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游剑江湖》小说在线阅读,《游剑江湖》txt

梁羽生游剑江湖·第十二回惺惺相惜
    十年冠剑独昂藏,古来事事堪伤。狐狸谁问?何况豺狼!蓟门山影茫茫。好秋光,无端辜负,栏干拍遍,风物苍凉。
    ——许宗衡
    孟元超怔了一怔,问道:“为什么?”
    尉迟炯道:“你可曾听说过扶桑派么?”
    孟元超道:“听说是唐代武学大师虬髯客在海外所建的剑派,这派的掌门人牟宗涛已经来到了中原。”
    尉迟炯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大致不差,不过,扶桑派以前本来是没有掌门人的,牟宗涛到了中原之后,由于众望所归,在中原的扶桑派门人方始公推他作本派的领袖,派内派外都把他‘当作’是抉桑派的掌门,而他也就以掌门人自居了。但其实他这掌门人的地位还是没有确定的,亦即是说,尚未曾经过正式的拥立仪式,也未曾得到武林的公认。因此牟宗涛决定了要在中原开宗立派,在重九那天,泰山之上,邀请武林同道观礼。”
    孟元超恍然大悟,说道:“敢情金大侠也是要到泰山观礼么?”
    尉迟炯道:“不错。不但金逐流要到泰山观札,你所要找的那些人恐怕都要去的。所以我说,你是不必到金逐流家里去了,不如迳自前往泰山,去会他们吧。”
    孟元超喜出望外,心里想道:“若是这样,那倒是最好不过了。”说道:“不过我与牟宗涛素不相识,也没有得到他的请帖。”
    尉迟炯哈哈大笑,说道:“这一层你倒是不用顾虑了,这位林姑娘就是扶桑派的门人,而且她还是牟宗涛的表妹呢!”说罢,回过头来,向林无双说道:“你刚才说是要到别处地方,想必就是到泰山参加你本派在中原重建的大典吧?”
    林元双不愿在孟元超面前谈及本派之事,但尉迟炯问起,她却是不便隐瞒了,只好说道:“不错,侄女是有这个打算。”
    尉迟炯笑道:“好呀,那你们就正好一路同行了,牟宗涛是你表兄,你也算得是主人的身份,孟兄有你招呼同往,还用得着请帖么?”
    尉迟炯的用心不问可知,是想给他们二人撮合的。他这用心也正是和金逐流夫妇相同,不过金逐流的妻子史红英是个在情场打过滚的过来人,懂得女孩儿家的心思,是以她虽然有此用心,但在请林无双给孟元超报讯的时候,却是没有明言,说得十分含蓄,不像尉迟炯这样直言无忌。
    林无双毕竟是有着少女的矜待,听了尉迟炯的说话,蓦地又想起了史红英的那些言语,不由得低垂粉颈满脸晕红!
    孟元超本来是个性情豪迈的人,但他的豪迈却又与尉迟炯有所不同,他是在豪迈之中,兼有稳重的一面的。尉迟炯不说穿还好,一说穿了,他也就难免感到有点尴尬了。
    孟元超暗自思量:“江湖男女,虽说不似常人的讲究避嫌,但我和这位林姑娘刚刚相识,同走长途,总是不便。我纵然胸怀坦荡,只怕她也要恐惧流言。”
    尉迟炯道:“咦,你们两人怎么都不说话?”
    孟元超道:“我想,我想——”
    尉迟炯眉头一皱,说道:“你想什么?”
    孟元超道:“我想,我还是先去拜访金大侠的好。他叫林姑娘来找我,我若不去答谢,岂非失礼?既然金大侠也是要到泰山观礼,我也正好可以和他同行。”
    剧迟炯道:“只怕你到了他家,他已经走了。”
    孟元超道:“那我就独自前往泰山好了,反正我也认得路。”
    尉迟炯皱起眉头,说道:“孟兄,想不到你这个人竟是如此婆婆妈妈!好吧,你既然走要这样,我也只好由你。不过,我却恐怕你打这么一个转赶不上泰山之会呢!”
    他眉头一皱,蓦地得了一个主意,一拍大腿,说道:“有了,有了!”林无双松了口气,笑道:“有了什么?”尉迟炯道:“孟兄,我这匹坐骑虽然不是千里马,但一天跑个三五百里,却还是可以的。你不嫌弃,我就把这匹坐骑送给你!”
    孟元超吃了一惊,说道:“如此厚礼,我怎么敢当?”
    尉迟炯怒道:“一匹马算得什么,再贵重的东西也不会比好朋友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更可贵吧?你若是不受,那就是看不起我了!”
    孟元超忙道:“不是我婆婆妈妈,只是我要你的坐骑,你却用什么代步呢?”
    尉迟炯道:“你不用替我担心,你知不知道;我是马贼出身的?最拿手的本领就是偷人家的好马!”
    孟元超给他说得笑了起来,说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尉迟炯这才大为高兴,哈哈笑道:“其实我还不必多费心思去偷呢,有一匹现成的坐骑我就可以信手牵来。石朝玑那匹黄镖马他刚才来不及骑走,还在客店的马厩之中。虽然比不上我送你的红鬃马,据我看来,相差也不会太远的。你要我的,我要他的,哈哈,这正是最妙不过。”
    孟元超道:“多谢尉迟大哥,那么小弟告辞了。”
    尉迟炯忽地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孟兄,有一件事我忘记和你说了,你是不是有一位绰号叫做神偷快活张的好朋友?”
    孟元超道:“不错,大哥是在哪里认识他的。”尉迟炯提起了“快活张”,倒是勾起了孟元超的心事了。
    尉迟炯道:“我和他是在北京结识的,这个人不错,很讲义气,我们还曾联手做了一件案子呢。”
    林无双笑道:“尉迟叔叔,你几时改行做了小偷了?偷的什么东西?”
    尉迟炯笑道:“现在还不能和你说。不过我可以告诉孟兄,快活张很敬重你,他说你帮过他的大忙,他无时不思报答。我就是从他的口中,开始知道你的为人的。”
    孟元超淡淡说道:“些许小事,难为他老是记得。”其实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有一次快活张做了一宗大案,给事主请来的高手追捕,几乎险遭不测,幸亏孟元超救了他。
    尉迟炯说道:“我和他在北京相识,这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他说要赶回苏州见你,不知道他现在可是还在苏州了。”
    孟元超道:“我已经见过他了,但他后来又到蓟州去了,还尚未回来。”
    尉迟炯道:“短期内他还会回到苏州来吗?”
    孟元超道:“恐怕不会了。他是一匹野马,倘若没有值得他牵挂的事情,他是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的。”要知他是托快活张带信给杨牧,并探听云紫萝的消息的,如今云紫萝已是亲自来过,快活张自是用不着起回来向他回报了,想起此事,孟元超不禁又是黯然神伤。
    尉迟炯叹道:“这是一位值得怀念的朋友,可惜他现在已是不在苏州。否则此地与苏州相去不远,我倒是想去找找他呢。”
    他见孟元超似乎意兴萧索,只道孟元超是心急赶路,便道:“你若是见到快活张,请你代我问候。天快要大亮了,我也该去牵石朝玑那匹坐骑啦。好,咱们就此分手吧。”
    孟元超骑上他那匹红鬃马去得远了之后,尉迟炯若有所思,忽地似笑非笑的和林无双说道:“无双,我想问你一句话!”
    林无双见尉迟炯面色有异,怔了一怔,说道:“叔叔,你要问什么?我可不许你拿我开玩笑。”
    尉迟炯道:“咦,你以为我问你什么,我说的当然是正经事儿!”
    林无双道:“好,那就请你说吧!”
    尉迟炯道:“你觉得牟宗涛这人怎样?”
    这一问,倒是大出林无双意料之外,原来她以为尉迟炯是要问她喜不喜欢孟元超。
    尉迟炯接着说道:“你和牟宗涛是青梅竹马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想必应该比我清楚他的为人。”
    林无双想起了史红英和她说过的那些话,心中不觉一阵迷茫,半晌说道:“我认识的只是小时候的牟表哥,他现在是怎么样。我焉能知道?说实在话,他从前的为人怎样,我也答不出来,我和他分手的时候还未满十岁!”
    尉迟炯叹道:“你说得不错,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无双怔了一怔道:“尉迟叔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尉迟炯道:“你到了中原之后,未见过牟宗涛,我却见过他的。不但见过,还与他共过一场患难,我本来以为他是个英雄豪杰,但如今却是不能不有一点怀疑了。”
    林无双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叔叔怀疑什么?”
    尉迟炯缓缓说道:“我怀疑他是和清廷暗中勾结!”
    林无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会子才能定下心神说道:“叔叔,你这是何所见而云然?”
    尉迟炯道:“我还没有拿到确切的凭证,不过也并非空穴来风。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得从我刚才送给孟元超的那匹坐骑说起。”
    林无双诧道:“牟表哥的事情和这匹坐骑有何关系?”
    尉迟炯道:“你猜那匹红鬃马是什么来历?它原来是御林军统领的坐骑!”
    林无双吃惊道:“你盗了御林军统领的坐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尉迟叔叔不愿在孟元超面前说破,敢情是恐怕说破了孟元超就不肯要了!”
    蔚迟炯道:“也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和我联手做这件案子的人,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神偷快活张。”
    林无双道:“我也曾听得金大哥说过快活张这个人,听说他是当今之世的第一空空妙手,几十年前,有一位名闻天下的老神偷姬晓风,快活张乃是姬晓风的再传世子。如今他的本领之高,已是不逊于他的师祖当年!”
    尉迟炯道:“御林军统领北宫望是皇帝老儿跟前的大红人,比大内总管萨福鼎还要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去年不知他立了一宗什么功劳,皇帝老儿把一对玉狮子赏赐给他,这对玉狮子不用说自是无价之宝了。”
    林无双道:“敢情快活张就是想要偷这对玉狮子?”
    尉迟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要盗马,他要盗宝,是以一说即合,联手进行!”
    “那晚我们分头行事,我找马厩盗马,他进内宅盗宝。这样即使给发现了,亦可令对方难于兼顾。”
    “我刚刚得手,忽听得有人说道:‘割鸡焉用牛刀,我替大人拿这小贼!’声音来自内院,原来是快活张已经给他们发现了。”
    快活张跑了出来,后面追着一个人,这个人唰的一剑向他刺去,使的正是你们扶桑派的剑法!”
    林无双大吃一惊,说道:“是扶桑派的人,你没有看错吗?”
    尉迟炯有点不大高兴,说道:“我怎会看错?你别忘记我是曾经和宗神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的,也曾见过牟宗涛的剑术。你们扶桑派的剑法和中原各家各派都不相同,我一见便知。”
    林无双道:“后来怎样?”
    尉迟炯笑道:“当然是脱险了。否则我焉能在这里和你说话?快活张又焉能到苏州去见孟元超?”林无双道:“我问的是那个人。”
    尉迟炯哈哈笑道:“那个人么,他吃了我一点小小的苦头。我一记劈空掌将他震下瓦面,可惜北宫望跟着追出来,我只能和快活张上马而逃,来不及取他性命了。”
    林无双说道:“奇怪,怎的会有一个会使扶桑派剑术的人在御林军统领的府中出现?”跟着又道,“但听你所说,这人的本领却是稀松平常,一定不是‘扶桑七子’之中的人物了。”“扶桑七子”是以宗神龙为首的七个人,五年之前一同从海外回来的。后来“扶桑七子”分为两派,其中三人奉牟宗涛为首领,另外三人则仍然跟从宗神龙。
    尉迟炯道:“这个人的身份也己弄清楚了。”
    林无双连此问道:“是什么人?”
    尉迟炯道:“是你的表哥牟宗涛的使者!”
    林无双大惊道:“你怎么知道?”
    尉迟炯道:“快活张盗宝之时,正好听得他们在密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
    林无双道:“北宫望身为御林军统领,武功定必极是高明,他怎会不发觉有人偷名人轶事听?”
    尉迟炯道:“是呀,所以快活张只听到他说的两句话。”
    林无双道:“那两句话怎么说?”
    尉迟炯道:“这两句话一是北宫望笑着说的,他说:牟先生在中原开宗立派?哈哈,这好极了!”
    林无双道:“就只是这两句话么?”
    尉迟炯道:“这两句还不够么?从这句话中,已经可以判断许多事情了。”
    林无双道:“愿听叔叔高见。”
    尉迟炯道:“第一、牟宗涛为什么要派遣使者去告诉他?当然是想取得他的支持了。第二、这又可以证明他们定是早已有了往来,否则牟宗涛怎敢派道使者?第三、第三……”他想凑够三个理由,但却想不出来了。
    林无双笑道:“焉知那个人不是自己去的,并非表哥所遣。听说表哥近年来收了不少新进弟子,难保良莠不齐。”
    尉迟炯道:“不对,若然如你所说,北宫望为何要说好极了呢?这分明是赞同你的表哥开宗立派!朝廷最忌武林人物,他身为御林军统领,对你表哥却表示赞赏,即使那人不是你表哥遣派的使者,无论如何,亦是可疑的了!”
    林无双沉吟半晌,说道:“事情虽有可疑,但我仍是不能相信。”
    尉迟炯道:“你又是何所见而云然?”
    林无双道:“我年轻识浅,高见是没有的。不过,我却可以找到一个反证。”
    尉迟炯道:“什么反证?”
    林无双道:“牟表哥与宗神龙形同水火,不能相容。据我确知,宗神龙如今已是投顺朝廷,正想找表哥报仇呢!表哥岂能随他之后,也去投顺朝廷?不怕宗神龙加害他么?”
    尉迟炯道:“哦,你最近见过宗神龙么?”
    林无双道:“正是。”当下将在云家和宗神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之事说与尉迟炯知道。
    尉迟炯道:“啊,宗神龙这颗果然是恢复武功了!”这句话突如其来,弄得林无双莫名其妙。
    尉迟炯接着说道:“牟宗涛与宗神龙结有冤仇,这个我业已知道,我说我曾与你的表哥共过患难,也正就是这件事情了。四年前,我替大凉山的义军首领竺尚父到青海去联络一个土王,宗神龙则以大内总管萨福鼎私人代表的身份,恰巧也在那里。结果引起一场争斗,正在紧要关头,牟宗涛忽然来到,拔剑相助,打碎了宗神龙的琵琶骨。后来听说宗神龙得到了大内所藏的千年龟壳,这才免于残废。”
    林无双道:“着呀,既然如此,何以你还是断定我的表哥勾结朝廷呢?”
    尉迟炯道:“你是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不错,宗神龙是萨福的门下走狗,但萨福鼎却又是和御林军统领北宫望面和心不和的。他们背后部有握有权力的亲王支持,暗地里正在争权夺利。萨福鼎曾经一度给他们攻击得失了大内总管的宝座,后来好不容易才官复原职。但直到现在,他的权势仍然比不上北宫望。”
    林无双道:“这又怎样?”
    尉迟炯道:“牟宗涛的使者是派往北宫望那儿的。他正好倚仗北官望的势力,非但不必害怕宗神龙的报复,甚至还可以将宗神龙除掉!”
    林无双秀眉微蹙,说道:“尉迟叔叔,我想牟表哥不至如此吧?他到底是曾经帮忙过你们侠义道的人啊!而且他和逐流大哥也是朋友。”
    尉迟炯道:“但愿他不至如此。但一个人是会变的,焉知他还是四年前的牟宗涛?我既然在御林军统领的官衙发现了他的使者,我又岂能无所怀疑,不加追究?”
    “一个人是会变的”,林无双听了这句话,不觉勾起了心事,心中一片茫然,答不出话了。
    尉迟炯见她面色苍白,不由得心中暗暗叹息:“这小妮子还是未能忘情她的表哥!”为了安慰林无双,放宽口气说道:“所以要说我还未曾找到确证,但愿事情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证明你的表哥乃是无辜受嫌。不过如果是真的话,我也盼你不要伤心,只当没有这个表哥好了。”
    林无双道:“若是真的,他也值不得我为他伤心了。”
    尉迟炯听她说得坚决,放下了心上的石头,笑道:“对,这才是我的好侄女。对啦,你不是要去泰山参加开宗立派的典礼吗,正好趁这机会,帮忙我打探打探。你愿意吗?”
    林无双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想求个水落石出,决计不会徇私,不过,你不是也要去的么?”
    尉迟炯道:“我要迟一步才去。而且你们是同门,你向同门打听,亦必比我容易。”
    林无双道:“你现在去哪儿?为何要迟一步?”
    尉迟炯道:“我是去找线索,寻证据呀!”
    林无双道:“如何寻找,可以告诉我吗?”
    尉迟炯道:“线索就是在那石朝玑的身上。他是御林军的副统领,此事他定有所知。我怀疑他这次出京,说不定也可能与牟宗涛有关。我取了他的坐骑,非把他寻获不可!”说罢,便与林无双分手,赶回那间客店盗马。
    牟宗涛这件事的真相如何尚未知,不过尉迟炯对石朝玑的猜测,却是完全错了。原来石朝玑虽然是北宫望的副手,但他却是萨福鼎的人。是萨福鼎暗中为他尽力,这才将他安插到御林军中,作为一枚监视北宫望的棋子使用的。北宫望不是不知,但碍于萨福鼎背后的势力,暂时还不能动他的人。而且他也有安插在萨福鼎身边的“棋子”,职位虽没那么高,人数却是很多,这种官杨上的勾心斗角,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过尉迟炯是个草莽英雄,直肠汉子,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可就是难于想象了。
    孟元超跨上尉迟炯所送的名驹,放马疾驰,果然就像风驰电掣一般,第三天便到了山东的东平县。
    金逐流住在东平湖的旁边一座山上,他的家庄山岗上依着地形修建,背山面湖,朝晖夕陰,气象万千。孟元超来到山下,但见山峦起伏,湖水澄明,湖滨柳树成行,山岗秀草没膝。孟元超从淮北荒凉来到这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精神为之一爽,心里想道:“金逐流和史红英这一对夫妻,乃是武林中人人称羡的佳偶,他们住在这个洞天福地,也当真可以说得是神仙伴侣了!”忽地想起了自己蹭蹬情杨,不禁百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
    为了表示对金逐流的尊敞,孟元超不敢骑马,牵着坐骑步行上山。
    金家倚山修建,门前是一座平台,从树荫中伸出。孟元超上到半山,听得人声,抬头一看,只见有一个人刚刚走上平台,大门开处,金家出来两个人,彼此抱拳施礼。其后,那个人就跟着他们走进去了。距离颇远,孟元越听不清楚他们说些什么,但看这情形,那个人想必也是和他一样,是来拜访金逐流的客人无疑。
    孟元超心里想道:“金大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广阔,但够得上做他的客人的也一定不是寻常人物,却不知是谁?”当下走上平台,将那匹红鬃马系在台边的一棵树上,正要通名求见,屋内的人听得马嘶之名人轶事声,已是出来迎客。
    出来迎接他的这个人是个中等身材的粗黑汉子,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是个武功不凡的高手。
    这人见了孟元超和他的红鬃马,脸上稍微露出一点诧异的神情,抱拳说道:“阁下是——”
    “在下是从小金川来的孟元超,特地来拜访金大侠的。”孟元超还礼答道。
    那人似乎吃了一惊,随即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孟兄,久仰了!我是****帮的李敦,前天金大侠出门的时候,还曾特别吩咐过我,叫我准备迎接孟兄,想不到孟兄今日就到,我倒是失迎了。”
    金逐流的妻子史红英是****帮的帮主,李敦则是在帮中的地位仅次于史红英的副帮主,和金逐流夫妻的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也是极好,经常住在金家的。
    孟元超道:“原来是李香主,幸会,幸会。”和李敦重新见过了礼,接着说道:“这么说我可是来得不巧了。”
    李敦说道:“金大侠虽然不在家,但我们的帮主并未出门。孟兄既然来到,请和我们的帮主一见如何?”
    孟元超道:“素仰金夫人是女中英杰,孟某理当晋谒。”
    李敦前面引路,穿过两道横门,把孟元超带到内院一间布置得甚为雅致的小客厅里。
    孟元超将准备好的拜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李敦,李敦说道:“帮主刚好有客,请孟兄稍坐一会。”
    孟元超道:“不必客气,我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心里却在想道:“想必这位客人不愿意和外人见面,故此李敦把我带到这里面的小客厅来,避免和他碰头。”
    李敦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这位客人是远方来的,和我们都不相识,大概很快就会走的。”说罢,把一个老仆人叫来,将孟元超的拜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叫他进去禀报。
    李敦的话中之意乃是在向孟元超暗示,因为他们和这个客人不熟,而孟元超是“钦犯”的身份,故此不便让他与孟元超见面。孟元超暗自想道:“素闻李敦为人老成持重,果然名不虚传,但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这个客人的名字呢?”
    江湖上有许多禁忌,主人家不肯说的事情,客人自是不便打听。但在李敦把孟元超的拜帖递给那个老仆的时候,孟元超暗地留神,却看见李敦好似向那老仆使了一个眼色,那老仆点了点头,说道:“是。待那客人一走,我马上禀报。”
    这老仆退入内堂,孟元超忽听得一个人说道:“这位客人是谁,咱们的副帮主亲自接待,想必也是一位贵客了?嘿嘿,怪不得我一早就听得喜鹊叫个不停,今天可真是好日子啊,两位贵客不约而同的都在今天来了。”听这人的口气,似乎也是仆人的身份。
    那老仆小声说道:“嘘,噤声!你猜是谁?这位客人就是孟元超!”他是在同伴的耳边悄悄说的,但孟元超练过“听风辨器”的功夫,听觉比常人灵敏得多,却是听得一字不漏。
    孟元超不由得大为奇怪,心想:“在金大侠的家里难道还得提防奸细不成?他们为何害怕我的名字给人听见?难道就是忌那客人么?”
    李敦跟着孟元超闲聊,问了他一些小金川方面的义军情形,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刻,那个老仆人出来说道:“李爷,帮主请你进去。”但却没有请孟元超。
    孟元超自是有点不大舒服,暗自想道:“不知那位客人走了没有?素闻金夫人是个女中丈夫,夫妻俩都是极为好客的,何以她要先见李敦,才肯见我。”
    李敦似乎也是有点尴尬,说道:“孟兄,请你稍坐片刻。”接着向那老仆人挥一挥手,说道,“还不快去请秦香主出来替我陪客。”
    孟元超道:“不必客气。咱们都是同道中人,何须讲究世俗的礼数。”
    李敦笑道:“你和我的这位秦大哥结识结识也好。”
    说话之间,那姓秦的已经来到。原来是在****帮中坐第三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椅的另一位副帮主秦冲。
    孟元超早就知道秦冲的外号叫“霹雳火”,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但在彼此通名之后,秦冲的脸上也现出异样的神情,说话也似乎有点顾忌了。
    孟元超暗睛纳罕,心里想道:“他这种性格的人,一定喜欢人家称赞。”于是把听来的有关秦冲的英雄事迹用作话题,引他说话。秦冲果然大为高兴。哈哈笑道:“老弟,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你方出师门,勇斗五名大内高手的事,我也早已知道的了。你才是真正值得令人佩服的年少英雄呢。”
    两人谈得投机,秦冲忽道:“孟老弟,你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天下英雄,可知道蓟州有个出名的武师杨牧么?”
    孟元超怔了一怔,说道:“闻名己久,没有见过。”秦冲这一问大出他意料之外,“好端端的为什么他突然和我提起杨牧呢?难道他知道我和云紫萝之间的隐秘?”孟元越心想。随即暗笑自己的多疑,“腾霄和我这么要好都不知道,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又焉能得知?”
    秦冲说道:“一个月前,杨牧突然暴病身亡,你想必是知道的了?”
    孟元超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什么,杨牧已经死了?”要知孟元超乃是“钦犯”的身份,一路隐秘行踪,轻易不敢和江湖人物接触的。是以这个消息虽然轰动江湖,但孟元越却还是第一次听到。
    秦冲道:“哦,原来你尚未知道。听说杨牧的妻了是个绝世美人,不知是真是假?”
    孟元超更是吃惊,说道:“秦兄,你要知道这个干嘛?”
    秦冲笑道:“老弟不要笑我太过无聊,我不是要打听人家的闺阁,但我听说杨牧是给他的妻子害死的!”
    孟元超又是吃惊,又是恼怒,大声说道:“这一定是无名人轶事耻之徒所造的谣言!”
    秦冲望了孟元超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这是谣言?”
    孟无超这一气之下,几乎就想把自己从小就与云紫萝相识的事说出来,但转念一想:“我何必告诉一个毫不根干的外人?”于是淡淡说道:“我也听说杨夫人是个知书识礼、有才有德的女子,她决不至于谋害亲夫!”
    秦冲哈哈一笑,说道:“杨夫人是否贤德,我可不知。不过这件事情,老弟,你却是说中了。”
    孟元超道:“那么真凶是谁,业已水落石出了吗?”
    秦冲笑道:“根本没有凶手!”
    孟元超不禁又是一怔,说道:“那么杨牧当真是病死的?”
    秦冲这才把真相告诉了他,说道:“杨牧并没有死,他是假死,现在又活过来了。”
    孟元超大为奇怪,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他要诈死?”秦冲说道:“是呀,这样的怪事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不过我虽然不知内里因由,但推想亦是和他的妻子有关?”
    孟元超听了这话,满肚皮的不舒服,不禁冷冷说道:“秦香主,你又没有见过那位杨夫人,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声音的冷涩,听入自己的耳中,自己世感到有点失态了。
    秦冲笑了一笑,说道:“我不过是推测而已。俗语说红颜祸水,这话可也不能把它当作都是妄言。孟老弟,你我一见如故,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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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游剑江湖·第十三回难言之隐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雪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陽独倚西搂,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晏殊
    孟元超心道:“来了,来了!”眉头一皱,朗声说道:“秦香主但说无妨!”
    秦冲放下茶杯,缓缓说道:“少年血气方刚,戒之在色,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房,未必就是福气。眼前杨牧之事,就是例子。孟兄,我这话不知说得对是不对?”
    孟元超哈哈一笑,说道:“我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秦冲道:“我最喜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直口快的朋友,孟兄请说!”
    孟元超道:“贵帮帮主才貌双全,金大侠与她的美满姻缘,天下人无不艳羡。可见红颜祸水的话乃是虑妄的了。”
    这话驳得秦冲哑口无言,心里想道:“他佯作糊涂,我要不要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呢?”
    孟元超则是在着恼之中兼有几分疑惑,同样的想道:“他分明是在向我讽示,怀疑我与紫萝有甚见不得人的事了。奇怪,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怀疑呢?我要不要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呢?”
    正在大家都是尴尬之际,忽听得外面大门打开,一个声音接着一个声音叫道:“送客,送客——”这是十分隆重的送客仪式。
    孟元超抬眼一看,只见李敦陪着一个客人,刚好从外间的庭院经过。这个客人名人轶事大约三十多岁年纪,身披貂皮外套,头戴一顶熊皮筒产帽儿,帽檐压着鬓梢,眼睛左颐石盼,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人的神气。
    秦冲本来正要说话的,听得“送客”的声音,忽地又不说了。提起茶壶,低下头慢慢的斟茶,掩饰自己的窘态,孟元超不禁又是大为疑惑,“为什么他好像害怕给这客人看见呢?”
    那个客人已经走出外院的拱门了,但却听得他的声音说道:“刚才那位秦香主呢?我想向他辞行。”
    李敦说道:“秦香主刚刚有点事出去了,回来我会和他说的。”
    孟元超更是觉得奇怪,暗自想道:“原来秦冲刚才是已经和他见过面的了,何以现在又要避开他呢?”
    他哪里猜想得到,并非秦冲避免见这客人,而是为了不想让孟元超给这客人看见。
    李敦送客回来,如释重负,吁了口气,说道:“对不住孟兄,劳你久候了。敝帮主知道孟兄来到,十分欢喜,请孟兄现在就去相晤。”
    李、秦二人带领孟元超进了客厅,便往内堂禀报,过了一会,只听得叮咚,孟元超的眼睛陡地一亮,一个中年美妇走了出来,一见面就予人一个英姿飒爽的感觉!
    孟元超暗暗称赞,心里想道:“这位天下闻名的女中豪杰,果然是气度不凡!”
    史红英出来之后,李、秦二人便即告退。按照普通的习惯来说,史红英是个女帮主,接见男宾之时,少不了是有帮中的头目作陪的。现在李、秦二人双双告退,不问可知,是在内堂之时得到史红英吩咐的了。孟元超不觉又多一重纳罕:“她单独接见我,莫非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么?”
    寒暄过后,史红英笑道:“孟少侠,你只是一个人来么?那位林姑娘呢?我叫她到苏州接你,想必你们是见过了面的吧?”
    孟元超道:“她来的时候,我恰巧不在家中,不过后来却在路上碰上了。”
    史红英笑道:“哦,有这样的巧事,那么她到哪里去了,何以不陪你同来?”
    孟元超道:“她到泰山去了。”
    史红英有点诧异,说道:“她到泰山去了?我本以为她是不愿意去的,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你们在路上是怎么遇上的?”
    孟元超因为不知原委,自是感到莫名其妙,说道:“说起来可真是巧上加巧,我在碰上林姑娘的同时,还碰见了从关东来的尉迟大侠。”
    史红英诧道:“尉迟炯也来了么?他怎会认识你的?”
    孟元超笑道:“我和他打了一架呢!”当下将那天的事情一一说与史红英知道。
    史红英听得十分留神,听了之后,笑道:“这样说,你们倒是不打不成相识呢,我和逐流以前相识也是这样的。”
    孟元超起初以为她说的“不打不成相识”是指他和尉迟炯而言,后来才知道她说的是林无双,不觉脸上一红。
    史红英接着说道:“原来你们还碰上了御林军的副统领,这是哪一天的事情?”
    孟元超屈指一算,说道:“四天之前。”
    史红英微有诧色,说道:“四天之前,这可就有点奇怪了。”孟无超莫名其妙,说道:“奇怪什么?”
    史红英道:“有一个人也是在四天之前碰见石朝玑,但他所说的地点却是不同。难道这石朝玑有分身之术?”
    孟元超也觉奇怪,说道:“那人是谁?”
    史红英望了孟元超一眼,说道:“就是刚才来的那个客人,他还说起了你呢!”
    孟元超大为诧异,也顾不得什么“禁忌”了。冲口而出,便即问道:“我可不认识他呀,何以他会说起我呢?他是谁?”
    史红英缓缓说道:“他是蓟州名武师杨牧!”
    孟元超吃了一惊,心道:“原来是杨牧!”此时方始恍然大悟“怪不得秦冲刚才和我说那样的话!”
    史红英道:“杨牧假死之事你可知道?”
    孟元超道:“刚刚听得秦香主谈及。”
    史红英道:“他说他和石朝玑结了仇,石朝玑知道他暗中谋叛朝廷,要将他逮捕,他这才装死避仇的。不料仍是躲避不了,四天之前,在金鸡岭下给石朝玑打了一掌,还受了伤呢。侥幸后来逃脱。”
    金鸡岭是在东平县之西,四天前孟元超碰见石朝玑的所在则是在东平县之南,这两处地方是决不能在一天之内来回的。
    原来杨牧恐怕史红英看出破绽,因为孟元超家住苏州,假如他说出是在苏州城外碰上石朝玑的话,难免会引起猜疑,是以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编造了一个地方。地方更改,日期也要更改,金鸡岭和东平县的距离大概只是四五日路程,他就随口说是四天之前了。他可做梦也没有想到有这样的巧事,那一天孟元超恰巧是碰见了石朝玑。
    孟元超道:“杨牧,他,他说我什么?”
    史红英道:“你和他的妻子可是相识的么?”
    孟元超道:“不错,从小就相识的。”
    史红英望着孟元超,似笑非笑地说道:“他说你拐带了他的妻子!”
    孟元超跳了起来,叫道:“他,他竟然这样造我的谣言!”
    史红英说道:“你不要着急,有话好好的说。这样说,你最近并没有见过他的妻子。”
    孟元超冷静下来,心里自思:“紫萝确实是曾到苏州看我,也难怪他的丈夫有此误会。”
    史红英见他神色不定,却是不禁有点猜疑了。
    孟元超走了走神,说道:“实不相瞒,我是曾见过他的妻子,虽然那天晚上,她是蒙着面孔,也没有和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但我知道是她。她和我乃是青梅竹马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过,自从她结婚之后,我可没有见过她。更没有与她做出对不起杨牧的事!”
    史红英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听了他的话,心里想道:“他与杨夫人的情形,莫非正像无双与她表哥一样?只不过一个是男的另娶,一个是女的另嫁?”
    孟元超踌躇片到,接着说道:“我和杨夫人在少年的时候,是曾有过一段、一段……这段隐情我从来没有告诉别人,现在愿意说给夫人知道。”
    史红英摇手道:“我信得过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你的私情,我不想知道。不用说了!”
    她自以为猜得不错,却不知孟元超与云紫萝之间的爱孽纠缠,可比林、牟二人复杂得多!
    孟元超含笑道:“如此说来,杨牧敢情是来求贤伉俪主持公道的?”
    史红英笑道:“不错,逐流不在家,我只好听他申诉了。想不到就有这样的巧事,他刚刚说到你拐带他的妻子,你的拜帖就送到我的面前来了,好在没有给他看见,否则倒是要令我这个做中人的为难呢!”
    孟元超大为尴尬,面红过耳,暗自想道:“我虽然没有做过亏心之事,但是杨牧未曾找回紫萝之前,即使我有机会向他解释,只怕他也是不肯相信的了。”
    史红英好似知道他的心意,微笑说道:“孟少侠是否觉得我的措施有点失当。”
    孟元超心中有所忧虑,只好坦白说道:“我本来应当向杨牧解释清楚的,但现在还不是适当时机。多谢帮主为我保全颜面,让我得以避免了这一杨尴尬的会见。但我担心的是:他可以到你们这儿投诉,世可以到其他武林前辈之处投诉,这,这……”
    史红英道:“但求无愧吾心,何愁众口铄金。事情总有水落石出之时,孟少侠无须顾虑。而且我想这件事情,杨牧大概也是不愿意张杨出去的。在几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面前,我也可以为你解释的。”
    史红英是个精明能干的巾帼须眉,但对这件事情,她却是估计错了。
    俗语虽说“家丑不可外杨”,但因杨牧已经投靠清廷,要杨牧把“家丑”外杨,这正是杨牧的顶头上司——御林军副统领石朝玑的主意。为的就是陷害孟元超,破坏他在武林中的声誉!杨牧一来是身不由已,二来亦是由于对孟元超的极度妒忌,妒火攻心,也就不惜撕下脸皮,执行石朝玑的计划了。
    “但求无愧吾心,何愁众口烁金”。孟元超听了这两句话,心里却是不由得暗暗叫了一声“惭愧!”想道:“我虽然没有和紫萝做出对不起她丈夫的事情,但我对她的相思情恋,八年来却是从未稍减!”
    史红英道:“这件公案,我倒不是有意偏袒你。只因为你的为人,我们夫妇早已知道。杨牧在蓟州颇有名气,但我毕竟还未深知他的为人。”
    孟元超大为感动,说道:“我一个未学后进,金大侠和夫人这样看得起我,我真不知应该如何报答知己了。”
    史红英笑了一笑,又道:“其实我早知道他的妻子不是你拐带的了。”
    孟元超怔了一怔,连忙问道:“为什么?”
    史红英缓缓说道:“因为有人在太湖见过杨牧的妻子云紫萝!”
    云紫萝的行踪之谜突然从史红英的口中揭露出来,这正是孟元超想要知道而无从打听的消息!孟元超不禁又惊又喜,失声说道:“有人在太湖见过她?她怎的到太湖去了?那个人又是谁呢?”
    要知云紫萝是武学世家,却非江湖女子。她的熟人,非亲即故。江湖上的一般人物,决计不会认识她的。是以孟元超不禁感到有点奇怪了。
    “是我和逐流一个相当可靠的朋友,”史红英说道,“他与杨牧夫妻素不相识,但他却识得云家的‘蹑云剑法’。”
    孟元超诧道:“他曾见云紫萝使剑?”
    史红英道:“不错,他曾在太湖的西洞庭山看见一个黑衣女子和人比剑,使的正是蹑云剑法。对方是什么人,他不知道,不过这个人的本领也是极其了得,黑衣女子使到最后一招‘横云断峰’,方始将他打败。”
    “前两天这位朋友来到我们家里,邀逐流往泰山观礼,不知怎的说起这件事情,当时因为他们行色匆匆,我就没有向他仔细查根问底了。”
    孟元超很想知道再多一些,但可惜史红英所能告诉他的就只是这么多了。那个朋友的名字,她也没有说出来。孟元超和她毕竟只是初次见面,她既然不肯说,孟元超自也不便再问。
    史红英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杨牧的岳父是云重山,云重山是蹑云剑法的嫡系传人,他只有一个女儿,这些都是我早已知道了的。所以当杨牧说到他要找寻妻子之时,我就敢断定我那个朋友在西洞庭山上所见的黑衣女子,一定是杨牧的妻子云紫萝无疑了。”
    “你可曾把这个消息告诉杨牧?”孟元超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问道。
    “我想杨牧夫妻之事定有蹊跷,我又不是熟悉他的为人,是以暂时我还不想告诉他,要待真相清楚之后,方能决定让不让他知道。”史红英答道。
    孟元超吁了口气,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下来了。这霎那间,他忽地感到内疚于心,“为什么我也不愿意杨牧知道呢?”
    史红英继续说道:“但现在说来,查究杨牧夫妻的因由倒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杨牧所说的他给清廷缉捕之事是真是假。他为什么对我撤谎说是给石朝玑打伤?孟少侠,你说对不对?”
    孟元超心神不属,说道:“这个、这个,我可不方便插嘴。按说云紫萝愿意嫁的人,想必也不会是坏人的。”
    史红英听得他为杨牧辩护,笑了一笑,说道:“你对杨夫人倒是很有信心。不过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往往有些事情是出乎常理之外的,咱们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孟元超面上一红,不敢再说,只好答了一个“是”字。
    史红英笑了笑,看了看孟元超,又再说道:“但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恐怕却是最重要的了,因为杨牧的夫妻公案,牵涉了你在内。”
    孟元超不愿说谎,答道:“不错,我是想早日探明真相。”
    “听说你是为小金川的义军联络各路英雄的,是吗?”
    孟元超霍然一省,恭恭敬敬的又再答了一个“是”字。
    “那么你现在准备上哪儿?是泰山还是太湖?”
    “这,这个,我——”史红英的这个问题突如其来,孟元超一时间倒是不禁踌躇难决了。
    “你一时未曾想好,那也无须立即答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再行定夺,也还不迟。”说至此处,史红英若有所思,停了一停,给孟元超换了一杯热茶,然后才接下去说道:“泰山之会,各路英雄,都会到场,你要替义军联络他们,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我也可以想象得到,这件公案,一日未曾查个清楚,你就一日难以安宁。所以,你若是先要到太湖访查杨夫人的真相,那,那也好。”
    她说的是“也好”二字,不言而喻,她是希望孟元超先赴泰山之会的。
    孟元超一阵迷茫,半晌说道:“多谢帮主关心,告诉我这许多事情。时候不早,我想告辞了。”
    史红英道:“不错,不论是上泰山还是往太湖,你可都得赶路。好吧,那我也不挽留你了。”
    孟元超走出金家,怅怅惘惘的独自躇行,心中翻来复去只是想着一个问题:“我应该到哪里去?”
    八载相思,当面错过,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云紫萝的消息,还能再错过么?
    可是若果错过了泰山之会,以后就要逐一去拜访各路英雄,还未必见得着,这就更是失时费事了。
    孟元超本来是一向很有决断的,但此际却是给这个问题困扰,大感踌躇,意乱情迷了!
    “我应该到哪里去呢?”困扰着孟元满的问题也同样的在困扰着云紫萝!
    那日清晨,在她避免和孟元超见面之后,她踏着故乡的泥土怅惘前行,就像孟元超现在一样,反复的想着这个问题,不敢回头,但却肝肠寸断了!
    夫家不能回去,爱子被人抢走,母亲下落不知,情人又不敢晤面。“天地虽大,何处是我容身之地?”云紫萝想到伤心之处,不觉珠泪潸然,双腿如同坠了铅块一般,不知道应该怎么走了。
    正在云紫萝柔肠寸断,惘惘前行之际,有一个赶早市的农家少年,挑着两箩青菜对面走来,看见了云紫萝,忽地“咦”了一声,就在云紫萝的面前停下了。
    云紫萝被他这么一声惊醒,抬头一看,见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壮健少年,依稀似曾相识,一时间却想不起他是何人。
    那少年呆了一呆之后,放下菜箩说道:“你不是云姑姑吗,你回来了?我是小牛儿呀,你不记得我了?”
    云紫萝笑道:“原来你是小牛儿,记得我离家的时候,你还是个鼻涕虫呢,现在这么大了,你妈可好?”
    原来这个小牛儿就是她的邻家王大妈的儿子,她们母女离家之时,曾经托过王大妈看管园子的,那时小牛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小牛儿有点不好意思,笑道:“云姑姑,听说你嫁了一个北方很出名的人,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我们了,这许多年都不回来看看我们。嗯,让我算算看,那年是丙子年,已经足足有了八年长啦!”
    云紫萝虽然正在伤心,但见了这个邻家的孩子,也还是感到了意外的欢状的,笑道:“我怎会忘记你呢?对啦,我正想找你妈,但恐怕她还没起床,不敢这么早去吵醒她,碰见了你正好,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请你带回家去,替我多谢她老人家。”
    小牛儿涨红了脸,说道:“多谢什么?这许多年来,我们母子忙于干活,你家的园子我们可没有替你好好照料呢。这银子我不能要!”
    云紫萝道:“你一定得要,我因为来得匆忙,没带礼物,就当作是给你妈买东西吃吧。”
    小牛儿推辞不掉,只好收下,说道:“你回过家里没有,为什么这样早又出来了?孟大哥已经回来了,你知道么?”
    云紫萝一阵伤心,说道:“知道,我已经见过他了。我这次只是来看一看的,我还有紧要的事情,所以不能在家里多住了。”
    小牛儿诧道:“哪有这样快就走的道理?”蓦地想起母亲和他说过,说是孟大哥和城里的那个宋大哥从前都是欢喜这个“云姑姑”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初懂男女之事的时候,自作聪明的想道:“啊,我明白了,她已经嫁了人,当然是不方便和孟大哥一同住在家中了。但她为什么不和丈夫一同回来呢?”小牛儿很想问这个问题,可又不知该不该问,睁大了两只眼睛看云紫萝。
    云紫萝强忍心酸,说道:“小牛儿,你不明白的,我是非走不可!”
    小牛儿装作很懂事的样子,说道:“我明白的。村塾的老师说过,说是像你这样知书识礼的女子要守什么三从四德的,出嫁之后就要顺从丈夫,对不对?你有了夫家,所以就不能在母家住下了?”
    云紫萝给他弄得啼笑皆非,说道:“小牛儿,你要赶早市,我也要赶路,下次我再回来看你。记着替我问候你妈!”
    云紫萝正要走,小牛儿忽道:“云姑姑,你甭留一会,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呢!”
    云紫萝道:“什么事情?”
    小牛儿道:“是一个姓萧的女子,大约有十七八岁年纪,她是和一个姓邵的男子一同来的。但那男子没有说话,只有她说。”
    云紫萝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姓萧的女子了她说什么?”
    小牛儿道:“她说她是你家的亲戚,特地来找你的。我告诉她你们母女都已经走了许多年了,她很失望。”
    云紫萝道:“她有没有告诉你她住在什么地方?”
    小牛儿搔搔头皮,说道:“她说她住在太湖的一个什么山上,这个山有个西字的。我当时记得很清楚的,现在忽然忘记了。”
    云紫萝笑道:“是不是西洞庭山?”
    小牛儿道:“对,正是西洞庭山。哈,我又记起来了,她当时好像料得到我会忘记这个山名似的,她说要是你一时记不起来,你只须对她说,我已经回到爹爹的家里,她就会知道的。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子女回来,当然是回到爹爹的家里,这还用说吗?”
    云紫萝笑道:“我知道了。小牛儿,多谢你啦。回去记得替我问候你妈。”
    这个消息,给云紫萝带来了意外的欢喜,与小牛儿分手后,她迎着初升的朝陽,心底的陰霉也好像在陽光下消失了,心里想道:“这可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这姓萧的女子一定是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表妹。我正愁无地容身,如今我却可以暂时去投靠姨妈了。”
    原来云梦萝的母亲有个堂妹,嫁在太湖西洞庭山的萧家,丈夫萧景熙,也是武林中颇有名气的人物。
    两姐妹一个嫁在南方,一个嫁在北方,又因云紫萝之父云重山早已秘密加盟义军,是以两姐妹在婚后就一直未通消息,后来云重山在北方站不住脚,携妻带女,来到苏州,固然是由于有好友未时轮家住苏州,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太湖就在苏州附近,搬到苏州,久不见面的姐妹,就可以重聚了。
    不料当他们前往西洞庭山寻亲的时候,才知道萧家的人已经迁往他方,不知去向。
    云紫萝来到苏州那年不过八岁,那次只是她的父母前去寻亲,她并没有同往。在她的脑海里对这个姨妈毫无印象,那次寻亲的事情,她的父亲对她说过,她也没有放在心上。是以后来在她父亲去世之后,孟元超来了,她也没有和孟元超说过。
    在未碰见小牛儿之前,云紫萝甚至不知道她有这个表妹,但既然这个来找她的女子姓萧,自称是她的亲戚,家又住在太湖的西洞庭山,当然是她的表妹无疑了。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小牛儿说我的表妹不过十六七岁,那么我来苏州的时候,她还没有出世呢。想必她来找我的时候,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表姐,也一定是怀着好奇的心情。现在可又轮到我去找她了。不知她结了婚没有?姨妈肯让她与那个姓邵的男子同来,想必是她的未婚夫吧?”云紫萝心想。
    云紫萝急于会见姨妈表妹,当天中午,就赶到苏州,雇了一只小舟,在万年桥下放舟入湖。太湖三万六千顷,湖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浙两省,烟波浩荡,极目无际,比起云紫萝曾经游过的西湖,景象又是大大不同了。
    扁舟出了胥口,但见万顷茫茫,水天一色,湖中七十二峰逸湖迎来,有如翡翠屏风,片片飞过,空灵缥缈,烟岚横黛,景色奇丽,难以言宣!纵目烟波之际,云紫萝不觉胸襟一爽,逸兴遍飞,多日来的郁闷全部消了。心里想道:“海阔凭鱼跃,天空任乌飞,这才是人生应该道求的境界!这许多年来,我关在家中,就像笼子里的鸟儿一样,连胸襟都几乎变得狭窄了。”
    忽听得琴声冷冷,远远传来,随即听得有一个人按着节拍而歌道:“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鸳?如有意,莫馋嫁。忽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颜云收,依约是讷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云紫萝放目遥望,只见一叶扁舟,顺流而下,船上有两个人,一个是身着黄衫的汉子,一个是披着纯白狐裘的少年。弹琴朗吟的是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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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游剑江湖·第十四回太湖烟水
    曳杖危楼去,斗垂天,沧波万顷,月流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龟鼓。谁伴我,醉中舞?
    ——苏元斡
    云紫萝嗜读诗词,性耽丝竹,妙解音律,听了这白衣少年鼓琴而歌,不由得心头怅触,暗自想道:“坡翁此词乃是湖上怀人之作,他所怀念的人不过是偶然一面,已是情难自己,倘若他处在我的境地,又不知会写出什么沧怀的词章了?”
    原来自衣少年弹唱的这首词,乃是北宋熙宁年间,苏东坡做杭州大守的时候,某日游西湖所作词牌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城子”的一首词。这首词含有一段佳话,是苏东坡为一位丽人而作的。(羽生案:此词故实见‘墨庄漫录’卷一:“东坡在杭州,一日,游西湖,坐孤山竹阁前临湖亭上。时二客皆有服,预焉。久之,湖心有一彩舟,渐近亭前。靓妆数人,中有一人尤丽,方鼓筝,年且二十余,风韵娴雅,绰有态度。二客竟目送之。曲未终,翩然而逝。公戏作长短句云云。”)
    少年结伴、湖上同游的往事如在目前,想起了与孟元超和来腾霄同游西湖的往事,云紫萝不禁心里叹了口气,想道:“人生到处知何似?知是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这也是坡翁的诗句,正好给这首词作注解呢。呀,鸿飞那复东西!元超此刻不知身在何方?但他有小师妹作伴,想是不会寂寞的,他可能想到我却是飘零无依吗?”云紫萝只道孟元超已经有了吕思美作为伴侣,殊不知此刻和这位“小师妹”作伴的却不是孟元超而是宋腾霄,而且,她不知道孟元超身在何方,孟元超倒是知道她的行踪了的。
    心念未已,一曲已终,只听得那黄衫客击节赞道:“清歌妙韵,可惜此处难觅知音,只好让我权充解人了。不知老弟思念的乃是何人?”
    白衣少年脸上一红,说道:“缪叔叔取笑了,小侄不过偶然弹此遣兴而已并非实有所指。”
    那黄衫客哈哈一笑,说道:“不见得吧,萧邵两家的女儿都是罕见的美人胎子,难道你都看不上眼吗?嘿、嘿,咱们乃是忘年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你爹爹面前,你尊我一声叔叔,我也就厚着脸皮叫你世侄。但在只有咱们两人的时候,你可用不着这么客气了,你就当我就是你的老大哥如何?不必顾忌,但说无妨,你喜欢哪一个,我可以给你做媒!”
    白衣少年笑道:“缪叔叔豪迈不拘礼数,小侄不敢高攀。”
    黄衫客摇了摇头,笑道:“想不到你这样潇洒风名人轶事流的少年,性情却是恁地拘谨。好,你叫我叔叔也好,叫我大哥也好,随你的便。但你还没有答复我呢,萧家的女儿,邵家的女儿,你到底喜欢哪个?不要忸怩作态了,说吧!”
    这两人乘坐的小船顺流而下,和云紫萝这只船平行经过,两船之间的距离约有十数丈,他们说话,云紫萝听得一字不漏,他们的相貌,也看得相当清楚了,只见那白衣少年恍如玉树临风,端的是以称得上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人物,那黄衫客则是浓眉大眼,短须狮口,豪迈逼名人轶事人。云紫萝是个武学行家,一看就知这两个人身具武功,料想那黄衫汉子一定是江湖豪客。
    云紫萝藏在舱中,她是从垂下的珠帘偷看出去的,那两个人却见不着她。当然更不知道云紫萝是在偷名人轶事听他们的谈话了。
    云紫萝也不是有心偷名人轶事听的,但听了他们的谈话,却是不由得心中一动了!
    “我的姨母嫁给萧家,这黄衫客说的萧家女人,莫非就是我的表妹,那邵家的女儿不知是谁,但听他们所说,大概也是家住太湖的了?”云紫萝暗自想道。
    白衣少年迟迟未答,黄衫客皱起了眉头道:“你到底喜欢哪个?两位姑娘都是才貌双全,难道竟然一个都不合你心意?”
    白衣少年笑道:“缪叔叔,话不是这么说——”
    黄衫客道:“好,那你说吧。我倒要听听是该怎么说才对了?”
    白衣少年道:“不错,两位姑娘都是才貌双全,我怎敢说不喜欢她们呢?”
    黄衫客道:“好,那就行了。但总有一个是你比较喜欢的吧?”
    他的年纪大约比白衣少年长十多岁,但性情显然是比白衣少年急得多,不待对方把话说完,就插口问了。
    白衣少年接下去缓缓说道:“两位姑娘我都是一样喜欢,但我也都是只把她们当作小妹妹看待。”
    黄衫客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子,方才说道:“好在我现在不是吃着东西,否则一定会给你弄得喷饭了。你比她们长了几岁,却说这种倚老卖老的话?这种说话应该是让我来说才对。你不喜欢小姑娘,难道你喜欢半老的徐娘?”
    白衣少年红了脸说道:“缪叔叔真会说笑。不过,我是喜欢比较懂事的女子。”
    黄衫客摇了摇头,说道:“天下哪有这样十全十美的女子,又要美貌,又要聪明,又要懂事。你这个媒我可是难做了!”
    白衣少年忽地笑道:“缪叔叔,我看你是只会说人,不会说己,你若不是眼角太高,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婶婶,叔叔,我叫爹爹给你做个媒好不好?”
    黄衫客笑道:“好老弟,想不到你也会油嘴滑舌,反过来取笑我了。”
    白衣少年道:“我说的可是正经话儿。你的年纪比我大,若说我应该成家立室,你不是更应该成家立室么?”
    黄衫客大笑道:“正因你的缪叔叔早已年老了,还有谁家女子肯嫁我呢?”
    白衣少年道:“我听得爹爹说,金大侠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道也是四十多岁才成亲的,他与氓山派的掌门谷之华苦恋二十年方始成亲,当年传为武林佳话。缪叔叔,你现在还未到四十岁,比金老前辈当年成亲的年纪还轻得多呢!”
    黄衫容道:“我怎能和老前辈金大侠相比。嗯,咱们不谈这个了,你给我再弹一曲吧。”说至此处,似乎已是有点意兴萧索。
    白衣少年说道:“缪叔叔,你的龙吟功是武林一绝,你为我高歌,我为你操琴如何?”
    黄衫客道:“我只会狂吟乱啸,可不懂按拍子唱呢。我肚子里的墨水也有限,不似你记得那许多古的诗词。”
    白衣少年笑道:“缪叔叔你素来豪爽,怎的却和我客气起来了?谁不知道缪叔叔你是文武全材!”
    黄衫客笑道:“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且待我想想唱些什么。我乱唱一通,你弹不出可莫怪我。”
    白衣少年道:“你乱唱我就乱弹,唱哪一首?”
    黄衫客想了一想,说道:“你刚才唱的苏乐坡那首词乃是苏词中的变格,东坡词本来以豪放著称,用前人的说法。就是应该铁板铜琶,高唱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东去的。但他这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城子却是清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婉,未洗绔罗香泽。我给你唱一首不是苏东坡所作,但风格却比你唱的那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城子更似苏词的如何?”
    白衣少年道:“好,是哪位词家的哪一首词?”
    黄衫客道:“是张元斡的‘贺新郎’(词脾名)。”
    说罢,清清喉咙,蓦地一声长啸,啸声摇曳,端的有如虎啸龙岭,从空而降,渐远渐高,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隐隐与惊涛拍岸之名人轶事声相和。
    此时他们乘坐的轻舟已经顺流而过,去得相当远了,但这啸声兀是震得云紫萝的耳鼓感到嗡嗡作响。云紫萝尚且如此,她的舟子更是不用说了。连忙停止摇桨,用手指塞着耳朵,说道:“这人的啸声怎的如此难听?哼,敢情是发了狂了!”
    云紫萝暗暗好笑,心里想道:“这人的内功,确是足以惊世骇俗。听说佛门有一种狮子吼功,可以用声音震撼敌人心魄,他这龙吟功大概是和狮子吼功相类的了,我只道这是武林中人故神其说,想不到今日亲耳得闻。”
    那舟子塞了耳朵,兀自感到难受,幸好那啸声终于停了下来。啸声一停那黄衫客便即朗声吟道:“曳杖危楼去,斗垂天,沧波万顷,月流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龟鼓。谁伴我,醉中舞?十年一梦扬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国,气吞骄虏。要斩楼兰三尺剑,莫恨琵琶旧语。谩昭渡铜华尘士。唤取谪仙平章看,过茗溪尚许垂纶否?风浩荡,欲飞举!”
    这首“贺新郎”乃是南宋词人张元斡在绍兴(宋高宗赵构年号)八年十一月,为送侍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铨谪新州而作的一首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铨是因为上疏劾奸相秦桧而被贬谪的,是以张元斡这首有感而作的“贺新郎”,其词慷慨悲凉,充满郁闷而又磊落之气。风格上确是酷肖苏词。云紫萝听了,心中暗暗赞赏,想道:“这人不但内功深湛,看来还是个有心人呢!”只想:“八年来我绝迹江湖,想不到江湖上有这许多异人,我却都不知道,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歌罢曲终、小舟也去得远了,声沉,歌寂,人遥,唯有被这歌声惊起的沙鸥,尚自在湖面飞翔,未曾投下芦花深处。云紫萝那舟子如释重负,吁了口气,说道:“这鬼嚎嚎得我神魂不走,若给他再嚎一会,只悄我掌舵也掌不稳了。”云紫萝微微一笑,说道:“辛苦你了,好在也快到啦,我多给你船钱就是。”
    小舟抵岸,云紫萝给了双倍的船钱,舍舟登陆,在斜陽一抹之中,登上了西洞庭山。西洞庭山虽然远不及五岳名山之高之大,但悬崖削壁,奇石磷峋,却也予人以崔夷万丈的感觉,在山上望下去,大湖如镜,浮光耀金,静影沉壁,又是一番奇景。云紫萝心里想逗:“金碧芙蓉映太湖,相传奇胜甲东吴。”这两句歌咏太湖风光的诗,果真说得不错。
    西洞庭山上满山都是果实,浓荫相接,花果飘香,端的无殊世外桃源。云紫萝正想找人询萧家所在,却因时近黄昏,山上人家在山下耕作的收工得早,连采茶的姑娘亦已回家去了,急切间却是找不着人。忽听得树林里有个少女的声音说道:“黄河远上白云间。”另一个少女接着说道:“一片孤城万仞山”。接着是两下刀剑碰击的金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之名人轶事声。
    云紫萝大为诧异,心道:“这个姑娘一面吟诗一面比剑,倒是特别。反正我要找人问路,何不过去看看。”
    云紫萝不愿扰人清兴,准备在她们比剑完了,然后现身问路,是遂施展踏雪无痕的上乘轻功,悄悄的偷入林子里看她们比剑,一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比剑的是两个年纪相若的少女,一个穿着淡紫衣裳,一个白衣如雪。此时正是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花未落的时节,西洞庭山上枫林尽染,丹桂飘香,野菊丛生。两个少女都是一样的美,站在一起,难分轩轻。黄花红叶衬托着紫缎白缕,色调谐和之极,更显出她们清丽的容颜,令人神摇目夺。
    但令得云紫萝吃惊的不是她们艳丽的容颜,而是她们超凡的剑术。
    只是白衣少女在朗吟了一句“一片孤城万仞山”之后,剑尖一颤,抖起了剑花朵朵,把全身遮拦得风雨不透,端的是壁垒森严,而且剑势奇峻峭拔,隐隐含有极其凌厉的反击后招,和这一句诗的意境刚好相符。
    紫衫少女赞了一个“好”字,轻声念道:“羌笛何须怨杨柳”,唰唰两剑,以分花拂柳的剑势刺去,招里藏招,式中套式,柔里藏刚,刚中寓柔,是一招看似简单,其实变化十分复杂的攻势。
    紫衫少女攻势展开,绵绵不绝,云紫萝正自替那白衣少女担心,只听得少女念道:“春风不度玉名人轶事门关”,口里念诗,手中的青钢剑画了半个弧形,横剑一封,“当”的一声把紫衫少女的长剑格住。但身形却是授连晃了两晃,露出老大一个破绽。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奶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名人轶事门关。”这是唐诗人王之涣的“凉州词”,云紫萝心里想道:“原来她们的剑招是以诗句命名,把诗意融会于剑法之中的,这种上乘剑法,也真算得是另辟蹊径,别开生面了。可惜的是似乎还稍欠一些火候,未能随心运用,挥洒自如。”蓦地心头一动,又再想道:“西洞庭山上哪里来的这两个剑术超凡的姑娘?其中想必有一个是我的萧家表妹了?”
    心念未己,果然便听得那紫衣少女说道:“萧大妹子,你今天怎么啦?我看你好像是有什么心事吧?”说话的神气似笑非笑,一双俏皮的眼睛滴溜溜的在白衣少女身上打转。
    白衣少女脸上一红,说道:“你别瞎猜,谁说我有心事!”
    紫衣少女道:“那为什么你刚才这一招春风不度玉名人轶事门关露出了老大的破绽?”
    白衣少女道:“我没有你这样聪明,练得还未到家,今日我向你认输,你满意了吧?”
    紫衣少女道:“前几无比剑,这一招我总是输了给你,我自问并无进步,怎的今天你就输给我了?你也不是甘心认输的人,嘿,嘿,我看这里面一定是有点方怪吧?”
    白衣少女啧道:“有什么古怪?”
    紫衣少女妙目流波,斜瞧着白衣少女用调侃的口吻说道:“嘿,嘿,没有什么古怪?那我倒要问问你了,为什么你忽然欢喜白色的衫裙?”
    白衣少女道:“你才是问得古怪,我欢喜穿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紫衣少女道:“不见得吧,恐怕是因为人家喜欢白色的衣裳,你才跟着喜欢的吧。”
    白衣少女涩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语调已是不大自然脸色也都变了。
    紫衣少女冷冷说道:“陈公子人称白袍剑客,在他未来之前,我可好像没听你说过喜欢纯白的颜色!”
    白衣少女道:“你,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是要讨好那位陈二公子。”
    紫衣少女冷笑说道:“你自己明白。本来嘛,这位陈二公子是天下闻名的武学世家,父亲是陈天宇,哥哥是陈光照,他本人又是文武全材,我的哥哥怎么比得上他,也难怪有人见异思迁了!”
    云紫萝心里想道:“原来那位弹琴的少年是陈天宇的儿子,她们正在为这位陈公子呷醋。但恐怕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原来陈天宇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和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道同一辈份的。他有两个儿子,长子陈光照早已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将近四十岁了。幼子陈光世是陈天宇晚年所生,今年才不过二十多岁。陈家住在太湖旁边的木读乡,和宋腾霄的宋家同属苏州府人氏,也同是武学世家,宋腾霄父亲在生之时,宋腾霄曾经跟随父亲到过陈家的,是以云紫萝也曾听过宋腾霄说过他们。
    云紫萝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一个概梗。白衣少女姓萧,料想定是自己的表妹了。
    “小牛儿所说的那个和我的表妹一同来找我的姓邵的少年,想必就是这位紫衫姑娘的哥哥了。她的哥哥喜欢我的表妹,大概还没有婚姻之约,表妹现在却爱上了陈光世,所以这位紫衫姑娘要为她的哥哥生气了。”云紫萝心想。
    “两个我都一样喜欢,但我也只是把她们都当作小妹妹一般看待。”云紫萝想起了那白衣少年的说话,不觉为她们苦笑了。
    云紫萝本来是想在她们比剑终止之后,就现出身形,表姐妹认亲的,如今无意之中偷名人轶事听了她们的秘密,倒是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出去了。
    紫衣少女咄咄迫人,说话确是重了一些,尤其是“见异思迁”那四个字,说得白衣少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忍不住就要发作了。
    她们两人都是骄纵惯了的姑娘,紫衣少女满肚皮闷气,忍不住先说了出来,索性便一股劲儿的往下直说:“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了吧。哼,你生我的气我也非说不可,我的哥哥对你这样好,你如今却为了一个才相识的人就害起相思病来了,你对得住我的哥哥吗?”
    白衣少女本来就要发作,紫衣少女此言一出,登时有如火上浇油,白衣少女一声冷笑,撕破了脸便即反唇相稽:“你的哥哥对我好又怎么样?你问问他,我可曾答应过他什么没有?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和你争夺情郎的?”
    “你,你说什么?”紫衣少女气得有如花枝乱颤。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的心事才瞒不过我呢!你想嫁给那位陈二公子,以为我不知道?哼,老远的请了缪长风来作媒,可惜人家看不中你!”
    紫衣少女这一气更是非同小可,柳眉一竖,也是冷笑说道:“看中了你是不是?”
    白衣少女道:“我才没有你这样不识羞,要爹爹把人家请上门来相看!”
    紫衣少女怒道:“你、你、你再说、再说——”
    白衣少女话出了口,自己也知道说得过份,有点后悔了,可是一见紫衣少女动了怒,她又不肯示弱了,说道:“再说又怎么样,是不是要和我打上一架?”
    紫衣少女喝道:“萧月仙,你以为我当真就怕了你不成!好,你亮剑吧,咱娩?划比划!”
    白衣少女冷笑道:“邵紫藤,你刚才耻笑我的剑法学得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正要向你领教,认真的较量一下!哼,比划就比划,谁怕谁?”
    两人话己说僵,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双方同时拔剑,果然认真的打起来了。只听得铮铮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转瞬之间,双剑已是碰击了十七八下。紫衣少女抢攻,左一招“黄河远上白云间”,右一招“羌笛何须怨杨柳”,白衣少女则是守中寓攻,“一片孤城万仞山”之后,接着一招“春风不度玉名人轶事门关”。她们两人使的仍是刚才那四招剑法,可是和刚才的“试招”已是大不相同。
    云紫萝心里想道:“怪不得陈光世嫌她们稚气未消,太不懂事。但她们闹成这个样子,我不出去恐怕是不行了。”
    就在云紫萝正要出去劝解之际,忽地有一个人从树林里钻出来,说道:“打得不错呀,啊,打呀,打呀!怎么又不打了?嫌我这不速之客碍事么?”
    云紫萝藏在树后偷看出去,只见是个头戴熊皮帽筒,身披黑貂斗篷的大汉,腰间涨鼓鼓,显然是藏着兵器。云紫萝吃了一惊,心道:“这人是几时来的,我竟然不知!”
    其实这是因为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两个少女身上的缘故。不过,这个汉子能够在现出身形之后,方始给她发觉,本领当然也是不同凡俗的了。
    萧月仙和邵紫藤本来都已不想再打下去,见这陌生人来到,正好乘机罢手。两人不约而同的收剑,齐声喝道:“你是谁?”
    那汉子道:“你们打够了么?好,我可以问你们了!”
    萧月仙怒道:“你聋了吗?我问你,你是谁?你听见没有?”
    那汉子道:“听见了。但我要先问你们,你们回答了我的问题再说。”
    萧月仙手按剑柄,怒目而视,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跑到这儿放肆!”
    邵紫薇心里也没好气,但却说道:“仙妹,且听听他问什么。”
    那汉子道:“缪长风是不是和陈光世一同来到这儿,曾经在你们家里作客?”
    邵紫薇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汉子道:“他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再去陈家?”
    邵紫薇道:“你查根问底,意欲何为?”
    那汉子冷冷说道:“现在是我问你们,懂事的你这两个小丫头就得乖乖回话,否则——”
    萧月仙道:“薇姐,难道你忍得住气。哼,否则怎样?”
    那汉子道:“若不老老实实说出缪长风的行踪,连你们的父母也脱不了干系!”
    邵紫薇忽地一声冷笑,唰的一剑就刺过去出道:“我倒想说,可惜我这口剑不认识你,你可得先问过它才行!”原来邵紫薇并非比萧月仙沉得住气,她是一来因为好奇,二来也是想耍弄耍弄这个汉子,才肯听他说了这许多话的。
    邵紫薇从未出过家门,平日和哥哥练剑,哥哥总是让她三分,往常来的客人,也常常夸赞她的本领了得,说是在江湖上似她这样的本领也是少有的了,她信以为真,出剑之际,心里还有点害怕,害怕出手不知轻重,一剑就把这汉子杀了。心想:“最好是令他受点伤,留下活口,好问口供。”
    哪知这汉子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邵紫薇练的虽然是上乘剑法,功力未到,和他相比,可还差得太远。
    邵紫薇一剑刺出,这汉子哈哈笑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待得剑铮铮刺到,这才蓦地伸指一弹,锋的一声,就把邵紫薇的剑弹开,震得她的虎口隐隐作痛,长剑都几乎把握不牢!
    萧月仙叫道:“薇姐别慌,我来帮你!”
    一剑刺出,嗤嗤有声。云紫萝心里暗暗称赞:“表妹虽然年纪较轻,剑法却是比那位邵姑娘老练多了。”
    那汉子也是心头一凛,想道:“这小姑娘倒是不可小觑!”一个拗步回身,突然改用“攒拳”,直打对手面门。这一拳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拳势刚猛,可想而知。萧月仙剑法虽然不弱,毫无临敌经验,几曾见过这样凶猛的打法,心里先自慌了。
    邵紫薇叫道:“一片孤城万仞山!萧大妹子,咱们一攻一守,不用怕他!”她的剑术没有萧月仙老练,但人却比较老练,虽然刚才险些吃大亏,也还相当镇定,退而复上,唰的一剑偏锋刺出,剑直如矢,攻势凌厉,使的正是这套剑法的起手式“黄河远上白云间”。
    萧月仙得她提醒,霍的一个“凤点头”,避招变招,青钢剑划了一道圆弧,登时剑光四射,剑气森森,守中带攻,把全身防御得风雨不透,云紫萝不禁暗晴赞了一个“好”字,想道:“表妹这一招‘一片孤城万仞山’使得比刚才好多了,如此看来,她刚才练剑之时,确是心神不属。那位邵姑娘并没有说错她。”
    那汉子是个武学大行家,见萧月仙使出了这招守势十分严密的剑法,那一拳就不敢硬打过去,当下一招“手挥琵琶”,拔开邵紫薇的手腕,身形倏然一转,挥袖成风,又拂开了邵月仙的剑尖。
    这人武功极是高强,但在萧邵二女夹攻之下,背腹受敌,赤手空拳,也是感到有点应付不来。云紫萝本来是准备出手的,见她们占了上风,松了口气,定下神来,留心看她们的剑法。
    邵紫薇刚才受了这人的奚落,此时开始占了上风,大为得意,冷笑说道:“口出大言,原来你的伎俩也不过如此!哼,哼,我倒要看皇谁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知天高地厚”这六个字评语,正是刚才这人奚落她的说话。
    口中冷笑,手底丝毫不缓,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邵紫薇已接连攻了七招,萧月仙守中带攻,也发出了四招九式,最后一招,邵紫薇使的是“羌笛何须怨杨柳”,萧月仙使的是“春风不度玉名人轶事门关”,一攻一守,配合得十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只听得声如裂帛,那人的衣袖被削去了半截,在双剑翻飞之下,化成了片片蝴蝶!
    那人陡地跳出双剑合壁的圈子之外,喝道:“叫你这两个小丫头知道我的厉害!”邵紫薇正要追击,只见那人手中已是多了一对判官笔,重又杀上来了!
    那人双笔一分,左点邵紫薇的“期门穴”,右点萧月仙的“血海穴”,只听得铛铛两声,两柄青钢剑都给他荡开了!
    这人使开双笔,登时就把形势扭转过来,不过一招,不但把邵萧二女的攻势尽都化解,而且分点她们的要害穴道,认穴之准,出手之狠,无以复加,令得暗中偷看的云紫萝都不禁吃了一惊!
    只听得一片金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之名人轶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云紫萝大吃一惊,定睛看时,只见邵萧二女给他逼名人轶事得连连后退,萧月仙那招“春风不度玉名人轶事门关”本来是守势十分严密的,此时亦已给他攻破,那一片金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之名人轶事声,就是在她的守势被突破之时,剑笔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所至,这一霎那,双剑与双笔已然碰击了十六七下。
    那人冷笑道:“哼?我说你们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说错你们吧?不过你们两个人我却不知要带走哪个,倒是有点为难了。”
    邵紫薇叫道:“爹爹,有人欺负女儿,你快来呀!”萧月仙也叫道:“妈妈快来帮我!”
    那人又冷笑道:“叫爹叫娘也没用,除非你们把缪长风的行踪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我一定要把你们一个带走,着落在你们的身上,非把缪长风逼名人轶事出来不可,小姑娘你说不说?小姑娘你说不说?”他一笔指向邵紫薇,又一笔指向萧月仙,先后向她们问这句相同的说话。
    邵紫薇紧咬银牙,沉着应战,萧月仙却沉不住气骂说:“放你的屁,你要我们卖友求饶,那是休想!”
    那人道:“好,你这丫头嘴刁,我要你非说不可,跟我走吧!”蓦地双笔一敲,把萧月仙的青钢剑击落。萧月仙兵器脱手,飞身便逃,那人喝道:“往哪里跑?”俨如饿虎擒羊,饥鹰扑兔,身形一掠,追到了她的背后,双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于一手,腾出左手,向萧月仙的琵琶骨抓下。邵紫薇急速来援,但却慢了一步。
    云紫萝叫声“不妙!”正要把扣在手心的一枚铜钱打出,忽听得一人名人轶事大喝道:“欺侮女子,算得什么好汉!”声到人到,如箭飞来,向那人猛扑!
    那紫蔽叫道:“大哥,你来了,小心,小心!留神他的点穴!”原来来的这人正是她的哥哥邵鹤年。
    邵鹤年用的是一柄厚背宽锋的长剑,抡起长剑,当作大刀来使,向那人当头劈下!那人见他来势凶猛,顾不得再抓萧月仙,忙把双笔分开,一招“举火撩天”,迎击长剑。
    云紫萝心里想道:“这少年奋不顾身,勇则勇矣,但有勇无谋,只怕不是此人对手。”
    心念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邵鹤年的长剑损了一个缺口,给对方的双笔封出外门!
    那人冷笑道:“好,你跑来充当好汉,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领?”双笔左插花,右插花,一荡开长剑,便施杀手!
    云紫箩不禁又是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似乎是爹爹和我说过的惊神笔法!”原来“惊神笔法”乃是河北武学世家连家的绝技,号称天下无双的点穴笔法,云紫萝的父亲也只是听人说过,略知它的厉害而已,自己也还没有见过。
    “惊神笔法”最厉害的地方是在于能伤敌手的奇经八脉,多好内功也抵挡不了。它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的一套笔法名为“四笔点八脉”,要两人联手,合使四支判官笔,一招之内,就能同时点戳对方的奇经八脉。连家仗此称雄武林,有生以来,只有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道一人,曾经破过他们这套“四笔点八脉”的“惊神笔法”。
    幸而“四笔点八脉”是要两人合使的,一个人施展不出。不过虽然如此,这人的双笔点四脉,已不是邵鹤年这样一个初出茅芦的少年所能抵挡的了!
    那人双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叉插去,顺势一拖,左点任督二脉的五处大穴,右点少陽、陽明二脉的四处大穴,只要给他点着一处穴道,邵鹤年不死也得重伤!因为奇经八脉的伤乃是脏腑所受的内伤,远非寻常的点穴法可及!
    眼看邵鹤年就要伤在他的双笔之下,在这惊险绝伦的一霎那,忽听得“叮”的一声,一枚铜钱飞来,恰好和他点向邵鹤年命门要穴的那支笔尖碰个正着,与此同时,邵紫薇的青钢剑也刺到了他的背后。
    那人心头一凛,喝道:“你这小丫头也敢偷放暗器,敢情你是不想活了?”他只道暗器是邵紫薇所发,颇为诧异,暗自想道:“这丫头武功平常,难道她刚才竟是深藏不露?”邵紫薇一招“玉女投梭”,剑尖刺到了他背心的“风府穴”,给他的判官笔反手一击,“当”的一声,邵紫藤的青钢剑也脱手飞去了。
    云紫萝现出身形:冷冷说道:“发暗器的是我!”
    云紫萝这一下突如其来,双方都是大为诧异,那人歪着眼睛望着云紫萝说道:“你是什么人?也来多管闲事?嘿,嘿,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我可还真舍不得伤你呢!”
    云禁萝柳眉一竖,淡淡说道:“邵姑娘,请你暂且退下,照料你的哥哥。”陡地冷笑斥道:“天下闻名的惊神笔法用来欺负小姑娘,也未免有失连家的身份了吧?我来领教阁下的高招,有本领你尽管伤我!”
    那人笑道:“你这婆娘倒是好大的口气,好,我就领教你的高招!”
    话犹来了,云紫萝的宝剑扬空一闪,抖了三朵剑花已是向那人迳刺过去。
    这一招“流星赶月”看似平常,却是云家“蹑云剑法”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华所在,拙中藏巧,和各家各派的这一招剑法大不相同。只见剑尖晃动,登时抖起了三朵剑花,左刺“白海穴”,右刺“愈气穴”,中刺胸口的“璇玑穴”,虽然还及不上这人的“双笔点四脉”的笔法、能够在一招之内连袭对方的两处经脉九道大穴,但这一剑刺出,飘忽莫测,似左似右似中,叫人捉摸不定,那变化的奇诡,剑法却又似乎胜于笔法了。
    那人刚才给云紫萝的一枚铜钱打歪他的笔尖,己知她的本领远远在这三个少年男女之上,但却还想不到她的剑法竟是如此神妙,陡见白刃耀眼,不由得骤然一惊,心道:“这莫非是云家的蹑云剑法,当真非同小可!”连忙横笔一封,只听得断金嘎玉之名人轶事声,绵绵不绝,双方都感到对方内力的震撼。那人的判官笔给宝剑划了一道剑痕,虎口微微发热,立即暗运内力,用了一个“绷”字诀,将云紫萝的宝剑弹开。云紫萝给他的内力一震,呼吸亦是为之不舒,心里想道:“我必须用快剑急攻!”
    说时迟,那时快,云紫萝宝剑一圈,消去了对方的绷劲,一招,“长河落日圆”剑光如环,拦腰疾卷,那人双笔一分,左笔向右,右笔向左,一招“左右开弓”,以攻为守,接连化解了云紫萝三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的招数!
    邵紫薇自知本领不济,况且失了手中的青钢剑,要助云紫萝一臂之力,亦是有心无力,她见云紫萝敌得住那人,便即退下去看她的哥哥了。
    邵鹤年倚着一棵大树,脸色苍白,衣袖血渍斑斑,一看就知是受了伤。原来云紫萝刚才所发的那枚钱镖,虽然打歪了那人的笔尖,但由于双方功刀相当,未能煞住那人的笔势,邵鹤年的右臂仍然给锋利的笔尖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但也幸而有云紫萝的钱镖打歪了那人的笔尖,邵鹤年才不致于给那人点着命门要穴,只是受了皮肉之伤。
    邵紫薇兄妹痛痒相关,却是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哥哥,你怎么啦?”
    邵鹤年苦笑道:“没什么,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邵紫薇叫道:“萧大妹子,他为你受了伤啦,你还不快来给他敷伤!”
    萧月仙因为刚与邵紫薇一扬口角,甚是尴尬,邵紫薇的话中又带有埋怨之意,她更是不好意思了。但见邵鹤年因她受伤,心里也是不禁带了三分内疚七分惊慌,虽然颇感尴尬,也终于走了过来,掏出了金创药。
    邵鹤年冷冷说道:“不用你费神,我有金创药,我自己会敷!”
    邵紫薇怔了一怔,道:“哥哥,你这是——唉,你——”
    那鹤年涩声说道:“没什么,我又不是受了重伤,怎敢有劳萧大、大小姐服侍,再说,我也没有这个福气。”他已经是想要说得婉转一些的了,但说出话来,仍是不禁带着一股强烈的酸气,“萧大妹子”的称呼,到了唇边,也改成了“萧大小姐”了。
    萧月仙僵在当杨,泪珠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忍不住气,转过了身,说道:“你发什么少爷脾气,我又不是你家的丫头,一定要巴结你。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不要我给你敷伤,我才懒得理你呢!”
    邵鹤年平素对她百依百顺,此时为赌一时之气,话出了口,后悔已来不及。听了萧月仙这番说话,心里想道:“原来她还是关心我的。”但萧月仙这番说话,说得比他还要冷硬,虽然透露了对他的关怀,话中却也藏着芒刺,刺得他很不舒服。
    萧月仙转过了身,这一下登时成了僵局。邵鹤年想要向她道歉,亦是无法说得出口了,邵紫薇掏出了金创药,给哥哥敷伤,叹口气道:“唉,你们真是一对冤家——”
    正想给他们善言调解,急切间还没有想好说话,忽听得一阵金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之名人轶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原来云紫萝和那使判官笔的汉子,正在打到紧张的关头。云紫萝一招“大漠孤烟”,剑直如矢,平刺过去,给那人双笔一封,溅起一蓬火花,剑光流散。云紫萝的宝剑给他荡开,那人右手的判宫笔又添了一道剑痕!”
    匹练似的剑光里裹着一双黑漆漆的判官笔,端的似是苍龙出海,在银白色的波涛中翻腾挣扎一般!这一场惊心骇目的恶斗,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云紫萝的蹑云剑法以轻灵迅捷见长,此时剑尖上却似挽了重物似的,东一指,西一划,比开始的时候慢了许多。但虽然慢了许多,剑法却是愈出愈奇,几乎每一招都是从对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将过去!原来云紫萝初时本是想快剑急攻,速战速决的,但因内力不如对方,急攻之下,反而迭遇险招,这才再改战法,出奇制胜。
    这汉子是点穴的大名家,不料他这双笔点四脉的惊神笔法竟然攻不进云紫萝的剑光圈内,心里不觉渐渐焦躁起来,一对判官笔宛如双龙出海,着着槍攻,幻出了千重笔影,一时间倒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云紫萝自知内力不及对方,当下把真力贯注剑尖,蹑云剑法霍霍展开,当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看似比前缓慢,剑势却是更为凌厉,而且在守势之中,偶然也抢攻几招,一旦抢攻,出剑就是快如闪电!
    只听得飒飒连声,与山风相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芒冷电,映照着落日余霞,剑光笔影,穿梭来往,枝叶纷飞,山花雨落,不消多久,他们身旁的树木,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株干。
    这一场剑笔争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彩绝伦的激战,把旁观的邵鹤年、萧月仙、邵紫薇三人,全都看得呆了!
    邵鹤年忘记了赌气,不自觉的和萧月仙说道:“爹爹和伯母传授咱们的剑法之时,曾说最上乘的剑法必须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当时我只觉得这八个字说得太过空泛,也不知怎么样算得是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如今看了这女子的剑法,我方始突然明白,原来就是这样!”
    萧月仙也把适才的气恼暂时忘记了,说道:“奇怪,这女子不知是什么人,哪里来的?为什么她要跑来帮咱们的忙呢?”
    邵紫薇却是有点担心,说道:“这女子的剑法固然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绝伦,但只怕敌手太强。她未必能够取胜。咱们要不要上去助她一臂之力?”萧月仙道:“只怕咱们插不上手,娘怎的还不见来?”邵紫薇道:“爹爹应该听见了我的喊声吧,怎的也不见来?嗯,若然他们还不来,咱们打不过也是要打的了!”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谁敢跑到这儿放肆?”接着一个妇人的声音斥道:“谁敢欺侮我的女儿!”
    人还未见,声音远远传来,已是震得各人的耳鼓嗡嗡作响,三个少年喜出望外,那个汉子却是不由不大吃一惊了。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听就知这是上乘的“传音入密”的功夫,有这样功夫的人,当然定非庸手。这汉子心中自忖:“听说邵叔度是内家高手,这男的想必就是他了,果然名下无虚。这女的不知是什么人,但听她这传声入密的功夫,内功的造诣,只怕也不会在我之下!”
    心念未已,只见林边已经出现了一个银白长须的老头,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这老头正是邵鹤年、邵紫藤的父亲邵叔度,中年妇人是萧月仙的母亲魏帼英。
    萧月仙叫道:“妈妈快来!”邵紫薇叫道:“爹爹快来,哥哥受了伤啦!”
    这汉子胜不了云紫萝,心中本来就已有点着慌,此时忽见两个高手同时来到,更着慌了。云紫萝猛的喝声“看!”剑光如环,闪电般的疾削过去,那汉子大吼一声,跃出数丈开外,衣袖上一片殷红,一条左臂已是给云紫萝伤了。
    云紫萝暗暗叫声“侥幸!”原来她已经使到了蹑云剑法的最后一招“横云断峰”,方始伤了敌人的。
    萧夫人看见云紫萝使出这招剑法,不觉呆了一呆,心里想道:“这不是蹑云剑法吗,难道她就是紫萝?咳,可惜,可惜!”原来这一招“横云断峰”若是使得炉火纯青的话,一剑就可以断掉那人的手臂的。
    萧夫人呆了一呆,忘记拦截那人,但邵叔度则已跑上去了,那人旋风似的夺路奔逃,喝道:“谁敢拦我,我就和他拼了!”
    邵叔度冷笑道:“败军之将,也敢言勇?”说时迟那时快,那汉子已是一招“星槎浮槎”,用那条没有受伤的右臂,“嗖”的一声点向他的咽喉!
    邵叔度没有携带兵器,在那汉子将到未到之际,折了一枝粗如儿臂的松枝,当作五行剑使,正好迎上了那汉子的判官笔。
    只听得“咔嚓”一声,松枝断为两截,可是那人的一支判官笔却飞上了半空,流星殒石般的落下山谷!
    那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道:“这个邵老头儿的内功果然是在我之上!”
    邵叔度也是不禁心头一凛,想道:“怪不得我儿伤在他的笔下,原来是连家的人。”
    连家是有名难惹的武学世家,邵叔度不想和他的“粱子”结得太深,打落了他的一支判官笔,便即止步不追。
    萧夫人尚未知道他的来历,喝道:“哪里跑?”身形斜掠,转眼之间,已是抄捷径拦着那人的去路。
    那人只剩下一支判官笔,匆忙中来不及换手,就用受伤的左手,使出惊神笔法的绝招“玄鸟划砂”,笔尖似点似戳,插向萧夫人的脉门!
    萧夫人喝道:“来得好!”她也没有携带兵器,立即解下了束腰的绸带,以迅捷无伦的手法疾卷过去!
    只听得声如裂帛,绸带给锋利的笔尖当中划开,但那人左手的判官笔又给萧夫人的绸带卷去了。
    萧夫人轻轻一抖,这支判官笔反射回去,那汉子霍的一个“凤点头”,判官笔从他头顶飞过,也坠下山谷去了。
    萧夫人胜了这一招,亦是心头一凛,想道:“怪不得紫萝这一招‘横云断峰’未能将他重创,他受了伤,居然还能够毁了我的这条绸带。”
    那人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遍体鳞伤,从悬岩边一跃而下,骨碌碌的滚下山坡。
    幸而没有碰着尖利的石筒,他练的“护体神功”亦已有了几分火候,这才只是擦伤了一点皮肉,没有受到重伤。
    萧夫人当然不能像他这样的和衣滚下去,正自踌躇未决要不要去追之际,邵叔度用眼色止了她,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由他去吧!”
    邵叔度不为己甚,那人却是不肯领他们的情,他骨碌碌滚下了山坡,侥幸未伤,惊魂稍定,气焰又再嚣张起来,在山下高声说道:“邵老头儿,姓连的用不着你卖好,今日我是寡不敌众,总有一天,我要重来此地,与你一决雌雄!”
    邵叔度的涵养功夫本来甚好,但这人如此不通情理,激得他也禁不住怒气上冲,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答道:“好,我随时等候阁下前来,你邀人助拳也好,独自前来也好,我只和你单打独斗,分个强弱存亡!”
    剧斗过后,大家都松了口气,萧月仙上来向云紫萝道谢,说道:“妈,你刚才没来,我们可真是危险极了,幸亏有这位姐姐拔刀相助。咦!妈,你怎么啦!你怎么老是盯着人家,也不替我说一声多谢?”
    云紫萝笑道:“谢什么,我是你的表姐,姨妈!你还认得我么?”
    萧夫人眯着眼睛咧开笑口说:“果然是紫萝,让我算算看,我最后那次见你,恐怕都快有二十年了吧?那时你还是拖着鼻涕的丫头,月仙还未出世,想不到今日咱们方才见面。听说你嫁往北方,夫婿是谁,有了孩子没有。”
    云紫萝给她挑动了心头的创痛,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
    萧月仙知道是表姐,这一下可乐开了,拉着云紫萝的手,摇了又摇,笑道:“表姐,我到苏州找过你的,你知道吗?表姐夫是谁,为什么不和表姐夫一同来探我们?”
    云紫萝说道:“知道,给你开门的那个小牛儿已经告诉我了。他说你是和一位姓邵的少年来的,是这位邵大哥吧?”
    萧月仙刚刚和邵鹤年闹了别扭,有点尴尬,说道:“这个小牛儿倒是记得牢。嗯,我却忘记问候姨妈了,听说姨父已经不幸身故,姨妈好么,是不是和你们夫妻同住?”
    萧夫人也道:“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挂念他们,现在见着了你,如同见着你的母亲一般。对啦,你的母亲为什么也不来?难道你这次回家,就只是单身一人么?”
    一连串的问题,云紫萝不知从何答起,只好勉强笑道:“说来话长,我这次是特地来投靠你们的,容我以后再行禀告好吗?”萧夫人笑道:“不错,倒是我老糊涂了,忘记了你刚刚剧斗一场了。你累不累,累了,慢慢再说不迟。”
    她们亲戚相认,邵叔度不便就去插嘴,同时他也记挂着儿子的受伤,当下就过去察看邵鹤年的伤势,见他伤得不重,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问道:“鹤年,你们是怎么和那姓连的家伙打起来的?”
    邵紫藤道:“爹,哥哥最后来才来的,我告诉你,那人是为了找缪叔叔来的。”
    邵叔度诧道:“他既然是缪叔叔的朋友,你们为什么打起来?”
    邵紫薇笑笑:“爹,你还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呢!听那人的口气,他来找缪叔叔恐怕乃是寻仇,而非访友!”
    邵叔度道:“他说了些什么?”
    邵紫薇道:“他并没有说出他和缪叔叔结的是什么梁子,他只是气势汹汹的逼名人轶事我们把缪叔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来给他。我们气他不过,这就打起来了。”
    邵叔度叹了口气,说道:“结了这个仇家,可是麻烦。”
    邵紫薇噘起小嘴儿道:“爹,难道你怕他不成?”
    邵叔度道:“怕当然是不怕的,但以后你们行走江湖可就多要些小心了。”
    邵紫薇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爹,咱们现在也该上去道谢人家啦。”
    邵叔度道:“不错。”携了儿女,走过去,说道:“恭喜你们亲戚重逢。云女侠,小儿这次幸得保全性命,多亏了你啦。”
    云紫萝道:“哪里的话,令郎剑法高明,其实并不输于那人,只是稍欠临敌的经验而已。要不是令媛令郎和表妹先打了一杨,只怕我也难免要在那人的判官双笔之下吃亏呢。”
    萧夫人道:“这位邵先生是你姨父生前的好朋友,也是我们这几年来的邻居。”
    云紫萝呆了一呆,说道:“姨父不幸也身故了?”
    萧夫人叹口气道:“你们是甲子那年来到苏州的,是么?你姨父就是在前一年去世的。我们也正是因此才离开了这儿好多年,这件事慢慢再告诉你吧。”
    邵鹤年见萧月仙不理睬他,她们母女也只顾和云紫萝说话,自己又插不进口,于是就装作受伤力弱,举步迟缓,故意落后了。
    萧夫人道:“叔度,你已经知道那人的来历么?”
    邵叔度道:“知道了,那人是连家的人,据我猜测,恐怕就是被称为‘连家白眉’的连甘沛。”
    萧夫人皱起眉头说道:“缪长风可曾告诉你,他是怎地和连家结仇的?”
    邵叔度道:“缪长风游侠江湖,好朋友固然很多,仇家也是不少,他哪能和我一一细说。以他这样嫉恶如仇的性格,和连甘沛结怨也不稀奇。”
    萧夫人道:“我对江湖上的事情甚是隔阂,不过听说连家近二十年来倒是颇为收敛,并不怎样仗势欺人?不知这个连甘沛何以不遵家训?”
    邵叔度道:“不错,据我所知,是有这么一回事。大约二十年前,连家笔的掌门人连城虎受了当朝宰相曹振锒的聘礼,不惜以一派掌门之尊,屈就相府的护院。有一次他给曹相国送礼给西昌将军帅孟雄,侠义道的人物决意对他小施惩戒,由现任红缨会的舵主厉南星和****帮的副帮主李敦联同出手,中途截劫,连城虎败在厉南星剑下,复被李敦毒针所伤,武功全废。后来连城虎答应改过自新,从此闭门封笔,李敦方始给他解药。
    “经过这次教训之后,连城虎果然遵守诺言,从此闭门封笔,绝迹江湖。不但如此,他还告诫家人弟子,绝对不许他们在外面闹事。是以连家的气焰近年来的确大为收敛了。”
    “刚才悻悻然而去的那个连甘沛是连城虎的嫡亲侄儿,也是连家晚一辈侄子之中本领最高的一个人,故此号称‘连家白眉’,他倒是常在江湖行走的,不过也没听说他有过什么恶行。缪长风何以与他结仇,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萧夫人道:“或许连城虎的闭门封笔,乃是为势所迫,心实不甘,佯作改过,暗中仍与官府往来的。”
    邵叔度道:“你是怀疑这个连甘沛乃是经他叔父的授意,暗中替官府出力的么?”
    萧夫人道:“不知缪长风是否反清的人物,或者犯过什么案件?”
    邵叔度笑道:“我和缪长风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错,但这样的秘密他还是不肯和我说的,不过以他这样豪迈不羁,嫉恶如仇的性格而论,你这两个猜测,也是都有可能。”
    萧夫人叹口气道:“若然我猜得不错,今后的麻烦只怕是不会少了。”
    邵叔度道:“过两天我去拜访陈天宇,希望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
    萧夫人母女和邵叔度、云紫萝四个人走在前面,谈论如何对付连甘沛的事情,邵鹤年和他的妹妹走在后头,也是在窃窃私议。
    邵鹤年因为萧月仙不理睬他,甚感尴尬,故意落后。邵紫薇情知哥哥怀有心病,便也特地放慢脚步,和他作伴,悄悄的问他道:“哥哥,你今天怎么啦?现在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你却像是春天的天气一样,陰晴无定!”
    邵鹤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邵紫毅笑道:“可不是吗?你舍了性命救萧大妹子,为什么突然又生她的气了?”
    邵鹤年闷声道:“你分明知道,还来问我?”邵紫薇道:“我知道什么?”邵鹤年冷冷说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邵紫薇面上一红,说道:“这都怪我不好。本来我也是为了你的缘故,才特地试探她的,可恨我笨嘴笨舌,不会说话,说呀说的,就和她吵起来了。我想她和我吵嘴时候说的话也定是一时之气,你又何必当真?”
    邵鹤年道:“我是样样比不上人家,我自己知道。”
    邵紫薇甚为后悔,说道:“哥哥,你这可是和我生气了。这话是我说的,但也是我为了故意激她,才这样说的。她可没有说你比不上人家,也没有说不喜欢你,只是不肯承认和你、和你‘相好’罢了。女孩儿家脸反薄,她嘴里不说,心里可是对你好的。刚才她不是都要为你敷伤吗?唉,你却不该作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哥哥,你给她赔赔罪吧,赔一赔罪就没事了。”
    邵鹤年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替她掩饰,她对我如何,我自己心里明白。”
    邵紫薇叹口气道:“哥哥,我对她疑心已是错了。你不该也是这样多心。”
    萧夫人的谈话刚好告了一个段落,隐隐听得邵鹤年哼那一声,霍然一省,说道:“我倒忘了鹤年受了伤了,走得动吗?”
    邵鹤年道:“没什么,只是受点轻伤,多谢伯母挂记。”
    萧夫人放慢脚步,等候他们兄妹上来,笑道:“年青人应该和年青人在一起,月仙,你的年哥为你受了伤,你也不去陪他?”萧月仙淡淡说道:“表姐刚来,我忙着听表蛆和你说话,一时忘了。”云紫萝笑道:“我不会很快走的,咱们说话的时候多着呢,你还是去照料邵大哥吧。”邵鹤年道:“云女侠,多谢你出手相助,我真的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并不碍事,用不着人家照料。”他把萧月仙称作“人家”,冷淡之情,已是见之辞色。萧月仙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萧邵两家相邻,不知不觉,回到家门,萧夫人道:“你们不进来坐一会儿?”邵叔度道:“不了,你们姨甥久别重逢,我不打扰你们啦。”萧夫人道:“好,那么年侄你今晚早些安歇,养好了伤,明天我和阿仙再来看你。”邵鹤年淡淡说道:“不敢当。”这次他的父亲也感觉到了,邵叔度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你瞧萧伯母对你多么体贴,你要知道感激才好。”
    回到家中,萧夫人道:“仙儿,你是不是和你的年哥又呕气了?”萧月仙道:“没有呀,他不理睬我,难道要我去巴结他么?”萧夫人道:“还说不是呕气?不呕气怎会你不睬我我不睬你,唉,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搞的,一会儿好,一会儿吵,真是一对小冤家!”
    萧夫人只道这是小儿女的寻常事,却不知这次的“呕气”和以往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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