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ng7524
发表于 2017-3-23 23:44:59
九水行云技压上川府
穿着锦缎衣衫的掌柜红光满面,八字小胡抖动着匆匆走入后面,立刻就见一个年青相公模样的人上前来递上一管水烟袋,笑道:“大爷,你请抽几管烟。”
水行云摇头道:“不抽。”
那相公一笑收回水烟袋,忙着又端上一碗香茗。
不料水行云道:“我老人家也不喝茶,如果你们真有诚意那就给我端一盅参茶吧。”
相公一怔,旋即笑道:“你老人家稍坐,我到后面去端来。”
水行云坐在椅子上,望着这“金记钱庄”。
七八个管事的全各忙自己的,有几个的算盘子儿敲得可真灵光,清脆的算盘子儿就像是爆米花般的劈哩叭啦响个不停。
同样也是金记,自已同小山的“金记”,是因为开在金沙河附近的老金矿村,沾光在出产金子地方,而上川府的这家金记钱庄又是沾得什么光,竟也用金记二字做招牌。
不旋踵间,早见那掌柜的匆匆走出来,他后面跟着那个年青相公,相公的手上正端着个茶盘,有个几乎透亮的景镇瓷碗,上面还有个盖子盖着,直端到水行云面前,边放下茶盘端茶碗,笑道:“老爷子,你的参茶。”
掌柜的坐在另一边椅子上,把拳对水行云道:“老人家累你久等了,银票是真的,只是手续上我们东家签章画押,不巧东家不在,正派人去请了。”
水行云点头,边喝着参茶,笑道:“其实我老人家只是来证明一件事的,完了我得上路,可不能在此久留。”
掌柜的忙道:“不会等太久的,只是不知老人家要证明什么?”
水行云放下茶碗,道:“我老人家只是想知道,你们一次交出银票多少,比方说是三千两的,还是两千两的。”
掌柜的不知水行云话中含意,闻言笑道:“随同交出的银票,也就只有这么一千五百两的庄票两张,出票的日期,全登在帐上,这是不会错的。”
水行云哼了一声,道:“掌柜的,我要你立刻出个证明。”
掌柜一怔,道:“你要什么证明?”
水行云道:“写一张出票日期与数目,我得赶快上路呢。”
突然,大门外有人应道:“上路?上那条路呀!”
水行云偏头望过去,只见是个官差老爷,后面还跟了四个挂刀衙役,笔直的向他逼来。
水行云见这官差老爷满面于思,却双目炯炯如炬,左手按着挂在腰上的刀把,右手指着水行云,向另一旁的掌柜道:“就是这个憋老夫子?”
掌柜的点点头,道:“就是他。”
水行云回头向掌柜,道:“他们是——”
早听得于思大汉怒喝一声,道:“锁上!”
水行云一听,正感奇怪,突然铁链声一阵抖动,哗啦啦响声中,一根铁链已套牢在水行云的脖子上。
回头沉声唱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水行云眼冒金星。
“老家伙,你的案子犯啦,衙门去打官司吧。”
水行云一想就知道毛病出在那一千五百两的庄票上,这时候如再强辩多说,只有苦头吃,也是给自已过不去。
心念间,他长身而起,淡然道:“那就走吧,各位爷们。”
就听于思大汉对掌柜的一抱拳,道:“这事你办得很好,只等官府破案,少不了你的赏银。”
掌柜的忙摇手,道:“高爷明察,小人绝不为赏银,林家的两条人命,死得又是那么惨,谁不气忿,帮着能破案,也是应该的。”
手一挥,姓高的于思大汉高声道:“走!”
铁链抖动中,四个捕快可真凶,连拖带推的把水行云拖到了大街上。
水行云心里有数,他既不惊又不惧,反而满面冷笑不已的挺起腰杆走的快。
刹时间,街上行人围过来,一听说抓到杀人强盗,不少人摇头道:“就这么个病老头儿,他会是强盗?”
有的人都指着水行云,道:“人都上了锁,命快完了呢,他竟然笑得出来。”
从北街往南走不过两条横街,东城墙边有个大广场,对面就是上川府的府衙。
人们到了这儿全鸦雀无声,府衙门口正有一群捕役在操练呢,有个教头模样的人在个土台子上吼叫着。
水行云被拖进衙门里,早见堂上三班衙役已在候着。
正堂上有个文案师爷在张罗,见水行云被带上堂,先是一怔,旋即冷笑一声,道:“真正是人不可貌像。”
于是屏风后面走出一位山羊胡子稍驼背的知府大人,只见他踮起脚往下面看了一眼,一拍惊堂木,道:“先打四十清心寡欲板子!”
众衙役一声呼叱,应道:“是!”
不由分说的拉着水行云就往地上按。
水行云这才大怒,收起一脸笑意——
只见他双肩一抖,三四个衙役早被他抖翻在地上。
驼背的知府一拍惊堂木喝道:“你想造反不成!”
水行云怒道:“我老人家不想造反,可也不想无罪就挨上你四十大板。”
知府怒道:“到得本府大堂上,谁也免不了这四十煞威板,当然你也不例外,来人呀,押下去打!”
水行云抖着手中握的一截铁链,怒道:“哪个不要命的,何妨上来试一试!”
“呛琅”一声,姓高的拔刀在手,对一群欲扑的捕快道:“退下!”
横身怒视姓高的于思大汉,水行云道:“敢情这些人中,就你的本事大了?”
于思大汉冷冷道:“上川府谁不认得高捕头的。”
水行云道:“原来你是个铺头。”
高捕头道:“我劝你还是就范,先承受四十大板,然后你有冤伸冤,有苦诉苦。”
冷冷一笑,水行云道:“我有屁的冤来你们这儿伸的,直一句,我老人家是来帮你们破案抓凶的,如今我既替你们抓到了凶手,而且还来个一案两破,只是我老人家并未想得你们好处,可也不做兴来挨大板。”
堂上的知府又是一拍惊堂木,道:“谁听你胡说八道,你说你抓住了凶手,却为何手持金记钱庄的银票,既有金记钱庄票子,那么一堆银子你会不动心的?当真是欺人之谈,鬼都不信,给我拿下着实打!”
高捕头一听,钢刀一领,“嗖”的一声向水行云劈到。
水行云认得准,双手施力一分把拴在手臂上的铁链正送在刀刃上,“呛”的一声,铁链正被高捕头一刀劈断。
大惊之下,高捕头换个刀花,平推钢刀如飞月穿云,拦腰向水行云拂去!
水行云扭动身形,绕在脖子上的铁链早被他拉扯在手中,这时见高捕头的钢刀平扫过来,他竟以绝妙的手法,把手中铁链全绕在刀身上,他的人却一闪而到了高捕头的右后方。
于是水行云的右手拇食二指,快不可言的扣住高捕头的喉结,一声冷哼,道:“老夫只要稍加施力,你就死定了。”
堂上的知府连拍着惊堂木,喝道:“反了,反了,强盗竟闹到公堂上来了!”
一群捕决握刀欲上,见捕头受制,只好眼巴巴的围着不敢杀上去。
水行云沉声道:“似你蛮赃官,以我老人家年轻时候的脾气,早摘了你的项上人头了,岂会容你在这上川府草管人命的。”
那知府还真怕水行云向他动手,闻言身子一缩,道:“快抓住他呀!”
水行云冷哼一声,道:“好官不怕人穷,理字第一,厉鬼不怕你瘦,奉命拘人,而你却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要送我老人家四十大板,你若体民命,又何至于非立下这种陋规,我今只把话实对你说,杀人抢银的两个人,我老人家已替你们抓到,现在五老峰拴着,是夫妻二人,要破案就跟我老人家去带人。”
一听说“五老峰”三字,堂上一群全都一惊,早听得知府大人一旁的师爷,道:“真是满口胡说八道,五老峰窝了一帮强人,官兵去的人多,早逃的一个不剩,去的人少,又被他们杀得大败而回,你一个老头儿,如何能杀得过五老峰的强盗?”
水行云嘿嘿笑道:“不就是步年高那四十来个蠢贼吗,我老人家说句吓你们一跳的话,全被我那小子宰光了。”
知府大人道:“你还有帮手?”
水行云道:“怎么没有帮手,如今他正在五老峰守着两个你们欲捉拿的人犯呢!”
哑着声音,翻着白眼,高捕头道:“我相信你的话。”
水行云点点头,笑道:“那我干脆再告诉你们,那二人已在老金矿村做下大案,他们一夜之间杀了六人,全是淘金客,不信可派人去老金矿村一问便知。”
知府伸头问师爷,道:“老金矿村在什么地方?”
师爷一想,道:“大概是在大人管辖的最边远地方吧!”
水行云心中暗骂,真是他娘的糊涂蛋一堆用手一推,放了捕头。
高捕头这才对知府施礼,道:“老金矿村就在金沙河岸,距此三百余里的山里。”
知府怒道:“既是个出金子的地方,为何不早早禀报本府?真是一群无用的东西。”
早见师爷在知府耳边一阵嘀咕——
知府这才息声,道:“好吧,本府暂且信你一次,你这就立刻陪高捕头,领着一群捕快去至五老峰把凶犯带回上川府,不得有误。”
水行云面无表情的道:“大人,你不再打我老人家四十大板了吧?”
知府大人一瞪眼,道:“滚!”
他滚字出口,惊堂木一拍当先退回屏风后去了。
水行云走出上川府衙门的时候,高捕头紧紧的跟在他身后面,另外一溜的走出八个捕快。
守在衙门外看热闹的人真不少,说得上是人山人海,只是当人们一眼看到水行云腰挺的笔直走出来,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无不惊奇而议论纷纷——
一行走到北街的“金记钱庄”门口,可把个掌柜的吓了一跳,不过水行云并未找上掌柜的。
高捕头站在门口对惊慌失措的掌柜,笑道:“误会,误会!”
水行云翻身上马,边对高捕头道:“这马就是凶手的坐骑,各位辛苦些快点走,我老人家还真不放心我那个浑小子呢!”
◎◎◎
这是个云遮月的夜晚,金小山一头钻入一堆破棉被中好一阵才睡,直到三更天,直到对面屋子里“矮脚虎”欧阳亮夫妻二人高声叫骂,他才醒过来。
金小山一醒过来,伸了个精神十足的懒腰,全身骨节格嘣响中,走向对面茅屋里。
黑暗中“矮脚虎”欧阳亮破口大骂,道:“你奶奶的,什么玩意儿,把我夫妻二人拴在驴背上就是几个时辰,手脚麻木不算,伤处更见疼痛,你小子溜到他娘的什么地方去凉快了。”
“桃花娘子”方小玉也骂道:“小畜牲,小冤家,你倒是说说看,一开始我可就没有害你之心,怎么的,拿着你把我的真情当成了驴肝肺,恁般的折腾老娘呀!”
金小山忙摇手笑道:“冤枉,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大门外来了两头豹,我追了一阵子没赶上,折回来又见五匹狼,打伤两个可全都逃了,为了替二位守护,我这是马不停蹄的既未喝口水,又没有合上眼来养精神,比之二位端坐在棉絮中那种怡然自得而又能闭目养神,我的罪可受大了。”
说着,又伸手张口的打了个哈欠。
不料“矮脚虎”欧阳亮破口又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会那样的负责任?八成你是偷着去睡觉了。”
“桃花娘子”方小玉道:“你那个大叔不会回来了。”
金小山道:“回不回来我心中有数,二位还是稍安勿躁。”
欧阳亮怒道:“你再要不叫我二人活动活动筋骨,老子就骂你老祖宗七十二代。”
呵呵一笑,金小山道:“不就是活动筋骨吗,太容易了。”
说着牵出小叫驴来,就在院子里兜起圈子来。
骑坐在驴两边的欧阳亮与方小玉二人,就顺着小叫驴的四蹄而扭动不已……
“桃花娘子”方小玉道:“金兄弟呀,我看你愈来愈精明了,这大概就是你大叔的教导有方了?”
走在驴前面的金小山回头笑道:“我大叔可没教我这些,其实人吃亏多了,累积的经验也就多,再加上二位我一个也斗不过,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想了这种绝子绝孙的方法来整我夫妻了!”
欧阳亮狠声接问。
“桃花娘子”方小玉道:“你知不知道你大叔去了哪里?”
金小山摇头道:“不知道。”
方小玉道:“老家伙一定是走了,他绝对不会再回来了,烂摊子交在你手上,就看你怎么办了。”
金小山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
“矮脚虎”欧阳亮道:“怎么说?”
金小山毫不迟疑的道:“杀了二位,一走了之,如此而已。”
欧阳亮怒骂道:“王八蛋,其实你小子早就存着杀我夫妻二人的心了。”
金小山边拉着小叫驴又回到屋子里,边说:“到现在我还未存着杀二位的心,因为我大叔他绝对会回来的。”
“桃花娘子”方小玉道:“要是他一直不回来呢?”
金小山已拴好小叫驴,闻言笑道:“顶多到中午时候,我想大叔就该回来了。”
“桃花娘子”方小玉逼问道:“正午若还未回,那你打算怎么办?”
金小山已走到门口,这时回头笑道:“二位且闭闭眼,筋骨也活动够了,如果到时候我大叔还未回来,金小山陪二位下山如何!”
“桃花娘子”方小玉道:“君子一言。”
金小山应道:“快马一鞭。”
于是,金小山哈哈笑着走出屋子里。
他放心得很,因为他捆绑二人的方法,大概除了有人去帮着替二人解,否则二人是休想下得驴背来,更何况二人受的伤全不良于行!
金小山这一回睡得可舒坦,直到天光光亮又亮,刺目的日光穿进窗,他才翻身爬起来。
忙着伸头对面看,没看到驴子,他吓一跳,急急的跑到对面茅屋里,不觉笑出声来……
原来连那小叫驴也累了,哪管得背上两个人的,一歪身子就卧在地上,一面坐的是欧阳亮,所幸金小山绑的木架粗,只把欧阳亮翘在一旁,而“桃花娘子”方小玉却被顶在驴肚子上。
不过两个人这下子却被挤到一块来,手脚虽仍被拴得紧,但身子与头却能凑合在一起。
如今二人正是头枕头,脸贴睑的呼呼大睡呢……
金小山的笑声未把“矮脚虎”欧阳亮与“桃花娘子”方小玉惊醒,他踮着脚走出来,赶紧找了些吃的先填饱肚皮,这才走出院子大门外,朝着远处山道上望——
远处啥也没有看见,不由得他也开始焦急起来,心想,难道大叔真的撒手不管,一走了之?
返回屋子里,金小山抱了一堆草料走进拴着小叫驴的那间房子里,正看到欧阳亮醒过来。
金小山把小叫驴拉起来,草料往地上一堆,笑道:“二位睡得可安逸?”
欧阳亮破口骂道:“滚你娘的蛋,还不如老子睡在茅坑边来得舒坦呢!”
“桃花娘子”方小玉睁眼一看,也怒叫道:“姓金的小子,你知道驴子饿了要吃料,难道不想想我夫妻也要有东西填肚皮呀!”
金小山忙笑道:“早给二位预备下了,就等你醒过来吃呢。”
欧阳亮早喝骂道:“娘的,快去拿来。”
金小山面带微笑的道:“那帮土匪有个大锅炉,还真留了些吃的,不知二位是吃干的还是稀的。”
欧阳亮大毛脸一偏,怒瞪着金小山道:“什么是干的,什么又是稀的?”
金小山指着外面,道:“吃干的炉上还有几块杠子大饼,喝稀的锅里还有半锅包谷汤,怎么样?”
欧阳亮道:“没肉啊?”
金小山笑道:“我也是啃了一块大饼,哪来的肉。”
其实灶房还真卤的有肉,只是金小山早被二人骂了一肚皮的火。面上带笑,他心里可在生气,他在想,金小山可没那般贱,被人骂的狗血淋头的还拿肉给你们吃,娘的,门都没有。
“桃花娘子”方小玉道:“不论稀的干的全要,你小子快快取来,只等我夫妻吃完,约莫着也该是正午了。”
金小山点点头道:“正午上路,我不会忘的。”
望着金小山走出屋去,欧阳亮道:“阿玉,你得想个法子,总不能被这小子捆在驴背上恁他糟塌呀!”
“桃花娘子”方小玉怒道:“都是你,那晚我们收拾姓董的六人以后,我的主张是往北出六盘山到洛宁,你却偏要到上川府,如今可好,真的是鸡飞蛋砸全完了!”
“矮脚虎”欧阳亮叹口气,道:“六盘山窝了个‘坐山虎’张耀,别忘了他比步年高还狠十分,我原是要避重就轻的先到上川把金砂脱手的,哪想到可恶的步年高本事不怎么样,却把我二人引入林中中伏,提起来也算晦运当头,以为有了救星,谁知道会是老金矿村来的勾魂使者。”
二人正彼此埋怨呢,金小山笑嘻嘻的走来,道:“吃吧,二位,就是有些凉。”
欧阳亮道:“怎么吃法,你喂大爷吃?”
呵呵一笑,金小山道:“别急,我把二位的手放开来。”
说完上前先解开方小玉的双手,边又道:“吃吧,完了我们下山去,这地方一下子死了不少人,夜来阴风惨惨的有些不大对劲呢!”
于是欧阳亮的双手也松了绳子,金小山双手插在两边臂弯里,双目看着二人吃,一直是面含微笑——
凉稀饭加上干大饼,欧阳亮与方小玉吃的还真不少。
半晌,“桃花娘子”方小玉奋力摔破手上粗饭碗,道:“金小子,你见过人只吃不拉的?”
金小山一怔又笑,道:“光景是要连吃带拉的来个全套了!”
方小玉怒指被绑的双腿道:“快给老娘解开来!”
金小山摇头,道:“要解自己解,不过要拉屎拉尿全得在这屋子里。”
“桃花娘子”方小玉怒叱道:“好小子,你在放的什么屁,难不成我在你面前脱裤子拉不成?”
金小山全无表情的道:“你放心,就算你屁股上长满了花我也不会偷看一眼。”
“矮脚虎”欧阳亮早破口骂道:“可恶啊小子,只等老子喘过气,看我怎么折腾你。”
不料“桃花娘子”方小玉双手急急的解开捆在身上的绳索,但她刚站直身子,不由双眉一紧,哎唷一声弯下身子,她一手摸着肩头伤处,一只腿抽搐起来,一副痛苦表情。
突听欧阳亮道:“你怎么样了?”
方小玉道:“阿亮,看来真的是大难临头逃不了啦!”
突听“矮脚虎”欧阳亮厉声喝道:“你别急,为丈夫的至死也要护着你!”
“桃花娘子”方小玉道:“阿亮,我突然觉得好怕死,真的我不想死呀!”
欧阳亮突然对金小山道:“金小子,你放了我老婆,欧阳亮说话算话,一定跟你回老金矿村去洗刷你的冤枉,怎么样?”
金小山道:“那得等我大叔决定了。”
欧阳亮道:“老头子如果一去不回头呢?”
金小山道:“正午咱们下山,只要你承认老金矿村的血案是你二人所为,或是你一人一肩抗的承认是你所做,我不坚持拖你老婆去送死。”
“桃花娘子”方小玉相当温柔的叫了声:“阿亮!”竟伸手在欧阳亮那于思面上轻抚着,俏脸蛋直往毛草胡子上凑着蹭……
欧阳亮沉声对金小山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小子暂且站到外面去。”
金小山站到屋门外,听得屋子里尿声如泉水奔流,连欧阳亮也把肚皮松散好,只是他伤的可真不轻,边撒尿水边呼痛,状至凄惨。
拖拖拉拉的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就在“桃花娘子”方小玉的催促下,金小山这才牵马赶着小叫驴,三个人缓缓离开五老峰的荒山,一路往山下赶去——
荒林中金小山走的十分小心,因为他知道林中一定还有不少陷阱,自己万一落入里面,那才叫死无葬身之地呢。
当然小心的前进走的慢,而慢慢的往山下走也是拖延时辰的方法,也许就在这一阵拖延中,大叔会一马赶上山来也说不定。
三个峰已越过两个半,半山腰上金小山往远处看,远处依然长河弯曲如带,风清物美而看不到行人。
金小山这时才开始有些失望起来,手牵马走得很慢。
难道大叔真的一走了之?
还是大叔觉着自己太不成材而放弃调教自己?
回头望望小叫驴一边坐的方小玉,看来她是那么的俏丽而脱俗,却生了一付蛇蝎心肠。
另一面,于思的欧阳亮已是满面焦黄,萎靡的低头坐在那儿。
脚步有些相当沉重,夕阳已将下山了。
今夜,今夜该在何处歇呢?
山下面的荒林边,还是那条通往上川府的官道,往西则是回老金矿村的路。
金小山心中在呜咽,水大叔真的走了,否则他早该回来了,不论大叔是否去老金矿村找姓董的人或是到上川府去,都该在这时候回来了,除非——
除非大叔半路出事。
除非大叔在什么地方睡过头了。
看着驴子站在官道上,金小山还真的好一阵犹豫,终于他一咬牙,回身上马带着驴子往西去——
往西,那是回老金矿村,就在这一瞬间,他做了个决定,把这可恶的两夫妻送到老金矿村,金记镖局也别开了,带着阎王梭找那“坐山虎”张耀去。
天底下的事就有许多令人难以理解的。
就在金小山顺着官道走入另一林中时候,小叫驴突然间“哈叱哈叱”的大叫起来,它那如泣如诉的狂叫声,何止声震三里外,连四山都在回呜不已——
突然间,远处有人大叫一声:“回来哟!”
金小山精神一振,遂高声大叫,道:“大叔!”
远处可不止一人在叫,叫声里渐渐听到马蹄声传来。
金小山笑对欧阳亮道:“怎么样,我说我大叔一定会回来的,你们偏不信,这下子可信了吧。”
“桃花娘子”方小玉怒道:“有你这么个比儿子还孝顺他的傻蛋,他当然不会丢下你远去的。”
正说着,弯路处只见水行云策马奔过来,见金小山捆着方小玉夫妻正要赶往西边,不由对金小山道:“怎不听大叔的话要离开五老峰的,差一些两下碰不着。”
金小山指着欧阳亮二人道:“他们愿意承认老金矿村血案是他们干的,小子又等不到大叔,这才绑着他们回去的。”
水行云摇头一叹,道:“嫩啊,小子!”
不旋踵间,上川府衙的高捕头领着八名捕快追过来,九个人在喘大气说不出话来。
坐在驴上的“矮脚虎”欧阳亮一见来了官差,早破口骂道:“好个老王八蛋,竟然把我夫妻二人告进官府了。”
冷漠的一抚白髯,水行云道:“错了,你二人在上川府做的案子犯了,差一点我老人家替你们顶了罪。”
高捕头仔细的望望“矮脚虎”欧阳亮,道:“原来是夫妻档做案。”
欧阳亮怒骂道:“放屁,这些案子全是老子一人干的,关我老婆何干?”
伸手一个大嘴巴,高捕头说:“是谁干的,自有堂上老爷明断,老小子,走吧,上川府吃官司去!”
一旁的金小山也下得马来,去解驴上的行李,边道:“大叔,我们去不去上川府?”
水行云道:“上川府不用去了,回老金矿村去找董五爷,官司由他们去打。”
金小山点头道:“这样最好不过,骑着马我们连夜赶吧。”
突然间,“桃花娘子”方小玉沉声道:“官差,这两匹马可是我夫妻的,即算充公也轮不到他二人骑吧!”
高捕头笑问水行云,道:“她说的还是真话?”
水行云点头,道:“马是他们的,但有一匹是我们从土匪手中得的,高捕头你怎么说?”
呵呵一笑,高捕头道:“既两匹马全是他夫妻二人的,在官司未定案前,马匹还是他们的,老爷子,你们杀匪有功,上川府有批赏金等二位去领呢,也不少两匹马骑吧!”
水行云望望方小玉,怒道:“你这个女人真毒。”
于是,水行云在金小山的扶持下翻身下马。
金小山也把马拉给一个捕快,自己又忙着解开欧阳亮与方小玉的绳子,对高捕头道:“二人全受了伤,但使起狠来照样会要命,你们路上可得小心了。”
不料欧阳亮与方小玉二人下得驴来,全都跌坐在地上不即站起来。
金小山抛去木架。扶着水行云上了驴背,二人不再多说,缓缓朝西方山道走去。
留下来两匹马,高捕头可真会安排。
他叫人把金小山抛弃的木架重新整理好放在一匹马上,又把方小玉与欧阳亮二人捆在马上。
高捕头自己坐了一匹马,挺胸凸肚的一声吆喝,道:“走!”
金小山走的可真够快,因为他吃得饱睡得足,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不过骑在驴上的水行云却难以忍受得了长时间的不睡觉,终究他是个有痨病的人,天才黑下来,他就开始咳起来,而且是咳得面红脖子粗。
金小山走在前面,见水大叔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立刻对水行云道:“找个地方歇一夜,天亮我们再走吧。”
水行云点头,道:“昨晚连夜赶到上川府,全是这些日子养的好,想不到在上川府衙一阵折腾,差一点挨了四十大板子,后来板子未挨,却也好一番比斗,眼前可真的要找地方歇着了,小山哪,前面可有什么地方落脚的?”
金小山想了一下,道:“翻过一座山岭,好像有座山神庙,那庙虽不大,避避风雨露水的还是不错。”
水行云道:“那就快点走,我的眼皮重如铅了。”
牵着小叫驴,金小山道:“我们回到老金矿村以后,镖行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水行云喘息着,道:“当然要做,你小子该知道,我们这第一趟生意就赚了六百两银子,比在金沙江淘金还要好上不知若干倍,怎可轻言不做。”
金小山道:“有这么多银子足够我们做盘缠去找那‘坐山虎’张耀的,何必再去——”
水行云哼了一声,道:“说你嫩你还真不假,你不是要找‘坐山虎’张耀吗?开了镖局,那张耀他就不一定哪天找上门来的。”
金小山有些迷惘的道:“张耀总不会找我们给他保镖吧?”
水行云用手指点着金小山道:“你小子那脑袋瓜不转弯,你想想土匪同镖局明敞着是对头冤家,只要我们保镖上路,还怕那”坐山虎‘张耀不找上门来的?“金小山道:“这我知道,不过于其坐而等,不如去找姓张的不是更干脆?”
水行云道:“天下之大到哪儿去找姓张的?土匪之多谁又知道‘坐山虎’窝在什么地方?”
蹄声得得,金小山的脚步声也盘得快,没多久,金小山已指着黑暗中的山坡下,道:“大叔你看,那个大树底下就是个山神庙,今晚就在那儿歇一晚。”
水行云道:“不错,是个小山神庙,怎的连个庙门也没有?”
金小山笑道:“大叔,我不说你老人家大概还不知道呢,自那年我领着老婆小小同儿子离开洪洞县以后,走在大山里可见了不少这种山神庙,全部是大敞门的少一道前门墙,庙里全供着二郎神,听说还真灵光呢!”
水行云只是听着未开口。
金小山已把小叫驴停住,因为庙前还有几阶高高的青石台阶。
水行云爬下驴背来,拄着手杖往台阶上走。
金小山小心的牵着小叫驴到了庙门口。
不料二人才走进庙内神案边,金小山突然叫道:“哟,原来这儿还有个人呢!”
水行云似是并不在意的道:“同是赶路住宿的,别惊动人家,把行李打开来吧。”
金小山忙着自驴背上取下行李来,靠着神案另一端把行李打开,道:“大叔,你歇着吧。”
水行云也真累了,倒下来把毯子连头蒙起来睡,他连吃东西也全免了。
金小山精神可足,卤肉他是从土匪灶上包的,全都是检好的包,大饼他也包了好几张,这时候他靠着墙边,一手卤肉一手大饼,吃的好不自在。
不料睡在神案一旁的那个人,突然伸手道:“老乡,给我一些填填肚子吧,我又病又饿哟!”
金小山一愣,道:“你没有睡着?”
那人一叹,道:“哪能睡得着呀!”
金小山取了张大饼,也递了一块卤肉,突然吃惊的道:“哟,你手好烫呀!”
不料那人拿起东西就吃,光景是宁愿撑死也不做那饿死鬼!
金小山心中在想:“这人可真够凄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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谯城云峰
发表于 2017-3-23 23:46:03
十山神庙父子相会
夜来风雨声,困住异乡人。
这天半夜,山里面突然下起雨来了。
雨声搅和着呼啸的山风,把山神庙里睡着的三个人全弄醒。
金小山忙着走出去把小叫驴牵到庙檐下。
神案边的那个病得更见哆嗦的道:“呵!好冷唷!”
水行云在另一边,只是把毛毯往头上蒙紧,他连多看一眼也没有的又呼呼睡了,因为他两天未睡觉,哪还管得了风风雨雨人在叫的。
金小山拴好驴子走过去,低声道:“老乡,你怎么样了?”
那人半天未开口,但金小山却知道这人正在哆嗦,伸手往那人头上一摸,不由大惊,道:“你怎的像个火炉子般烫呀!”
只听那人道:“水,我要水!”
金小山忙着取过水壶往那人嘴边送上去。
一连喝了几口才歇下来,道:“老乡,遇到你这好人,我水二又活命了。”
金小山道:“你姓什么?”
那人却咳了几声,道:“什么时辰了呀?”
金小山往雨地望,边应道:“外面下雨,看不出来,可能半夜子时吧。”
就听那人又道:“子时,我就是昨夜子时到此的。”
金小山坐下来,低声问:“刚才你说你姓水?”
那人叹口气,道:“是啊,我姓水。”
金小山又道:“上哪儿呀?”
喘息了一阵,那人才道:“金沙河,人们说那儿有金子,不少人往那儿去,也有人淘金发了财,我不想发财,只要图个温饱,想不到路上生起病来了,真的是人走背运马断蹄!”
金小山觉得这人姓水,与大叔本家,只此—桩自己就该对他加以照顾。
心念间,又低声对那人道:“老乡你好生歇着,我们就是往老金矿村去的,只等天亮了,雨也停了,你跟我们一齐上路,一路上也好照应。”
那人叹口气,道:“只怕我连站也站不起来了,那还能跟你们走。”
金小山笑笑,道:“生场小病谁也难免,你只要烧退就可以上路的。”
不料那人又道:“我的腿,唉!”
金小山一愣,道:“你腿怎么了?”
有些在哭的样子,那人哑着声音,道:“被人打伤了!”
金小山更惊奇的问:“谁会把你腿打伤的,为什么?”
深长一声叹,那人又道:“如果真要说出个道理来,那就是我不该姓水。”
金小山一怔,道:“姓水又怎么样,可是犯了谁的大忌不成?”
突听那人又道:“水,我再喝些水好吗?”
金小山忙又把水壶凑过去,边说道:“我不再问你了,喝过水且睡上一阵,也许天一亮你就会好了。”
那人低沉的道:“我听你的话睡上一阵子,因为我一直是个听话的乖孩子,谷里人都是这么说的。”
“孩子?”金小山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地上躺的人,天太黑,他真的看不清楚这人是个什么模样——
一头散乱的头发,有一半掩住半个脸。
光溜溜的脸蛋有些瘦骨嶙峋。
他的那种个子,并不算矮,怎么他还称自已是孩子,这倒是令金小山多少感到奇怪。
歪在墙边,金小山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场雨终于停了,荒山野林像洗了个面似的显得更为清新脱俗。
金小山是被地上那人“唉呀”声惊醒的。
天亮令他精神一爽,也看清这座二郎庙,半旧的方桌下面,一边是大叔水行云,另一边却也是个姓水的年轻人,金小山走到年轻人身边,有一枝拐杖放在年轻人身边,这时他双眼紧闭,梦语不断——
金小山伸手拂去盖在年轻人面上的长发,不由一惊,自语的道:“这人顶多十七八嘛!”
就在这时候,另一边水行云已掀开毛毯坐起来,道:“小子,上路吧,这一夜大叔我也歇过劲了。”
金小山笑道:“就怕吵醒大叔好睡呢,我这就给大叔取吃的来。”
水行云人才刚站起来,地上的年轻人已睁开眼来,道:“老乡,你们要走了?可愿给我留下点吃的呀!”
水行云还站在庙檐往远处望,闻言回过身来望向那地上躺的年轻人,不由得全身一阵抖颤不已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伸手不知如何收回,张口不知说什么好,只是……
“你……你……”
年轻人惊异的望着举步过来的水行云,道:“你……你是……”
水行云嘶哑着声音,已是老泪纵横而唏嘘不已!
光景何止是二人惊异,连一旁的金小山也呆若木鸡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大叔,你认得这年轻人?”
水行云咬咬牙,点头道:“何止是认识而已,他是我水家的根苗,我水行云的唯一儿子。”
水行云的话中充满了诸多辛酸与无条,江湖上唯我独尊的“阎王梭”水行云,却原来也是满腹的辛酸,一脑子的痛苦!
年轻人撑起身子望向水行云,期期艾艾的道:“你是我爹?不像啊!”
水行云哑着声音,道:“至少爹认出你是水二来了。”
一脸的病容,满眼的滚泪,水二摇晃着脑袋,道:“我……我爹……他满面红光,壮壮的身子,金刚怒目,威风凛凛,怎会变成你这样的?”
金小山忙上前道:“这几年大叔还算好看多了呢,当初我遇见大叔的时候,约莫着只余下一口气了吧!”
爬匐着扑到水行云面前,水二痛哭流涕的道:“爹!你是爹,我看到你手背上的疤痕了,你是爹!”
水行云举起左手看,那个疤痕是八字型。
看到疤痕,水行云心中一阵绞痛——
突听水二哭道:“爹,墨云谷——”
水行云不等水二说下去,厉声道:“不许提墨云谷,听到没有?”
水二一惊,但却点头流泪……
水行云遂对金小山道:“准备上路吧!”
金小山指着地上坐着哭的水二,道:“大叔,水二兄弟还有病在身呢!”
水行云望着水二,伸手摸摸水二的头,皱皱眉,道:“风寒不治变成肺痨,当年我就是一气之下虐待自己而变成这种光景——”
金小山忙道:“何不快点往前赶,找个小镇村为水二兄弟治病要紧。”
水行云道:“小叫驴就由你骑吧!”
水二拄杖缓缓站起来,才扭身走了两步,早被水行云一把托住,厉声喝道:“你怎么了?”
水二流泪道:“腿残了一条,是左腿。”
水行云面色一寒,道:“怎么伤的?”
水二呜咽道:“被他一棒打断的,爹,我不明白爹为什么——”
水行云一跺脚,沉声道:“爹的一念,祸延你身,孩子,你别说了,我们走。”
金小山忙对水行云道:“大叔且先坐地歇着吃干粮,我把驴背上支个架子,大叔同水二兄弟也可以分坐两边,岂不更好!”
水行云一想,遂点头道:“这是你一片孝心,那就去做个木架子吧。”
金小山立刻走出二郎庙,他心中在想,天下也真有许多巧得不能再巧的事,荒山的二郎庙里,竟还会意外的来个父子会——
金小山边又想,为什么有人提起墨云谷大叔就咬牙切齿的不叫人去提说的?
水大叔与墨云谷究竟有什么纠葛?
墨云谷又为什么要索大叔的命?
这一切都是金小山想知道的,不过水大叔却连他儿子水二恁般的遭遇竟也只是一阵发怒,如此而已——
光景是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自己当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金小山急匆匆的找来一些儿臂粗细的树干,立刻用绳子又捆扎了一付老驴货架子,把个毛毯搭在驴背上,然后再把货架放上去。
水行云点头道:“比欧阳亮同他老婆二人坐的那付货架,显然易见高明不少,有进步。”
金小山笑着去扶水二,道:“小子年幼时在高原上住过,经常坐上这玩意儿,所以见的多,自然也会做。”
水二被扶在架子上,仔细的望了老父一眼,道:“爹,你怎么会瘦得变了样?”
水行云叹口气,道:“那年冬天正下着雪,我离开家门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你那时才十三四岁,正在火盆边烤栗子吃,我只是暗中在窗外看了你一眼就走了!”
水二流泪,道:“下那场大雨雪,路上积雪三尺厚,爹却连坐骑也未骑的就走了,我哭了好几天……”
他一顿又道:“爹,你去了哪里,他们有人说你就是死在那场大雪里的,可是我一直不相信,因为——”
水行云突然沉声道:“你还在病着,闭起眼来养养神吧!”
金小山在前面走着,他总想听出一些端倪出来,但这时候他还是失望了。
三人匆匆往老金矿村方向赶去,直到过午一个时辰后,才见有个村庄,金小山知道那个村子叫过山岭村。
从过山岭村往西,就是金沙河,一直往上流走可到流沙沟,两下里相隔五十里,但却就在这五十里内,金沙河上有着不少淘金客,而老金矿村就在这段江岸不远处。
金小山牵着驴子走进过山岭村,村头上未见人,地上却有几条黑黄全有的狗尸,那一滩滩狗血尚未干呢。
水行云举目望向村子里,双眉打结道:“这是什么古景?”
金小山也吃一惊,道:“人呢?”
这时驴上的水二似是又在发高烧,双目闭着正喘气呢。
水行云指指附近一棵大树,对金小山道:“驴子拴到大树下,你小心走入村子里看看是什么原因,怎的一个人也没有。”
金小山忙把驴子牵到树下拴好,摸摸腰上的“阎王梭”大步往村中走去。
过山岭村原本不大,十几户人家有一半当年都在老金矿村住过,因为那地方有几处开挖过的金矿,后来金砂被挖光了,这才在附近落户。
另一半却是半农半猎,日子过得艰苦,所以就算附近常闹土匪,他们也见怪不怪恁其自来。
金小山走入村子的时候,一多半住户的大门全开着,从外面一眼看到屋里面,光景是一目了然。
就在靠山边一处大房子前面,金小山还未走近,早听得屋子里有孩子哭声传出来,他不细想的连忙跑过去,正要推门呢,就听得里面有人在说:“别叫他哭了!”
金小山一听就知道屋里人必是这村子上的,忙拍着门往里面叫道:“开门!开门!”
屋内有个老人声音问:“谁呀?”
金小山道:“过路的,请开门好吗?”
突听得那老者声音,道:“快走吧,你难道看不出这附近正闹土匪?”
金小山道:“村子里空空的,哪儿有什么土匪强盗的。”
屋子里有个女人声音,道:“土匪可能走了,好一阵没听到有声音了。”
于是一道大门被人打开来。
金小山往屋里一望,还真的吃了一惊,只见满屋子老的小的挤满了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之多。
惊奇的指着一群老少,金小山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有个老者当先走出来,他先是往四下里一阵望,这才对金小山道:“年轻人,你好大胆子,一个人也敢往这山里来,可是想到金沙河去淘金?”
金小山摇摇头,道:“不,我们是路过这儿的,同伴有人病了,特赶到你们村子来求助的。”
老者无奈的道:“我不说你还不知道吧,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一帮土匪来,人数不多,其中还有些受伤的,可是一个个却凶神恶煞般的见人就打,昨晚他们进村来,把一村的人全赶到这屋子里来,言明了是为分派粮食的,谁也不许走出屋子来,否则就要杀人,午前还听得狗叫人跑的,可是现在——
金小山道:“有几条狗被砍杀在村头上了。”
旱见屋子里走出六七个壮年汉子,一个个长的粗臂圆腰像石滚般硬健,其中一人沉声吼道:“土匪只那么不到二十人,依着我们几人,就要同他们拚一场,都是大叔坚持忍耐,真是——”
老人回头瞪一眼,道:“忍一时之愤,保百年之身,你们中间谁有不幸,就丢下一堆孤儿寡妇怎么办?”
另一壮汉怒道:“人挣一口气,佛为一炷香,土匪找上我们要粮,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老人怒道:“日子难过日日过,拼死不如赖活,你们快回家去吧!”
金小山这才又问道:“可知是哪里过来的土匪,长相是什么样子的?”
老者道:“这帮家伙要说还算客气,他们并未乱杀人,其中有个像是雷公嘴的大汉,说起话来尖嗓门,好像就是这些土匪中的头子。”
金小山立刻想到豹子崖下面的那伙土匪,当初不也有个雷公嘴的大汉受伤以后逃得无影无踪吗?难道会是他?好像这人被称老于,也被那个死了的黑面马步高叫做干钩于的家伙,如果是他,那才叫冤家路窄呢。
心念间,金小山含笑对老者道:“老大爷,这些土匪会不会再来?”
老者道:“但愿他们永远别再来,就算过山岭村子的人阿弥陀佛有神保佑了。”
金小山笑道:“我倒希望他们再来。”
老者一听大怒,道:“你这年轻人是怎么说话的?”
金小山忙笑道:“我话未说完呢,其实是这样的,你老说的那帮土匪,也许我全认识,他们身上的伤就是我给他们加添的。”
老者有些不信的道:“就你一个人?”
金小山道:“别管几个人,老人家可得先帮我一把,我先把我的同伴领进你这里来。”
老者望着金小山走去,心中琢磨不定,觉得这年头怪事连串来,什么样的人全有。
金小山匆匆走出村子,水行云已不耐烦的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金小山牵着小叫驴,边把所见细说一遍——
水行云点头,道:“准是那叫‘干钧于’的家伙,他又领着一群残余流窜到这一带了。”
金小山冷哼一声,道:“再遇上绝不饶他!”
突然间,从村子里走出几个汉子来,他们走过金小山三人也不多说什么,忙着把地上死狗拖回去。
水行云道:“这几条狗也可以吃上三两天的。”
金小山牵着小叫驴到了老者面前,道:“你老行个方便,我这位兄弟受了风寒,得赶快医治呢!”
老者把水行云看了一阵子,回头指指一间房子道:“你们先在那屋子着,我家里还放着些草药,等一会我叫人替他熬上一碗。”
这天金小山三人就在这过山岭村中住下来,当天村子里吃的是狗肉,住家存放的麦子尚有,但磨出的面却全被那帮土匪搜去。
水二同他爹水行云住在一起,那水行云亲自给儿子喂食汤药,夜里又借来一张厚被子盖在儿子身上。
半夜里,水二做了一场噩梦,口中狂叫道:“不要杀我,我要找爹爹,你不是我爹爹!”
一旁的水行云老泪纵横,咬牙格格响,而另—边,金小山却睡得好香。
一场噩梦,也算是吐出胸中郁闷。
一身大汗,早把全身寒气除尽。
第二天大早,水二睡得十分安逸,金小山醒来的时候,正看到水大叔在替水二擦拭着汗渍,父子之情,令人感动不已!
忙着走过去,金小山道:“大叔,你歇着,让我来。”
水行云道:“这位老人的草药真灵光,当年我若是遇上,也不至于弄得一身痨病的死去活来了。”
正说着话,早见老人推门进来。
水行云当即抱拳,道:“人处危难中,尚尽力帮助别人,老兄的义举令我水行云十分感动。”
老人一抱拳道:“你老兄别说客气话,这世上若是人人助人,哪会有许多盗贼的,有道是,人人助人,日子好混,我是来看这位小哥的病怎么样了。”
水行云一竖大拇指,道:“药到病除,现在已不再烧了。”
老者点头道:“这就好,我去叫人送几碗包谷稀饭过来,如今我们全村也只有喝稀饭了。”
金小山忙笑道:“不用麻烦,我去端来。”
老人正要回身走,水行云突然问道:“敢问老兄你贵姓?”
老人回头看一眼水行云,道:“姓扁。”说完走出门去了。
水行云自言自语,道:“姓扁,古时有个良医叫扁鹊,这可真是巧了,莫非这人是扁鹊后代!”
◎◎◎
从过山岭村到老金矿村,也只有不到四十里路,水行云三人并不急于赶回去。
他们等到水二醒来,又吃了一碗包谷稀饭,天色已是己时,才叨拾着上路。
临走,水行云取出五十两银子塞给惊奇的扁老手中,道:“别推辞了,什么话你也别说,不过有件事你一定要好生记住。”
抖动着双手,捧着五十两银子,扁老说不出一句话,因他绝不敢相信,面前这三个人会出手恁般大方的一下子就是五十两银子。
水行云早低声对扁老道:_“记住,老金矿村有一家金记镖局,如果再有那帮土匪抢到你们村子来,赶紧着人去告诉我,到时候你看我怎么来收拾他们吧。”
扁老无言以对的直点头。
于是,水行云又对水二道:“给扁老叩头,完了上路”
水二走到扁老面前,正要跪下去,早被老者扶住道:“这怎么可以。”
水行云道:“救命之恩,怎可不谢。”
水二错退一步,拐杖一横,人又跪了下去,连着向扁老叩了三个头。
说也奇怪,姓扁的老者大大方方的受了三拜,点点头,面含微笑的望望将坐上驴背架子上的水行云,道:“老兄请等等。”
水行云心中已在激动不已,因为他正在怀疑面前这姓扁的必然是位杏林高人,否则儿子水二那般的重病,一服药竟霍然而愈,不是太过神奇了吗?
心念间,水行云抱拳道:“扁仁兄有何指教?”
老者走到水行云面前,仔细的在水行云面上一阵瞧,缓缓的道:“小老儿扁和,世代相传下来些病理疗法,也精通金针过穴手法,今见水仁兄慷慨大方,是个君子,所以小老儿想多少回报水仁兄一二。”
水行云道:“报恩的应是我们,至于些少一点银子就不值一提了。”
扁和伸手一拦,道:“不,我说的回报,只是略尽心意的替水仁兄治两种病,如此而已。”
水行云一怔,道:“除了一身痨病之外,水某还有何病?”
扁和笑道:“痨病是有形的伤身之病,季常之癖乃无形的伤神之病,水仁兄以为扁和之言盂浪吗?”
金小山一旁问道:“扁大叔,什么叫季常之癖,我同我水大叔一起三年多,从来未见他有什么季常之癖的。”
不料水行云却摇头一叹,道:“先生高明,水某十分佩服。”
扁和抚髯一笑,道:“双瞳阴暗,四周昏黑,犹似中秋云遮月,这是五痨内伤之现象,我这里送你一个药方,你回去以后照单抓药,应不难治好,至于要送那季常之癖,则需要你身体全好以后再来治了。”
说着伸手入怀中,取出一张发黄药方。
水行云忙双手接过,谢道:“过山岭村遇高人,水某至感三生荣幸。”
于是,双方施礼而别,金小山扶着水二上了架子上坐定,水行云也自坐在另一边,三人一路直往老金矿村而去。
一路上水行云都在心中琢磨,原来季常之癖也是一种病,自己原是一方霸主,武林中地位崇高,就是因为……
远处,老金矿村已在望,金小山亲手搭盖的那间茅屋仍然在村头上,还有那金记镖局的招牌,一切全是原样。
钱家饭铺的小五子听到驴蹄声,一下子跳到饭铺外面,他以为来了客人呢,却不料细看之下竟是金小山他们回来了,而且还多了个年轻人。
招手迎上去,小五子叫道:“金哥你们回来了。”
金小山把小叫驴拴在茅屋外,扶着水二下来,这才笑对小五子,道:“快回去弄些吃的,我们这就要过去吃饭了。”
小五子应着正在走,金小山又叫住他,道:“记住,炖上一只肥母鸡。”
小五子笑道:“你就是不说我也不会忘的。”
金小山正在屋子里收拾着夜来住的床铺,钱掌柜早笑着走进来,道:“二位回来了,这趟镖保的如何,可是把那对夫妻送到川府了?”
金小山含笑,道:“钱掌柜,你先回店去着人找来姓董的那帮淘金客,就说他们的东西全有了着落,连凶手也找到了。”
钱掌柜急忙笑问道:“金兄弟,你且说那凶手是谁?”
金小山笑道:“钱掌柜,请恕在下卖个关子,你老要想知道凶手何人,那就快把董五爷他们请到你店里来,到时候你不就知道谁是凶手了?”
钱掌柜想了想,笑道:“金兄弟,你可是心中还在恨我那日指你有凶嫌而害你被人吊起来?”
金小山冷冷道:“吊起来事小,几乎小命完蛋。”
打了个哈哈,钱掌柜道:“只怪当时也太巧合了,没关系,过两天我选个日子我请你同你大叔喝一顿。”
金小山笑笑,道:“免啦,你只派人去请董五爷他们来就成了。”
钱掌柜摇摇头,缓缓走出茅屋,边自言自语:“这凶手会是谁呢?”
又坐在钱家饭铺子里,金小山扶着水大叔与水二,三人才坐下来,钱凤就像个花蝴蝶似的走过来,笑道:“小山哥,你们一路辛苦了,除大叔的炖母鸡外,你还想吃些什么?”
金小山望望水大叔又看看水二,见二人俱都是面无表情,不由得低声道:“你们小五子呢?”
钱风笑道:“我爹叫他去金沙河岸找董五爷子。”
金小山这才对水二道:“兄弟,你喜欢吃些什么?”
水二看看站在一旁的钱凤,道:“有碗面就好了。”
金小山忙摇手,道:“那怎么可以,大病过后得把身子好生补一补的。”
边对钱凤道:“干脆给我这兄弟也炖上一只老母鸡来。”
钱风笑得掩着口,道:“你怎么就知道炖老母鸡,要知天下补身子的东西多得很,可不只老母鸡呀!”
金小山道:“可是你们店里也只有老母鸡。”
钱凤点头,道:“好吧,再给你这位兄弟炖只鸡,那你呢,你吃什么?”
金小山道:“一斤半肉两个馍,外加一碗面。”
钱凤返回后面灶房去了,这时饭铺里正有几个沟金客在座,听说是金记镖局的人,他们不时的回头来看,脸上有着不大相信的样子。
就在水行云三人吃饱重又回到茅屋不久,门外面,小五子已在高声叫道:“小山哥,董五爷他们全来了,是我在半路口碰见他们的,你快出来吧!”
金小山与水行云二人缓缓走出门外,只见董五爷一群十多人正赶往钱家饭铺,遂跟着小五子走去。
不料走了一半,水行云突然停下脚步对金小山道:“我不走了,你把事情告诉他们就行了。”
说完回身又进入茅屋里。
金小山与小五子走入钱家饭铺的时候,董五爷第一个迎上来,就像久别的亲人重相逢般的一下子把金小山搂抱住,他满面含笑的道:“金兄弟,过去是一场天大的误会,还望金兄弟别放在心上。”
金小山望望一屋子的淘金客,一声苦笑,道:“那晚未被各位打死,算是我金小山命大。”
钱掌柜早上前笑道:“董五爷刚才说了,只等凶手找到,他要在我店里摆酒给金兄弟你赔礼呢!”
一群淘金客把董五爷与金小山钱掌柜三人围在一张方桌上,金小山这才对董五爷,道:“我大叔那晚就说过,凶手正是前来收购金砂的那对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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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xgz
发表于 2017-3-23 23:47:36
十一金小山保镖走上川
他此言一出,不少淘金客便摇头。
更有人在说:“这怎么可能?”
金小山冷笑,道:“如何才令人惊异?因为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什么又叫不可能?因为事情出人意料,但事实终究是事实,连老天爷也否定不了既成的事实。”
董五爷忙又问道:“这对可恶的夫妻呢?”
金小山这才把一路替那女的保镖,中途所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当然,他也把水大叔在上川的遭遇也对董五爷一群说了个仔细。
董五爷等人一听,不由得破口大骂这夫妻二人真不是东西,连带的也想到他们来购买金砂的时候带的秤有问题。
董五爷热诚的拉住金小山的手,道:“金兄弟,我们这些苦力买命的淘金汉,全由衷的感谢你们金记镖局。”
早听得有人问道:“那么金砂同银票呢?”
金小山道:“金砂同银票全扣押在上川府衙,就等各位前去认领,还有那凶手夫妻,也等各位去过堂呢!”
一听金砂子有了下落,凶手也被关在上川府大牢,众淘金客无不大喜。
金小山这才缓缓站起身来,道:“各位该办的事正多,我也得回去照顾我大叔去了。”
一把拖住金小山,董五爷道:“金兄弟你等等。”
金小山道:“还有什么指教的?”
董五爷道:“刚才你好像说过山岭那面有土匪出没?”
金小山点头,道:“这是过山岭村的人说的,他们被抢了吃的不少,这事情绝不会假。”
董五爷又道:“那么金记镖局还保不保镖?”
金小山一怔,道:“董五爷怎么问起这话来,金记镖局的招牌未取下,当然生意照做了。”
微微一笑,董五爷当即对一群淘金客,道:“我们这些日来又淘了些金砂,加上扣在上川府的金砂,为数不少,不论我们去上川领回金还是在上川买金,这一路上的安全总得小心,我想请金记镖局替我们保这趟镖,你们大家有何高见?”
不料钱掌柜这时也道:“由金记镖局保镖,就不必再去几十个人,只要三两人就够,余下的依旧在金沙河淘金,算一算还是划得来的。”
众淘金客稍微讨论,当即推由董五爷全权处理。
于是董五爷对金小山道:“金兄弟,我这里带两个兄弟一共三人,决定请你们金记镖局辛苦一趟,一个来回,你出个价吧!”
金小山一听,遂笑道:“这件事我还得向我大叔回一声去。”
董五爷点头道:“应该的,你回去向你大叔说,我们也把这些天淘的金砂运到饭铺来。”
金小山走出饭铺,钱凤早走到身边笑道:“想不到你们镖局还真是生意兴隆呢!”
金小山回头笑道:“你眼红了?”
小嘴一撇,钱凤道:“我有什么好眼红的,再怎么说,成年的风餐露宿,荒山奔波,板桥明月,茅店鸡声,还得同土匪强盗拚命的日子,有什么值得人眼红的。”
金小山道:“可好玩呢,那像你说的这般苦又惨!”
钱凤嘴角一撩,道:“鬼才相信。”
金小山道:“不信你跟我走上一趟就知道了。”
钱凤大眼直眨不停,她望着金小山哈哈笑着走去,心中还真的在憧憬着有一天同金小山一齐上路呢!
金小山走入茅屋尚未开口,水行云已把过山岭村扁和送给他的药方子交给金小山,道:“顺便在上川府给大叔抓药,一趟不容易,就多抓几服回来。”
金小山忙道:“董五爷正要我们给他们保个来回镖,小子这是来向大叔请示呢,大叔如果觉得辛苦,我们就回绝也罢!”
水行云道:“不能回绝,再说我去上川府那两天,见你对付欧阳亮夫妻二人的手段,觉得你已可独当一面了,所以这趟上川府之行,我老人家就不去了。”
金小山一高兴,忙道:“大叔,那押镖的银子要多少?”
水行云竞毫不考虑的道:“除了吃住以外,来回各收纹银一两!”
金小山真的一愣!
金小山心中虽不明白,何以大叔只要二两银子,但他已顺从惯了,自然也不多问,立刻又回到钱家饭铺来。
坐在钱家饭铺正商议呢,董五爷见金小山匆匆又来,遂起身笑问:“你大叔怎么说?”
金小山缓缓坐下来,道:“我大叔听说是各位要请我叔侄保镖,当即满口答应下来,就看各位何时上路了。”
董五爷点头道:“那就好,押镖银是多少?”
金小山道:“吃住由各位花银子,押镖的银子来回一趟银子二两。”
董五爷一呆——
钱掌柜叫道:“才二两银子呀?”
金小山淡然道:“不错,实实在在二两银子,多一纹不收,少一纹不干。”
董五爷道:“好,我们众兄弟承你们这份情,二两银子这就当面付,明日一早就上路。”
金小山收起二两银子对钱掌柜,道:“我不在的这几天,每日两只老母鸡,绝不能或缺的端给我大叔同我那水兄弟二人吃。”
钱掌柜道:“你放心,我叫人把老金矿村各家养的鸡全搜过来。”
钱凤早笑道:“也不怕腻,每天吃两只炖母鸡,人还是这般的皮包骨。”
茅店鸡声又在狂叫不休了——
就在五老峰那面的峰顶上,天色才一线极光微露的时候,从老金矿村里走出四个人。
董五爷背了个钱搭裢,看上去沉甸甸鼓饱饱的,约摸着里面全是装的金砂。
紧走在董五爷身后的,是董五爷的两个堂侄,一个叫董北斗,另一个叫董大年。
两人个头长的精干,望上去同后面走的金小山差不多,二十几岁的大个,背上一把大砍刀,刀把上的红布条绿布带交互随风飘着,光景一副赴沙场模样。
过了个山岭,就算走出金沙河的淘金地界,四个人走的快,过午不久就到了过山岭村。
金小山特别进到村子里,他前去扁和的家,因为他记得扁和曾说的一句话,他大叔有季常之癖,如今大叔不在,他正好可以问一问扁和,什么叫季常之癖,如果能治,何不趁这次上川之行替大叔把药带回来。
就在扁和家中,金小山把董五爷三人先介绍给扁和认识,然后才问道:“上次贵村闹土匪,这两天可曾再来?”
扁和摇头笑道:“至今未来,不过他们已把吃的全搜刮而去,过山岭村又未有什么有钱大户,他们还来做甚!”
金小山道:“再往前走就是五老峰,另外还有个豹子崖,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又窝在这两处兴风作浪。”
扁和道:“金沙河上的淘金客就像是香气四溢的肉一堆,豺狼虎豹岂有不垂涎的,一路走去,还是小心为是。”
金小山抱拳道:“多谢老人家提醒,不过——”
扁和捋髯望着狮目紧皱的金小山,就等金小山说下去,然而金小山结结巴巴半天,才道:“小子有一事不明,请扁大叔指点一二。”
扁和笑道:“请讲,指点倒是不敢。”
金小山望望一旁喝茶的董五爷,这才期期艾艾的道:“上回听扁大叔说我大叔有什么季常之癖,这种病重不重,如果是重,我就借这次上川之行先替我大叔把药买回去。”
突的呵呵一笑——
董五爷也是一怔之后,一口茶几乎喷出口外来!
金小山道:“小子可是说错话了?”
扁和这才笑道:“季常之癖是病,但不需服什么药,至于什么叫季常之癖,小兄弟还是不用知道的为是,有一天你大叔的身体好了,我自会替他医治就是了。”
金小山觉得这扁和愈说愈神秘,渐渐的连他这个人也顿感高深莫测起来。
不过金小山见董五爷也在笑,心中已有了定夺。
心念间,他对扁和施礼道:“只等小子这次上川买药回来,我大叔身子果能好起来,到时候还请扁大叔大力施救我大叔。”
扁和笑道:“一定,一定。”
于是,金小山领着董五爷,四人起身告辞,立刻就往东赶去。
走在山道上,金小山指着远方的高峰,道:“前不久五老峰的土匪头子步年高,领了三四十人就藏在第三个峰后面,这才被我合着大叔力量摆平——”
董五爷早笑道:“我听你说过,当时那女的却中途施坏,想把你同你大叔害死在那儿—
—”
金小山道:“其实一开始姓方的女子并未有害我之心,因为她想背叛她那个不能人道的丈夫,也要我丢下水大叔不管,再同她远走高飞呢!”
董五爷道:“忒也狠毒了,她应该看得出你同水大叔的感情,岂是她可以随便拆散的。”
金小山道:“我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呀!”
这时走在后面的董大年问道:“五叔,今晚只怕过不了五老峰了,天就快黑了。”
董五爷道:“如今我们是被人保护着上路,镖行中的规矩,路上全都得听金兄弟,他说今晚歇哪里,我们就歇哪里。”
金小山道:“从老金矿村到上川府,山路二百几,只有五十里溜平地,今夜过不过五老峰没关系,反正五老峰的土匪才完蛋没几天,哪会又有的。”
四个人一路说着话,就在日落西山的时候,金小山又看到那座山神庙,不由笑道:“大前晚我们就是在这山神庙过的夜。”
董五爷望望天色,道:“今天我们也走了七八十里了吧,何不今晚就在此处歇一晚,明日再上路。”
金小山道:“五爷既然觉着累,我们就在此歇着吧。”
不旋踵间,四人已进入那间山神庙里。
董五爷施力的放下背着的搭裢来,松动着双肩,这才四下里看了一遍,对三人道:“这山神庙是没有庙门的,夜里睡觉可得小心了。”
董北斗取出一些吃的,分给各人,然后指着这远处,道:“五老峰前后上百里全是原始老荒林,记得上回我们七十多人全上路,大家各拿刀棍,像是上战场般的才算平安过了五老峰的。”
董五爷一叹,道:“那一次还是金无哥率领的,不料他却被那一对可恶的夫妻杀害了。”
董大年骂道:“娘的老皮,若不是已被拴进上川府衙门里,看我董大年饶得了他二人我就是河里爬上来的王八。”
金小山吃过东西,看看天色还早,这才拉住董五爷的手,笑对董五爷,道:“五爷,我有一事不明,可否借一步说话。”
董五爷先是一怔,旋即笑道:“不能在此说?”
金小山道:“不好开口。”
董五爷遂点着头,跟金小山走出山神庙。
董北斗与董大年自不好再跟过去。
金小山就在一棵大树下站住,低声问:“五爷,你告诉小的,什么叫‘季常之癖’呀!”
仰天一声哈哈大笑,董五爷以手拭着笑出来的泪水道:“金兄弟,你还是个打破砂锅‘闻’到底呀!”
金小山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今日在五爷台前领教,他日就不会人前丢人。”
董五爷这才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金小山道:“虚年二十七。”
董五爷笑道:“早该结婚了。”
金小山突然心口一痛,狮目一闪,神色黯然的道:“我结过婚,也有个儿子,可是他们却被一个叫张耀的土匪头子杀害了,就在黄龙霸北面不远的北斗峰下,姓张的还一把火把我新搭盖的屋子烧了。”
董五爷双眉一紧,道:“金兄弟,你说害你老婆孩子的人叫什么?”
金小山道:“张耀。”
董五爷神色一惊,道:“可是外号人称‘坐山虎’的?”
金小山道:“不错,正是此人。”
董五爷突然改变话题,道:“刚才金兄弟曾说起季常之癖吧?”
金小山点头,道:“五爷多指教。”
董五爷道:“所谓季常之癖,实在也有个典故的,相传古时候有个陈季常的人,家住永嘉,年轻时候也是位武林中侠士,这人也饱读诗书,算得是文武全才而名重士林,不过这陈季常却取了个老婆,是河东柳氏,柳氏性情十分剽悍,而且又善妒嫉,陈季常每与友人交游,柳氏总是追根问底,尤对陈季常涉足欢场而狂闹不已,其气势汹汹模样,何异狮吼,每遇此,陈季常总是低头作‘雄’状伏,乖乖跟着柳氏回去,久之,人们就把怕老婆这码子事说成了季常之癖,当年苏东坡有诗云:‘忽闻河东狮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
他一顿之后,又道:“能看出你大叔有怕老婆的毛病,当知这位姓扁的老人家医道之高明了。”
金小山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种毛病是不能以药来治。”
不过当天晚上金小山可想的多,他至今仍不知水大叔家住哪里,如果他承认自己有季常之癖,那么水大婶又是何人,她现在又在哪里?
金小山想到了水二,也许有一天他会从水二口中得知水大叔真正的底细。
一夜匆匆又过,天不亮,金小山已催着上路了。
因为这天要经过五老峰下,不定会有土匪出现,因为过山岭村不是才被抢过一次吗!
走在山道上,金小山对董五爷三人道:“今天我们就要走荒林过穷山恶水了,路上平安没事最好不过,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三人可得守住原地不稍动,冲锋陷阵看我的。”
董五爷道:“一切全仗金兄弟一人了。”
金小山笑道:“拿人钱财,自当与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董五爷赧然一笑,道:“就那么二两银子又何足挂齿。”
金小山道:“我大叔说的不差,凭‘阎王梭’上路保镖,开价千两银子也不为多,不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金记镖局’开业的目的可并非为了银子,各位又是苦兮兮的淘金客,远离妻儿父母的来这金沙河岸吃苦受累,即算是二两银子,已算够多了。”
董五爷肃然起敬的,道:“想起那晚的事,我董五爷自觉汗颜,差一点错把好人当恶徒的铸成大错。”
金小山挺胸前面走,边笑道:“我并不怪你们,谁处在那种节骨眼都会气昏头的。”
秋高气爽,金风飒飒。
危崖绝壁的山阴道上,四个人正走的急。
金小山还在想那夜五老峰中间“矮脚虎”欧阳亮与“桃花娘子”方小玉二人一夜明争暗斗的事呢。
不料却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子梆子声音,而使得金小山四人一怔,早听得金小山道:“且莫惊慌,自有我来对付他们。”
于是,附近一片哗啦啦声传来——
金小山四下一看,发觉这儿正是往五老峰去的岔道。
这时还从那条山道上,飞奔着过来十几个人,连同四面包抄过来的,总有二十个恶徒。
董五爷已招呼董大年与董北斗二人拔刀准备拼命。
早见山道上齐着冲过来个雷公嘴大的,他手中正握着一把鬼头刀,光景还真的是豹子崖“黑老虎”马步高手下大将“干钩于”。
一冲到人前面,干钩于一看是金小山,不由一哆嗦——
冷冷一笑,金小山双手往两胁下交互一插,道:“时光过的快,世界也在变小,才几天光景,你我又碰面了。”
干钩于一挺胸,戟指金小山道:“上回同你一起的那个瘦老头子呢?”
金小山道:“没来呀。”
干钩子稍稍放心,因为他知道水行云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人物。
从那种高级的搏杀动作上看,他是连他们这些占山打劫的蟊贼也不屑于动手一般。
听说水行云没来,干钩于胆子一壮,指着金小山道:“小子,你可要认清楚,眼前我们可是二十整,你再狠也只是一个人,有道是能狼难敌众犬,你自信能把我们这些人全放倒不成。”
面无表情的一声干笑,金小山道:“你有你的众喽兵,我有我的狠家伙,姓于的,大前天你领人去了过山岭打劫是吧?”
干钩于淡然的道:“别说得这般难听,新来了邻居,我这是率领着兄弟们上门拜访的,你小子没听人们常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吗,何况我们是一群相当有头脑的大活人。”
冷笑一声,金小山道:“听口气,你好像当上龙头老大了,可喜可贺呀!”
干钩于哈哈一声笑道:“所谓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自从老子在豹子崖遇上你以后,大山里我领着十几个兄弟四下流窜,前不久才赶到五老峰,原想投靠步八爷的,却不料他们像被染上瘟疫似的死了大半,我干钩于这才顺乎下情的坐上步八爷的那把交椅,如今这是第一次有生意上门,多少我总得要讨个吉利的发个利市。”
金小山道:“上次在豹子崖下,我推倒那‘黑老虎’马步高以后,正要找你的,不料你是眼尖腿长跑的快,转眼之间没个影子了,人的一生中能有几次在那生死桥上尽晃荡的,你既逃得一命,就该洗心革面换个行业,合着你以为自己是个阎王爷拒绝的往来户?”
“呸!”干钩于破口骂道:“有上次那个老不死,我干钩于怕七分,如今你领着他三人,要我看加起来也抵不过那个干老头儿。”
一旁早有几个大汉抡刀叫嚷道:“于头儿,这小子一副大刺刺模样,兄弟们合着也要把他扯横,还同他罗嗦个鸟!”
缓缓的,金小山往前移动,边冷冷道:“干钩于,你可要拿定主意,只要你们真能合力扳倒我金小山,我保的这趟镖就全是你们的了。”
干钩于一愣,嘿嘿笑骂,道:“我操,说了半天你小子是在替那帮淘金客做保镖的呀,他娘的这下子可好,你我这是水火不相容,冰炭不同炉,今日且在这五老峰下较量一番,看一看你的修为究竟够不够格当保镖。”
金小山向前移动。
围在四周的群匪一个个握刀霍霍的随着移动不已——
于是,就在金小山狮目耸动怒视中,反手腰上,轻松潇洒的拔出“阎王梭”来。
只见他“阎王梭”托在右掌上,左手缓缓打开布包——
刹时间一片极光自他的掌上喷洒向四周,那银芒碎闪不断中,群匪有几个吃过亏的不由得直向后退不迭——
金小山的“阎王梭”又在掌上劲急的旋转起来。
那猝逝又闪的银芒,正随着他的身子移动而更见寒气逼人!
干钩于抡刀大叫,道:“兄弟们,千万不可莽撞,照子放亮,这小子手上那玩意儿可透着邪门呢?”
早听得其中有人高声,道:“过去几个人,先把另三人解决掉,再合力对付这小子也不迟呀!”
干钩于边高声应道:“石老六带着你的几个兄弟围上去杀!”
早见一个脖子上缠了一根长辫子的中年汉子,大手一挥高声叫道:“豹子崖兄弟跟我来。”
金小山一听,原来这群土匪是两批残余土匪结合在一起的,一处是豹子崖下“黑老虎”
马步高的人。
那干钩于就是马步高手下大头目,另外一批则是五老峰步年高的余孽,两下里一结合,又在这五老峰兴风作浪了。
这时他见叫石老六的已领着六名手握砍刀土匪,恶狠狠的往身后不远处的董五爷三人包抄过去。
遂高声叫道:“人无杀虎意,虎有伤人心,原本在尔等见了我的‘阎王梭’以后,会撒腿逃命去的,哪想到你们竟然悍不畏死的一心想夺镖杀人,这可就怨不得金小山手段厉害。”
话声中,他在石老六几个人尚未对董五爷三人形成包围圈的时候,人却一闪而到了董五爷三人身前。
石老六一见,脖根发辫咬在嘴巴上,闷叫一声:“杀!”
金小山冷笑一声,“阎王梭”猝然流星般的一闪而出,银芒眨眼中,已把最近的一名土匪戳倒在地,但金小山手中“阎王梭”并未稍做停留,他似是后脑生眼的头未回,“阎王梭”
已在他的耳边飞越而过,同时也自董五爷的脸前半尺处流光一现的穿过去,“噗”的一声正中后面一匪面颊,一声惊呼,那是董五爷的声音!
另一声凄厉叫声,是倒地翻滚匪徒的惨叫!
金小山手中的阎王梭一经出手,尽在他的身前身后交织穿梭不停——
眼看围杀上来的石老六,手中大砍刀觑准“阎王梭”只想撩那银色钢链,不料他砍刀才一接触到钢链,发觉有着一股反弹力道自钢链反射回来,一窒之间,“阎王梭”
“噗”的一声已中右目,鲜血挟着眼球血水,就在他的面上四下喷洒,他人尚未倒下,金小山的“阎王梭”已到了身后那名土匪的面前——
不料这个土匪年青眼尖,顺着“阎王梭”的方向把头向后仰,“阎王梭”就在他的面上擦过,带去脸肉一块。
这人大叫一声,抛刀捂面转身而逃,光景是一双鼻孔已被“阎王梭”穿破。
说起来慢,但金小山的动作可不慢,一出手放到四个,那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
石老六倒在血泊里没马上死去,却是滚在草石中狂叫厉嚎,看的一群土匪心惊肉跳不已!
子是,包围上来的干钩于一群,立刻把包围圈放大,没有人愿意再往上冲的只是握刀觑势,做出唬人状。
“哗啦”一声脆响,“阎王梭”已飞入金小山手中,溜着金小山的手掌滴溜溜旋转着,金小山面无表情的冲着惊怒交加的干钩于,道:“要想占山为王而雄霸一方,总得有些真才实学,姓于的,你若是个人物,更想领袖这帮绿林人物,那就站出来与金小山放手一搏,你若胜了,正好在你的喽罗面前立威,江湖上立声,你怎么说?”
干钩于突的哈哈大笑,道:“姓金的,你把老子们当成什么样的江湖人物了?爷们啸聚山林,拦路伸手,全是形势所逼,荒年造成,一个个谁也都是满腹辛酸泪水肚里吞,虽只是日图三餐,在图一宿,有时也不容易,眼前兄弟们谁不是脸上淌泪心中滴血的把命放在刀口上混日子,要说人物,那全都是人物,算英雄自然不只是我干钩于一人,要立业我姓于的也不会在山区落草了,姓金的,你想通这点没有?”
金小山明知干钩于拿话搪塞,但他却拙于言辞,对干钩于所言,他无以为对,一怔之间,缓缓道:“姓于的,你好孬种!”
干钩于干笑一声,道:“就算你一指头点上我干钩于的鼻尖上,娘的我也不会上你小子的当。”
嘿然一笑,金小山道:“如果我金小山说一句不是大话的吓人话,你们这群要银不要命的可相信?”
干钩于收起一脸冷笑,僵硬的道:“我操,你可是想唬爷们?”
金小山摇头,道:“谁唬人是王八蛋!”
干约于砍刀横在胸前戒备着,雷公嘴翘了几下子,道:“那我们就听听你那不是大话的吓人话吧!”
金小山面无表情的道:“如果我掌中的‘阎王梭’再次出手,一定会在尔等逃出半里之内,全部把你们留住。”
边指着地上双腿直弹,痛苦挣扎奄奄一息的石老六又道:“当然留住各位以后,全得像他这个模样。”
干钩于等一听,无不打个哆嗦,杀人抢人的念头,一变而为如何逃命要紧,因为大伙就是为活命而落草,谁也不愿意又因落草而丧命。
于是就有人不进则退的倒着走。
滴溜溜极光旋转连闪不断,“阎王梭”忽的在金小山手中一停。
只听金小山冷然,道:“各位可要小心了!”
突听干钩于狂叫,道:“你等等!”
金小山的“阎王梭”高举过头,那正是“阎王梭”的起手式。
梭上两头尖,谁也难以估料先向那个方向穿去,但见那个扁而亮的梭环,正紧紧的握在金小山的手中,光景是迫不及待取人命的样子。
金小山闭口不言,却是满面寒霜,一副欲噬人样——
干钩于跨前一步,大着胆子,道:“姓金的,算你狠,你厉害,大爷们同你打个商量如何?”
金小山沉声道:“姓于的,你在打的什么哈哈,眼前已是血光崩现的豁上干了,中途还有打商量余地?我看你是在放屁吧!”
干钩于指着金小山托在手中的“阎王梭”,道:“你能不能放下手中那玩意儿,然后再心平气和的听我说?”
高举的手放下来,金小山狮目怒瞪着干钩于,道:“你有屁快放,如今我是既不心平,又不气和的一心要取你们的狗命了。”
干钩于雷公嘴一撇,吸口凉气,涎脸叫道:“姓金的你可要搞清楚,如今是我们找上你,如果我们这就退走,大家伙来个一团和气,你难道还要杀人?”
金小山听的一怔,他想不到干钩于会这般的见风转舵,从姓于的眼神中,看得出他期望着自已来个顺水推舟呢。
心念间,金小山冷冷道:“你可是打了退堂鼓的知难想退?”
干钩于坦然厚颜的道:“有道是光棍不吃眼前亏,打不过认输,又何必同自己老命过不去,常听人说,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上策,战后再屈人之兵者中策,明知败而战者,猪也,我干钩于可不愿当猪。”
金小山指着地上四个死的,冷笑道:“那么他们之死——”
哈哈一声干笑,干钩于道:“原来见你一人来,我只是故做恫赫的唬上一回,指望着你们能把身上东西留下来的,万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那么两下子,我认了!”
金小山又道:“死了四个同伙,你也不再追究了?”
干钩于冲着临近一个死的望了一眼,无奈的道:“将军难免阵上亡,手中握刀杀人,也难免不被人杀,刀口上舐血的生活,这种下场也是正常,有什么好追究!”
呵呵一笑,金小山道:“你倒是提得起放得下,看得开吃得饱的人物,我金小山佩服了,佩服!”
董五爷走近金小山,低声道:“金兄弟,盗求和你又何必坚持,我们还是快走吧。”
缓缓收起“阎王梭”,金小山道:“姓于的,今天且放过尔等,不过你可要听仔细,如今我同水大叔在老金矿村开了一家‘金记镖局’,以后这条路上我会常走动,你的人最好见了我躲着,否则的话,这后果你可是知道的。”
干钩于骂道:“娘的,保镖也得有规矩,你总得有个唱道的,再说你也没有弄上一面‘金记镖局’的旗子举着,谁知道来的是老乌老蛋!”
金小山一笑,道:“光景你还懂的真不少呢,也好,只等我回去以后,同我大叔打个商量,弄上一面镖旗就是了。”
他见干钩于涎着脸向他缓缓走近,“咻”的一声,“阎王梭”已托在手上。
干钩于忙摇手道:“你小子别误会,我还有正经事相商呢!”
金小山一愣,道:“我看你是黄鼠狼向鸡拜年,没按什么好心眼吧!”
“当当”一声,干钩于抛去手中砍刀,这才走近金小山,边搓着两手,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干钩于坐上五老峰的头一把交椅上才不过三五天,这才是第一回领着兄弟们出来,不料却正碰上你阁下,算我倒楣八辈子,为了求个以后吉利,还望你能留下些银子,多少随意,算是求个好兆头,你看如何?”
金小山冷笑一声道:“我看你在放屁,硬的不成变软的,我金小山却偏是软硬不吃,要银子可以,先要露上两手,手底下总是要见见真章。”
干钩于一僵,立刻间雷公嘴闭得紧,双目凶光毕露——
董五爷早伸手入袋,取出一锭银子,笑道:“你这位于当家的活,虽不合法合理,但却十分合情,我这里奉送五两银子,还请笑纳!”
刹时又变了个笑面,没等金小山开口,干钩于一把接过银子,抱拳横手,道:“各位,谢啦,后会有期。”
干钩于回身一挥手,高声道:“让路!”
十几个土匪,刹时退守在干钩于身后,一个个怒目向着金小山看,一付欲食其肉才甘心的样子。
这一天,金小山四人匆匆走过五老峰,董五爷直把金小山夸不绝口,而令金小山有着飘飘欲仙的不知自己老几。
又是一天过去。
路上已见黄土滚滚。
秋风飒飒中,董五爷四人已走入上川府城,走入不远,这时正有许多人围集在府衙外面看热闹呢。
金小山四个人也挤过去,他们也正是要到府衙中作证,因为“矮脚虎”欧阳亮夫妻二人正押在府衙呢。
不料早听得有人在说:“今天正午要杀人了。”
董五爷一听,忙问那人道:“要杀什么人?”
那人道:“原是夫妻两个,不知怎么的女的放了,午时三刻只杀那个男的。”
董五爷一听,心中已知是欧阳亮夫妻二人,怎的会一个放走,只杀男的一个。
心念间,立刻站在衙门堂口大叫“冤枉!”
府衙堂上原是站了许多捕快,闻言早冲出四个捕役,一下子拖住董五爷就往堂上拉。
这时金小山同董大年董北斗三人也挤进去。
知府大堂可真气派,金小山几曾见过,正四下观看呢,不料站在公案一边的高捕头,却急步走过来,拉着金小山道:“金兄弟你怎么这时候才来,老爷已把案子结了呢!”
金小山见是高捕头,不由笑道:“证人才到,赃物待领,怎能草草结案的。”
高捕头这才指着董五爷三人道:“他们是证人?”
金小山道:“既是证人,也是被害人。”
高捕头忙走近那矮小驼背的知府大人跟前,一阵耳语——
只见那知府一拍公案,道:“来的可真巧。”
一旁的师爷也道:“这就要宣布结案,金砂银票马匹充公,该杀的就要拖往刑场,来的确是巧极了。”
董五爷四人上前跪下,府台大人心中忿怒,望着董五爷四人喝道:“既然你们来到本大人的公堂之上,每人且先打四十清心大板再说。”
他惊堂一拍,高声喝道:“来人呀,每人当堂先打四十大板。”
金小山听水大叔说过,这上川府衙大堂可是个“混帐”地方,官声不怎样,官威可十足唬人。
一想起大叔的话,金小山“呼”的一声站起来,抗声道:“等等,草民有下情。”
知府大人双目怒视,道:“什么下情也得挨过四十大板以后再说。”
金小山抗声,道:“我这是来领赏银的,你却不问青红皂白的先要修理我,算啦,赏银你留着自己花用吧,我不要了。”
高捕头忙又上前,道:“大人,这人就是五老峰捕盗之人,他与那位姓水的老人家是同伙。”
知府一怔,对高捕头喝道:“怎不早说,几乎打了好人。”
金小山指着跪在地上的董五爷三人,道:“这三人也是好人,他们被那夫妻强盗杀了六人抢去金砂,如今听说强盗已捕,这是来领回他们的被抢金砂的。”
知府透着一股无奈的道:“慨是你这般说,清心大板也不用再打了。”
董五爷忙叩头不迭——
早又听得知府大人双手扶案伸头向下,道:“既然原告已有人到堂,而北城蔡家的案子又结,本府且告诉你们,那凶案只是欧阳亮一人所为,时辰一到就要拉出去砍头了,至于你们被抢金砂,这里当堂发还,至于五老峰捕盗有功,本府着发奖金二十两银子,以资鼓励。”
金小山忙施礼,道:“回大人的话,那个女的也是凶手之一,怎能把她放了的,大人明察。”
知府惊堂木一拍,喝道:“一切罪过全已由她丈夫欧阳亮一人担承,连那本城蔡家的人也没有人出面指她为盗,你凭什么说她为恶,可是你见她行凶了?”
金小山一听不由得一怔,因为她是未见“桃花娘子”方小玉行凶杀人,自己只能肯定她是凶手罢了,因为连方小玉自己也承认她是凶手。
不过大堂之上总得要拿出证据才行,没凭没据,谁也拿她方小玉没办法。
再说那“矮脚虎”欧阳亮之所以一肩挑起几桩大罪,无他,因为他已失去“男性尊严”,生不如死何不替老婆顶罪。
有此想法,金小山不觉愣在当场。
他连怎么样接过来那二十两赏都不知道,还是董五爷拉了他一把,他才清醒过来。
临走,他却大着胆子对堂上的知府大人抱拳,道:“天下若没民哪有官,官不亲民岂会爱物,金小山上禀大人,那五老峰又有一批强盗,就看大人你如何的去把那伙土匪赶跑了。”
知府大人戟指高捕头,道:“前几天不是说五老峰那面已无强盗的吗,怎么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又有了?”
高捕头忙施礼,道:“实在那日属下在五老峰未见强盗,可能才啸聚的也说不定。”
边走近金小山问道:“是你亲眼所见?”
点点头,金小山道:“不但亲眼所见,还被在下当场杀死四个,不信你问他三人就会知道。”
董五爷三人皆点头不已!
于是,金小山四人走出上川府衙门,他们连看刑场杀人也免了。
董五爷领着金小山三人来到一家饭店,要了几样菜,一壶酒,董五爷敬了一杯,对金小山道:“公堂一点朱,下民一滴血,人说气死不告状,饿死不当差,这话可真的一些不假,本想知道那欧阳亮夫妻二人是怎么谋害我堂兄董金元的,见知府那模样,我也懒得多问了。”
当天董五爷就把领回的金砂加上带来的,全部找了一家金铺换成银票。
金小山则把扁和送给水大叔的那药单子,找了一家大药铺尽其所有的全买成药,包了一大包背上。
二天一大早,四个人各带着一应买的东西,立刻又赶回老金矿村而去。
头一天四人心情算得是十分愉快,因为四人已是各有所获各取所得的往回赶去,走得自然就相当轻松。
第二天,是要经过五老峰的,董五爷三人自不免仍然有些紧张。
董五爷低声问金小山道:“金兄弟,依你看这回那批土匪会不会再拦住我们?”
金小山思忖一下,道:“我看他们不会来了,因为上回不是说清楚了吗?”
董五爷道:“还是要多加小心哪!”
金小山还在微笑呢,突见前面山林旁边站了两个人,走近一看,竟然是令他大吃一惊!
怎么这般快,两个人再怎么样也不该扭在一起呀!
于是,金小山真的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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