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神关小刀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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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春寒乍暖。
    晨光和煦。
    正是活动筋骨的好日子。
    位于山西边陲龙门山上,正有两道剑影,迎着丽阳,幻照出万道金龙乱窜般光彩。
    他们正杀得难分难解。
    但闻那刀剑撞击声。锵锵震耳,直若打雷般贯耳生疼!猝见那左边剑手大喝,凌空掠高三数丈,手中兵刃舞得神龙活现,刀影旋处,直若太阳掠转,简直欲把天地砸碎似的,霸气尽现。
    就在他掠高之际,复喝一声:“刀斩无情天!”话声方落,强光直若水银泄地,尽往对手劈去。
    那对手但见来势甚急,似知抵挡不了,赶忙叫喝:“快住手,不玩了!“急于掠开。
    然而他声音方起,攻击者却喝叫:“收不得,这招收不得啊!”他想收招,可是似乎力不从心,刀势仍自猛劈下来。
    那对手见状,忙得脸面发青,怒喝:“臭小子,你想弑父不成?”此话未说完,一声“可恶!”亦自拚出吃奶力气,猛将兵刃抬高,欲架对方攻势。
    说时迟,那时快。
    但见他方架兵刃,顶空刀势已劈至,砰然一响,而是硬铁猛撞声,叭销之间,竟然把对方兵刃给切成两断。
    眼看就要顺势劈得那人脑袋开花,吓得两人同声尖叫不好,那小子赶忙松手抛弃兵刃,一声尖叫“快躲!”
    眼看不及,连打数掌。
    老头亦目惊惶骇叫老命不保而想抽身,却不容易,就在情急万分之际,幸而对方掌力送来,借着此劲,他猛地抽身打滚,只一闪身,利刃斜切而下。
    叭然一响。
    劈入硬岩,深没及柄,强震中,只见老头肩油农屑卷飞而上,直吓得那小子两眼睁大,直呼好险。
    那老头连滚数滚,始坐身而起。
    但觉左肩冰凉,惊急而叫:“我的肩……”赶忙抓摸过去,始见只掉衣片,才嘘喘大气,直道要命!
    那小子这才呵呵笑起,拭着额头汗水。笑道;“老头,我说我已出神入化,你偏不信,还敢跟我挑战!现在跌了个狗吃滚,你该满意了吧?”
    那老头冷眼睛来,似乎对那“狗吃屎”三字甚难接受。
    那小子仍不自觉,兀自促狭笑道:什没想到天下第一神刀会这么不管用,被我砍成两截,可是爹你明明知道‘刀斩无情天’这招一发不可收拾,你还叫我收招,未免太老糊涂了吧……”
    话来说完,猝见老头欺身过来,一个响头打得那小子莫名怔愕,老头突地斥骂:“臭小子,没大没小。敢弑亲杀父,还在那里高谈阔论!我老糊涂,你未必好受!谁叫你是我儿子!可恶。”
    一连三响头,打得那小子唉唉痛叫,赶忙逃开,哭丧着脸道:“爹怎那么不讲理!明明只你要我尽力杀您,输了又胡乱教训人……”
    抓着脑袋,一连无辜。
    那老头斥道:“叫你杀我,你真的要杀?真是死人!就算杀了,哪又容得你东一句西一句?欠揍!”
    他又想追前揍人,吓得那小子谈忙再逃十数丈,已抵悬崖,退无去路,只好求饶:“孩儿下次小心便是……”
    那老头斥道:“还有下次?一次就差点死在你手中,还有下次?还不快把宝刀收起来!”
    斥喝中,两眼已现难得欣悦神情。
    那小子应是,仍自防着父亲随时偷袭地走回,伸手用力揪向那支不算短的兵刃。
    那老头则拾起劈成两半的兵刃,边看边,摸边露出得意笑容,六十开外的脸容,总难掩喜悦之情。
    那种喜悦,来自于后继有人,今生今世,他将心满意足矣!
    陶醉一阵,忽见儿子已站在一旁,他始收回心情,伸手道:“拿过来!”
    那小子会意,把手中兵刃递过去。
    那老头一手接过兵刃,一手将断刃置于地面,随即开始审视,抚摸这把长长若关公的偃月刀,可惜,数十年来,从未见它斩金截铁,削铁如泥,它还是一样钝得如一把老锈刀……
    那小子道:“可是,我刚才把爹的兵刃砍断了!”
    那老头道;“那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蛮力斩脆铁的结果,跟宝刀斩铁是两码事……”
    那小子笑道:“可是,在我感觉,一样很有快感!”
    那快感似乎让他觉得此刀足以劈开全天下最硬的东西似的!
    老头瞄了他一眼,露出谈谈笑容:“有此感觉也好,否则岂非实失望一辈子?老实说,爹当年用它,也只不过三次斩断他人兵刃而已,你现在蛮力倒是比我强几分。用来大概更过瘾。虽然它总是钝锈毫无光彩,可是用了那么多年。从未崩凹过,就连磨它都丝毫不损。我仍觉得它还是宝刀一把。你回后千万要好好珍惜它!”
    那小子点头:“要不是它真的耐砸伤打,我还真的想丢掉它呢!总觉得扛着它,行动不大方便。”
    老头轻叹:“爹当年也有此念头,但日子一久,又觉得此刀似有一股莫名力量。就像是关帝爷现身,要我们义薄云天,何况咱又好关。我且把你取名小刀,即是要你一生侠义,一生坦荡,方不辱关家门风!”
    关小刀哧哧笑道:“我对这名字甚满意,说真的,有时候,我也有变成关老爷化身的感觉,那很过瘾,好像天下无敌似的!”
    老头颔首直笑,边抚摸宝刀,边道:“看来,是该放你下山的对候了……”
    关小刀眼睛一亮:“爹,我可以出去了?”
    老头瞧着儿子,满意点头:“连爹都能打败,你该能在江湖中有所作为,至少爹已没什么可教你了!”
    关小刀登时捏拳抓手直叫太好啦,简直快蹦了起来,两眼直往远处望去,恨不得一眼看穿花花世界。
    老头自知儿子喜悦,不便浇他冷水,看看天色,已近中午,这要儿子收拾收拾。便往山下小径行去。
    一路上。关小刀总难掩得意神情,不断询问些有关江湖之事,老头为让儿子有所了解,亦有问必答,甚至加以补充。也好将来少让他吃点亏。
    瞧着刚满十七岁的儿子,生得人模人佯,雄还带劲,让他欣慰不已。
    自然,他亦非过无担心,虽然儿子看来精灵无比,可是精中多憨,灵中带傻,那全是未出江湖,少了历练的结果,将来未免吃亏。
    然而儿子已长大,总不能照顾他一辈子,纵使有所担心,仍得放地出去历练,否则将来说不定更吃大亏。
    不多时,父子已转下山峰,只见山奔小溪处,一座古朴茅屋正冒着白烟,一幅世外桃源映向眼帘。
    关小刀登时欣喜叫道:“娘,我们回来啦!”
    扛着偃月刀,飞奔而去。
    那老头见状,亦自欣笑着,老年得享天伦乐,夫复何求?不时露出笑容,跟行过去。
    关小刀奔过藤萝式樊篱之际,木门已行出一位中年美妇,她虽一身村妇打扮,却仍难掩其一股特有之幽雅气质。
    她慈颜一笑:“刀儿,今天这么早就收功了?”
    关小刀笑道:“大功告成,当然要收功了,爹准备要放我下山了呢!”
    “当真?”妇人欣悦中带着不舍地瞧向丈夫,想征得真正答案。
    老头地轻轻一叹,将断刃抛于一旁,道:“劈得断,看是煞出头了……”
    关小刀接口道:“我没说错吧!这把刀,足可打遍天下呢!”说着又要起几刀,果然虎虎生风。
    妇人仍自一句“当真?”随即欣摄笑道:“练成也好,从此我可放心多了……”欣中,仍难掩欲别离之感伤,她极力压抑,装笑道:“恭喜你啦!再也不必吃苦头了,午餐已好,洗把脸,一同吃饭吧!”
    关小刀笑道:“那当然,不说不饿,一说即饿呢!我就来。”
    说完,他把偃月刀插于门前刀架上,随即找清水洗脸,并招来父亲,共同清洗,然后同进午餐。
    虽然关小刀畅快进食,但离愁总是罩在妇人脸上,她不停为儿子夹肉,甚至平常不喝的醇酒花酿儿,此时亦拿出饯行,一杯杯敬往心肝儿子。
    关小刀胃口奇大,足足吞下八碗饭,一只鸡,九大杯酒,始摸着肚皮叫饱。
    妇人若在平常,必定说他暴饮暴食,准会伤身,此时却怀着离愁,要他能吃即多吃,别到了外头饿着了,直到关小刀表示的确吃不下,她始联手,可是心情总难放开,老是舍不得地望着宝贝儿子。
    还是老头放得开,畅喝一口酒后,道:“刀儿啊!男儿志在四方,你此次出去,可要时时谨记爹的话啊!”
    关小刀笑道:“当然记着把关家门楣光耀!”
    “正是,正是!”老头频频颔首道:“当年多在江潮也算小有名气,惊天神刀之名也留下万儿,可惜……唉……只能算时运不济吧……”
    那妇人突地瞄了老头一眼:“能活到现在,有何好怨叹的?”
    老头闻言,见了一声,干笑道:“说的也是,若非是跟着你娘,又怎能安享余年至今,该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关小刀道:“爹到底如何才退出江湖?如果是被人打败,我去收拾他!”
    那妇人冷冷地道:“什么被人打败?他是资质平庸,又想突破武学大关,结果练得走火入魔,差点半身不遂,若非娘千方百计寻药救他,他早见阎王了!”
    老头闻言,干窘一笑:“没那么严重啦!不过,你娘的药的确够灵……我还是感激她……”
    干笑中,更饮醇酒,借以掩饰。
    关小刀呵呵直笑不断:“原是这么回事,难怪……难怪爹老说败在偃月刀之下,原来是败在自己手中!”
    老头干笑道:“在自己手中,总比败在别人手中好吧!”
    妇人道:“刀儿,你得切记,要是耍不了大刀,千万别逞能,以免伤身!”
    关小刀笑道:“大刀不是耍得强强滚了吗?这还得感谢娘的药方不停补助才能修成正果。”
    老头笑道:“如果你娘不行,全天下就配不出神丹妙药了。你的外公可是天下最有名的药仙姬回天,他的女儿还错得了?”
    妇人名唤姬恋红,从小浸淫在父亲教导下,十岁即能行医,十三岁已名闻武林,几乎无病不治,当时即因关海天走火入魔,被她医活,并因而医出感情,始有今日关小刀之诞生。
    姬恋红轻叹道:“纵有良方,却无灵药可用,照样医不了人,刀儿,你千万要自己小心。”
    关小刀笑道:“会啦,在娘教导下,孩儿也学了不少医理,大病小病照样难不倒我哩!”
    姬恋红只能陪笑,若非儿子较喜练武,她倒想把医术倾囊相授,还好儿子已学了七八成,勉强合了自己标准,否则她铁定不肯让儿子到江湖中闯荡。
    聊了一阵,关海天始要儿子收拾收拾,准备日落前下山,以免儿女情长,徒增感伤。
    关小刀自是迫不及待,兴高采烈地前去收拾东西,然而长年隐居深山,哪有何行头好收拾?除了几件旧衣之外,似乎已毫无东西可带。
    他干脆留下儿时玩具,及所有种种,只带农服,以表示成长,准备迎接新环境的来临。
    收拾一阵,拿着包袱走出房间,父母已在门前含笑相迎。
    关小刀感到怪异:“这么慎重?”
    关海天正色道:“我儿要出征,岂能随便!你且到庭院,爹有话交代。”
    关小刀见父亲一脸正色,亦不敢多言,随着父母走出门外,只见广场已设有祭坛,简单中仍现隆重。
    关海天要儿子祭拜天地,而后念道:“天地为证,关老爷为证,我关家世世代代见忠见义,一跨家门,绝不背师叛友,否则天打雷劈,尸横荒野。”
    他要儿子照念。
    关小刀自是照念,同时亦感觉一段正气上身,直着关老爷附身侧的,大有豪气千云之态。
    拜过天地之后,关海天始笑逐顿展,道:“儿啊!发重警,其实并没你想象中的严重,因为这些只是做人的最基本原则!你是我教出来的,我当然对你有信心。相反的,我倒是怕你太过正义,反而被奸人所害,就像你深陷敌军之际,对方要你出卖朋友,你暗的当然不能出卖,但明的可以假装出卖,只要实际上不伤及友人即可,知道吗?这是一种权宜战术运用,如果你想通了,日子过起来自是快活许多!”
    关小刀笑道:“知道啦!否则我才不想混江湖呢!”
    关海天满意额首,笑了几声,始又道:“你过来,爹有一封信要给你!”
    “信?”
    关小刀但觉好奇,跨步过去,欲接父亲手中发黄羊皮烙印似的信箴,这以乎非一时写成,该是关海天准备多日,此时始拿出来。
    关海天道;“不错,它是一封介绍信,你带它到洛阳,找一位叫翻天龙胡三江的人,他是爹的旧识,也是咱龙门山之人,看在爹的面子上,他会给你照顾。”
    关小刀皱眉:“我……还要人家照顾?”直觉上,一个小小的胡三江,他似乎不必将他放在眼里吧?
    关海天道:“别人也许不行,但他一定可以。你该知道,当今武林分南北两派,胡三爷正是北派武林的总管,财大势大!”
    “他是北武林总管?”关小刀不禁两眼翻亮。赶忙抓过羊皮信件,呵呵笑道:“爹有如此厉害朋友,怎不早说.害我有眼不识泰山,此去不去找他,实在对不起您老人家!”
    姬恋红瞄他一眼道:“你且别得意太早,他只是总管,上面还有个武林皇帝,左边还有个独头师爷,他未必罩得了你!”
    关小刀道:“这么复杂?他们水火不容?”
    姬恋红道:“你哪见过臣子相安无事的?”
    关小刀前南点头:“这倒是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关海天道;“没有你想象中严重,只要胡三江收容你。自有出头一天,至于武林皇帝,该是你的主人。你对他毕恭毕敬即可没事,对师爷,也差不多。”
    关小刀道;“爹有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也许能当上武林皇帝。”
    “千万别当!”关海天正声道:“那是一个陷阱!”
    “陷阱?”关小刀莫名不解。
    关海天点头:“不错,它是陷阱,须知,爹要你过得快活,有若游侠,来去自如,如若当上武林皇帝,从此受人束缚,一点自由都没有,而且随时有人挑战,你一生永不安宁!何苦来哉。”
    关小刀道:“可是,当皇帝,呼风唤雨,照样很过瘾!”
    “胡三江照样能呼风唤雨!”关海天道:“那是玩弄权势的假象、野心,爹不希望你如此!你只要记住,此去对友人、主人尽忠即可,有多余精力,再帮助该助之人,如此,爹对你尽无所求!”
    关小刀若有所悟道:“我明白爹的意思,纵使要当个呼风唤雨之人,也不必拿个紧箍咒套住自己,那多切不来!”
    关海天颔首:“想通即好,此去路途甚远,爹只能给你二十两盘缠,你省吃俭用,大概能过个几个月,到那时,想必已能找到胡三江那头,一切自有安妥。”
    说完又抓出一包颜色已泛黄之东西,交予儿子。
    关小刀接过手,眼眶做红,打从任事已来,他即知家里穷,一下子要拿出H十两银子,淡何容易?
    父亲却为了他的盘缠,足足守了十余年舍不得花,这份关爱之情,实让人感触良深。
    关海天拍拍儿子肩头,稍感伤笑道:“钱乃身外之物,能赚即赚,不能赚,别强求,其实,我最对不起的还是你娘,跟了我这么多年,过的全是苦日子!”
    姬恋红白眼道:“谁苦了,我要是想钱,随便卖一帖药,还不照样钱财滚滚,但那又如何?我若见不到心爱的药草,那才叫苦呢!”寻视庭院四周种满奇花灵药,她甚是心满意足,早将钱财视若身外之物矣。
    关海天闻喜,亦只能干笑:“知道啦!否则我早恨死自己暧!”
    虽然姬恋红大都在香丈夫解决困境.关海天又能说什么?只前更形感激围着这位雍容的患难夫人。
    关小刀则已暗暗立下决心,有朝一日,多赚些钱亦无不妥。至少前次在城镇中,母亲发现一味灵药,硬是凑不出三百两银子而失之交臂,这种事,以后怎好再让它发生?
    姬恋红替丈夫解危之后,随又转向爱儿,含情而感伤地道:“虽然我跟你爹不在乎银两,但你出门在外,无钱寸步难行,一有机会,还得想办法赚点钱,直到你找到胡三江为止,娘没什么好赠你,只有这瓶药,它大概能冶百病,你若缺钱,可找药铺卖了,或是替人看病赚点报两,如果受了伤,也可拿来治伤,你医术不差,看者办便是。”
    关小刀从母亲手中接下白色瓷瓶,感恩一笑:“娘放心啦!我这身能耐还会饿着?天底下的人岂非全要当乞丐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啦!”天真脸容笑出一脸自信。
    姬恋红看在眼里,放心不少,但离愁总叫为人母亲者疼心。
    关海天不想让离愁越拖越糟,遂哈哈长笑,随又道:“男儿当自强,刀儿下山是件好事,来,敬父母三杯,然后风光去,风光回来,爹等着你光耀门相。”
    说完爽朗端起酒杯,一手交予妻子,一手交予儿子,自己再抓一碗,三人击酒畅饮三大杯,哈哈笑声中,关小刀抓起偃月刀,风风光光告别而去。
    虽然他不断回头招手告别,但渐渐地,仍自消失在远处林径中。
    姬恋红不禁轻叹:“终于走了……十七年不曾分开,如今……实在舍不得……”
    关海天亦自长叹:“那又如何?儿子自有自己一片天,你忍心留他吗?希望他混得有声有色才好……”
    叹声中,转为默默祝福。
    飞鸟轻呜,春草迎风,峋蜒山径处,留下串串英雄足迹,绵延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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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憨小子出江湖
    夕阳余辉下,隐隐望见洛阳古城。
    车水马龙官道上,总是人潮熙熙攘攘,把古城点缀得繁华万千。
    这对初出江湖的关小刀来说,更具有无尽吸引惑力,还差上十几二十里路,他已迫不及持东张西望,甚想一眼看穿什么,而投入滚滚红尘之中。
    幸好,离家已半月之久,大小城镇业已逛了六七个。
    他不再像乡巴佬进城,老是闹笑话,他只不过对于新鲜的古都感到特别兴奋,尤其此地甚可能是自己飞黄腾达的地方,他更是兴趣多多。
    他花了一两银子,搭着一辆送货马车,省吃俭用地赶往洛阳城,如今,目的地已在望,他不禁哼起小调,似乎这一切将如意顺心,功成名就指日可持矣。他开始整理衣衫,看来虽然旧些,但英雄不怕出身低,他仍舍不得花几文钱买件新衣,当真照旧穿着。
    他还把头发整理,准备梳个发誓于脑袋上,表现出侠士风范。可惜没镜子,又坐在货车上摇晃不停,根本绑不妥。他只好拜托看来四十余岁的车夫,要他帮忙。
    轻瘦车夫睛地一眼,斥笑道:“我替你绑,不看着眼前,马车岂不撞墙?”
    关小刀感笑道:“我……替你看一下如何?这个髻对我的前途很重要!”
    憨然笑容,让人觉得他的确特另在乎那个髻。
    车夫跟他混了三天,觉得这小子傻中带憨,憨中带趣,一路上也被他逗得笑声不断。
    不知不觉中亦被逗出感情,实也不忍拒绝,遂点头:“好吧,为了你的前途,我赏你一髻便是!看好马儿,别让它撞墙了!”
    关小刀一时大喜,直道不会不会,立即接过马缰绳,认真驱马。
    车夫自不食言,抓起小刀手中巾带,准备替他换髻,边挽,他总边笑:“你好像要变成佳公子,去相亲不成?”
    关小刀笑道:“哪相什么亲?是去投靠亲友。不装出模样,人家还会说我俄鬼投门,要是不收,我岂非前途无亮。”
    车夫道:“说的也是,人若缺门面,就像狗剃了毛,什么都不是,就像我,赶了一辈子马车,现在要装少爷,人家还嫌一身马臭味呢!你就不同,英雄出少年,只要肯拚,前途不可限量!你亲友在洛阳,他可是望族,员外嘛?”
    关小刀自得一笑:“他的确有名,叫翻天龙胡三江,你听过吗?他住在哪里?”已转打探模样。
    “胡三江?”车夫似曾听过,但闻及江湖人,一时间连连摇头:“我不熟,没听过,少快是江湖中人?”
    关小刀但觉问错人,干声一笑,手指跨于货车上的偃月刀,笑道:“光看那把刀,你也该知道我是江湖中人。”
    车夫呢了几声,干笑道:“当真是练家子?我还以为……你是唱戏的……”
    “唱戏的?”关小刀一愣:“你把我看成……”
    车夫赶忙掩饰:“别误会,我只是随便说说而且,根本无其它意思。”
    关小刀只能干笑着:“说的也是,扛着那大刀,不像唱戏的像什么?我唱的还是关公过五关斩六将呢!”
    车夫只能打哈哈,直道一定唱得有声有色,却也不知接下去该如何应对。
    关小刀倒也想得开,自嘲几声之后,目光忽然落于马身上,说道:“车家赶马车有一段日子了吧!可曾见过红色的就是传闻中关老爷所骑的赤兔马?我要唱过五关斩六将,没马,可能唱不成。”
    车夫呵呵笑道:“小兄弟倒是有心人,可惜世上哪真有赤免马?不过我赶车十数年,倒曾见过一匹红色的马,只可惜它体弱多病,被人当骡子用,你若有兴趣,我可介绍你去找它!
    ”
    关小刀皱眉:“既然多病,怎能当坐骑?”
    车夫道:“是啊!要是那匹马稍能像样.就是它一身红毛,早就被人当宝贝买走,哪还会沦落庄家物?”
    关小刀不禁管那马儿可怜,心念一闪,自己医术不错,或许说不定可治好它,那岂非太好了?精神不禁顿来:“你说,那马儿在何处?”
    车夫疑惑:“你想买了?不怕它是废物一匹?”
    关小刀干笑:“其实也是个缘字,我听它老弱多病,又在做苦工,于心不忍……”
    “我懂你意思……看得出,你是个善良的小伙子……”车夫不禁升起恻隐之心,道:“其实,我现在也不敢保证能找到那匹马,上次看到它,是在半年前,地点似乎在……”
    四处一望,猝有灵感:“就是在洛阳城西附近的山道边,它似乎是村家所有,你有空去深深看,我有空也管你问问看,如果问到了……我牵到洛阳城找你如何?”
    关小刀欣喜:“好啊!”
    “可是,到时,我如何找你?”
    “呀……你可以找翻天龙胡三爷寻找关小刀的下落,不过,或许不必那么麻烦,也许我一直都会在洛阳城,只要你一来就碰上了。”
    小刀显得有点激动。
    车夫亦自点头表示一切随缘。
    眼看洛阳城已不及半里,关小刀不禁稍急,催着车夫快把发髻绑妥,车夫手无梳子,绑来甚是不顺手。
    但被催着,也就卯足手劲,全力绑缠,终也被他弄出发髻,两人照眼,各自露出满意笑容。
    城墙渐近,关小刀知道该分手了,送告别车夫,抓起偃月刀及包袱,跳下马车,躲到左侧林道秘处去了。
    车夫不知他为何要躲,猜之不透之下,只有莫名轻笑,招手说道:“别忘了红马之事……”始自驱车离去。
    关小刀则是满心高兴哼着小调,找了一隐赛处,把包袱中唯一较新的白色腰带拿出,往上半身缠去,这是他从一位似乎是风流公子身上偷来之物,因为他觉得缠此腰带,感觉上雄俊而风光不少。
    乍缠之下,青衣现白条,自是醒目不少,关小刀瞧瞧照照,满意直笑,接下来,他又把假月刀拆成三截,分别插手背面。
    如此一来,倒像背着三节棍,当然,若挂上旗帜,更像戏台上跑龙套的大将军。
    他想不了这么多,他唯一烦恼的是偃月刀又厚又宽,挂在腰际实在不怎么上相,可是它是传家之宝,怎能弃之不顾呢?何况自己扬名上万全靠它了。
    他后悔没买匹马,否则此时自可雄赳赳气昂昂跨马入城。然而后悔无用。
    他喝着一声“英雄不怕出身低”还是硬着头皮把偃月刀身连同包袱抓于左手,大摇大摆走了出来,大摇大摆走向城门。
    他的出现,果然引人注意,尤其那把看来生锈无光,抓在手中直若抱着一把大锯子的偃月刀,更让人联想他当真是个唱戏耍宝的小丑家伙。
    关小刀虽装出不在乎,但多多少少在乎过往人潮的眼神,尤其是来自姑娘指指点点的窃笑声。
    关小刀虽困窘,但路仍要走,窘至后来,干脆先声夺人,逢人便笑,笑了几声,倒也显得自在许多他在想,如果这把神刀变成天下第一刀,到时再也无人敢笑了。
    想通此点,胆势更壮,终于昂首阔步直往内城行去,甚至装出睥睨天下,不可一世成风。
    此时若有人想挑战,他必定二话不说,奉陪到底。
    入了城区街道,繁华景物已深深吸引他,再也无暇顾及他人指指点点。
    他有若刘姥姥进大观园,稀稀奇奇,叹为观止地逛了数条街,直道洛阳城果然是个大都城,应有尽有,繁华得似乎满地皆有银子可捡拾。
    “在此发展,一定错不了啦!”关小刀边想边痴痴陶醉发笑。
    又逛了一阵,华灯已亮,他始觉得肚子咕咕唱叫,是该落脚进食了。
    他心想,既然要投靠有名的总管,总不能不顾门面,该找家像样客栈住下,况且那种地方亦可能打探出像胡三爷这么有名者的下落吧!
    越想越有理,于是他转往较气派街道,挑挑选选之下,已选中一间说宾客栈,此客栈高两层,古朴中透着洁的,门面算不上气派,却也过得去。
    关小刀最大考虑仍是算银子,心想莫要住着一晚数两银子者,那岂非两个晚上就得扫地出门?他还向附近人家打探,此客栈一晚大约一两银子,这才敢挺胸逐步,神气活现跨向悦宾客栈。
    及近门口,他已发现二楼有位黑衣家伙,若嘲目光者是往下瞧。
    他想,大概是笑自己这打扮吧?然而英雄何怕出身低,他乃反目瞪去,那人目光并未退缩,似在较量。
    关小刀冷笑,暗斥一声:“有胆跳下来比划比划啊!”那人冷哼一声,仍自冷笑,关小刀冷笑:“没种的家伙!”不甩他,跟着小二进门去了。
    为和那家伙较量,他故意选坐二楼位置,和那家伙南北窗相映而坐,那人发现关小刀上楼,再次冷哼一声,兀自不屑似地饮酒。
    关小刀亦不示弱,点了几道家常菜,始再次注视这位黑衣家伙。
    瞧他年约四十,目光尖灼,似若鹰隼,脸面虽带雅,却难掩孤傲无情意味,一股冷狠不时从那邪邪冷笑泛出,让人感觉甚是不舒服,那身黑衣虽是丝绸缝制,却似乎经过奔波,染了些许尘灰及刍纹、敢情亦非洛阳城中人。
    关小刀冷道:“同样是出外人,有什么好神气!”
    兀自抓起茶壶咕哈畅饮。
    那人瞄他一眼,转向左侧似是跟班家伙,低声说了几句,两人登时哈哈大笑,声音甚是刺耳。
    关小刀自知他俩在笑自己,冷眼睛去,冷冷地道:“只有者鼠回躲在洞里笑老虎。”
    那两人闻言,笑声顿然,跟班突然怒斥:“小鬼,你说什么?”
    关小刀道:“光会叫的老鼠,连鼠辈都不如!”
    那跟班突地喝起:“好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大爷如此说话?看我如何教训你!”抽出利刃就欲砍来。
    关小刀正愁没地方显威风,闻言冷笑:“来啊,我求之不得!”
    他登时抓起桌脚那把惬月刀,奇速无比封向对方,锵然一响,那利刃竟被切成两半,吓得他当场发愣,面无血色。
    关小刀更不客气斥笑:“三脚鼠功夫也敢丢入现眼,滚!”刀背一扫,打得那人连滚带撞,砸得酒桌东倒西歪。
    那黑衣汉子见状,脸面顿变,怒喝:“放肆!”
    欺身而起,一掌即往关小刀劈去。
    关小刀正哈哈大笑,碎闻掌力强劲,就欲反刀抵挡,岂知慢了一步,被那掌劲迫退三数步,背撞墙头。
    自知此人武功的确有两下子,然而被击退使他颜面无光,登时喝道:“偷袭鼠辈,算什么英雄,看我一刀!”
    他攀然飞身而起,刀若斧头,奇准无比劈杀过来。
    这一刀,力贯千钧,简直能开山梨石,眼看就要劈中那黑衣人,岂知他却不想抵挡,赶忙抓着跟班,冷哼一声,掠窗而出。
    “哪里逃!”关小刀仍自劈刀。却哪知敌人不战而逃,一时煞势不住,刀势仍往下劈。
    叭然一响,竟然繁断数寸厚木板,轰然再响,连人带刀竟都陷落木板,直往一楼掉去。
    只闻唉呀一声,砸碎两张大桌,痛得他唉唉痛叫,头晕脑涨,一时爬身不起。
    掌柜见状,登时喝人过来。说是欲扶客相,暗地里却动手脚,狠狠揍这混小子,一来此处,即掏得生意大乱,不给他一点教训,实难掩头怒火。
    他们边叫苦:“客官伤着了?”
    边偷偷出拳揍人,关小刀在头晕脑涨下,已保被揍得哇哇痛叫,没头没脸,想挣扎坐起,都觉全身无力。
    掌柜但觉接够了,始喝着小二,把人带到厨房那头治伤,尽管他很闹事者,但做着生意,怎敢得罪人,明明是对方无理,他仍得装出家和万事兴,硬是施小惠以化解可能延续的报复行动。
    小二果然听令,很快把关小刀抬往后院,掌柜招呼其手下整理一番,仍自照常营业,趁着机会,亦滩往厨房想看看混小子。
    关小刀已经醒来,不时抚着痛处,在发现身落后房边的柴房时,已自大发牢骚:“有没有好错,我是堂堂胡三爷的手下,你们敢如此对我!”
    乍听“胡三爷”,店小二脸色顿变:“你说的是神剑门的胡三爷?”
    关小刀仍不懂神剑门,但有人提及,他立即点头:“就是。还不给我摆好的上来!”全身疼痛,仍未忘记吃东西。
    店小二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忽一转念:“我去……去为您准备!少侠稍候!”说完拜礼而退,虽说去准备,其实去向掌柜报告去了。
    才走几步,掌柜已迎面而来,店小二立即说出胡三爷,掌柜一愣,自知该如何处理,登时喝道:“怎能把客人带到柴房?还不把他请到上房去!”
    佯装对小二凶,却以目光示意,小二会意,连连认措:“是,小的这就去打理!”转身奔回。
    关小刀但觉胡三爷戚名不小,自是得意非常,不等小二前来,他已立身向木门前,瞧及主仆慌张迎来,暗自想笑,喝道:“好好侍侯小爷,否则有你好看!”
    掌柜忙打哈哈:“公子放心,小店一向对客官照顾得无微不至,方才的确是小二疏忽了,还不认错!”
    一个响头敲向小二。
    小二苦丧着脸,急忙认错。
    关小刀仍为伤势就到疼痛,无暇为难两人,喝道:“带路吧!且把菜全送来,放心,我会给钱,不会白吃白喝!”
    掌柜不敢多想,殷切把关小刀引住上房,还持地办了一桌酒席让他吃个够。
    关小刀但见酒菜上门,顾不得伤势,摆着手,要掌柜走人,独自一人畅饮畅食起来。
    掌柜打理几句,认为已摆平此事,始敢告罪而去。
    行步间老想着此人真的和胡三爷有关?忽而想及他那小包袱,方才连同烂桌椅丢入柴堆里,也就折返柴房摸底去了。
    及进柴房,翻找中,他似乎已摸得包袱,且把里头东西探得一清二楚,忽而想到什么,仍把包袱丢回原位,装做神不知鬼不觉似地,掩门而去。
    他当然瞧及那封羊皮信,暗自庆幸自己未开罪这家伙,正犹豫是否一味装做不知之际。
    忽见回廊转出黑衣中年人,他本和关小刀交手,随后拖着手下走人,不知不觉中又转了回来。
    掌柜见着他,立即挤出惯有待客笑容:“黑爷您又回来了?”
    黑爷淡淡一笑,表情一贯冷做:“不错,那小疯子现在如何?”
    掌柜道:“黑爷可曾受伤?”
    黑爷道:“没事,那疯子如何了?”
    掌柜嘘口气道:“他也没事,只不过受了点皮肉伤,但他壮如一条牛,根本没事。”
    “哦……”
    “他似乎欲拼倒您方始甘心。”
    黑爷道:“或许他真的疯了吧!”
    掌柜一时支吾:“可是他似乎不疯……敢跟黑爷动手的人的确有些疯,但他似乎不疯……”
    黑爷急道:“你查到什么?”
    “呃……”
    “你有事瞒我?”黑爷急道:“难道他是微服出巡的厉害家伙?”
    掌柜道:“我不清楚,他只是不断说,将来碰上你,要叫你吃不完兜着走,他似乎不怕黑爷,而且似乎还认识……”
    黑爷喃喃沉吟。随即说道:“他可曾说过什么人名字?”掌柜犹豫一下,还是说了:“他说他跟胡三爷有关系。”黑爷一愣:“他是胡三江手下?”
    掌柜道:“不清楚,不过他有一封要交给三爷的信。”黑爷惊愕:“当真?”
    掌柜默然点头。
    黑爷神色稍变,一脸角样,付道:“难道胡三江已发现此事,暗中派他来追杀我?……
    可是这小子够看吗?”
    他想着,虽然年轻小伙子可以减少人家疑心,可是要用来对付自己,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然而他又想及方才这小子刀法的确有些门道,当下收起托大之心,暗道:小蛇亦能吞大象,还是小心些为妙。
    他转向掌柜:“你能摆平他?”
    “呃……”掌柜面有难色。
    黑爷道:“不是杀了他,这会惹很多麻烦。我是说,他要是追查我的事,尽量掩饰。”
    掌柜这才应是。
    黑爷看看天色,怨声道:“看来这里不能留了,那李姑娘已误了那么久,为何还不来?”
    他又转向掌柜,道:“我原定今天动身,所以先吩咐你备马,你可备妥了?”
    掌柜道:“一切已备妥,在大门口外恭候。”
    黑爷频频点头:“这还差不多,十两银子够吧,不够,下回再补!”
    他拍出一锭银子丢予牢柜。
    虽然这银子已够付功劳。但加上毁损桌椅,似乎嫌少许多,不禁暗暗怪起黑爷越来越小气。
    他心中暗咕:“连那小鬼也怕吗?”看来这笔帐只好找小鬼算了。”
    黑爷喃喃说道:“她应该来了……看来,我得先到马车上等她……你到四处看看,若有她的消息,请她到外面见我便是。”
    掌柜应声是,已拱手离去。
    黑爷思考一阵,不往外走,却往柴房走去,显谁想挖得那封秘信。
    关小刀则在上房大吃大喝,好不容易填饱肚子之后。才又开始谩骂黑衣家伙,要是下次碰上,非砍下他脑袋。
    或者先找到胡三爷,投靠在他门下,先安下身,再找人收拾亦不迟。
    想及胡三爷。他突然想起那封要信。
    他受时急叫:“我的信,我的包袱?”
    但觉信可能遗失,哪还顾得进食,登时夺门而出,不断喊着掌柜“来人”,直往柴房奔换而去那唯一地待过的地方。
    穿绕回廊似乎过慢,他登时掠向屋顶,找着烟囱方向,直奔过去。
    方掠过两座屋顶,忽见外兵街道一辆马车间现黑影,直觉引他目光迎去,原以为是那黑衣无赖。
    可是方一闪眼,则见及一位白农妙龄女子正在车门靠去,月光下依稀可见其秀发披肩,脸容甚美。
    关小刀虽是贪婪一瞄。
    但心头仍是挂着信箴,随又往柴房方向奔掠而去。
    那马车正是黑爷所有,好不容易等着李姑娘,他露出满意笑容:“你终于来了,不过误了一个时辰。”
    李春风嫣笑道:“似乎有人跟踪,我自该绕道,所以误了时辰。”
    黑爷道:“是谁跟踪?”
    李春风道:“不清楚,也许不是跟踪我,反正被我甩开了,师爷要我做啥?”
    黑爷道:“立刻到江南,监视公孙白冰,他若想潜入北武林,立即回报。”
    李春风点头:“我省得,另有何事?”
    黑爷道:“其它的全写在信上,等你过了长江再看吧!”拿出一封信交予姑娘。
    李春风收下之后,并问:“黑爷不去?”
    “我还得回去。”
    “那……听说方才你跟一名年轻人打架?”
    “不错,他……”黑爷正想回答,客栈厨房那头突然转出尖叫声,他已动容:“快走吧,有话离开再谈。”
    当下要姑娘上车,登时策马飞奔而去。
    关小刀回到柴房,搜出包袱,却少了那封要信。
    登时怒火攻心,尖产大喝掌柜给我过来,掌柜哪敢胡乱现身找打,硬是躲在暗处斥骂黑爷不该扯他后腿,连信件都偷去。
    关小刀喝叫几声。没人回答。
    忽闻马车奔驰声,直觉有人要逃,更让他疑惑那人即是黑衣家伙。
    登时掠向屋顶,果真见及马车欲奔而去,他突然大喝:“臭老赋给我滚回来。”掠向街道,狂追而去。
    马车刚起奔,速度不够快,眨眼已被追及,车厢姑娘嗔喝一声,掀开门帘即欲抽剑教训野小子。
    关小刀正诧异这姑娘脸白肉嫩,两眼精灵带媚,含带一股迷人风情,直觉上是位美女,怎会是黑衣老家伙?正犹豫是否追错人之际,车帘又被拉下,黑爷急道:“别让人随便认出,你先走,我引开他!”
    姑娘似知自己身分,冷声喝道:“那小子倒够狂!”立即抽鞭,催着马车快跑。
    关小刀仍想追,黑爷突然穿帘而出,长剑直刺过来;“好小子不杀你,敢情活得不耐烦了!”
    剑势税利,直指对手心窝。
    关小刀冷笑:“就怕你没卵蛋,斗不了三招即开溜!”当下偃月刀一横,猛往利剑挡去。
    他那刀未装上刀柄,倒像块铁板,任那利剑利来,他只将刀身挡去,锵锵一连数响,硬将所有攻势拦下。
    关小刀但觉对方武功只不过尔尔,已自嚣笑起来:“这两下子也敢现宝,看刀!”
    刀身一抖,突然劲风大作,狂势劈扫过去,心想大概能一刀击落对方利刃。
    果见对方连点数剑之后,已抵挡不住似地连连后退,突见他夺战而逃,直往一条小巷掠去。
    关小刀见状怔愕当场:“妈的,你当真像女人,没卵蛋,说逃即逃?”
    那人哈哈笑,逃得更快。
    方才他分明是佯攻,只不过想掩护马车罢了,如今马车已走远。他哪肯恋战,一溜身,躲得无影无踪。
    关小刀怒不可遏:“没卵蛋、太监、小瘪三!可恶!管你什么人,我照样杀!”抓着大号偃月刀,仍自穷追不舍,直冲小巷去了。
    巷中果然打斗激烈,不时传出锵锵撞响声。
    然而在追过百丈挽蜒小巷之后,关小刀不得不放弃追逐,原是这把刀太过庞大,追入小巷,直若磨刀似的东撞西碰,锵锵之声果然不绝于耳。
    迫得他双手都快被撞麻疼,只好抽身跳向屋顶,想再找人,已落得寒夜森森,不见踪影矣!
    他不断叫骂,黑衣家伙仍不肯现身,他只好先收刀,且回客栈,先找掌柜探情信箴到底落在何处。
    想及信箴重要,他赶忙折回客栈,掠过屋墙,直吼着掌柜出来见人。
    掌柜哪敢樱其锋芒,躲得跟龟孙似的,直到小刀准备烧他的房子时,他始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关小刀见人,已怒喝:“说,我的信是不是你们偷了?”“什么信?”
    “当然是重要的信!”关小刀怒道:“藏在我包袱里的一片羊皮信,你们把我的包袱拿到柴房即不见了,给我陪出来!
    否则我会用这把刀把你们钉在墙壁上!”
    掌柜面无血色道:“那信很重要吗?”
    关小刀道:“废话!那是我飞黄腾达的东西,它比什么都值钱,你们要是找不出来,我剁死你们!”
    大刀往地上一切,震得众人血脉责张。
    掌柜心知不说实话不行了,道:“你那封信可能被偷了……”
    “谁敢偷?”关小刀大刀一比:“是你这家伙,我劈了你!”
    大刀一指,吓得掌柜连退三步,急道:“不是我,是方才那位黑衣人。”
    “是他?”
    “就是他!我们许多人亲眼看见他潜入柴房。”
    “他怎知我身上有信?”
    “也许他想探你的底,在款包袱时,才发现此信……”“他凭什么探我的底?”
    掌柜道:“都是我不好,无意间告诉他您是胡三爷手下,他听后,脸色顿变,开始向你来历,我说不知,他则喃喃自语要亲自打听……我敢发誓,一定是他偷走的!”
    关小刀恨骂几句,可是信已被偷,那混蛋又不见踪影,将如何能再寻回?他恨道:“你是不是跟他很熟?我看你对他马屁不断!”掌柜急苦道:“哪有!干我们这行,只要进门就是大爷,逢迎自是常事,小的跟他并不熟,只是……他只是来过此地数次,给的小费也不少,所以小的才特别照顾他……”
    “真是马屁精!”关小刀冷声道:“他还会再来?”
    “可能会,却不知何年何日……”掌柜又道:“大约三个月来一次,也曾长过半年……”
    “三个月?”
    关小刀冷声道:“到时我已饿死了!”
    心想自己根本不可能等那么久,为分之计,还是先想方法会见胡三爷,可是介绍信却遗失,如何能见?“你跟我一同去见胡三爷,当我见证人,说我的确有那封介绍信!”
    “见三爷?”掌柜直打冷目:“小的恐怕……恐怕不行啊……”
    “什么,你不相信我有此信?”
    “不不不!”掌柜急道:“是因为小的从未见过那么大号人物,何况……小的未见过那封信,要是他通问,小的哪敢撒谎,顶多只能说看过信,却不知里面写些什么,如此一来,对少侠帮助可能不大……”
    关小刀皱起眉头,掌柜说的没错,胡三爷若疑心,除了真正信箴外,其他恐怕越描越黑,可是失了信箴,当真见他不着?至少这把惬月刀是爹的信物……关小刀露出一丝希望,冷冷地道:“反正到时叫你做证,你便去就是,现在先告诉我,三爷住在哪里?”
    掌柜听其口气。似知风暴已过,心头稍安,呐响说道:“少侠是说神剑门的胡三爷?”
    “难道还有其他三爷不成?”
    “呀……没了,洛阳城区方圆百里恐怕已没有第二个三爷……”
    “那还不快说!”
    “呀……呃……”掌柜吞了吞口水始遣:“其实洛阳虽是三爷管区,但三爷一直住在神剑门总坛,也就是洛阳城北五十里那座腾龙山下,少侠到了那里,只要打探总管别府,即可找到三爷……”
    “原来还有五十里……”关小刀啼啼道:“难怪在此叫了老半天,三爷手下一点反应也没有……”心下决定再闯一闯。
    他忽而问道:“我的脸好不好看?”
    掌柜一愣:“少侠这是……”
    忽然所悟:“其实少使一身豪迈,活像个王公贵族;只是左脸擦了伤,若能养好,去见三爷,必定会被重用……小的倒有几味金创药,可治少侠伤势……”
    “不必了,灵药我多的是!”关小刀嗤嗤笑道:“只要你那句‘王公贵族’,我就放心了,呵呵……你替我买件像样衣服,哪天我飞黄腾达,重重有赏!”
    掌柜连连应是,暗地却窃笑这小子仍生嫩,马屁一拍,即便什么深仇大怨全化开来。
    他急忙带领关小刀回上房,还特地吩咐好好照顾,自己则连夜找向布庄。也好弄套像样衣服交差。
    纵使自己不求回报,但能平平安安把人打发,已是悦宾楼大运临头矣!
    关小刀回到上房,点了烛火,满室通明,他四处瞧瞧,轻罗帐隐现高贵,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住此高贵房间。
    他不禁童心大起,坐向床边,像摸女人般触向软丝被,感觉甚舒眼,激得他哇哇细叫,差点捶胸顿足,喃喃直道混对地头了,将来家中全要布置成这模样。
    他亦觉得,打这场架真不赖,一打即住上如此上房,将来若是放手一搏,岂非天天有好东西吃,好房子住?他想翻筋斗,但方欲使劲,牵动肌肉,疼痛立即上身,他这才想到伤势未治,赶忙找向左墙梳理台。照向铜镜,一脸瘀紫,不禁自嘲,这么丑,也敢见人?他想上药,但一身汗水、污泥,或许该洗澡再上药吧!于是唤来小二倒满洗澡水,热呼呼洗个过后,始起身,然后拿出干净衣衫换上,始开始以母亲配制灵药抹向伤处,药粉触肤冰凉,疼痛尽失,他自是佩服母亲这两下子挺管用。
    对于铜镜,他仍好奇万分,一有空闲,即住镜子照去。但觉镜中人顺为帅气,很似乎天下第一英雄似的,不过,这得暂时把脸上徐青膏药视若不见才行。
    照了一阵,他已摆出十数种雄伟姿势,然后挑选其中一种自认为最能表现英雄且贵族姿势,练了几次,始满意而笑:“明天,就以此姿势见三爷吧!”
    笑声中,又学着太爷步伐,来回走了几趟。
    忽又想到什么:我倒忘了,爹交代要对长辈毕恭毕敬,是可摆出有格调姿势,但走那八爷步,实有点不敬,还是省了吧!
    他庆幸临危悟通,否则岂非得罪他人而不自知?自得中,又对着镜子装出毕恭毕敬模样,直到调整成太监碰上皇帝那死命运迎样子,他始放心,缩入被窝里去了。
    一夜连做梦都在幻想三爷如何喜欢、提拔自己,然后终于过着英雄艇王公贵族式的悠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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