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游剑江湖》小说在线阅读,《游剑江湖》txt

梁羽生游剑江湖·第十九回石窟寄遇
    紫府丹成化鹤群,青松手植变龙文。
    壶中别有仙家日,岭上犹多隐士云。
    独座遗芳成故事,褰帷旧貌似元君。
    自怜筑室灵山下,徒望朝岚与夕曛。
    ——李义山
    林无双道:“是呀,我以为你忘记了这个约会呢。等到三更,连你的影子都没见着。”
    牟宗涛放下了心上的石头,想道:“无双一向不会说谎,以她的脾气,刚才她若是见着了我,一定会追上来叫我的。”于是说道:“我怎会忘了你的约会呢。不过因为有个客人来和我聊天,他迟迟不走,我又不好下逐客令,好在你还没有睡觉,却在这里给我找着了。”
    林无双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牟宗涛道:“咱们别了这许多年,我也不知有多少话要说,但不知从何说起。”
    林无双心中苦笑:“不知从何说起,这话倒是说得对了。”当下淡淡说道:“表哥,你是贵人事忙,无关紧要的事情,例如往事的回忆啦,别后的境况啦,等等,大可不必提了。你就说你现在要和我说的正经事儿吧。”
    牟宗涛怔了一怔,说道:“我以为你和从前一样,却原来也有点变了。”
    林无双道:“什么变了?”
    牟宗涛苦笑道:“你几时也学会了说锋利的话儿,一见面就讽刺起我来了。什么贵人不贵人的,我可还是你从前的表哥啊。”
    林无双似笑非笑地说道:“有点不同吧?你从前只是表哥,现在可就要当上掌门的人啦。我不会说话,掌门人名人轶事大概也可以算作贵人了吧?”
    牟宗涛面色一端,说道:“无双,别开玩笑。不过,你说到掌门这件事情,我倒要向你表白表白。”
    林无双道:“表白什么?”对他的话,似乎颇感意外。
    牟宗涛道:“本来过个掌门人应该让你爹爹当的,这几年来我也一直在找他老人家。”
    林无双道:“爹爹早已闭门封刀,莫说掌门人他不会当,你就是请他做皇帝他也是不会做的。”
    牟宗涛道:“我也知道他老人家是要闭门纳福,不愿出山的了。所以对同门的拥戴,我才勉强依从。不过,本门的事情,可还得他老人家帮忙才成。”
    林无双道:“你已经知道爹爹不愿出山,他还能帮上你什么忙?”
    牟宗涛道:“不必他老人家亲自出来,只要,嗯,只要你代他说一句话,说是——”
    林无双天真无邪,但却并非愚蠢,怔了一怔之后,随即就明白了表哥的意思,说道:“是不是你要我代表爹爹,拥戴你做本派的掌门?”
    牟宗涛有点不好意思,说道:“你爹爹是本门辈份最尊的长辈,得他老人家一言九鼎,我才敢放心做这个掌门。”
    林无双心里想道:“本门之中实在也没有谁比他更造合当掌门的了,但他把掌门的位子看得这样重,竟似乎有点患得患失的样子,倒是不大像他从前的为人了。”当下笑道:“表哥,你何须如此客气,这个顺水人情我还不会做吗?爹爹一向也是夸赞你的。”
    牟宗涛心花怒放,说道:“表妹,咱们多年不见,难得如今见了面仍然像从前一样,并没生疏。我有几句心腹的话儿要和你说,你莫怪我多嘴。”’
    林无双心头一跳,说道:“你这样说倒是显得生疏了,说吧。”心里却在暗自猜测:“他要和我说些什么心腹话呢?”
    牟宗涛道:“听说尉迟炯和你爹爹很是要好,有这事么?”
    林无双想不到他问的是这件事情,直言说道:“不错,尉迟叔叔是爹爹回到中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的第一个朋友,他对朋友十分热心:帮过我们父女不少的忙。”
    牟宗涛缓缓说道:“虽然如此,但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和他来往的好。”
    林无双诧道:“为什么?”
    牟宗涛道:“你不知道他是朝廷钦犯么?”
    这句话更出林无双意料之外,呆了一呆之后,冷冷说道:“表哥,你是怕惹事上身?”
    牟宗涛道:“不是我怕,我是为你们着想。对啦,还有一件事情我要问你,你和那个从小金川来的孟元超是怎样结识的?我瞧你们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似乎已经很是不错了,是么?”
    林无双面上一红,不禁发起娇嗔,说道:“是金大侠叫我给他送信结识的,我和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
    牟宗涛道:“本来这是你的私事,我管不着。但我忝属掌门,为了本门利害,还是不能不劝一劝你,少和他来往好些。年少的英雄多得很,超过孟元超的人我不认为你找不到。嗯,你该懂得我的意思吧?”
    林无双忍耐不住,冷笑说道:“你这话说得太离奇了,我这个笨丫头可是一点不懂!请问,为什么我和孟元超往来,竟会关连到本门的利害来了?”
    牟宗涛好像把她当作小孩似的,教导她道:“孟元超是义军中的重要人物,咱们扶桑派这次在中原重建,为的是要光大本门,称雄武林,可犯不上和朝廷作对。当然我这样说,也并不是要和义军作对。你尽可以同情他们,但切莫和他们太过接近,免招朝廷之忌。要知咱们是新建的宗派,根基未固,可经不起朝廷的压迫啊!”
    林无双道:“那你为什么又和金大侠这么要好,他和义军不也是十分接近的吗?还有昨天你和孟元超不也是亲热得很?你就不怕招朝廷之忌了?”
    牟宗涛似乎有点尴尬,半晌说道:“我和你不同,黑道白道,都不会猜疑我的。”
    “黑道”本来是指绿林人物而言,但在牟宗涛的口中说出来,却变成了和清廷作对的侠义道了。林无双听他用这两个江湖术语。颇感刺耳,不过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心里想道:“表哥说的自是指朝廷的鹰爪了。”想起尉迟炯所说的那件事情,不觉疑心顿起:“为什么朝廷不会猜疑表哥?”
    牟宗涛似乎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接着说道:“无双,你不用猜疑。总之我自有我的权谋术数,可以避免卷入漩涡,令双方都不忌我。”
    林无双心里还是藏着一个闷葫芦,若在往日,她非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虽然还是她的表哥,却不是往日那个表哥了,这个表哥变成了神秘莫测的陌生人,她只好把闷葫芦仍然藏在心里。
    就在此时,忽听得山坳那边似是有人喝骂打斗的声音,林无双吃了一惊,失声叫道:“是孟大哥!咦,他和什么人打起来了?”
    牟宗涛也是吓了一跳,心道:“杨牧怎的和孟元超打起来了?”原来牟宗涛送石朝玑过了山坳,便即回来。杨牧躲在那条路上,等候石朝玑来告诉他和牟宗涛会谈的结果,牟宗涛却还没有知道。
    杨牧的金刚六陽手乃是武林一绝,孟元超只守不攻,给他逼名人轶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不禁动了点儿怒气,腕底加了几分内力,呼的一掌,掌风刮过,杨牧的耳鼓给震得嗡嗡作响,脸皮火辣辣的发烧,大吃一惊,连忙退了几步。
    牟、林人匆匆赶到,牟宗涛叫道:“住手,住手,孟兄,住手!”
    杨牧听得一个“孟”字,怔了一怔,说道:“这人是谁?”
    牟宗涛哈哈笑道:“原来你们还宋相识,怪不得有这场误会。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蓟州的名武师杨牧大哥,这位是小金川的孟元超大侠。”
    杨牧双眼一翻,忽地纵声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刺耳:“嘿,嘿,嘿嘿!原来你就是孟元超,可真是久仰了,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孟元超淡淡说道:“我也想不到在这里又见到了你!”强调一个“又”字,暗示给杨牧知道,他曾在别的地方见过了他。
    杨牧何等机灵,登时省起:“听说金逐流和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错,那日我在金家,李敦不让我见的那个客人莫非就是这厮,时机未到,我还是暂缓发作为妙。”
    牟宗涛笑道:“两位原来早已彼此闻名,这可真是应了一句俗话不打不成相识了。但和不知两位因何生出这场误会?”
    孟元超心想:“此事关系重大,我非问个水落石出不可。”于是说道:“杨武师请恕冒昧,我想知道一件事情,要问阁下。”杨牧已知来意不善,心头一震,但仍是十分镇定地说道:“什么事情?”
    孟元超道:“刚才和阁下同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杨牧冷冷说道:“你查问此人,是何用意?”
    孟元超道:“此人小可似曾相识。”
    牟宗涛暗吃一惊,心道:“莫非石朝玑的行藏已经败露,给他识破?”当下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说道:“今日之间,新来了许多朋友,有孟兄的相识在内,也不稀奇。但却不知是哪一位?”
    孟元超牙根一咬,缓缓说道:“是江湖上的独脚大盗石朝玑,不知他是否为牟兄请的贵客?”石朝玑做了御林军的副统领,江湖上虽然有人知道,但并不多。孟元超碍着牟宗涛的面子,是以不想便即点破他的身份,先行试探口风。
    牟宗涛故作大为惊诧的神气,说道:“石朝玑?我可没有请他呀!敝派这次开宗大典,黑道上的朋友虽然也请了不少,但因这石朝玑在江湖上的声名不好,小弟可不敢请他。”他也装作糊涂,装作不知石朝玑的身份。
    杨牧“哼”了一声,接着说道:“若是石朝玑这厮胆敢混进来,不劳孟兄动手,我旱就将他拿下了。”
    牟宗涛道:“哦,杨武师,你是和他有仇。”
    杨牧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弟曾因避仇,假传死讯,此事两位想必亦是知道的了。不瞒你说,小弟这个仇家,就是石朝玑。”
    牟宗涛聪明绝顶,业已隐隐猜到杨牧是石朝玑的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装作又吃一惊的样子,说道:“杨兄因何与石朝玑这厮结上这么大的梁子?”
    杨牧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待后天贵派大典过后,我想当着一众英雄面前,说明此事。”
    两人一唱一和,倒把孟元超弄得糊涂起来了,心想:“难道我当真是看错了人。”
    杨牧似乎知道孟元超的心思,紧接着说道:“不错,我刚才的确是和一个人同在一起,这个人的身材也的确是有几分像石朝玑。孟兄要知道此人来历,可以问牟掌门。”
    牟宗涛怔了一怔,笑道:“我还未知道你问的是准呢?”
    杨牧面对着牟宗涛,眼珠一转,神不知鬼不觉的便给牟宗涛打了一个眼色,说道:“是叶香主。”
    牟宗涛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气,哈哈一笑,说道:“哦,原来是他,这么说来,盂兄当真是误会了。这位叶香主是敝派弟子,今晚奉了我命令,下山巡逻的。”
    扶桑派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但牟宗涛说的却并非事实,这个人是在山上巡逻,而且是在鹰愁涧那边,并不是在这个山头。牟宗涛捏造事实,自是有心替杨牧圆谎的了。他料想孟元超决不至于要把这个人找来对质,即使找来对质,这个人是他的心腹,也决不会戳破他的谎言。
    杨牧说道:“叶香主下山巡逻,我陪他走一段路,趁这机会叙叙别情。不料这位孟兄突然窜出来,我还以为他是奸细呢。孟兄,真是对不住了。”
    杨牧的蓟州士话,石叶二字的发音颇为相似,孟元超自己也不禁狐疑起来,想道:“难道当真是我听错了?但我分明听得他叫那个人做‘石大人’即使我把叶字听错,但一个香主,也不能称作‘大人’呀,难道这两个字我也听错不成?还有那个人为什么一发现我,便匆匆跑了?纵然他是有命在身,要下山巡逻,也不该在发现可疑的人物之时就跑开呀。”
    不过因为有牟宗涛以主人的身份出来替杨牧作证,孟元超虽然心有所疑,碍着牟宗涛的面子,也是不便对杨牧再盘问了。
    当下孟元超只好向杨牧陪了个礼,说道:“小弟看错了人,惹出这场误会,冒犯杨兄,请别见怪。”
    牟宗涛笑道:“一场小小的误会,揭过了也就算了,谁还能放在心上吗?对啦,孟兄,明天一早,你要陪无双看日出,时候不早,你们也该歇息了。”原来他虽然猜得到杨牧是石朝玑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但总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想问个清楚,是以叫孟林二人先行回去,好留下来与杨牧说话。
    林无双走出林子,忽地说道:“孟大哥,这段路我有点害怕,你送我一程,好吗?”
    孟元超料想她有话要说,答了一个“好”字,两人走了一程,估计牟宗涛是决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了,林无双低声说道:“孟大哥,你刚才怀疑的那个人,是不是身穿黑衣,头上戴一顶阔边毡帽的?”
    孟元超怔了一怔,说道:“不错,你也碰见了这个人么?”
    林无双说道:“我见着他,他可没有见着我。是表哥送他下山去的,从那林子的外面经过。”
    孟元超吃了一惊,说道:“是你表哥送他下山去的?这可真有点奇怪了,你当真没有看错吗?”
    林无双道:“我怎会错认表哥,我还听得他向那人指点下山的道路呢!”
    孟元超道:“他既然是个香主,又是奉命下山巡逻的,怎的还不熟悉道路,要劳你的表哥指点。”
    林无双道:“是呀,所以我也觉得莫名其妙,以为是表哥半夜送客呢。”
    孟元超默默不语,低首冥思。这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离奇了!牟宗涛怎能与一个身为御林军副统领的人往来?此事若非从林无双口中说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
    林无双在他耳边的问话将他惊醒:“这石朝玑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清廷的御林军副统领。”孟元超一字一顿,缓缓的说了出来。
    其实石朝玑的身份,林无双早已从尉迟炯口中知道,她问孟元超,不过是要加证实而已。
    事情已经得证实,林无双不禁从初时的一片茫然,更进而为大为惶惑了。
    “尉迟叔叔说的果然不假,表哥真的是和朝廷勾结了,但只不知他这样做,是只为了扶桑派呢?还是为他的功名富贵呢?”
    “不,我不应该这样怀疑表哥,他不是对我说过,他只是想置身事外,避免卷入漩涡的吗?”
    林无双心乱如麻,越想越乱,忽地想起了史红英和她说过的几句话:“我们要驱除鞑子,恢复中华。凡是中华儿女,就不能置身事外!”
    “那么即使表哥只是想避免卷入漩涡,那也是大大的错了。”林无双想道。
    孟元超似乎知道她的心情紊乱,说道:“林姑娘,你先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今晚之事,也不要随便说出去。侍我和金大侠商量,设法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林无双道:“我知道。好,咱们在这里分手吧,明天你早点来找我。”
    此时已是月过中天,孟元超也不想给人看见他送林无双回去,免招闲话。于是和林无双约好,明天破晓的时分在玉皇观门外见面。
    孟元超走后,林无双怅怅惆惆,独自前行。忽听得鸟鸣嘤嘤,抬头一看,只见那只翠鸟,又在她的面前出现。
    林无双笑道:“我只道你到哪里去了,却原来还在这儿,你是舍不得我,特地来找我的吗?”
    说也奇怪,那只翠鸟当真像是依依不舍一般,在她身旁飞来飞去。
    林元双暗自心绪不宁,得这翠鸟作伴,愁怀顿解,见它在自己面前缓缓低飞,不觉童心忽起,笑道:“刚才追不到你,你又飞来逗我,且看你要把我引到哪儿?”
    这只翠鸟竟是似通灵性,林无双跑得快时它飞得快,林无双走得慢时它飞得慢,逗得林无双心痒难熬,不知不觉使出了上乘轻功,在乱山磐石之间,轻登巧纵,一路直追下去。
    也不知跑了多少时候,眼睛忽然一亮,前面地势开旷,形成一个在山峰围绕下的小山谷,侧面山峰挂下一条瀑布,在月光下如珍珠四溅,景色清绝!
    林无双笑道:“多谢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真是无殊世外桃源。”
    话犹未了,奇事忽然发生,翠乌竟然穿过水帘,不知去向。
    林无双大为奇怪,心里想道:“敢情瀑布后面亦有个水帘洞?这鸟儿不在树上作巢却在洞中栖宿倒是少有。”
    好奇心起,林无双遂也施展轻功,穿过水帘,意欲一探究竟。
    穿过水帘,果然发现一个葫芦形的山洞。林无双毫没心机,根本就没想到可能有人暗算,迳自进去,笑道:“且看你还能飞到哪儿?”
    话犹未了,忽听得“轰隆”一声,一块大石突然滚下,堵塞了洞口,眼前一片漆黑。
    天下决没有这样的巧事,这么大的一块石头,迟不掉下,早不掉下,恰好在林无双踏入山洞的时候就掉下来的。林无双再没心机,亦是猜想得到,这块石头定是有人特地将它推下来的了!
    林无双惊魂稍定,用力推那石头,却哪里推得动?
    困处洞中,但听得瀑布冲击岩石的声音仿佛雷鸣,休说在这荒僻的处在没人经过,就是有人经过,她在洞中呼救,那人也未必能够听见。林无双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道:“这里离玉皇观恐怕很远了,他们怎会想到我困在这儿,我呼救也没有用。”
    那只翠鸟再也不见出现,林无双气上心头,不禁骂道:“我把你当作朋友,你却引我坠入陷阱。”忽地霍然一省:“不对,这只小鸟怎会布下陷阱?一定是有人养熟了它,指使它飞来引诱我的。”
    无计脱困,林无双索性拔出宝剑防身,借着剑尖的微光,摸索进去,看这山洞有什么古怪。
    走了一会,忽见角落处有闪闪发光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却原来是一串又圆又大的夜明珠!
    林无双对于鉴赏珠宝的学问,虽是浅陋之极,但见这串夜明珠光华耀目,亦知是世上奇珍。觉得好玩,就随手拿了起来把玩。
    这样的稀世奇珍,若给别人发现,定然大喜如狂,但此际落在林无双的手中,她如是唯有心中苦笑,想道:“我困在洞中,只怕是难以重出生天的了。明珠虽好,于我又有何用?”
    在这漆黑的山洞之中,本来是看不见东西的,如今明珠在手,吐出光华,虽然远远不及灯烛的明亮,却也可以隐约辨别一些物事了。林无双以珠代烛,摸索前行,笑道:“虽然不能当火烛,却也还有一些用处。”
    忽见两边石壁,平滑如镜,上面似乎绘有图形。林无双好奇心起,凑近去看,只见画的是两个人像。左面绘的是个虬髯虎目的汉子,神态威猛;右面绘的是个桃腮杏脸,长眉入鬓的美人,宛若含情脉脉,对着那虬髯汉子,翎栩如生。更奇怪的是,他们手上都是拿着一把长剑,尽管那女的砷态虽然似是含情脉脉,作出来的却是比剑的姿势,而且剑尖对准了那男的要害穴道。林无双虽然不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看之下,也知双方使的都是一招极为厉害的剑法。
    林元双觉得这虬髯汉子的相貌好熟,心里想道:“奇怪,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蓦地想了进来,原来这个画中男子正是她这一派的祖师虬髯客。林无双的父亲珍藏有一幅祖师的画像,轻易不肯拿给外人观看,但林无双当然是见过的,“怪不得似曾相识,原来是祖师爷!”林无双连忙跑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这个女人却又是谁呢,听爹爹说,本派故老相传,祖师爷可是独身终老,没有娶过妻子的,嗯,且别管她是谁,且看她如何和祖师比剑?”林无双心想。
    两边石壁一共绘有十三幅图画,每一幅图画画的都是这两个人,在作出比剑的姿势。
    林无双从第一幅画看起,看了一会,不知不觉就入了迷。只觉不但是他们的剑法奥妙无穷,身法步法,亦是奇幻莫测。原来这十三幅图画,画的乃是连续性的动作,林无双初时没有发觉这点,看得久了,这才突然领悟,从剑法的奥妙进而领悟到身法和步法的奥妙了。
    这一发现,令得林无双不禁大喜如狂,当真好似天上掉下宝贝一般!比起壁上本派的武功秘图,手上的这串夜明珠真是如同粪土了。
    狂喜过后,林无双忽地心头一动,想道:“莫非那个人是有心叫翠鸟引我到此地的么?”
    林无双用心看石壁上的剑法,看得如醉如痴,可惜夜明珠的光亮,究竟比不上灯烛,看得十分吃力,仍未能看得仔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眼睛一亮,原来已是第二天的白天了。山洞上方有条狭窄的石缝,陽光从缝隙透过,射入了这个山洞。
    林无双想起了和孟元超的约会,心道:“他一定是到处在找我了,可惜我却不能陪他上玉皇顶看日出了。嗯,古人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如今得睹本派的武功秘图,纵然饿死在这洞中,又有何妨?”
    石壁上有水珠滴下,林无双张开嘴吧,让它滴在口中,喝了一点水,解除了最难忘的焦渴,倒也不觉饥饿。
    此时陽光满洞,眼前豁然开朗,石壁上的图形是看得清楚多了。
    林无双收拾了夜明珠,又再从头看起,看了两遍,这才发觉,原来每幅图形下面还有几个蝇头小字,第一幅图像男子的脚下写的是“走乾门,进离位。”女子的脚下写的是“转坎门,退震位。”林无双心里想道:“原来他们的步法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走的,幸亏爹爹曾经教过我。”
    看懂了图中深奥的身法步法之后,对这十三幅有连续性的上乘剑法也就有了更深的领悟,终于豁然贯通了。
    原来那美妇人的剑法正是针对那扶桑派的剑法的,而虬髯客的剑法亦是解招还招,愈变愈奇,结果乃是打成平手的。
    林无双暗自想道:“原来我以前只是学得本派剑法的一些皮毛,若是用来对付这个妇人,只怕是当真不堪一击。”
    林无双把石壁上的剑法牢牢记在心中,当下盘膝跌坐,又在心中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遍,揣摩其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微的变化。
    忽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把她从如醉如痴的境界之中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只见封着洞口的那块大石已经移开,倒挂洞口的水帘飞珠溅玉,水泡已经喷到她的脸上来了。
    林无双望空拜了一拜,说道:“多谢高人指引,使我得睹本派的武功秘笈。”话犹未了,忽然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不要给你表哥知道。”
    林无双钻出洞口,穿过水帘,游目四顾,但见空山寂寂,唯有山风摇树,惊鸟离巢,却哪里有人的影子?林无双知道这位前辈高人不肯现出身形,求也没用。
    林无双心想:“他们一定找得我十分焦急的了,我还是回去一趟,以后再来。”
    心念未已忽所得有人叫道:“无双,无双!”是牟宗涛的妻子练彩虹的声音。
    林无双应道:“我在这儿!”远远听得练彩虹叫道:“找着啦!”随即发出一支蛇焰箭,一道蓝色的火焰射上天空。
    蛇焰箭是夜行人惯常用来作为联络信号的东西,现在虽是白天,也有一道蓝火升空,周围十数里内的人们,也是看得见的。
    林无双过去与她相见,笑道:“表嫂你回来了,何必这样紧张?”
    练彩虹道:“我今早回来,听说你失了踪,可把我吓坏了。他们在满山寻找你呢,你倒逍遥自在,还说别人紧张。”
    林元双抱歉道:“真是对不住,为了我惊动大家。”
    练彩虹道:“你昨晚躲在哪儿?表哥还以为你昨晚是和孟元超在山间赏月,流连忘返呢。今早孟元超跑来找不见你,他才着了慌。”
    林无双面上一红,说道:“我咋晚回来的时候,路上看见一只翠鸟,十分可爱,我想捉着它,不知不觉就追到这里来了。”
    练彩虹不觉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小鬼头还像从前一样淘气。”
    说话之间,只见牟宗涛和孟元超各自一方匆匆赶来,练彩虹笑道:“你瞧,着急的可不只是我呢。”
    牟宗涛吁了口气,说道:“总算是找着了,孟大哥一大清早就找你,可真是把他急坏了呢!对啦!你们刚才在笑什么?是笑无双淘气是不是?我可还未知道她是怎么样个淘气呢。”
    练彩虹把林无双刚才说的话告诉丈夫,牟宗涛诧道:“我在山上住了几个月,可从没有见过这样碧羽丹像的翠鸟。但你追不着翠鸟,也就该回去呀,怎的却在这里过了一晚,中午还不回来?”
    林无双想起了那人的咐吩:“不可让你的表哥知道:“但她又不擅于说谎,迟疑半晌,只好说道:“瀑布后面有个山洞,我见那只鸟儿穿过水帘,飞入洞中,我也就跟着进去了。”心里想道:“表哥是本派掌门,本派的武功秘绥,本来是不该瞒着他的。那人叫我不要让他知道,或者是指不让他知道我练过石壁上的剑法这件事吧。”
    牟宗涛吃了一惊,说道:“你在山洞里发现了什么?”
    林无双道:“山洞里黑漆漆的,在晚上哪里看得见东西?天一亮我就赶忙出来,心慌意乱,不觉就迷了路了。”她迫不得已,为了遵守那人的咐吩,撒了个谎,指尖按着藏在袋里的那串夜明珠,不禁脸上微微发热。
    牟宗涛更是惊诧,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忽地说道:“哦,有这么一个山洞,我倒想进去看看,那条瀑布在什么地方,你总该记得吧?你现在就带我去探索如何。”
    练彩虹皱眉道:“表妹饿了一个晚上,半个白天,你就让她回去吃过了饭再来寻找吧。”
    牟宗涛道:“你知道什么,这是一件紧要的事情,岂容或缓!”
    林无双道:“多谢表嫂关心,我倒不觉得饿。”她是为了不想牟宗涛夫妻争吵才这样说的,心里则在想着:“敢情表哥是亦已知道了洞中的秘密,才会这样紧张?但壁上的像不会自己跑掉,又何须急在一时?唉,这个表哥毕竟不是从前的那个表哥了。”想起“从前的那个表哥”对她的好处,不觉黯然。
    练彩虹嘀咕道:“山洞里有什么古怪,你好像非得马上去看个明白不可!”
    牟宗涛道:“不错,我正是马上要去看个明白。”一副无暇和妻子再说的神气,便催林无双快快走了。
    林无双赌着气一鼓劲儿的跑,把牟宗涛等人带到那条瀑布下面,说道:“山洞就在瀑布后面。”
    牟宗涛笑道:“表妹,多亏你啦!若不是陰差陽错,教你踏进这个山洞,只怕我再费力寻找,也是难以发现呢!”
    练彩虹道:“你究竟在寻找什么?”
    牟宗涛道:“进去了你自会知道。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所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在里面呢?”当下一马当前,一个燕子穿帘式穿过水帘,进入山洞。
    孟元超带着好奇之心,跟在林无双后面,也进入了山洞。牟宗涛“啊”的一声说道:“孟兄,你也来了。”
    孟元超霍然一省:“莫非这洞里有什么秘密,他不愿意给我见到。”但若马上道出,可又嫌太着痕迹。
    正自尴尬,忽听得牟宗涛失声叫道:“不好了!”
    林无双吃了一惊,定睛看时,这才发现石壁上的图形竟已化为乌有!
    只见地下铺满石屑,不可可知,石壁上的图形定然是给人铲平了的。
    林无双心中明白,想道:“一定是那位异人所做的事。我离开才不过半个时辰,他就把十三幅图形全部铲掉,真是利落干净!”想至此处,又不禁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心道:“原来这位异人是不想表哥知道本派的武功秘签,好在我没有告诉他。”
    练彩虹尚自莫名其妙,说道:“什么不好了?”
    牟宗涛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告诉你们亦是无妨。你知道我们的远祖沧浪公是祖师爷虬髯客的大弟子,他曾传下一个秘密,只有牟家的后人知道,说是祖帅爷在泰山的一个山洞之中,曾留下本派的武功秘笈。可是却连他也未见过。”
    练彩虹道:“你焉知就是这个山洞,或许那部武功秘笈藏在别的地方也说不定?”口里在安慰他,心中却是不由得感到丝丝寒意:“夫妻如同一体,本是应该没有秘密可言,这件事情他却一直在瞒着我!唉,难道他竟对我也不敢信任了?”
    牟宗涛则在想道:“无双是不会说谎的,她又没携刀剑,以她的掌力,决不能把这石壁削得如此光滑平整,这是谁的所为呢?石壁上一定是写有什么东西的了,但不知是不是那部武功秘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蓦地想起了一个人来:“莫非就是昨日在那浓雾之中长啸之人?”想到这个可能是他的大对头的人,心里里是怔怔不安,只好勉强和妻子笑道:“但愿如你所言。”
    练彩虹道:“这里既然没有什么武功秘笈,咱们就该回去啦。你别忘了……”
    练彩虹想要说的本是:“你别忘了表妹还没有吃早饭呢!”话犹未了,牟宗涛已是接着说道:“不错,明天就是正日,有好几位贵客还未见来,今天想必也应该来了,咱们是该赶快回去准备迎接贵宾了。”
    林无双与练彩虹心意相通,练彩虹那句话虽然只是说了一半,她已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了。此时听了表哥的打岔,不觉心中苦笑:“表哥全心全意,想的只是他的事业,哪里还会记得我呢?”看练彩虹时,练彩虹也是露出了尴尬的苦笑。
    牟宗涛正在患得患失,也没留心她们的神态,一个转身,便窜出水帘洞了。
    一行人出了水帘洞,还没走上几步,果然就看见一个扶桑派的弟子匆匆跟来,说道:“牟掌门,请你赶快回去,有贵客到!”
    牟宗涛道:“是哪位贵客?”
    那弟子道:“有好几位呢。一位是四海神龙齐建业。还有苏州陈大侠父子三人全都来了!”
    牟宗涛大喜过望,说道:“陈大侠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武林领袖,我还怕请不动他的大驾呢,想不到他老人家不但自己来了,两位公子也都来了。还有齐老英雄,他一向最四海为家,行踪不定的,我正愁请帖送不到他的手上,不知他会不会来呢?他也来这可真是更难得了!”
    那弟子道:“石师叔正在陪着他们上山,请掌门从这里抄捷径赶往‘五大夫松’相候。”
    牟宗涛熟悉路径,当下便即施展轻功,前面带路。一行人到了“五大夫松”,正好碰见石卫带领四位贵客上山。牟宗涛与他们寒暄过后,依次替孟元超介绍。四海神龙齐建业听了孟元超的名字,忽地哼了一声。
    孟元超不知这齐老头儿乃是杨牧的长亲,甫经相识,见他对自己竟似有不悦之色,倒是不禁一愕。
    齐建业哼了一声,侧目斜瞧,盯着孟元超冷冷说道:“原来你就是孟元超,这几年你在江湖闯出的‘万儿’(名气)不小啊!”
    孟元超莫名其妙,只好和他客气一番:“不敢。江湖上的朋友替我脸上贴金,言过其实,还望老前辈指教!”
    齐建业淡淡说道:“我老了,不中用了。哪里还敢在年少英雄面前摆老前辈的架子?指教二字,再也休提。”心里却在想道:“待我问清楚了杨牧这件事情,总得教训教训你这无名的小辈!”
    孟元超正自尴尬,幸得金逐流及时来时,给他解窘。金逐流和陈天宇父子乃是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齐建业也是相识的。
    金逐流和他们见过礼后说道:“这位孟兄是从小金川来的,小金川的义军近几年干得轰轰烈烈,孟兄的功劳是不小!”
    齐建业道:“小金川的冷铁樵和萧志远等人,我是一向佩服的。但可惜他们两位都是有个缺点,对手下管束不严,以致龙蛇混杂,良莠不齐。义军中固然多的是英雄豪杰,但只怕也有一些无行之辈!”
    这几句话分明是在指桑骂槐,不但孟无超吃了一惊,金逐流也是甚为诧异,不知他这话是因何而发。
    孟元超忍不住说道:“义军兄弟有数万之多,有良莠不齐,恐怕亦属难免。但不知齐老一前辈风闻是谁有劣德败行之事,还望赐告。我一定转禀冷大哥严加惩处。”
    齐建业冷冷说道:“待我拿到了确实的证据,我自会告诉你们的冷大哥。”
    金逐流知道其中定有蹊跷,但因和齐建业不是很熟,不便多问,想道:“少林寺的大悲禅师和这老头儿是老朋友,请他帮忙,或者可以问个水落石出。”当下只好把这闷葫芦暂时藏在心里,转个话题,和陈天宇说道:“陈叔叔,这位孟兄,原籍虽然不是苏州,却是在苏州长大的。你们算得是半个乡亲。”
    陈天宇忽道:“苏州城外,有一位云重山云老英雄,孟兄不知是否相识?”
    云重山乃是云紫萝的父亲,孟元超听得陈天宇提起他,不觉心里一酸,说道:“可惜云老英雄早已去世了。”
    陈天宇道:“我知道,我也可惜我在云老英雄生前未得和他相会呢。我是因为最近碰上了一位朋友,因而想起这位云老英雄的。金世兄,说起我这位朋友,他倒是很想和你结识呢。”金逐流道:“陈叔叔的朋友想必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了,不知是哪位前辈?”陈天宇笑道:“他与我是忘年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过四十岁左右年纪。缪长风这个名字你听过么?”
    金逐流道:“是不是那位曾经帮过天地会的大忙,在保定力战清廷七名高手的缪大侠?”
    陈天宇道:“不错,正是此人。那年他在保定的天地会总舵作客,恰巧碰上清廷派来的高手偷袭,幸而得他拔剑相助,这才救出了天地会的许多兄弟。”
    金逐流叹道:“听说此人豪迈不羁,是个笑傲江湖的侠士,可惜我和他只是闻名,无缘相识。”
    陈天宇道:“这次他本来要和我一同来此参加盛会的,可临时有事,到西湖的西洞庭山去了。”
    牟宗涛道:“听说有一位萧景熙萧老英雄住在西洞庭!”
    陈天宇道:“萧熙萧早已去世了,他的妻子正是云重山的大姨;萧景熙膝下无儿,只遗一女。箫家母女二人,现在还是住在西洞庭山上。缪长风和萧家乃是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说至此处,微微一笑,指着他的次子陈光世接着说道:“金世兄,不瞒你说,缪长风是想为这孩子做媒,说的就是这位萧家的姑娘。”金逐流道:“恭喜,恭喜。”
    陈光世羞得满面通红,说道:“我可不想成亲。我已经和缪叔叔说过了。”
    陈天宇道:“哦,你不喜欢萧家的姑娘,那么你是喜欢邵家的姑娘吗?”
    陈光世道:“缪叔叔这么大的年纪还未成亲,爹,你何必为我着急,那两位姑娘我不过是刚刚认识,哪里就谈得上喜欢二字?”
    金逐流笑道:“终身大事,让他们自己作主也好,省得父母操心。但不知那家邵家又是什么人?”
    陈天宇道:“是萧景熙生前的一位好友,名叫邵叔度,他们两家乃是邻居。两家姑娘的年纪差不多。”
    陈天宇和金逐流闲谈家常,孟元超插不进口,他也无心应酬,一颗心已是飞到云紫萝那里去了。
    “原来云紫萝有个姨妈在西洞庭山,怪不得金夫人说有人曾在西洞庭山见过她,敢情她是投奔姨妈去了。唉,现在总算知道了她的下落,但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她?”孟元超正自遐思,不知不觉落在后面,林无双放慢脚步,趁着牟宗涛和陈天宇说话的当儿,悄悄的和孟元超说道:“明天一早,请在梅林等我。”
    孟元超从沉思之中惊醒,云紫萝的幻影消失了,替代云紫萝的幻影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是林无双。孟元超不觉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林无双道:“你听见我的话吗?记着明早在梅林等我!”

举报

梁羽生游剑江湖·第二十回干崖秋色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刘克庄
    孟元超不觉有点诧异,心里想道:“扶桑派的开宗大典定在明日日出之时举行,她是决不能和我单独到玉皇顶看日出的了。怎的她还有这样闲暇的心情,在本派的开宗大典之前的片刻与我约会?嗯,莫非她是有甚么紧要的事情和我说么?”
    心念未已,忽见又是一个扶桑派的弟子匆匆跑来。
    金逐流暗道:“又是哪位贵客来了?”
    那名弟子向牟宗涛禀道:“有一个名叫邵叔度的人来到,他是没有请帖的。不过他说他和陈大侠认识。”
    牟宗涛笑道:“陈大侠,这可真是巧极了。你刚刚说到那位邵老前辈,他就来了。”回过头来,吩咐那弟子道:“你还不赶快去请这位邵老前辈上山。”
    这天各方豪杰络绎上山,孟元超给牟宗涛拉去作陪,也忙了整日。
    忙了一个白天,孟元超在晚上辗转反侧,不能入寐。
    “待明日闭会之后,我就可以赶往太湖去找紫萝了。但不知杨牧是否要找我的麻烦?他正在找他的妻子,这消息我又要不要告诉他呢?”
    再又想到:“冷大哥叫我拜访的各路英雄,差不多有一半已经来到这里了,今天我不便和他们详谈,会散之后,只怕还得请金大侠陪我去找他们,多耽搁几天了。”
    接着又再想到:“无双与我相识不久,对我倒似十分信赖。唉,她也真是一位可爱的姑娘,可惜我的心早已给了紫萝,虽然我和紫萝无缘结合,我的心也不能再给他人了。唉,紫萝,紫萝,什么时候我才能够见到你呢?”
    辗转反侧,心乱如麻,不知不觉,东方已白。
    孟元超彻夜无眠,不过,纵然是他做梦的话,他也梦想不到云紫萝此时已经来到泰山了。
    那日云紫萝与姨妈分手之后,在太湖北岸的一个小镇上买了一匹坐骑,小镇上当然不会有良驹出卖,只不过是一匹普通的瘦马,因为云紫萝白天不便施展轻功,用它聊以代步而已。
    好在云紫萝本来的计划是并不准备进去赴会的,她只打算在山下相候,希望碰见邵叔度,把姨妈的遭遇告诉他。当然她也希望见着孟元超,但并不打算和他会面,马走得慢,那也无关紧要了。
    她戴上缪长风留下的人皮名人轶事面具,一路前行,这日到了山东境内的祖陽,离泰山大约还有二百里路程,经过一片几乎找不着路的红草荒原,正行走间,忽听得一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哨,乱草丛中突然飞出许多暗器!
    幸而云紫萝身手矫捷,应变得宜,骤然遇袭,虽惊不乱,闪电般的拔剑出鞘,一招“夜战八方”,只听得叮叮铛铛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三支飞镖和两柄飞刀已是给她打落。可是暗器如蝗,防不胜防,护得了人,护不得了马,她的坐骑中了一支见血封喉的毒箭,登时倒了下来。
    云紫萝滚下马背,那些人只道她已经中了暗器,纷纷从乱草丛中窜出,拍掌欢呼:“倒也,倒也!”“哈哈,你这臭婆娘号称千手观音,想不到也有今日吧!”云紫萝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又打落两支袖箭。还有几份份量较轻的暗器,打不到这么远,在她后面落下。
    忽听得有人叫道:“不对,你们弄错啦,不是这个婆娘!”三骑快马跑来,其中的一个是和“千手观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的,他也是这帮人的指挥。
    那些人叫道:“啊呀,不好,果然弄错了!”有一个叫道:“错索性错到底,这婆娘还没有死,咱们可不能留下活口,毙掉她!”那首领道:“说得对,是要毙掉她,嘿,嘿,你可别怨我们心狠手辣,你碰上了这是你的晦气!”
    暗器又再纷纷打来,那三个骑在马上发出的暗器,尤其打得又狠又准,云紫萝使出超卓的轻功,腾挪闪展,兀是避不开暗器的围攻。那三个人所发的暗器碰着她的青钢剑。她的虎口就是一阵酸麻。云紫萝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想不到我竟在死在这帮强盗之手!”
    正在十分危急之际,云紫萝自分是必死无疑,忽听得马铃声响,红草荒原上又出现了一匹白马,骑在马背上的是一个中年妇人,人未来到,声音已是传了过来:“千手观音在此,鼠辈休得猖狂!”
    那首领把手一挥,喝道,“快,快用暗青子喂她!不要慌乱?”暗器转移了方向,向那妇人打去,有如雨落!
    “千手观音”冷笑道:“你们这些雕虫小技,居然也敢在我的面前卖弄?”只见她一只手挥长鞭,防卫坐骑,另一只手就腾出来接暗器,随接随发。片刻之间,“哎哟,哎哟!”的呼号之名人轶事声此起彼落,对方有几个人接连中了暗器,慌忙滚入乱草丛中,忍着痛溜走。不中暗器的也都慌了,逃得更快。
    云紫萝并不擅长暗器,却也是个行家,见了这妇人的惊人绝招,不由得目瞪口呆,佩服不已:“怪不得外号千手观音,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个首领见手下伤的伤,逃的逃,他也只好拔转马头逃跑。“千手观音”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宗神龙的替死鬼。哼,宗神龙不敢露面,却叫你来送死。你想跑得这么容易?给我留下一点记号吧!”
    冷笑声中,一手连环三暗器飞出,那人的身手也是委实不弱,一个“镫里藏身”,避开了打他上盘太陽穴的袖箭;横刀一封,又拨开了射他中盘方向的一支透骨钉,可是却终于避不开打他下盘的一柄飞刀,飞刀掠过,削掉了他膝盖的一大片皮肉,那人一个倒栽葱跌落马背,他是和另外一个同伴并辔奔驰的,幸亏这同伴出手得快,一把将他提了起来,随即一刀插进马臀。这一插用的力恰到好处,不会伤着马的骨头,却能令它负痛狂奔,绝尘而去!
    那匹失了主人的骏马受了惊吓,在草原上盲目乱跑。“千手观音”说道:“这位姐姐,请你稍等一会。”快马加鞭,追上那匹无主的坐骑,跳过去骑上马背。那匹马起初不肯服她,跳起一丈多高。“千手观音”抓着鬃毛,轻轻拍它后颈,抚弄一会,那匹马不再发脾气了,俯首帖耳的让她骑了回去。云紫萝看得有趣,心里想道:“原来千手观音不但暗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艳,驯马的功夫也是人所罕及。”她却不知这“千手观音”祈圣因乃是尉迟炯的妻子,尉迟炯是关东马贼出身,祈圣因的驯马本领是跟丈夫学的。
    祈圣因回来说道:“我名叫祈圣因,祈连山的祈,圣贤的圣,因缘的因。这帮强盗本来是要偷袭我的,几乎连累了你,我实在过意不去。你失了坐骑,这匹坐骑就赔给你。它已经给我驯服了,你可以放胆骑它。”说罢,跳下马背,将那匹坐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云紫萝。
    云紫萝道:“多谢祈女侠救了我的性命,我已是感激不尽,厚赐如何敢当?”祈圣因笑道:“反正我是顺手牵羊拿过来的,你又何必客气?我是个爽直的脾气,你为我遭殃,我都未曾多谢你呢!姐姐,你贵姓大名,去的哪儿?”
    云紫萝捏了一个假名,说道:“我叫孟华娘,想到泰安去的。”
    祈圣因道:“你的本领很不错啊。恕我冒昧,请问你是不是要上泰山观礼的?”泰山在泰安县境,祈圣因心里想道:“孟华娘这名字我可没听过,不过她的武功这样好,想必是牟宗涛邀请的客人了。”
    云紫萝说道:“牟宗涛在泰山开宗立派,此事我也曾听人说过。不过我还不够资格做他的客人。我有一个朋友或许会到泰山观礼,因此我想去泰安县城,等他回来。”
    祈圣因笑道:“何用这样麻烦,你和我一同去好了。我也是没有请帖的,不过我担保你可以顺利上山。”
    云紫萝见她性情爽朗,也想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样一个朋友,暗自思忖“我戴了这张人皮名人轶事面具,料想孟元超不会认识我的。”于是说道:“得祈女侠带我去一开眼界,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当下跨上那匹坐骑,两人就结伴同行了。
    路上云紫萝问道:“这帮强盗是些什么人?”
    祈圣因道:“他们的首领名叫宗神龙,但刚才尚未露面。这姓宗的是清宫大内总管萨福鼎手下的第一号鹰爪,不过江湖上的朋友知道的还不多。他也是扶桑派掌门人牟宗涛的师叔,这次牟宗涛开宗立派,我猜想他多半也是会来的,因此我才要赶上泰山。”
    云紫萝愕然问道:“牟宗涛不是侠义道么?怎么他的师叔……”
    祈圣因道:“牟宗涛早已和他的师叔翻脸了,不过……”云紫萝道:“不过什么?”
    祈圣因心里想说的是:“不过牟宗涛恐怕也不是如你所想象的侠义道呢!”但她的性情虽然爽朗,和云紫萝毕竟乃是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话终于没有说出来。说道:“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牟宗涛是海外归来的一派掌门,我和他也并非相知很深呢。”这话答得模棱两可,云紫萝关心的只是孟元超,对牟涛宗的为人倒是不想深究,因此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幸亏云紫萝换了一匹坐骑,跑路比她原来的那匹坐骑快得多。两人兼程赶路,第三日一大清早就到了泰山。
    这时正是牟宗涛的扶桑派开宗大典,隆重的典礼刚刚开始的时候。
    泰山之巅,“玉皇顶”的草坪上,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孟元超和林无双也在其内。
    天空飘浮着灰白色的云朵,玉皇顶好像涂上一层铅白,夜色沉沉,四周还是那么静耀,不过透过云层的缺口,已经可以瞥见半角天穹闪耀的曙光。但日头还未露面。
    牟宗涛的开宗大典是定在日出的时候举行的。所有的客人为要起得上看日出的奇景,早都来了。
    林元双像孟元超一样,昨夜也是整夜无眠。
    她的表哥和石朝玑往来之事已经给她发现,虽然她还不能断定表哥是否就与朝廷勾结,却总是不能无疑了。
    她想起了自己答应过尉迟炯的诺言,不由得心烦意乱,“我难道真的要和表哥作对吗?”这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事,“唉,但愿我所猜疑之事,不是真的。”林无双只好这样想了。
    在来到这个草坪之前,她和孟元超已经在梅林见过面,这是他们在昨晚约好的,林无双也已经把自己的心事和石洞中的奇遇告诉他了。
    孟元超也不敢断定牟宗涛就是坏人,不过他对牟宗涛的怀疑却要比林无双更多。为了预防祸患,他向林无双提出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是:不让牟宗涛做掌门!
    “不让他做,谁做?”
    “你!”
    “我?”林无双做梦也没有想到孟元超会叫她来做掌门,和表哥作对,已经是她不敢想象之事,何况是和他争夺掌门呢?“不错,是你。我想来想去,要找出一个人来,不让牟宗涛当上掌门,只有你最适合了,你的爹爹在扶桑派中辈份最尊,德高望重,你出来和他争做掌门,本门弟子,即使是拥护牟宗涛的人,也得给你爹爹面子,决不敢公然反对。若以武功定夺,你已经学成了祖师的秘传法,也可以胜得了他。”
    “可是……”
    “可是什么?”
    “说不走他是另有用心,才与石朝玑来往。并不像尉迟叔叔所想那样坏。”
    “唉,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只是预防万一。与其贻患无穷,不如狙祸于无形!”
    “我,我什么也不懂,怎能当掌门?”
    “大家会帮忙你的。”
    “我不过昨天才见到石壁上的祖师剑法,距离‘学成’二字还差得远。剑法上也未必胜得过他。”
    “我相信你能够取胜的。即使不能,试一试也总比不试的好!”
    “唉,我……”
    “这事关系重大,你要从大处着想,千万别让私人恩怨纠缠不清,无双,你莫三心两意了!”
    孟元超在梅林和她谈话,已经向她再三剖析利害。可是林无双却仍是踌躇未决。
    此际她与孟元超肩并着肩,坐在人堆之中,孟元超可是不便再和她说了。
    “看,日出啦!”人丛中有人说道。许多人都把眼睛朝向东方。
    牟宗涛的开宗大典是定在日出之时举行的,就要开始了,孟元超突地紧紧握看她的手,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无双,要有勇气!”
    在泰山看日出当真是一大奇景,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只见云层下面抹上了一层迷人的红色,和天空渐渐分清了界限。凌乱的淡红的云朵满天飞舞,一忽儿向东,一忽儿向西,云朵越集越浓,好像砌成了一座金黄色的宫殿。猛然间天际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像一条金龙在云端飞动。大地披上了红色的彩霞,宁静的泰山苏醒了。
    举目遥观,凝神注视,在东方天际的红光卜边,隐隐出现了一条闪动微亮的水平线,像是在风中飘动的彩带。有人说那是千里之外的东海,也有人反驳说在泰山上不可能看到东海。但不管是不是东海,眼前的景象,那一轮旭日却的确是像海中跳出来似的。(羽生按:这是一种光的幻象,但古代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科学的解释,就以为在泰山上看到的是海景了。)
    突然,鲜红的旭日露出了一角,远远望去,好像是碧蓝蓝的海水摇摇晃晃的承托着它,跳起来,用力,再跳起来!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火球猛的跃出“海面”,射出万丈光芒!
    天空由灰变白,由白变黄,由黄变橙,由橙变紫,由紫变红,红艳欲滴的朝陽喷名人轶事雾而出,开始象一盏扁圆的宫灯悬挂在空中,霎眼间便变成了滚圆的火轮高高升起!
    扶桑派担任赞礼的弟子唱道:“日出扶桑,光辉中士,泰山之巅,立吾门户。”扶桑派在中土重新开宗立派的典礼开始了。
    宾客有人窃窃私议:“牟宗涛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但也有人说:“口气虽然狂傲一些,但扶桑派从海外归来,却的确是为武林添一异彩。”
    在弟子的礼赞声中,牟宗涛缓缓登上草坪当中平台,向四周作了个罗圈揖,开始致辞。
    他的话倒是说得很客气,首先多谢武林前辈各派掌门和四方豪杰赏面前来,参加他的开宗典礼。跟着叙述扶桑派的历史:“红花绿叶,同是一家。径渭分派,源头则一。本派的始祖是唐代的虬髯客,各位武林前辈想必知道。是以本派虽然创于海外,其实源出中土。时历千年,今日方得归来……”接着讲述扶桑派在海外发展的经过,怎样由盛而衰,由式微而又中兴;怎样分为二支,如今又重行合并,是以要在中土开宗等等。
    扶桑派的历史有许多人已经知道,对他兄长的叙述不耐烦听了。当然也有不知道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既然有了不耐烦听的人,草坪上也就不能保持初时的肃静。来参加大典的人,不乏草莽英豪,来自四方,平时难得见面。如今突然在这里发现,便有好些人在人丛挤来挤去,找寻相识的朋友谈话。
    孟元超紧紧握看无双的手,悄悄说道:“无双,你的主意打走没有?”
    林无双唯有苦笑。这话已经是孟元超第二次问她了,她的主意却还没有打定。
    正在她心情紊乱之际,忽然有一个人挤到她的身边,轻轻的拍一拍她,笑道:“无双,我找得你好苦!”
    林无双又惊又喜,说道:“婶婶,原来是你,尉迟叔叔呢?”原来这个挤到她身边的妇人,正是尉迟炯的妻子祈圣因。
    祈圣因道:“你叔叔没来,我是和一位朋友来的,这位是孟元超孟大侠吧?嗯,你们的事情,我那当家的(丈夫)已经和我说了。他还担心孟大侠你不能及时赶到与林姑娘相会呢!”
    孟元超和祈圣因见过了礼,说道:“多谢尊夫赠我良驹,我是前天来到的。”
    祈圣因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不知道,偷或劫别人的好马是我们夫妻的拿手好戏,说来倒是无独有偶,这次我在路上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一位朋友,她的坐骑也是我从一个鹰爪的手中抢来送给她的。”
    林元双道:“对啦,婶婶你的那位朋在在哪里,何不请她过来相见?”
    祈圣因道:“她在那边。她因为是没有请帖跟我来的,不想到处走动惹人注目。我和她亦最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有些话不便当着她的面说,所以她既然不愿意过来,我也就不勉强她过来了。”
    孟元超与林无双顺着祈圣因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黑衣少名人轶事妇,独自坐在一个角落,低头若有所思。可能因为她穿着寡名人轶事妇的服饰,也没人和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
    孟元超心中一动,想道:“咦,这个女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因云紫萝戴着薄如蝉翼的人皮名人轶事面具,虽是薄如蝉翼,却遮掩了本来面目,孟元超在人群之中发现了她,仍是认不出她!
    林无双道:“婶婶,你这朋友叫什么名字?我看她孤零零的坐在一边,没人理会,倒似怪可怜的。”
    祈圣因道:“她姓孟名叫华娘,听她说也是来找朋友的,大概还没有找着。无双,闲事少理,我有十分紧要的事情正要和你说呢,你附耳过来!”
    林无双笑道:“婶婶什么事情这样紧张?”见她神色凝重,不由得心头一震,隐隐猜到几分。当下与祈圣因坐得更贴近一些,听她耳语。
    祈圣因暗运内功,把声音凝成一线,送进林无双的耳朵。这种上乘的传音入密的功夫,可以在十数丈外,把话声传进对方耳朵、不让旁人听见。何况祈圣因如今是在林无双的耳边说话!即使是坐得最近的孟元超,也只是见到她的嘴唇微微开阔而已。
    孟元超也不想偷名人轶事听她们的谈话,不知不觉,他的目光又投向云紫萝那边了,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可是他仍然做梦也想不到会是云紫萝!
    孟元超做梦想不到云紫萝会上泰山,自思自想,不禁哑然失笑:“紫萝远在太湖,怎会是她。唉,这也是我对紫萝思念太深之故,发现一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就怀疑是她了。其实这个女子不过仅仅是体态和她稍为相似,却怎比得上她的艳世容颜!”
    他哪里知道云紫萝是戴着人皮名人轶事面具的,在漠然似是毫无表情的外貌掩盖之下,正有着一颗火热的跳动的心。
    云紫萝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好像是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其实她亦已是偷偷的看见孟元超了。
    “原来他是和小师妹在一起,我的希望总算没有落空了,咦,又好像不是他的小师妹,这女子是谁呢?”
    林无双的相貌和吕思美有几分相似,云紫萝初看之时,几乎错认作吕思美,发觉不是之后,心中不觉一片茫然。
    好像孟元超那样,云紫萝自思自想,不禁也是哑然失笑:“只要他找着了合意的姑娘,是小师妹也好,是别的女子也好,我都应该为他欢喜。何必管她是谁?唉,他怎的老是看我,难道,难道他已认出我了?”心念未定,忽见孟元超回过头去,不再看她了。原来祈圣因已经把要告诉林无双的事情都说给她听了,此时林无双正在和孟元超说话。
    “啊,原来他还是没有认出我。他怎能认得我呢?或许他是看别个人,都是我瞎疑心了。”云紫萝本来是不想给孟元超认识她的,但不知怎的,孟元超真的不认识她了,她却又不禁有点心酸,不由得心中苦笑了。
    人丛中忽地有人窃窃私议:“咦,那不是蓟州的名武师杨牧吗?你来看看,是不是我的眼花了?”“不错,是他,奇怪,杨牧不是已经死掉的么?”
    陡然所得“杨牧”的名字,云紫萝几乎给吓得跳了起来。那几个窃窃私议的人坐在她的附近,她朝着他们目光注视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人丛之中发现了她的丈夫!
    这一发现,比刚才发现孟元超还更令她心情波动。发现孟元超是在意料之中,但发现丈夫却是在她急料之外!
    “怎的他也来了?他做什么?他不是不许我泄漏他假死的秘密的么?为何他自己却又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前出现?”云紫萝惊诧无比,唯有心中默祷:“但愿他不要和元超闹出事情才好。”
    杨牧和两个扶桑派的弟子在一起,那两个弟子此时正向平台走去。
    牟宗涛冗长的致辞刚刚完毕,那两个弟子神色张皇的走到他的面前,低声禀告:“宗神龙带了一班人来,有几位本门的师叔在内。”虽然压低了声音,坐在前面的人已是听得清清楚楚,登时传遍全场。像一颗石子投下湖心,登时也就引起了场中的騷动。大家都在睁大眼睛,看牟宗涛如何应付。
    牟宗涛淡淡说道:“他已经不是本门中人,但还是武林一脉,既然要来观礼,就让他来吧。石师兄,请你去作知客,不可怠慢了他。”石卫应了声“是”,和那两个弟子去了。众人暗暗称赞牟宗涛应付得体。要知开宗立派乃是一件喜庆之事,能够避免厮杀总是避免的好。
    宗神龙一班人来到,赞礼的弟子正在唱道:“本门弟子参拜祖师。”平台上挂起祖师虬髯客的画像,林无双一看,果然是和她在石壁上所见的那画像相同。
    宗神龙也要挤进来,牟宗涛道:“宗朋友,请那边坐。”他客客气气的叫宗神龙一声“朋友”,那即是把宗神龙当作普通宾客看待,不承认他是本门的长辈了。
    宗神龙“哼”了一声,说道:“牟宗涛,你不认我作师叔,那也罢了,我来参拜祖师,你凭什么身份阻拦?”双臂一振,推开了做知客的石卫。一班人都挤了进来,到来平台之下。
    牟宗涛道:“你早已被逐出本派门墙,还有何颜参拜祖师?”
    宗神龙哼了一声,冷笑说道:“牟宗涛,你现在还未是掌门人呢!你凭什么身份胆敢驱逐师叔?”
    宗神龙接连两次质问他是凭着什么身份,这一问倒是把牟宗涛问住了。要知牟宗涛的掌门人身份,虽然获得了本门弟子的公认,但未经公告武林同道,究竟还不能算是正式的掌门。
    牟宗涛心里想道:“且待大典完成之后,我再正式以掌门人的身份,宣布把他逐出门墙,也不为迟。”于是,暂忍一时之气,淡淡说道:“念在你心中还有祖师,就让你行个礼吧。”
    不料,不仅是宗神龙一人磕头,他带来的那班人也都向虬髯客的图像行了大礼。其中只有两个人是本来属于“扶桑七子”之列的,其他的人,牟宗涛都不认识。
    一来是不便在这庄严的典礼之际吵闹,二来即使是别派中人对本派的祖师行礼,那也只能说是“逾份的礼”,若用武力阻拦,未免不近人情。是以牟宗涛也就只好由得他们跪拜了。
    行过礼后,赞礼的弟子朗声说道:“请掌门人牟宗涛即位,让众弟子参拜!”
    宗神龙陡地喝道:“且慢!”
    牟宗涛轻摇折扇,傲然说道:“姓宗的,你意欲何为?”这把折扇乃是他的兵器,心里想道:“动口也好,动手也好,我都稳操胜算。你就是存心来此捣乱,我又何惧?”
    宗神龙冷笑道:“你这掌门是谁封的?”
    图穷匕见,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宗神龙是要来争夺掌门。
    石卫说道:“牟掌门是我们一众弟子公推的!”扶桑派弟子登时围拢上来,对宗神龙怒目而视,大声吆喝。
    宗神龙冷笑道:“牟宗涛,你叫他们摇旗呐喊,就以为可以篡夺掌门了吗?”
    牟宗涛把手一挥,叫众弟子退下,说道:“本派之事,不容外人置啄。姓宗的,你再无理取闹,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宗神龙道:“怎见得我是无理取闹?你开口本派,闭口本派,把我身为师叔的排斥于本派之外,这才是无理呢!”
    牟宗涛道:“我以掌门人的身份,正式宣布,将你逐出本派门墙!”
    宗神龙哈哈大笑,说道:“你这掌门不过是私相授受,岂能服众?你要讲理,就不能先以掌门人自居!”
    牟宗涛道:“好,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歪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宗神龙道:“你说是本门弟子公推你做掌门吗?”
    牟宗涛道:“不错,本门纵有一二不肖之徒或许会跟你,那也只是大树的枯枝而已。”这两句话是针对“扶桑七子”之中那两个宗神龙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说的。
    宗神龙道:“好,那么我来问你,除了石卫夫妻,你们夫妻和林无双这五个人本来就是扶桑派的之外,其他这些弟子哪里来的?”
    牟宗涛道:“是我这几年来所收的弟子!”
    宗神龙又是哈哈一笑,指着他带来的那班人道:“他们是我这几年来所收的弟子,你问问他们,是不是拥护你?”
    那些人齐声喊呐:“论辈份,论武功,都轮不到你姓牟的做掌门!”
    果然是一番歪理!但这番歪理却也不是完全“无理取闹”,因为牟宗涛既然尚未能够以掌门的身份把宗神龙逐出门墙,那么牟宗涛收的弟子是扶桑派弟子,宗神龙收的弟子也就应该算是扶桑派的弟子了。
    石卫说道:“掌门人唯有德者居之,辈份的尊卑尚在其次……”
    话犹未了,宗神龙“呸”的一声,说道:“牟宗涛在你们眼中是正人君子,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小人而已。不见得他就有那桩德行胜过我了!”
    石卫怒道:“放你屁,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和牟掌门相提并论?”
    宗神龙冷冷说道:“你目无尊长之罪,慢慢我再和你算帐。现在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德行虽不敢说一定好过牟宗涛,与他相提并论,却无论如何也不算是辱没他!”
    牟宗涛折扇一挥,说道:“石师兄,请你退下,我和他说。”心里想道:“莫非他亦已知道了我和北宫望是有来往了唉,其实我和北宫望套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过是出于光大本门的一片苦心。但这片苦心,却是不便当众揭露。”
    牟宗涛恐怕宗神龙揭露他的秘密,有了顾忌,不能不客气一些,说道:“你也说得不错,德行二字,见仁见智,实难比较。我也不敢自居是有德之人。那么你说,本派的掌门,应该是以什么来定?”
    宗神龙大声说道:“本来我是师叔,应该先论尊卑。现在看你已退一步的份上,我也退一步让你占点便宜吧。不论长幼,胜者为雄!”
    此言正合牟宗涛的心意,当下微笑说道:“那么就是大家较量本派的武功,谁胜谁做掌门了!”
    宗神龙道:“正是如此!”
    牟宗涛道:“好,我本来不想以力服人,但本门弟子,要我做掌门,我也不能就让了你。如果有哪一个胜得过我的,我也可以让他做掌门。”
    牟宗涛因为宗神龙提出“不论长幼,胜者为雄。”自己已经同意,故此乐得显示大方。心里想道:“石卫桑青一班本派弟子当然是不会和我争的,宗神龙带来的这一班人,即使有高手在内,也决不能用本派的武功胜得了我。”
    宗神龙冷笑道:“你胜得了我,再说这样的话也还不迟!”
    五年前宗神龙曾败给牟宗涛,几乎给牟宗涛废了武功,故此牟宗涛自忖是稳操胜算。但此际见宗神龙好像极有把握的样子,心里却又不禁有点惊疑不定,想道:“他是我手下败将,若不是自问有胜得过我的功夫,像他这样老奸巨滑之人,决不敢如此鲁莽跑来挑战?”
    此时扶桑派弟子已向四面退开,腾出了一片空地,宗神龙道:“闲话少说,下场吧!”
    牟宗涛把折扇一合,正要下场。人群中忽地出来一个少女,说道:“表哥,不用你来对付这老贼,让给我吧!”这少女正是林无双。
    牟宗涛怔了一怔,说道:“无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无双道:“谁闹着玩。我可是认真得很,宗神龙想做掌门,先得过我这关!”
    宗神龙哈哈大笑,说道:“无双,我可怜你的痴心,但你来帮表哥,可是太不自量力了!”

举报

梁羽生游剑江湖·第二十二回“家丑”外扬
    人天无据,被依留得香魂住,如梦如烟,枝上花开又十年。五千里,风痕雨点斑里。莫怪怜他,身世依然是落花。
    ——龚自珍
    陈天宇道:“不错,这是清官侍卫的朱雀金牌,小时候我曾在先父的衙门见过的。”原来陈天宇乃是宦官人家的子弟出身,他的父亲曾经做过清廷派驻拉萨的“安抚使”,经常有大内侍卫来到他的衙门的。
    金逐流道:“尉迟大侠,这个鹰爪你是怎样给你抓来的?”
    尉迟炯道:“昨日我在路上碰见石朝玑,这厮是他的接应。我追拿石朝玑,惭愧得很,只捉着这厮,却给石朝玑跑了。不过,从他的口中也还可以盘出一些东西!”
    金逐流笑道:“尉迟大侠,你真是神通广大,捉了这么一个人来,我们都未知晓。好,有了这个活口,事情的真相就不难大白了。”
    原来尉迟炯将这人带上泰山,点了他的穴道,在人丛中一搁。这才出来质问杨牧的。当时大家拥在留心听齐建业和杨牧的说话,尉迟炯悄然来到,竟是谁也没有发觉。
    齐建业铁青着面,说道:“这个鹰爪孙的说话就能够相信吗?”
    陈天宇道:“问问他的口供,又有何妨?”
    金逐流也道:“不错,让他和杨武师对质,是真是假,总可以听出一点端倪。”口气之中,显然已是对杨牧有了怀疑,比较相信尉迟炯的说话了。
    齐建业面色越发难看,说道:“真金不怕烘炉火,尉迟大侠信不过我这世侄,那就尽管盘问你这‘人证’吧。不过杨牧并非犯人,可不能由你审问。”言下之意,即是许那个卫士和杨牧“对质”,只能由杨牧去盘问他。这话固然是在发尉迟炯的脾气,同时也是针对金逐流的。
    金逐流心中暗笑:“这个老头儿火气倒是好大。”说道:“这也好。尉迟大侠,你解开这鹰爪孙的穴道,咱们且听他说些什么?”
    尉迟炯解开那人穴道,喝道:“快说实话!”
    这人却也相当倔强,闭着嘴哼也不哼。尉迟炯冷笑道:“你说不说?”轻轻在他背上一拍,这人登时面如土色,冷汗迸流。原来尉迟炯用上分筋错骨的手法,只是这么轻轻一拍,那人浑身的关节穴道,便似有无数利针插了进来似的。那人抵受不住,颤声叫道:“你要我说些什么?”。尉迟炯道:“石朝玑是不是曾经暗中来过这儿?”那人点了点头,“不错。”尉迟炯问:“他偷上泰山,图谋何事?会见过什么人?”
    牟宗涛站在一旁,听尉迟炯盘问这人的口供,听到此处,饶是他如何故作镇定,脸上已是不由得微微变色,心头更是有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再也装不出那副悠然的神态了。
    就在牟宗涛心中颤栗,众人也都在凝神静听,要听这名大内侍卫说出石朝玑偷上泰山是和什么人勾结的时候,忽听得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叫,那名大内侍卫突然倒地,七窍流血!
    尉迟炯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施救,只见这人的脑门插着一枚小小的梅花针,早已气绝了。
    尉迟炯大怒喝道:“是谁偷施暗算?”目光不知不觉的盯在杨牧身上。
    杨牧故意大惊小怪地嚷道:“尉迟大侠,你的分筋错骨手法也未免太厉害了!怎不小心点儿,把这活口扼毙了!”
    尉迟炯怒道:“什么,你是说我扼毙的么?你不见他的脑门插着一枚梅花针?”
    杨牧这才慢慢走近,装作开始发现的神气,冷笑说道:“你总不至于怀疑是我吧,我可没有这样高明的暗器功夫。”
    尉迟炯一想不错,杨牧的本领有限,这暗器若然是他所发,决计瞒不过自己的眼睛,于是不知不觉的又移到了牟宗涛身上。
    但牟宗涛站立之处和他距离颇远,而且是在平台上正面向着会场的,场中多少高人,他若出手,焉能瞒过这么多人的眼睛?所以最合理的推断应该是:发暗器的人是混在尉迟炯背后这一堆人丛中的。但尉迟炯也注意过了,在他背后这一堆人中,并没有足以令他也难以防备的暗器高手。
    这人是谁呢?尉迟炯不禁大为惊异了。
    牟宗涛负手闲立,意态悠然。当尉迟炯的目光和他接触的时候,他这才缓缓说道:“尊夫人号称干手观音,若论暗器的功夫,在场的人恐怕没有谁比尊夫人更高明的了!”
    祈圣因柳眉一竖,站了出来,怒道:“牟宗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牟宗涛道:“尉迟夫人,你切莫误会,我可没有说是你暗算的,我的意思只是恳请你参详一下,你是暗器的大行家,或者可以从这枚梅花针看出那人的门派来历?”
    尉迟炯用目光询问他的妻子,夫妻两心意相通,祈圣因微微的摇了摇头。原来她早就提防牟宗涛可能谋杀人证,因此一直都在注意着牟宗涛的。牟宗涛的确是未曾发过暗器。
    祈圣因心里想道:“可惜我只是注意一个牟宗涛,却没提防他们还有本领高明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看来这人的暗器功夫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当下拿出一块磁石,将那枚梅花针吸出来一看,一看之下,不觉皱了眉头。
    尉迟炯道:“怎么样?”祈圣因道:“这是用孔雀胆药液淬炼过的毒针,伤人立死。”尉迟炯不觉也皱起了眉头,说道:“名门正派是决不会用这种歹毒的暗器的。”祈圣因道:“这种毒针,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邪派中最歹毒的暗器,我曾经见过的,也不过是鹤顶淬炼的而已。”牟宗涛冷冷说道:“我所邀请的宾客,可并没有邪派中人。”
    金逐流道:“尉迟大侠,这厮可曾透露过什么口风?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咱们再行判断。”
    尉迟炯缓缓说道:“他并没有透露石朝玑偷上泰山是约会什么人,不过却也透露了一点口风,石朝玑和杨牧并不是对头冤家,恰恰相反,他们是好朋友!”
    杨牧冷笑道,“死无对证,现在只好任凭你说了!”
    尉迟炯怒道:“你是说我捏造的吗?”
    杨牧道:“不敢。但你既然可怀疑我,我为什么不能怀疑你?哼,我受了石朝玑的雷神指之伤,如今尚未痊愈,又怎能突然变成了他的好朋友了?”
    齐建业忽然纵声大笑,说道:“尉迟大侠,你上当了!”
    尉迟炯怔了一怔,说道:“我上了什么人的当?”
    齐建业道:“你上了石朝玑和这鹰爪的当了。你是个老江湖,难道还不明白吗?”
    此言一出,有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叫出来道:“不错,这是栽贼反诬的离间之计。”
    齐建业道:“对啦!正因为石朝机不能迫使杨牧就范,反而成了仇家,是以他们才故意造杨牧的谣言!嘿嘿,这样的诡计,想不到尉近大侠居然也会相信。”
    尉迟炯道:“今日之事是死无对证,但事情总还会有水落石出之时。”
    杨牧道:“好呀,尉迟炯你现在还在怀疑我吗?哼,你这是什么居心,倒是值得我思疑了!”
    尉迟炯虎目圆睁,喝道:“你思疑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齐建业连连摇手道,“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你们还争吵什么?”他知道尉迟炯极不好惹,心里倒是希望息事宁人。
    不料杨牧却不听他劝阻,冷冷说道:“尉迟大侠,孟元超是你的好朋友吧?”
    话题突然扯到孟元超身上,在孟元超是意料之中,在尉迟炯却是意料之外,怔了一怔,说道:“不错,孟元超是我新近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好朋友,这又怎样?”
    杨牧摇头晃脑地说道:“这就难怪了!”
    尉迟炯大怒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打开大窗说亮话吧!”
    杨牧长叹一声,装模作样的缓缓说道:“家丑本来不便外扬,但事已如斯,我也只好请各位主持公道了。孟元超,你站出来!”
    这几句话宛似晴天霹雳,独自悄悄的躲在一角的云紫萝几乎给它震晕,她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杨牧会说出这种话来,来得太过突然,这霎那间,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只是感到一片茫然。“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此事虽然早在孟元超意料之中,但在要来的终于来到之际,他也不禁有点惊惶失措了。
    杨牧喝道:“怎么,孟元超你不敢站出来回答我么?”
    孟元超一咬牙根,大步跨出场中说道:“杨牧,你莫含血喷人!”
    齐建业冷笑道:“你怎知他是含血喷人?哼,哼,他还没有说话你就害怕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杨牧沉声说道:“各位前辈,各位朋友,我杨牧是忍无可忍,只好说了。孟元趟这厮,他,他勾名人轶事引我的妻子!我要请各位主持公道!孟元超,你敢否认没有这事么?”
    孟元超道:“并无此事!”但他心中不无多少怯意,说出话来,声音并不响亮。
    好奇之心,人人都有。尤其对于别人的隐私,某些人更是特别感到兴趣。这霎那间,全场寂静无声,连一根针跌在地上都听得见响。过了片到,窃窃私议之名人轶事声才突然爆发,虽然只是耳语,俱四方纷起。场中亦是显得相当乱哄哄的了。好些人的心里都是想道:“此事若然是诬赖孟元超的,孟元超还能不暴跳如雷么?如今他却并无理直气壮的模样,这事看来只怕是真的了?”
    云紫萝又是羞惭,又是吃惊,又是气愤!在种种错综复杂的情绪之中,还有几分受骗的悲哀!她和杨牧做了八年夫妻,虽然她不真爱丈夫,但在她的心目之中,杨牧却总是一个爱她敬她的“好丈夫”的,为此,她还曾深深的感激过杨牧。想不到这个“好丈夫”现在露出了本来面目,把她过去的幻想都弄得好像肥皂泡般的破灭了。
    云紫萝一阵眩晕,幸亏她是戴着人皮名人轶事面具,旁人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但身子摇摇欲坠,坐在她旁边的人却是注意到了。
    那人说道:“咦,你怎么啦?尉迟夫人,你的朋友——”这人本来想伸手扶云紫萝,但因云紫萝是个陌生女人,穿的又是寡名人轶事妇孝服,他略一迟疑,想起了这个寡名人轶事妇,是和祈圣因一同来的,因此便把祈圣因叫来。
    云紫萝猛然一省,连忙镇摄心神,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稍稍感到有点头晕,不必惊动尉迟夫人啦。”
    祈圣因走过来道:“大概是人多气浊的关系,我和你到清静一点的地方去,好吗?”云紫萝道:“多谢夫人关心,我只是偶然不适,现在好了。”
    祈圣因是有经验的妇人,早看出云紫萝是身怀六甲,心想她昨天经过一场剧战,今天又起得早,昨晚想必没有好睡。是以听云紫萝说是头晕,也就不觉得什么奇怪了。
    云紫萝道:“尉迟夫人,你那边有事,请不必为我操心了。”
    祈圣因道:“杨牧也真是太不要脸了,他这分明是自己抹污脸孔,来转移别人的视线。让人家议论他的家庭丑事,这样一来,就不会深究他和石朝玑勾结的事情了。哼,真是无名人轶事耻!”
    发了一番议论之后,接着说道:“我有诸葛武侯秘方配制的行军散,你服一包试试。好好歇歇,待会儿,我再来看你!”
    云紫萝听了祈圣因的说话,心里十分难过,暗自想道:“尉迟炯为人正直,爹爹也是曾经称赞过他的。他该不至于无中生有,诬赖杨牧吧?唉,但若说是杨牧真有那事,我又怎敢相信?”跟着又想道:“他和石朝玑勾结之事,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他当着天下英雄面前,破坏孟元超的名誉,这却是大大的不应该了!唉,我真想不到他是想的一套,说的一套,做的又是一套的反复小人!”想起那晚杨牧还口口声声对她说是要“成全”她和孟元超,因而才要诈死的事情,不觉心中苦笑:“我倒宁愿他是小人,不愿他是伪君子。”八载夫妻,此时方始露出本来面目。云紫萝苦笑之际,不由得一股冷意直透心头!
    场子里闹哄哄的,杨牧和孟元超正在剑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张之际,倒没有注意到祈圣因与云紫萝。
    一阵刺耳的笑声把云紫萝从沉思中惊醒,原来她的丈夫正在指责孟元超。
    “并无此事?嘿、嘿,你是不是要我抖露出来?”
    孟元超曾经托快活张带过一封信给杨牧,希望杨牧能让他见见自己的孩子的。他不知道这封信并不是在杨牧手上,心中不无怯意,想道:“抖露出来,我不要紧,紫萝以后如何能在人抬起头来。”
    杨牧冷笑道:“怎么,不敢说话了吗?”
    孟元超道:“不错,我和尊夫人是青梅竹马之吏,但自九年前分别之后,可就没有见过她。更不会有如你所想象的苟且行为。”
    杨牧冷笑道:“孟元超,你还是老实点吧。只要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还我的妻子,我倒可以不再追究。”
    孟元超又气又急,说道:“你,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尊夫人!”
    杨牧冷冷说道:“你倒抵赖得干净!我下葬那天,你跑来抢了我的孩子,那贱人则在你来之前离开杨家,难道还不是和你约好私奔的么?这件事情,是我的姐姐和我的六个门人都亲眼见到的,难道还能有假?”
    齐建业道:“不错,这件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把杨华从杨大姑手中抢走的是宋腾霄,宋腾霄当时是蒙着面的。是以齐建业听得侄媳说起此事,也把宋腾霄当作是孟元超了。
    不过杨牧后来却是知道并非孟元超的,他现在一口咬实是孟元超,当然是存心诬赖孟元超的。
    孟元超不知此事,大吃一惊,说道:“什么,我、我、我,你、你、你……”
    杨牧冷笑道:“什么你你我我?”
    孟元超霍然一省,心逗:“我几乎露出真情。”定了定神,说道:“什么,你的孩子竟然给人抢走?但这事却的确是与我无关!”
    杨牧“哼”了一声,说道:“与你无关?你为什么这样着急?别抵赖了,你把那贱人藏在何处,快快认实招供吧!”
    云紫萝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听了丈夫一再骂她“贱人”,几乎炸心肺,心里想道:“他这样侮辱我,我还何必顾他体面?”正要不顾一切的站出来大叫“我在这儿!”幸好在她心念方动之际,有一个人却站出来替孟元超解围了。
    这个人是邵叔度。
    邵叔度缓缓说道:“杨武师,恐怕你误会了。奠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倒知道。”
    杨牧也是认识邵叔度的,怔了一怔,说道:“邵老前辈,你怎么会知道的?”
    邵叔度道:“尊夫人有位姨妈,嫁给我的好朋友萧景熙。我们两家乃是邻居,住在太湖的西洞庭山。尊夫人是上个月来到西洞庭山投奔她的姨妈的。杨武师,你若然不相信,可以和我一同到西洞庭山去。包管你们可以夫妻相会!”
    陈大宇也出来作证道:“不错,我有一位朋友名叫缪长风,那几天正好在邵家作客,他也曾亲眼见到尊夫人。”
    两位老前辈相继出来作证,杨牧自是不敢再向孟元超讨还妻子了。牟宗涛哈哈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揭过了就算吧。”他另有顾虑,倒是不愿意这件事纠缠下去的。
    众人正以为可以风平浪静,不料杨牧却道:“且慢,事情还没了呢!”
    孟元超料不到他又枝节横生,怔了一怔,冷冷说道:“尊夫人的下落已经分晓,证明与我无关,杨武师还有什么指教?”
    杨牧却回过头来,向邵叔度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说道:“邵老前辈,杨某尚有一事未明,要想请问。”
    邵叔度道:“请说。”
    杨牧问道:“拙荆投奔她的姨妈,不知可有携带小儿?”
    邵叔度道:“令郎老朽倒是没有见到。”杨牧道:“这么说只是拙荆单身一人了?”邵叔度道:“不错。”
    杨牧问完了邵叔度之后,又再回头来,向孟元超冷笑说道:“私奔之事,算我是错怪了你。但我的儿子是你抢去的,这你不能抵赖吧!妻子我自己去找,儿子可还得向你讨还!”
    孟元超又气又恼,怒道:“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没有这一回事,你怎么老是纠缠不清!”
    杨牧也大声说道:“难道我的姐姐和我的六个门人眼睛都是瞎的么?他们亲眼见到你的!”
    孟元超冷笑道:“他们亲眼见到我?这倒真是天大的怪事了!你是哪天‘下葬’的?”
    杨牧道:“七月初四。”
    孟元超冷笑道:“七月初四那天,我在苏州。你不相信,我可以找人作证。”
    陈天宇道:“人有相似,齐大哥,你的侄媳或者是看错了人也说不定。”
    齐建业道:“那人蒙着面的,不过,除了是孟元超,谁还会去抢杨牧的孩子?”
    孟元超“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根本没有见到我的面,怎么可以一口咬定?”
    齐建业怒道:“孟元超,你好歹也算是个小金川义军中的人物,怎可以这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赖?除非你能够把那个蒙面人找出来,否则你的嫌疑就是跳进黄河也是洗不清的了。”
    正在双方争论不休之际,忽地有一个人朗声说道:“杨牧的孩子在哪里,我知道!那个蒙面人是淮,我也知道!”
    只见一个中年书生摇着折扇,从人丛中走了出来,走到杨牧面前,笑吟吟说道:“杨武师,你总该还认得我吧,你那天虽然是化了装,我可是认得你的!”
    这一瞬间,饶是杨牧如何老奸巨滑,也不由得陡然一惊,面色苍白如纸了!
    原来这个中年书生不是别人,正是“点苍双煞”之一的段仇世。
    “点苍双煞”僻处滇南,不过在场的各路英雄,也还是有人认得他的。
    “咦,这不是滇南双煞中的老二,冷面书生段仇世吗?”
    “滇南双煞是什么人?”
    “是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这人是老二,还有一个老大名叫卜天雕,绰号八臂灵猿,听说他们平生足迹不出滇南,这次万里迢迢的跑来泰山,倒是怪事!”
    “不,他们两个月前曾在苏州出现,听说还曾和孟元超打过一架呢!”
    “那么他应该是帮杨牧的了,但看样子又不大像呀!”
    “这个冷面书生段仇世性情怪诞,行事不经,他是来帮谁的,倒是难以预测!”
    认得点苍双煞的人都在诧异不已,议论纷纷。
    站在场中的孟元超和躲在角落偷看的云紫萝更是惊骇莫名了!
    “他怎么会知道华儿的下落。莫非他是因为那晚伤在我剑下,故而抢了我的孩子报仇?但他怎么知道那晚伤他的人是我?”云紫萝心想。
    “点苍双煞和我结了这么大梁子,怎的这个段仇世却会站出来为我洗脱嫌疑?”孟元超心想。
    就在众人窃窃私议声中,段仇世轻摇折扇,已经走到杨牧的面前来了。
    杨牧面色铁青,喝道:“你胡说什么?我可从来没有见过阁下。”
    “你没有见过我?哈哈,你没有见过我?杨武师,你是善忘呢还是装蒜,嘿,嘿,你还没有听我说话,又怎么知道我是胡说?”
    金逐流道:“杨武师,你不是要想知道孩子的下落吗?那就听他说说,又有何妨?”
    杨牧恨不得把段仇世撕成两片,但有金逐流在一旁主持公道,他可是不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只好硬着头皮,心中好像有着十五个吊桶似的,七上八落,听段仇世说了。
    段仇世缓缓说道:“齐老先生,你猜错了,那个在灵堂劫走杨华的蒙面人,不是孟元超,是宋腾霄!”
    齐建业道:“你怎么知道?”
    孟元超也吃了一惊,不由自己地叫出来道:“我不相信,宋腾霄为什么会抢那孩子?”
    杨牧则嘀咕道:“孟元超也好,宋腾霄也好,谁不知道他们是好朋友?使那个蒙面人是宋腾霄,他也是受孟元超指使的!”
    段仇世道:“这个原因我也打听出来了,杨牧诈死,初时杨大姑还未明真相,以为是他的妻子云紫萝害死他的。杨大姑赶走了云紫萝,留下这个孩子。孩子不肯跟她,受她虐待。宋腾霄不值她的所为,是以把这孩子抢走。”
    齐建业道:“这是你后来才去打听的,是么?”段仇世道:“不错。”齐建业道:“那么最初你是怎么知道这孩子是落在宋腾霄的手中?”
    段仇世把折扇一合,指着杨牧,说道:“是他告诉我的。哼,哼,他分明知道那个蒙面人是谁,却要诬赖是孟元超,我看不过眼,所以我虽然是和孟元超结有梁子,也不能不挺身出来作证了!”
    杨牧硬着头皮抵赖,叫道:“胡说八道,你是白日见鬼了!”
    段仇世张开折扇,摇了两摇,哈哈笑道:“一点不错,那天我确是白日青天见鬼了,这个鬼就是你!”
    “才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情,杨武师,你想必还不至于这样善忘吧,那天你和我谈一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你要我们点苍双煞替你抢这个孩子!”他的双眼冷冷的盯着杨牧,口里说的一直是“这个孩子”,而不是说“你的孩子”。盯得杨牧心里发毛,孟元超心里也是思疑:“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的来历?”
    杨牧只惊又怒,喝道:“谁能相信你的鬼话,我为什么要你抢我的孩子?”
    段世仇打了个哈哈,又用扇柄指着杨牧,说道:“你不仅要我抢这孩子,还要我利用这个孩子,帮忙你去报仇!”
    齐建业莫名其妙,道:“报什么仇?”
    段仇世道:“他以为孟元超是我和他共同的仇人!却不知道我姓段的虽然是和姓孟的结有梁子,可不能干这样卑鄙勾当!”
    齐建业道:“你的说法太奇怪了,杨牧怎能利用自己的孩子向孟元超报仇。”
    段仇世道:“内里原因,杨牧心里明白!我是心存忠厚,不愿意当众说出来。哼,杨牧,你若是一定要逼名人轶事我非说不可,那……”
    杨牧心里发慌,喝道:“你在这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乱语,说什么也难以令人相信。”
    陈天宇是个老于世故的人,情知内中定有见不得人的隐私,说道:“别要节外生枝,这孩子现在何处?”
    段仇世缓缓说道:“我从宋腾霄的手中把这孩子抢了过来,现在他已经是我的弟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为惊诧。杨牧又叫道:“胡说八道,我的孩子怎会拜你为师?”
    齐建业摇了摇头,说道:“孩子你又没有带来,你说他在你门下,我怎知是真是假?”
    段仇世道:“我有凭证。”说罢,拿出一块晶莹的白玉佩。这块玉一亮出来,孟元超和杨牧都是不禁大吃一惊,孟元超的心情尤其激动。
    原来这块玉佩正是孟元超与亡紫萝分手之时,留下来给云紫萝的。他还记得当时说道:“世事亥变,你我将来是否能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圆,只怕——”云紫萝连忙掩住他的嘴说道:“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说话。任凭海枯石烂,我总是等着你的。”他轻轻移开了云紫萝的手,说道:“我当然也是但愿如此,但意外的遭遇,也不能不有所提防。这是我给孩子的信物,他年倘若咱们在战乱之中失散,难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圆,这玉佩你留下给咱们的孩子,也好有个父子相识的信物。”
    想不到海也未枯,石也未烂,他与云紫萝已是破镜难圆!
    想不到如今见着了这块玉佩,却没有见着自己的孩子,饶是孟元超如何铁石心肠,也不禁心内凄然,目中蕴泪了。幸好他还能够极力忍住,不让眼泪流了出来。
    在孟元超是心情的激动多于吃惊;在杨牧则是吃惊多于激动。
    云紫萝与他结婚以后,以为孟元超已死,什么都不瞒他,这块玉佩的事情也对他说了。他就是偷了这块玉佩,在和“点苍双煞”谈那桩“见不得光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之时,说出这块玉佩的来历,叫点苍双煞抢了杨华,就拿这块玉佩去威胁孟元超的。
    不料结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不成,这块玉佩却给段仇世拿了去,不还他了。
    “这厮不知道还会抖露我什么秘密?”杨牧不由得内心颤抖了。
    还有一个心情比孟元超更为激动,而吃惊又比杨牧更甚的人,她就是悄悄的躲在一角的云紫萝。
    激动的是她更进一步的发现了丈夫的本来面目,竟是如此丑恶,丑恶到令她难以想象的地步。“八年来,他总是在我面前装出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口口声声说是定必把华儿视同己出。谁知他竟然要暗害华儿!”这可比丈夫要陷害孟元超还更令她痛心。吃惊的是:她的孩子落入了点苍双煞手中,而点苍双煞又正是和她结有梁子的。
    杨华弥月之时,云紫萝曾经把这块玉佩挂在他的身上,齐建业也曾见过。
    齐建业呆了一呆,说道:“这块玉佩倒似不假!”
    杨牧杀机陡起,说道:“点苍双煞是邪派中著名的魔头,他抢了我的孩子或者不假,在这里胡说八道,却分明是想陷害我的,牟兄,这厮可是你请的客人。”
    牟宗涛何等聪明,立即便知他的用意,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会邀请这等邪派中人。”
    段仇世瞧出牟宗涛目光有异,冷笑说道:“姓牟的,你打算杀——”话犹未了,牟宗涛和杨牧不约而同的陡然出手,牟宗涛一把向他的琵琶骨抓下,喝道:“刚才偷发毒针的人是不是你?”他要杀害段仇世,当然必须找个藉口。杨牧则更加陰狠,一声不响,便用金刚六陽手击他背心要害。
    只听得“乒”的一声,双掌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牟宗涛晃了一晃,退了两步,但这个击退牟宗涛的人却不是段仇世,而是尉迟炯。原来尉迟炯亦己瞧出牟宗涛是目露凶光,暗藏杀机的了;可是他只是提防牟宗涛,却还没有提防杨牧。
    孟元超大吃一惊,抢救已来不及。只见杨牧“呼”的一掌打下,“咚”的一声,倒下了一个人。
    倒下的却是杨牧。
    段仇世腾身飞起,翩如飞鸟般越过石台,向后山逃走。只见空中破布飞扬,他的背心衣裳恰好穿了巴掌般大小的洞。段仇世喝道:“姓杨的,你这一掌之仇,老子记下了。哼,你——”原来他是早就预防杨牧暗袭他的,杨牧那一掌击下之时,他已是运了内家真气护着背心。可是杨牧的金刚六陽手也委实厉害,结果杨牧固然是给他震得跌了个仰八叉,他也稍稍受了一点内伤,不敢分出心神多说话了,他本来想要更进一步揭发扬牧的陰谋的。
    牟宗涛内功深湛,却敌不住尉迟炯的神力,晃了一晃,身形未稳,恐防尉迟炯再来打他,连忙横掌护胸,喝道:“你们还不上去捉人?邪派魔头,不请自来,格杀不论!”
    尉迟炯冷笑道:“牟宗涛,你想杀人灭口么?”刚才段仇世未能说出的话,终于由他说出来了。
    牟宗涛大怒道:“尉迟炯,你这是什么意思?”两人剑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张,看看又要动手。
    牟宗涛在扶桑派一向是被当作掌门人的,他说的话就是命令,大家都已习惯了,他发出命令,叫本派中人去追击段仇世,不但他的门人弟子唯命是从,石卫、桑青这对夫妇本来对他有恶感的,也不知不觉的遵命追去。其中还有几个人已经发出暗器。
    林无双当机立断,喝道:“不许加害客人,你们给我退下!”
    石卫霍然一省,朗声说道:“谨遵掌门之命!”“掌门”二字,说得特别响亮,众弟子这才骤吃一惊,大家想了起来。“不错,牟宗涛已经不是掌门人啦,我们当然应该听掌门之命。”于是也都跟着石卫夫妻退下了。林无双回过头来,牟宗涛苦笑道:“掌门师妹,请恕我乱发号令之罪,但我也是为了本派之故。”
    牟宗涛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本派的开宗大典,给邪派中人混了进来,不加惩处,焉能树立声威?”
    杯无双道:“我以为还是以德服人的好,纵然不请自来,好歹也是客人。”
    牟宗涛冷笑道:“对客人不可无礼,对凶手似乎不必宽容!我看他多半是杀害那个活口的凶手。”
    林无双道:“他为什么要杀人灭口?杀掉那个活口,不是对杨式帅有利吗?他却分明不是来帮杨武师的呀。”
    林无双心直口快,一口道破其中关键。杨牧此时己给齐建业扶了起来,听了这话,义惊又怒,冷笑说道:“林掌门,你这么说,咱们倒是非把那个偷发毒针的人找出来不可了,否则只怕我杨某人也洗脱不了嫌疑。”
    林无双道:“杨武师你别多心,我并没有说你。”
    孟元超插口道:“我曾经和点苍双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据我所知,点苍双煞都是不擅长暗器的。”
    牟宗涛强辩道:“或许他当时是故意藏一手呢,至于掌门师妹问他为何要杀人灭口,这我怎么知道,不过他是邪派魔头,说不定就是特地要来捣乱的。杀了人证,让咱们正派中人互相猜疑。”
    尉迟炯冷冷说道:“但是要杀人灭口的不是他。”
    牟宗涛道:“尉迟炯,你说谁?”尉迟炯道:“谁人心里有鬼我就说谁!”两人争吵起来,双方都是面色铁青,眼看又要动手,林无双连忙调解。
    段仇世已经跑上玉皇观侧面的山峰,但牟宗涛、尉迟炯和杨牧等人的吵闹声音,他还是听得见的。他心里感激林无双对他维护,想道:“大不了拼着和唐家的人结怨,我就替他们揭发这个凶手吧。”
    林无双正在进行劝解,忽听得段仇世在山上朗声说道:“偷发毒针的人在那边!”拾起一颗石子,向平台右侧一个地方飞去。只见一块大石头后面,突然窜起了一个人,是个青衣老者。
    青衣老者一窜出来,立即便向段仇世追去,喝道:“冷面书生,你竟敢和老夫作对,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白光一闪,一柄飞刀向山头飞去。段仇世受了一点内伤,刚才又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耗了若干真力,不敢接他暗器,只好加快脚步飞奔。
    幸亏一个是在山顶,一个是在山坡,青衣老者的飞刀从下面飞上去,飞不到这么远,锋的一声,插进了石壁。但飞刀所着之处,却也正是段仇世刚才站立之处,如果段仇世走慢一步,那就难免要中了他的飞刀了。青衣老者这一掷的力道如此厉害,众人都是不禁骇然,对段仇世在受伤之后还能飞跑,大家也是暗暗佩服。
    邵叔度识得此人,吃了一惊,说道:“这老头儿不是唐家三老中的唐天纵吗?咦,怎的他会做出这种勾当?”
    四川唐家是世传的暗器名家,分为三房,长房家主唐天横,三房家主唐天直,三房家主就是这个唐天纵了。三兄弟人称“唐家三老”,尤以老三唐天纵的暗器功夫最为厉害。
    不过唐家虽然以暗器著名,一向却是很少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的,是以邵叔度觉得有点奇怪。
    和邵叔度站在一起的丐帮帮主仲长统说道:“不错,是唐老三。这样看来,那个消息竟然是真的了!”
    邵叔度道:“什么消息?”
    仲长统道:“听说他为名利所动,受了萨福鼎的重金礼聘,到他的总管府传授暗器的打造方法。我初时还不敢相信呢。”
    此此时已有十多个轻功较好的扶桑派弟子追了上去,宾客中也有若干见义勇为之士帮忙擒凶。陈天宇的两个儿子陈光照和陈光世也都去了。陈天宇叫道:“你们小心了!”他是武林中的领袖人物,顾着身份,可不便自己出手。
    唐天纵哈哈笑道:“对不住,少陪了!”笑声中把手一扬,梅花针、飞蝗石、透骨钉、铁套漠、蝴蝶镖,各种暗器,雨点般打来,登时有四五个扶桑派的弟子中了他的暗器。
    陈光照、光世兄弟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叫你也见识见识我们陈家的暗器!”
    陈家兄弟的暗器名为冰魄神弹,是普天下最奇怪的一种暗器,是用额尔唐右纳山上冰窟中亘古不化的寒冰炼成的。普通的暗器仗的是准头,必须打中了方能伤人。只有冰魄神弹是奇寒之气伤人,无须碰着对方身体,若是打个正着,威力就会更大。
    冰魄神弹飞了过去,在唐天纵的头顶上方裂开,化成了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寒雾,饶是唐天纵内功深湛,也不由得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战。
    唐天纵怒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嘿、嘿,冰魄神弹何足道哉,且叫你尝尝我这火龙珠的滋味!”
    只听得霹雳连声,三枚“火龙珠”打了出来。这火龙珠其实即是一种硫磺弹,中贮火药,出手爆开,喷发火烟。虽然比不上冰魄神弹的奇妙,却比冰魄神弹更为霸道。
    陈光照飞身掠出三丈开外,陈光世闪得稍慢,衣角着火焚烧,连忙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把火头灭了。虽没受伤,亦是十分狼狈了。
    说时迟,那时快,尉迟炯夫妇已是疾风似的追上去。祈圣因喝道:“好,我来领教你唐家的暗器功夫!”
    唐天纵哼了一声说道:“你就是江湖上号称千手观音的祈圣因吗?老夫正想瞧你有多大能为!”话犹未了,火龙珠已是向他们夫妇打过来了。
    尉迟炯大声一喝,身形侧立如弓,双掌平推似箭,这一记劈空掌用上了十成功力,劲道非同小可,只听得“乒乓”连响,三枚火龙珠给他的劈空掌力反震回去,在唐天纵的背后爆炸,幸而双方距离颇远,反震回去打不到这样的距离,这才在他的背后爆炸,刚好让他躲过。
    唐天纵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发这太霸道的火龙珠,但仍是手不停挥,向尉迟炯夫妇发各式各样的暗器。
    唐家暗器,果然是名不虚传,只见有的暗器直线飞来,有的暗器弯弯曲曲的走着弧形。还有的暗器竟是打着圈圈来到。有的暗器呜呜作响,有的睹器却是无声无息的突然就飞到了面前。场中不乏暗器高手,人人都是看得心惊胆战,想道:“若然换了是我,这样高明的暗器功夫,只怕我也是躲避不了。”
    祈圣因防他暗器有毒,早已戴上了鹿皮手套,把对方飞来的暗器随接随发,对方的暗器打得快,她接得更快,而且还不时腾出手来,发出自己的暗器。尉迟炯则仍然使用劈空掌护身。
    场中群豪方始松了口气,俱是想道:“尉迟夫人果然不愧这千手观音的雅号!”
    但唐天纵也并非相形见绌,和祈圣因一样,他也是随接随发。有时来不及接,就用暗器将祈圣因飞来的暗器打落,百不失一。在旁观者看来,出手的迅捷,他虽然似乎稍有不如,但手法的巧妙,打法的狠准,却又似乎还在祈圣因之上。
    棋逢敌手,各有千秋。暗器在半空中穿梭来往,蔚为奇观。
    杨牧刚才口口声声迫尉迟炯找出谋杀人证的凶手,心里以为那个凶手是早已溜走了的,乐得出个难题难一难尉迟炯下,不料如今真的找了出来,他可是不由得暗暗着慌了。“这唐老头儿在萨福鼎手下的身份和石朝玑相等,我的秘密他一定知道。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他给尉迟炯捉着了逼名人轶事供才好。”
    心念未已,只见祈圣因身形疾掠,退过山坳,一声叱咤,以“满天花雨”的手法,洒出了一把铜钱。
    出手是“满天花雨”,钱镖飞出之后却又与各家各派的这种手法大不相同。那些铜钱竟然在半空中互相碰撞,而不是迳直的向对方飞去。
    但这是瞬息间事,转眼又不同了!
    只听得叮叮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十二枚铜钱在空中互相激撞,却没有一枚落下。有的绕着圈儿盘旋向前,有的如箭疾射。每一枚铜钱,依然是向唐天纵飞去。
    唐天纵或闪或接,同时还发出暗器将钱镖击落,并且还击对方。十二枚钱镖,给他闪过四枚,接了三枚,击落三枚,另外两枚钱镖初时来势甚缓,唐天纵一时未曾留意,不料那两枚钱镖却是后发先至,待到唐天纵霍的一个“凤点头”之时,闪避已是来不及了。一枚钱镖擦过他的额角,刮出了一条血痕,一枚钱镖打着了他的左肩井穴,幸而他有闭穴的功夫,距离稍远,打中了也只是稍感疼痛而已。
    可是他是天下闻名的暗器大名家,比暗器输在千手观音手下,如何还有颜面再比下去了?顾不得山坡上荆棘丛生,只好一抱头就滚下去了。
    祈圣因纵声大笑,忽听得丈夫“哼”了一声,骂道:“好呀,你这老贼有种的就莫逃跑!”祈圣因听得丈夫声音有异,吃了一惊,回过头来问道:“你怎么啦?”尉迟炯苦笑道:“天天打雁,却给雁啄了一口啦。不过也没什么,那老贼喂毒的暗青子料想也还不能奈何得我!”
    原来尉迟炯看得高兴,一个疏神,给唐无纵的一枚透骨钉打着。尉迟炯有“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寻常的武学之士沾着他的衣裳便会摔倒,暗器碰着他的身体也会弹开。但唐天纵的功力与他相差无几,那枚透骨钉却是穿破了他的衣裳才跌落的。钉头稍稍刮破一点表皮,以尉迟炯深厚的内功,唐天纵这枚透骨钉虽然是淬了毒的,亦是毫无妨碍。
    尉迟炯回到牟宗涛面前,冷冷说道:“可惜给这老贼跑了,如今是什么人证也没有啦!”说话之时,眼睛朝着杨牧望去。杨牧暗暗欢喜,嘴里却道:“可惜我本领不济,帮不上你尉迟大侠的忙。”
    牟宗涛也冷冷说道:“让他跑的可不是我!”
    眼看两人又要争吵起来,林无双劝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之时,他们跑得过今天,跑不过明天,自己人可别伤了和气。”
    陈天宇接着说道:“点苍双煞的说话当然是不能相信的,不过,他既然悦杨兄的令郎是在他那里,杨兄和齐老前辈也不妨去蔡看察看。”
    尉迟炯跟着说道,“对啦,这件事情你总不能说还是和孟元超有关了。”
    杨牧侥幸逃过两次难关,心里已是暗暗叫了几声好险,当然也就不敢再追究了。他自觉无颜,说道:“好,我马上赶去点苍山查究这件事情,孟元超,我错怪了你,告罪啦!”交代了这几句场面话,灰溜溜的便走了。
    齐建业道:“林掌门,贵派大典业已告成,老朽也该走了。”林无双怔了一怔,说道:“难得齐老前辈来到,何故匆匆便走,莫非是怪我们招待不周么?”齐建业道:“杨牧是我带他来的,他和鹰爪结了大仇,如今伤尚未好,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我如何对得住他的姐姐。所以我必须和他回去。”言下颇有为杨牧不少之急,也不再听林无双挽留的说话,便即迈开大步,追上杨牧,和他一同下山去了。
    尉迟炯哼了一声,说道:“这老头儿不是怪你,他是怪我冤枉了杨牧。哼,把杨牧说得好像受尽委屈的样子,总有一天我要把杨牧的真面目揭开来,让这老头儿看个明白。”陈天宇说道:“齐老头儿有点糊涂,不过心地还是好的。”
    风波平静,雨过天晴,林无双笑道:“都快是正午的时分了,想不到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拖到现在,累得大家受饿,我真是过意不去。”当下便叫石卫宣布礼成,请一众宾客回玉皇观用斋。
    祈圣因惦记看云紫萝,说道:“我也该去找那位朋友了,她刚才还有点不舒服呢,不知好了没有。”
    孟元超心中一动,说道:“尉迟夫人,我陪你去,对啦,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我还未曾知道呢。”
    祈圣因笑道:“我不是和无双说过过么,当时你在旁边,难道没有听见?怎的就忘了?”
    孟元超说道:“当时我顾着听杨牧的说话,你们说些什么,我可没有听得清楚。好像你说她是姓孟?”
    祈圣因道:“不错,她和你正是同姓,名叫孟华娘。”这是云紫萝乱口捏造的假姓名,祈圣因不懂它的含义,孟元超听了,心里可是更加疑惑了。
    “孟华娘,这名字倒是有点古怪!嗯,不知是我瞎猜疑呢还是她当真就是紫萝?”孟元超心想。
    祈圣因走到原来的地方,却没看见云紫萝,吃了一惊,诧道:“咦,她到哪里去了?我和她说好了请她在这里等我的。”
    正要仔细寻找,忽见一个人来到他们面前,说道:“尉迟夫人,你的朋友留下一封信给你。”这个人正是刚才坐在云紫萝旁边的那个人。
    祈圣因道:“为何要留信给我,她走了么?”
    那人说道:“不错,刚才走的。她叫你不必去找她了。”
    祈圣因摇了摇头,说道:“她也真怪,匆匆而去,为的什么?”把那封信拿过来一看,却原来是请她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邵叔度的。
    孟元超霍然一省,心里登时就明白了。
    祈圣因“咦”了一声,说道:“你的面色怎的这样苍白,也是不舒服么?”
    孟元超道:“没有什么,或许是有点饿了。”
    祈圣因暗自想道:“他适才受了杨牧的诬蔑,心情自然是很不好过,也怪不得他有点心神不属的样子。”当下笑道:“好,那么咱们赶快找着邵叔度,把这封信给他。好放下心来吃饭。”
    邵叔度听说祈圣因的朋友有一封信留给他,初时也颇惊诧,因为他是一个隐士,尉迟炯祈圣因这对夫妻则是关东马贼,和他一向没有来往的,按说不应该有共同的朋友。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她叫孟华娘,是个寡名人轶事妇。”
    “孟华娘?是个寡名人轶事妇?奇怪,我可并不认识有个姓孟的寡名人轶事妇呀!”邵叔度说道。
    祈圣因不由得也纳罕起来,说道:“她的信封上是写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的,你就拆开来看看吧。”
    邵叔度看了这封信,这才知道“孟华娘”就是云紫萝。
    原来云紫萝因为不愿在人前露面,这封信她是早写好了的。准备万一找不到邵叔度单独谈话的机会,就托人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但却也想不到自己会走得这样匆忙,以至不能不托祈圣因代为转信,作为不辞而行的交代。
    云紫萝这封信是把他离家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的,告诉他清廷的鹰爪曾到过西洞庭山騷扰,萧夫人只好迁地为食,带了自己的女儿和他的女儿回三河县原籍去了。信上没有署名,但邵叔度看了这封信,当然也就知道是云紫萝了。
    “这个孟华娘到底是谁,现在知道了吧?”祈圣因问道。
    信上没有署名,邵叔度知道云紫萝是不愿意他说出来的,他看了看孟元超,想要不说,但尉迟炯夫妻在武林中是何等身份,他可又不愿意在尉迟夫人面前说谎,只好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她并不是寡名人轶事妇,她,她就是杨牧的妻子云紫萝。”
    祈圣因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悄悄溜走,原来她是杨牧的妻子。唉,有这样一个丈夫,当真是宁可做寡名人轶事妇更好。”
    孟元超虽然早已料到了是云紫萝,但从邵叔度的口中得到了证实,却仍是心情激荡难以自休。“我们的孩子名叫杨华,其实是应该叫做孟华才对。怪不得她取的假姓名要叫做孟华娘。“唉,只从这点看来,我已经知道她是永远不能忘记我了。唉,紫萝,紫萝,你又为什么总是不肯让我见一见呢?”
    孟元超不禁暗自神伤了!
    孟元超暗自神伤,想道:“紫萝受了这样大的刺激,此际正不知是如何伤心!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可有谁能够安慰她呢?”
    祈圣因暗自叹息。“他和杨牧的妻子想必是少年爱侣,至今尚未能够忘情。可惜云紫萝已经是为人名人轶事妻母,他们的这段情缘,不了也应该了结了。我应该想个办法解开他心上的结才好,晤,对了,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找一个可以在他的心里替代云紫萝的人!”
    “你瞧,金大侠和林无双在前面等着咱们呢,咱们赶快过去吧。”想至此处,祈圣因微笑说道。她的丈夫想替孟元超做媒人之事,她也是早已知道了的。
    四人会合之后,祈圣因暗暗使了一个眼色,金逐流懂得她的意思,故意放慢脚步,和祈圣因走在后面。
    孟元超和林无双不知不觉的走在前头,正当孟元超心烦意乱之际,忽听得林无双低声说道:“孟大哥,你还记得那天你说过的两句话吗?”
    孟元超怔了一怔,道:“哪两句话?”
    林无双缓缓说道:“那天我和你登上泰山,不是在路上看见有一方刻着杜诗的石碑么?”
    孟元超道:“不错,那是诗圣杜甫的一首‘望岳’五绝。”
    林无双道:“我喜欢最后那两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当时你曾为这两句诗意发挥,你说:‘站得高,看得远。这是千古不易的名言!’”
    孟元超猛然一省,说道:“一个人是应该站在高处,眼界才能开阔。”
    林无双又道:“我觉得还应该加上两句,意思就更完全了。”
    孟元超不知不觉给她引起了兴趣,说道:“是哪两句?”
    林无双道:“还应该只向前看,不向后看!”
    孟元超如受当头棒喝,喃喃自语道:“啊,只向前看,不向后看?”
    林无双叹了口气,说道:“一个人往往免不了为往事所苦恼,你说是么?”
    孟元超蓦地想起了宗神龙奚蒋林无双的那些说话,想道:“她和牟宗涛也是青梅竹马的伴侣,或许她对表哥也是尚未能忘情?不过牟宗涛却怎能和我的紫萝相比,他们之间的情感,也决没有我和紫萝的深厚!”但虽然如此,他亦已是有了同病相怜之感,对林无双的说话比较听得进去了。当下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一个人是唯有向前看不向后看,才可以免除这种苦恼。”
    林无双微笑道:“不瞒你说,我以前也是有过这种苦恼的,现在可没有了。”
    灿烂的陽光下林无双容光焕发,脸上的笑容像是一朵蓓蕾初绽的鲜花。
    孟元超受了她的感染,心上的陰霉也好像是在陽光下渐渐消散了。“她抢了牟宗涛的掌门,不知需要多少勇气?她是一个女子,都能够摆脱感情的困扰,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岂可不如她了?”
    苦恼是减轻了许多,但要他忘怀云紫萝却是谈何容易!
    孟元超禁不住又想道:“我有无双给我开解,却又有谁给她分担心上的愁烦?嗯,她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了吧!不知已经过了十八盘没有?”
    想至此处,不自觉的就向山下眺望。山间云雾迷漫,哪里看得见云紫萝的影子!
    山间云雾迷漫,像是波翻浪涌。孟元超的心里也是思潮起伏,如浪难平了。
    林无双见他脸上陰晴不定,笑道:“孟大哥,你在想些什么?”
    孟无超定了定神,说道:“没什么。嗯,无双,无双,我,我——”
    林无双笑道:“你怎么样?”
    孟元超道:“无双,我感激你,感激你对我的关心。但我却要向你告辞了。”
    林无双怔了一怔,笑容顿敛,说道:“你不是还有未了之事吗,怎的这样快就要走了?”
    孟元超道:“我的未了之事,可以拜托尉迟大侠。”
    此时尉迟炯刚好走来,见他们停下脚步,笑道:“你们在背后说我什么?”
    孟元超道:“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尉迟炯哈哈笑道:“老弟,用不着客气,你要我替你做什么,说罢。”心想:“最好是替你做媒。”但见孟元超一本正经的样子,可不敢开他玩笑。
    孟元超道:“金大侠,厉舵主等人我已经见过了,还有几位前辈我还未曾拜会,请大哥代为转达萧冷二兄的心意。”“萧”是萧志远,“冷”是冷铁樵,这二人乃是小金川义军的领袖。
    尉迟炯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容易,但你何须这样快走?”
    孟元超道:“我还有点另外的事情,倘不现在就走,怕有耽误。”
    尉迟炯只知道是义军方面的事情,不便多问,说道:“那么待吃过了斋再走,也不迟吧?”
    他却不知孟元超是要去追踪云紫萝。
    孟元超道:“后会有期,我想还是现在就走吧。”
    尉迟炯笑道:“饿着肚皮走大段山路,恐怕不是很好受的啊。你把我的这袋干粮拿去吧。”
    孟元超与众人道别过后,循着来时的原路下山。走过南天门,越过十八盘,想起和林无双初上泰山的景情,不禁喟然兴叹,想道:“世事变化,真如苍狗白云,想不到我又错过了一次和紫萝见面的机会,却不知紫萝现在是怎么样想?”又想道:“除了正事之外,我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许多的朋友,总算是不虚此行了。尉迟大侠的古道热肠固然可感,无双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更是弥足珍贵,咳,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够报答他们的情谊?”
    林无双的影子在他脑海中闪过之后,接着又是云紫萝的影子浮现了。孟元超想道:“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先找着紫萝,唉,我欠她的比欠谁的都多!”
    他一口气跑到山下,却没有见着云紫萝。只好在客栈取了尉迟炯送给他的那匹骏马,心想云紫萝必定回三河原籍探她姨妈,当下便即快马加鞭,朝着往三河县的那条路走。
    云紫萝在一条小路上踽踽独行。
    她是从北面,和孟元超所走的路并不相同。
    回头望上去,南天门、玉皇顶等等名胜之地已是在云封雾锁之中,只有那黑龙潭的瀑布宛似银河倒挂,飞珠溅玉,在陽光下蔚成七彩虹霞,远远的还可以看得见。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云紫萝也不禁喟然兴叹了。
    云紫萝当然也是免不了有所伤感的,不过,却并不如孟元超所想象的那样软弱,那样可怜。
    “我虽然不比泰山的岩石,但也要受得住瀑布的冲击,唉,说什么逝水年华,恨什么凄凉往事,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
    心潮起伏,云紫萝又再想道:“这次给我发现了杨牧的本来面日,对我固然可悲。但若是一直给他瞒着,那就恐怕比现在更可悲了。
    “孩子养了下来,我可以托姨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这一生我是决不愿再见到他了。”
    跟着就想到了孟元超,想到了他,云紫萝是又有难过又有欢欣。“看他们的情形,元超和林无双恐怕已经是很要好朋友了。嗯,他们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元超能够找到这样好的一个妻子,我也就可以放下心事了!”
    想至此处,纵有些忧郁的心情中好像淡云遇上燃烧的太陽了。云紫轻心清楚得轻快起来,在灿烂的陽光下加快了脚步!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4-5-18 07:20 , Processed in 0.187500 second(s), 26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