姓金的,你别以为手拿‘阎王梭’就一副笃定模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只不过姓水的豢养的一条忠狗,充其量是替他卖命而已。”
    他身形晃动不已,烂眼直瞅住金小山托在掌上旋动的“阎王梭”又道:“你不该撞破本少爷的好事,现在你又杀了我五月花庄的四大武士,更不该墨云谷打伤我爹,这一切就是血债,你知道血债只有以血来偿还,今天若不手刃于你,实难泄我心头之恨,姓金的,你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金小山仍在逼近关宏色,边面无表情的道:“要我的人头落地,那可不是只想你嘴巴叨哝咤唬就会掉下地,那得拿出点衬头与修为,但我金小山心中明白得很,凭你恐怕还取不下我的项上魁首。”
    关宏色烂眼耀着赤漓漓的光芒,以一种顽态架式道:“姓金的,你少狂妄,一朝豁上命,不定谁替谁垫背,但真想成完全不流血的全和人,只怕你自己没有机会,因为你现在就在流血,而我的下一招——”
    金小山不等关宏色话说完,沉喝而哂然道:“你还有下一次机会?呸!中了你这偷袭的一刀,我金小山正在心中大叫冤枉呢,你以为还有下次?”
    不料就在金小山的话中,关宏色咬牙忍痛,不顾自己左手掌上伤痛,伸手入怀中又取出那块白色丝巾在手,冷冷的道:“要死就死在一起吧,我的儿!”
    金小山见关宏色又取出那块手帕来,且又见他狂吼中,笔直的向自己身前撞来,心中不由大怒。
    就在关宏色距离金小山尚有不到一丈距离,手中的薄刃钢刀脆响中,突然平飞而起,挟着一溜华光,向金小山前胸戳去——
    但他真正的意囹,却是随在刃芒后面的那块觑准势子待发的丝帕,那块含有剧毒的手帕。
    金小山连哼也没有,更不敢张口厉吼,只见他憋住一口气,突然腾身而起两丈余,半空中他已见关宏色自下面游鱼般的过去。
    冷冷一笑,金小山人才落地,“阎王梭”已自他的右耳边流星赶月般的激射而去——
    关宏色一击未中,以为金小山在躲他,厉裂的落地回身,正欲二次再扑,因为他明明看见金小山尚未回转身来,但他却双脚待动呢,突见一点银芒星已在自己眼皮下,就在他犹豫着左躲右闪均不是的刹那间,陡然双目一暗,一阵穿心刺痛,他连叫一声的机会也没有,一跤跌在踩乱的雪地上,薄刃钢刀早抛在一边,但他左手却紧紧的握住那块丝帕,丝帕在抖动不已,是被风吹的。
    厮杀终于过去了,场边的水二,牵着金小山的枣红马到了场中央,他急急的下马,一瘸一瘸的走到金小山身边,取下自己身边的丝帕,又取出怀中伤药,边替金小山包扎肩头伤处,边道:“还好,我身边带着扁大叔给我的伤药,小山哥,那一刀真吓我一跳呢!”
    金小山望望地上正在汩汩淌血的关宏色,道:“我未曾想到这小子的身法如此快,我还正准备如何消遣他呢,却不料他竟把握住那一刹那的机会向我下手,要不是兄弟你那一喊叫,我还真不敢保证得准会躲得过他那砍头的一刀,兄弟,谢谢你了。”
    水二边上药,边笑道:“小山哥,你我是一家人了,往后我水二还得靠你多方拉扯呢,你还谢什么!”
    ◎◎◎
    墨云谷中,水行云殷勤的招待着姬长泰,他以为姬长泰绝不会骗他,因为他追问姬长泰何时认识关浩的,而姬长泰却老奸巨滑的说是水行云走以后的事。
    其实关浩在关洛道上是著名的“人面狼”,当年姬玉人在嫁给“赛周郎”陶正明以前,姬玉人原本希望自己嫁给关浩的,就因为他恶名昭彰,受到姬长庚反对才嫁给陶正明的,这件事姬长泰当然知道,他这时候不敢承认,是怕永行云误解。
    要知一个人在气头上,对于任何事情,极容易发生误解,以目前的场合而言,水行云如果翻脸不认人,他姬长泰也是无可奈何。
    如今姬长泰水行云对坐在大厅上,二人双脚放在铜火盆边上,双手捧着参茶对饮对喝,好长一阵子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望望大厅檐下的垂挂冰柱儿滴着水,姬长泰喟然一叹,放下手中杯,道:“行云呀,你今年只怕六十五了吧?”
    水行云点头道:“不错。”
    姬长泰又是一声叹,道:“我都八十二了,就算赖着活,又有八天好混的?你来看……”
    边手指着房檐下面滴水冰柱子,又道:“活着一股烟,死了一堆骨,人生就像那座屋檐下结冻的冰棍,结的快,化的更快,转眼消失一空,一切得看开些呀!”
    水行云目光一凛,道:“二叔,原本我是看得很开,至少对玉人是这样,但我在最后发觉自己错了,错的离了谱。”
    姬长泰道:“怎么说?”
    水行云道:“起始我就不该接纳她,因为她心中有个姓关的,二叔呀,你知道一个个性偏激的女人,她一旦爱上哪个男人以后,她会不顾一切的为她的男人效死,任其驱使而绝不后悔的。”
    姬长泰道:“玉人会是这种女人?”
    水行云冷然道:“二叔,你老请相信我的话。”
    一声长叹,姬长泰道:“想起当年,你师父在世的时候,见你这般真诚的教玉人功夫,他曾不只一次私下对我说,要是你小上二十来岁,你们就是一对璧人儿了,这以后……”
    水行云一声苦笑,道:“别提过去了,是我有负师父所托。”
    姬长泰又道:“对于玉人做出的这件事,你准备如何了断?”
    水行云道:“我说过,她已不是我姓水的人了,她压根就是姓关的人,嫁给我,也只是她同姓关的一项谋我的手段,她受姓关的迷惑太深了。”
    姬长泰突然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缓缓站起身来,道:“玉人也太不像话了,害得我这张老脸也无处放了。”
    水行云心中冷笑不已……
    因为他似乎体会到姬长泰来的目的,他话中有因,只是一时间找不到适合的机会,难道这老家伙是……
    也就在这时候,外面的林总管早笑着走进来,身后面正是金小山与水二。
    大厅上,水行云见儿子回来,心中着实的一阵激动。
    林童施礼笑道:“属下恭喜谷主父子团圆。”
    水行云含泪笑道:“平安回来就好,传话卞去,墨云谷好生热闹三日,以示庆祝。”
    林童早笑道:“应该庆祝一番,谷主父子否极泰来,整个墨云谷谁不高兴。”
    这时金小山与水二,二人忙趋前向水行云施礼不迭。
    水行云一指旁边的姬长泰,道:“见过姬老爷子。”
    姬长泰一听,心中不是滋味,自己明明已失去二舅老爷的身份,也就是说,自己在墨云谷已无再呆下去的必要,对于这次来墨云谷的目的,也只好作罢。
    水二认得姬长泰,这时心不情愿的双手一抱拳,冷冷然一声,道:“姬老爷子,可是来替我父子主持公道的?”
    白发抖动,老脸一红,姬长泰硬起头皮,道:“孩子,你又长高不少了。”
    水二面无表情的道:“长高有什么用,一条腿已不听使唤了。”
    姬长泰一听,怒道:“都是那个姓关的不是东西。”
    姬长泰还真怕自已说溜嘴,忙对要走去的林童,道:“林总管,烦你找八脚王八脚李二人来。”
    林童回头笑道:“怎么啦,姬老爷子要走了?”
    姬长泰怒道:“我姓姬的丢不起这个人,在墨云谷住了这几天,我老头子可想的不少,如今见你父子团聚,我更如坐针毡,没话说,我去找玉人那贱人去,我要她给我个交代,否则我一掌劈了她。”
    水行云一笑,道:“老爷子,急也不在一时,小辈们也才刚回来,大家一起喝几林再说嘛!”
    姬长泰道:“墨云谷的酒我老头子再也没脸喝了。”
    边高声对伫立在大厅门口的林童道:“吩咐八脚二人,我要立刻上路。”
    林童望望面无表情的水行云,暗中一点头,当即道:“姬老爷子吩咐,林某自当从命,我这就去找他二人。”
    大厅上由于姬长泰的一备做作,而显得有些沉闷,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姬长泰十分清楚,自己这一趟冒雪前来,算是白跑一趟,那不是为了弄些银子回去,而是为了……
    于是,他一声长叹,对水行云道:“好男不同女斗,行云呀,你得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呐!”
    水行云心中冷笑,老奸巨滑,你终于还是露出了口风,哪有冒着大雪往深山里赶路的,吃冷风,淋大雪的来这墨云谷看你的侄女?那得选选日子呀!
    不旋踵间,只见八脚王一人走进来,道:“二大爷,天都快黑了,这时候如何能走路?”
    姬长泰怒道:“就算半夜也得赶,快抬轿子来。”
    八脚王两只手一摆,又道:“午间八脚李的酒喝多了,到这时候还在呼呼大睡呢!”
    姬长泰更怒,骂道:“真是两只猪,快弄桶冷水把他弄醒,否则我老人家自己上路了。”
    这要在平时,水行云早出手相拦了,但他却只装不见的充耳不闻,因为他觉得常言不假,胳臂肘是往里弯,自已人总是要护着自己人的。
    一开始水行云还以礼相待,但他渐渐的发觉事情不对,姬长泰大雪赶来墨云谷,相谈之下,他发觉面前的姬长泰在游说什么,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也是不愿听的,因为,如果那晚他同金小山二人未听到姬玉人与关浩二人在屋内的话,也许他会把事情往好的一面去想,自然他就会接纳姬长泰的劝说,但水行云偏偏亲耳听到姬玉人那晚亲口说的话,那真是令水行云极端难堪的话,因此,他甚至不屑于亲手杀了她。
    现在,他又发现姬长泰的目的,犹似一个说客身份,于是水行云的态度变了。
    当然姬长泰是看得出来的,他又如何再在墨云谷住下来呢,他非走不可了。
    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抬轿在大厅廊下,姬长泰匆匆的坐上轿子,吩咐道:“回枫叶岭。”
    水行云只是在大厅门口抱拳,道:“姬老爷子好走!”
    就回身又坐在火盆面前。
    金小山这才向水行云,道:“大叔,这老东西来的时候我还在谷口碰见呢!”
    水行云这时见金小山脱去大氅,不由一惊,忙问:“你受伤了?”
    金小山看看左肩头,道:“一点轻伤,不碍事的。”
    水行云招过金小山,小心的看了金小山的伤,摇头道:“这是刀伤,低一寸或右移半寸,你就完了。”
    金小山笑道:“大叔你歇着,我找林总管换药去,完了我再向大叔细说从头。”
    这时林总管同宫太乙与张彪三人一齐走进大厅来,三人对水二齐都施礼,张彪同宫太乙二人双目含泪,宫太乙道:“属下等自谷主离开墨云谷后,原想留下来保护少谷主的,可是……”
    水二一叹,道:“我知道你们无能为力,我不会怪你们的。”
    张彪也黯然道:“总算等到这一日了,只是被姓关的逃去,我等实不甘心,非找姓关的讨个公道不可。”
    水行云这时对林童道:“小山受了伤,你去帮他敷药。”
    林童这才发现金小山肩头伤的不轻,忙扶着金小山走出大厅。
    就在这天夜晚,墨云谷中大摆筵席,杯觥交错,好不热闹……
    就在这天夜里,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抬着姬长泰走出墨云谷来。
    三人才过了墨云谷后那个八脚亭,前面的八脚王早抱怨的道:“我说老爷子呀,你怎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就天快黑了再上路?”
    轿中的姬长泰一叹,道:“我老头子还未曾老糊涂,你们以为我不愿在墨云谷吃香喝辣的住着呀,一方面我发觉水行云似是吃了秤锤铁了心的恨透了玉人,二方面他那个前妻生的儿子又回来了,你二人想想看,他儿子被姓关的打残废,这事我知道,如果我不走,三对六面的水二对他爹一说,我还能再坐得住吗?”
    后面的八脚李道:“二老爷子呀,你可是已经收了人家一百两黄澄澄的金子呀,事办不成,可要退人家的。”
    坐在轿中的姬长泰拍腿怒道:“胡说,就算他们送了我一百两黄金来孝敬我老人家,那也不为过,更别说大冷的天我还为他们跑一趟荒山了。”
    前面的八脚王又道:“不管成不成,老爷子的一百两黄金已经入了库,进了荷包,可是我同八脚李二人,吃苦受累,挨冻出力,到了墨云谷,姓水的一个屎毛也不给,想来想去,当真是猴舔蒜罐子,越舔越不是滋味!”
    坐在轿中的姬长泰一听,沉声骂道:“至少你二人这几天灌足了黄汤吧。”
    原来姬长泰这次墨云谷之行,是替姬玉人做说客的,但他虽是任务未成,至少探出水行云的下一步棋路,这才是逃回枫叶山下的姬玉人与关浩二人的目的。
    ◎◎◎
    墨云谷的大厅上,酒席正在摆设呢,坐在火盆边的水行云对林总管与金小山、儿子水二,道:“我总以为姬玉人那贱人同姓关的逃到老金矿村去了,如今我才发觉他二人的去向。”
    林童忙问道:“谷主明察,如今已然洞悉姓关的下落了?”
    这时金小山才缓缓的道:“小子这次赶往老金矿村中接水二兄弟,半道上遇到姓关的儿子关宏色,这小子是个烂眼黑三……”
    于是金小山就把自己出了墨云谷以后,先是遇上姬长泰,然后又遇上关宏色,救了钱凤的事,仔细的对十分细听的水行云说了一遍……
    水行云一听,点点头,道:“好哇,这么说来,大山里还真有一处叫五月花庄的地方,而这五月花庄,才真正是关浩的老巢,怪不得老金矿村那边,我们没有见过这‘人面狼’,原来他还有个窝在大山中呢。”边点头对金小山道:“小山啊,你收拾了秦岭四煞,姓关的并不心痛,杀了他的烂眼儿子,那才叫‘人面狼’难过一阵子了,这也等于替你的二兄弟报一杖之仇了。”
    金小山抚摸着肩头的伤,问道:“大叔,刚才你说姓关的没有逃回老金矿村,而他本人与那姬玉人又未回到五月花庄去,那他们二人逃往何处了呢?”
    水行云一咬牙,道:“武关枫叶岭下的姬家寨。”
    水二早叫道:“去年我曾去过一次,可是那地方我去过以后,一辈子也不愿再去了。”
    金小山叫道:“为什么?”
    水二摇摇头,道:“我不喜欢那儿的人,连那儿的一草一木也不喜欢,如果一定要说出个理由来,大概就是狗头上插不得金花,我水二就是看着不顺眼。”
    水行云道:“老夫希望姓关的别窝在枫叶岭下,这样也免得我水行云有一天与枫叶岭下的姬家寨,双方撕破面皮。”
    金小山道:“就算撕破面皮又怎样,谁含糊谁来着?”
    一声长叹,水行云道:“有些事情你还并不清楚,不说别的,只这个姬长泰,我水行云就得让他三分呀!”
    金小山摇头不以为然的道:“大叔呀,人越老越得讲理,难不成越老越糊涂?”
    他一顿又道:“反正大叔身子骨得在谷中休养,往后这冲锋陷阵就由小山代劳了,那晚小山如果地方熟,两个恶人我宰一双,也不用这时候还得叫大叔操心了。”
    水行云点点头,安慰的道:“别抱怨,今天大叔能再坐在墨云谷中,心中早安慰多了,倒是你说说看,钱凤那丫头在大山里干什么的?”
    金小山一听问,当即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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