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严霜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26章疑团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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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那道士大吼道:“住口!你既有意向敝派寻衅,想是仗着手底下有两下子,必非无名之辈,你通上名来……”
    &#12288;&#12288;赵子原道:“恰恰相反,区区虽在江湖闯荡了一些时,却因武功庸碌,不入法家之眼,非但毫无名气可言,简直可说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12288;&#12288;玄袍道士道:“无论如何,你总该有个姓名罢。”
    &#12288;&#12288;赵子原道:“区区赵子原,谅道长前此定然未曾听过这个名字。”
    &#12288;&#12288;可是事态往往出人意表,那道士“哦”了一声,双目咪成一线,眼珠不住的转动着,露出令人惊骇的威棱光芒,沉道:“赵子原居然就是你么?嘿嘿,也许你的武功果真平泛不值一顾,但名气可还不小呢?”
    &#12288;&#12288;赵子原大大为之一怔,道:“此言从何道起?”
    &#12288;&#12288;那道士沉声道:“据贫道所知,留香院武家便曾派你到太昭堡卧底,若你没有任何特长或某一杰出之处,留香院里能人异士多的是,又如何会看上你?……”
    &#12288;&#12288;赵子原一呆之下,心中旋即升起惑意,暗道自己为武冰歆所迫,潜入大昭堡刺探有关断剑之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这武当道士身居深山之中,竟也获悉此事,诚令人疑惑不解了。
    &#12288;&#12288;但对方乃是名门正派的道士,故以赵子原尽管内心生疑,却也不敢往旁的地方设想。
    &#12288;&#12288;那道士接着道:“或许你要奇怪贫道缘何会知晓此事吧,嘿嘿,这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12288;&#12288;他一再发出冷笑之声,赵子原突然隐隐感觉到,对方的声音甚是熟捻,只是一时无法记起。
    &#12288;&#12288;赵子原眉宇微皱,道:“道长一再出言挑激,不知是何用意。”
    &#12288;&#12288;玄袍道士语声一沉,道:“赵子原!你到武当放肆杀人,可有什么话解释么?”
    &#12288;&#12288;赵子原冷冷道:“道长岂得血口喷人?”
    &#12288;&#12288;玄袍道士冷笑:“难道你还想狡赖不成?”
    &#12288;&#12288;赵子原道:“区区业已说过,这是个误会,无奈道长自以为是,不容区区有任何分辩的余地……”
    &#12288;&#12288;话未说完,那道士倏一抬手,往赵子原腕腰之间拂至,他出手飘忽不定,虚实变化无端,赵子原陡然大吃一惊,足步连蹬,身躯疾地向后一仰,一连退开了五步之遥,方始脱离对方攻击威胁。
    &#12288;&#12288;道士一招未曾得手,似乎愕了一愕,没有趁势追击。
    &#12288;&#12288;赵子原恚道:“敢情武当道士,竟也是偷袭的能手。”
    &#12288;&#12288;他自认为这话已经说得很重,对方闻言,鲜有忍受下来的道理,孰料那道士只是冷然一笑,并不动怒。
    &#12288;&#12288;玄袍道士道:“你还算机警,但今日遇上贫道,也是合该你倒运。”
    &#12288;&#12288;赵子原道:“道长道号可否见告?”玄袍道士哂道:“你毋庸多问,反正今夜你再走不出武当山一步了!”
    &#12288;&#12288;赵子原寻思一忽,道:“好吧,区区便到贵掌教面前解释明白也好,而且我此来亦有他事……”
    &#12288;&#12288;玄袍道士打断道:“说得倒挺轻松,敝派掌教哪有这么容易见到的?”
    &#12288;&#12288;单掌拍处,一股狂劲飚风直袭赵子原。
    &#12288;&#12288;这一忽里,赵子原忽然瞥见道士眼中布满了森森杀机,冰寒异常,他私心一凛,慌忙出掌封迎。
    &#12288;&#12288;两股力道一触之下,赵子原但觉胸口如被重物所击,气血汹涌浮动,险些昏厥过去,当下忙运功支撑,方始勉力站稳了身子。
    &#12288;&#12288;玄袍道士掌势一翻一合,杀手接二连三使出,那凶危劲厉的掌风,迫使赵了原穷于招架,不住往后倒退。
    &#12288;&#12288;看来他果然有将赵子原击毙当场的意思。
    &#12288;&#12288;赵子原只觉一阵急怒攻心,似此不讲道理,动辄言杀的出家人真是少得很,但他同时也十分明白,自己目下处境实在危险非常,稍有不慎,便立刻有杀身之祸……
    &#12288;&#12288;那道土掌力愈攻愈猛,没有一点弛缓的迹象,看来,他乃是不欲久战,想在数个回合之内解决赵子原。
    &#12288;&#12288;赵子原掌式一松,忽然露出破绽。
    &#12288;&#12288;玄袍道士冷笑一声,喝道:“倒下!”掌随声起,一股惊人内力疾发而出,赵子原身上衣袂无风自动,拂括有声,这当口,他足步一踮,身躯陡地向左转了半个侧面,“嘶”地一响,双足踏蹬之下,一缕轻烟也似的斜斜跃出战圈!
    &#12288;&#12288;这一着大出道士意中所料,他满以为一掌即将得手,却不料赵子原临危之际,会有如此神来之笔,以他那等目力,居然未曾瞧清对方拿的是何种身法家教,能够从自己那严丝密缝的杀手下突围出来。
    &#12288;&#12288;他脑际念头如电回转,仍觉对方身形模糊,几令人无从捉摸。
    &#12288;&#12288;赵子原心里明白,论到动手过招,自己远非道士敌手,全束自己在急切间又施出太乙爵所授的“太乙迷踪步”,方始保住了这一条性命。
    &#12288;&#12288;赵子原喘过一口气道:“揣摩情形,道长似是有意取区区性命哩,敢问道长与死者黑岩厉向野有关系么?”
    &#12288;&#12288;那道士不假思索道:“贫道与黑岩三怪一非亲,二非故,有何关系可言?”
    &#12288;&#12288;赵子原道:“然则仅因道长认为区区在武当山上杀了人,故而也对我下此杀手么?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12288;&#12288;玄袍道士冷笑道:“天底下说不通的事可多着呢,你延颈就戮吧!”
    &#12288;&#12288;说着单掌又自一抡,尖啸之声猛扬而起,“呜”,“呜”响个不停,周遭的气流像在一时之下被撕裂了。
    &#12288;&#12288;赵子原大喝道:“且慢!”
    &#12288;&#12288;玄袍道士掌势一窒,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12288;&#12288;赵子原道:“道长是执意不肯予小可以辩白的机会了?”
    &#12288;&#12288;玄袍道士怒道:“废话!敢情你故意欲拖延时候……”
    &#12288;&#12288;赵子原一眨眼道:“猜得不错,区区正是有意拖延时候,咱们在此闹了好一阵子,武当道观总该有其他道士赶来了,或许他们在听了我的解释之后,不会像道长一般固执。”
    &#12288;&#12288;停歇一下,复道:“再说我也很怀疑道长……”
    &#12288;&#12288;话犹未尽,突闻山路上足音量然,连袂走出三个道士来!
    &#12288;&#12288;赵子原从侧边望去,只见三人都是身着一袭黄色道袍,居中的是个头发灰白的老道,走在他左旁的年约中等,另一名则是个年方弱冠的青年道士。
    &#12288;&#12288;赵子原遥遥抱掌道:“莫非是武当三子驾到了么?”
    &#12288;&#12288;当日他在毕节近郊及金翎十字枪麦斫府宅里,与武当三子先后朝过两次面,是以此刻人眼立即识得。
    &#12288;&#12288;三子来到切近,那居中的老道士天离真人开口道:“道友请了,记得咱们第一次碰见时,道友与那自称司马道元者行在一路……”
    &#12288;&#12288;语声戛然而止,敢情他已发觉躺在地上的厉向野尸身,以及立在赵子原身旁的玄袍道士。
    &#12288;&#12288;这时,赵子原忽然无意瞥见,那玄袍道士乍睹武当三子出现,眼中突地掠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他不禁心念微动,心中暗暗忖道:“那玄袍道士既与武当三子同属一门,见到三子来到,神色之间,怎会显得如此不自在?难不成先时我的怀疑……”
    &#12288;&#12288;思路很快被天离真人的语声打断,他指着地上横陈的尸体,沉道:“此人不是黑岩厉施主么?缘何却在这里被杀?”
    &#12288;&#12288;赵子原正待启口答话,那玄袍道士抢着道:“便是这位姓赵的道友下的毒手……”
    &#12288;&#12288;赵子原淡淡道:“区区早就料到道长会诬栽于我,果然不错。”
    &#12288;&#12288;玄袍道士故作冷笑,道:“你杀的人,自己心里有数。”
    &#12288;&#12288;天离真人疑惑地望了赵子原一眼,视线落到玄袍道士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许久,带着迷惑地声调问道:“这位道兄眼生得紧,敢问……”他清了清喉咙,又道:“敢问道兄也是贫道的同门么?”
    &#12288;&#12288;赵子原一听天离真人的质疑,心子顿时一震,此刻他几乎已可证实自己心中所想,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的恐惧又袭了上来,一时之间,只感到遍体生出寒意,竟不敢再往深处追想下去!
    &#12288;&#12288;玄袍道人面色微微一变,迅即恢复常态。他缓缓说道:“天离师弟,你不认识我么?呵呵、本座在后山面壁修为已达十五年,日前方始出关,难怪你会对我如此陌生。”
    &#12288;&#12288;天离真人将信将疑,道:“但贫道在二十余年前就已投入武当,那时却没见到……”
    &#12288;&#12288;玄袍道士轻咳一声,截口厉声道:天离!你身后站着的可是无心、无意两位师侄,他们见了本座为何还不上前执礼?”
    &#12288;&#12288;无心,无意彼此对望一眼,始终不曾移动脚步。
    &#12288;&#12288;无意道:“就凭你一句话,就要咱们执札?笑话笑话,武当门规虽严,可仍没有规定门下弟子见着陌生,便是叩头作揖,咱们怎知你是什么东西?……”
    &#12288;&#12288;他还待开骂下去,天离真人道:“无意,休得出言无状。”
    &#12288;&#12288;赵子原在旁听得险些发笑,想起在毕节城郊遇上武当二子时,便觉得那无意道士满口粗话,完全没有方外之人的庄矜和礼道,眼下他故态依然,骂起人来较之江湖上那些贩夫走卒尤为粗野。
    &#12288;&#12288;玄袍道士似乎大为恚怒,对天离真人道:“十五年前本门不幸败于来自漠北的铁衣门后,真是每况愈下了,以致连同门班辈之礼也不讲了,请看无意目中还有尊长在么?天离!你说依门规该当如何处治?”
    &#12288;&#12288;天离真人见他道出发本门掌故,心中怀疑之念渐去,当下瞪了无意一眼,道:“依门规理重打一百棍,然后逐出本门!”
    &#12288;&#12288;玄袍道士厉声道:“那么你因何迟不处置?”
    &#12288;&#12288;天离真人道:“贫道并非刑堂,如何处置?抑且你可知晓自壁邮一战后,天坎、天乾两位师弟与铁衣五凶同归于尽后,掌门已下命无心、无意补上他俩之缺,与贫道合称武当三于,无意言语虽有不当,如何处置,仍须禀过掌教真人后,再行定夺……”
    &#12288;&#12288;他到底出道已久,是以言词中避重就轻,轻淡描写几句,便将责任悉数卸去。
    &#12288;&#12288;玄袍道士怎会听不出来,只是冷笑不已,少顷,他状至沉痛的道:“武当门户衰柞已久,所以养成弟子们这样骄横的性子,看来本座不能不自行过问了。”
    &#12288;&#12288;他此言显然是针对无意,无意立刻又忍不住了,双眉一扬指着玄袍道士骂道:“你甭装婆婆了,咱们连你是谁都不晓得,还得受你的教训么?你自称是本山之人,咱们却从来未见过你,武当三子威震天下时,你还不知躲在哪个洞穴喝烂稀粥咧?他奶奶的!……”
    &#12288;&#12288;天离真人喝道:“无意住口!”
    &#12288;&#12288;他尽管喝声制止,但面上并无任何责备的表示。
    &#12288;&#12288;玄袍道士冷笑道:“骂得好!本座倒要看看你手底下是否和口头上一般相称?”
    &#12288;&#12288;一沉手掌,五指箕张向无意疾拿而至。他出手迅疾,身形略为一幌,五指已探到了无意面前。
    &#12288;&#12288;无意见对方五指抓到,本能地一甩肘部,反手一推一送,内力爆发,身躯同时朝后退了三步,饶是如此,他依然慢了一步,手肘一紧,已被对方扣住!
    &#12288;&#12288;天离真人吃了一惊,犹未及说话,他身后的中年道士无心道:“道兄放手,无意……”
    &#12288;&#12288;玄袍道士冷冷打断道:“为什么我要放手?无心,本座命令你先出手将这姓赵的少年格毙,若敢不从命,你的师弟无意可就惨了!”
    &#12288;&#12288;无离及无心齐地一怔,下意识望了望立在一旁的赵子原。
    &#12288;&#12288;赵子原道:“道长好厉害的借刀杀人之计!”
    &#12288;&#12288;蓦地无意暴吼一声:“放手广振臂一抖,真气自腕间迸发出去,玄袍道士只觉虎口一热,五指不觉一松,霎时无意手掌一沉,一连跳后三步,端端立在半丈之外。
    &#12288;&#12288;玄袍道士为之怔了一怔,他一时大意,未提防对方突如其来有此一着,竞叫无意挣脱了自己的控制。
    &#12288;&#12288;赵子原也瞧得内心折服不已,那无意虽则言语粗鲁,却是粗中有细,武功更不含糊,难怪他能取代天乾之位,成为武当三子之一。
    &#12288;&#12288;无心抚掌喝彩道:“无意,干得好!”
    &#12288;&#12288;才喝了一句,视线接触到玄袍道士那满布凶厉杀机的双目,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止口不语。
    &#12288;&#12288;玄袍道士略一寻思,不去打理武当三子,转首朝赵子原道:“赵子原,你若天真地以为借着武当三子之庇护,逃出本座这一关,那就大错特错了──”
    &#12288;&#12288;赵子原耸耸肩道:“岂敢!”
    &#12288;&#12288;玄袍道士口发阴笑,迈步迫近赵子原,一掌蓄势待发。赵子原大喝一声:“站住一”
    &#12288;&#12288;玄袍道士足步不觉顿了一顿,凝目盯住赵子原。赵子原一字一顿道:“朋友,你不要再装作了!”
    &#12288;&#12288;玄袍道士瞠目道。
    &#12288;&#12288;“你是说本座么?”
    &#12288;&#12288;赵子原道:“不是说你难道说的旁人不成?你处心积虑欲杀死赵某,何以却不敢露出本来面目见人?”
    &#12288;&#12288;玄袍道士吃了一惊,接连倒退了三步,道调“你──你此言何意?”
    &#12288;&#12288;赵子原道:“朋友你压根儿就不是武当道士,何苦要穿上道袍,假冒起道貌岸然的道士来?须知老虎纵然披上羊皮,终归还是老虎,本体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12288;&#12288;他出口惊人之言,武当三子登时为之目瞪口呆。
    &#12288;&#12288;玄袍道士面上毫无表情,道:“别胡说了,本座……”赵子原道:“刻前你一现身,便一口咬定赵子原下手杀人,必欲取我一命而后己,赵某只道武当道士怎地如许不讲道理,后来想了许久,终于想通其中疑点──”
    &#12288;&#12288;语声一顿复道:“死在此地的黑岩厉向野,根本就是你下的煞手,然后你以一张毒笺没有把我毒倒,便又现身出来,冒武当之名堂而皇之向我问罪,这一石两鸟的连环毒计委实太已高明了!……”
    &#12288;&#12288;话犹未尽,玄袍道士“唰”地一跃而前,左手疾出,迅如电光火石击向赵子原小腹要害。
    &#12288;&#12288;“呜”“呜”尖啸扬起,场中人影交错一掠,掌风过后,天离真人渊停岳峙般立在玄袍道士与赵子原中间。玄袍道士沉声道:“天离,你──”
    &#12288;&#12288;天离真人冷然道:“道友把身上那一袭道袍脱下吧,或许你面上还带着人皮面具呢,便请一并取下,也好让贫道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
    &#12288;&#12288;那玄袍道士见事已败露,不禁对赵子原恨得牙痒痒的,他晶瞳四转,眼色连变数变,厉声道:“滚开去!”
    &#12288;&#12288;这一声大吼,隐隐透出凛凛凶音,天离真人方自错愕间,他已发动了攻击,双掌闪电一抬,斜劈了出去、天离真人见对方来势凶猛,不敢贸然直攫其锋,当下微一侧身,玄袍道士身形猛地一弓,拿准时刻趁隙一跃而起,同一刹间,无心、无意分自左右双方疾扑而至,正好挡在玄袍道士前面。
    &#12288;&#12288;无心伸手一抓,玄袍道士面上的人皮面具竟被刮落──玄袍道士再次蹬足弹起,从武当三子头上掠过,一晃数丈,腾空而去,眨眼已失去踪影。
    &#12288;&#12288;但就在这一忽里,赵子原电眼一瞥,已然瞧清那玄袍道士的真面目,登时为之呆住!他脱口低呼道:“原来是他……难怪我总觉得他声音甚是熟稔,原来是他!”
    &#12288;&#12288;大离真人回过头来,道:“道友已瞧见那人是谁么?”
    &#12288;&#12288;赵子原好半晌才清醒过来,道:“说出来道长一定不敢相信,唉,不说也罢。”
    &#12288;&#12288;天离真人道:“道友但说不妨。”
    &#12288;&#12288;“赵子原迟疑一下,始道:“此人即是不久之前,才在职业剑手剑下逃过一命的金翎十字枪麦斫!”
    &#12288;&#12288;武当三子一怔,天离真人果然露出狐疑之状,道:“你说的是麦十字枪?道友确已将他的面孔瞧得清清楚楚么?”
    &#12288;&#12288;赵子原道:“区区自信绝不致弄错,道长该不会疑及区区故作耸人听闻之言吧?”
    &#12288;&#12288;天离真人闭目沉思,无心道:“要解决此事还不简单,咱们立时动身到毕节麦府,找麦十字枪问个究竟,当日职业剑手投下的挑战黑帖,扬言要杀害他全家时,咱们还曾经到过麦府帮他一个大忙呢……”赵子原闻言心中重重一震,暗忖:“对了,厉向野当夜亦应殃神老丑之邀,赶抵麦府支援麦十字枪,不惜与职业剑手对敌,麦斫有什么理由恩将仇报,将厉向野谋杀于此?”
    &#12288;&#12288;他满腹疑团,旋又忖道:“莫不成那夜所发生之事竟是个骗局,职业剑手甄定远其实是与麦十字枪相互串通,以进行某项阴谋?”
    &#12288;&#12288;当下只觉疑云重重,半月前在陕甘道上麦斫飞骑冀图以十字枪斩杀自己的一幕,又浮上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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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又见花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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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蓦闻山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打断赵子原的沉思,赵子原心知必有变故,心子怦怦直跳。
    &#12288;&#12288;武当三子面面相觑,无心呼道:“有人夜闯本山道观……”
    &#12288;&#12288;无意神色一变,道:“难道又是他来了?”
    &#12288;&#12288;无心道:“如果是他,近几日观中严防,管教他不得好走!”
    &#12288;&#12288;赵子原微微发怔,不知三子口中所指的他是何人,他虽则好奇心重,却也不好多问。
    &#12288;&#12288;大离真人朝赵子原道:“贫道等须得尽速赶回道观,这位道友请自便吧。”
    &#12288;&#12288;赵子原道:“在下正有事求见贵掌教,便请道长带路如何?”
    &#12288;&#12288;天离真人皱眉道:“掌教天石真人近日不见外客,道友还是请回……”
    &#12288;&#12288;赵子原道:“在下欲见天石掌教,为的是一件十分紧要之事,既然千里迢迢赶来武当,焉能就此折回?”
    &#12288;&#12288;山顶钟声时断时续,天离真人面露惶急之色,道:“道观警讯不断,恕贫道没有闲工夫多说,道友请吧。”
    &#12288;&#12288;言罢一挥手偕同无意、无心转身就走,赵子原情急道:“我要禀告贵掌教的是,有关一把断剑的事,道长依然不睬不问么?”
    &#12288;&#12288;这一句话当真比他说上千言百句尤要有效,大石真人身躯一震,霍地顿住足步,回首低声道:“断剑?你也知有关断剑的隐秘么?”
    &#12288;&#12288;赵子原虽不明白对方所提到的隐秘是什么,但见武当三子六道眼神齐盯住自己,只好重重点一点头。天石真人道:“随贫道走……”
    &#12288;&#12288;三子连袂展开轻功而行,赵子原急步跟上,走了一程,到山腰处向左一弯,前面矗立着一方巨石,镌刻着三个大字:“解剑岩”
    &#12288;&#12288;无意身形销缓,朝跟随在身后的赵子原望了望,道:“喂,你随身带着兵刃没有?本派一些繁琐鸟规矩真多,武当道士都当得厌烦透了,像在解剑岩要来客解剑一事,便令我烦不胜烦,偏偏掌门人又命我主管其事,……”
    &#12288;&#12288;赵子原露出会心的一笑,心道眼前这无意果然不是做道士的料子,偏就他投入武当并且排名三子之内,将来在道貌岸然的武当耆宿熏陶之下,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那将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12288;&#12288;而他在当着长辈天离真人之前,居然毫无忌惮,放所欲言,亦令赵子原平添不少好感。赵子原括头道:“区区并没有随身带剑的习惯。”
    &#12288;&#12288;无意哈哈大笑道:“如此最好,倒省去不少麻烦。”
    &#12288;&#12288;四人风驰电掣朝山顶驰掠而去,渐渐一大幢道观露了出来,檐牙高啄,高可丈余,道观前面围着一堵储红土墙,两支大石柱中夹着二扇铜门,那铜门此刻已然大开,急促钟声便是自门内传出。
    &#12288;&#12288;奔人观门,只见观中灯火照耀如同白昼,左右人影幌幌,大殿两侧列立着两排道士,个个手持长剑脸上肃然。
    &#12288;&#12288;赵子原暗道武当果然已有戒备,那夜闯本山之人不审是何许人物,竟使得这大下数一数二门派如斯劳师动众,深夜鸣警?
    &#12288;&#12288;天离真人着赵子原在大殿稍候,反身步人内厅,须臾,陪着一个身着青袍的老道人快步走将出来。
    &#12288;&#12288;那老道人面貌刮匕一股清越之气隐隐呼之欲出,正是武当一门之尊掌教真人天石──天石真人神色沉重已极,朝赵子原略一稽首,道:“施主有何见教?”
    &#12288;&#12288;赵子原躬身抱拳,隆重的行了一礼,道:“小可赵子原,此来为的要向道长禀告一事,此事与贵观所收藏的一把断剑有关……”天石真人灰眉一皱,道:“施主远道光降,便是为了这个么?”
    &#12288;&#12288;赵子原心底下忖思对方突然皱眉的缘故,半晌始道:“据小可所知,贵观与嵩山少林寺都收藏着有这么一把断剑,少林寺那把寒月剑已经失去,剩下这里二把繁星断剑,若道长不未雨绸缨,先做预防措施,只怕也就靠不住了……”
    &#12288;&#12288;天石真人沉声道:“鄙派及少林各收藏有一支断剑之事极为隐秘,施主怎生得悉?”
    &#12288;&#12288;赵子原道:“不瞒道长,小可乃是无意中听到他人谈话,从而获知。”
    &#12288;&#12288;天石真人双目一睁,发出间闪神光,道:“有谢施主前来报警,你可以走了──”
    &#12288;&#12288;赵子原怔道:“小可决非故作耸听之危言,道长必须将把繁星断剑妥为收藏,否则……”
    &#12288;&#12288;天石真人沉下嗓子,道:“繁星断剑早在五日之前被人窃走了!”
    &#12288;&#12288;霎时赵子原全身有若触电,神智整个为之麻木,愣愣地立在当地,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12288;&#12288;以少林、武当声誉之隆,辈出之高手人材,以及门禁之森严,居然先后遗失掉寺观内所收藏的物事,来人身手之能,诚令人匪可想象了!
    &#12288;&#12288;这会子,殿外足音凌乱,快步走进一个背上斜插长剑的中年道人,迳自行至天石真人面前站定。
    &#12288;&#12288;那中年道人似乎辈份甚高,仅对着掌教天石真人微微稽道作礼,在天石耳旁低声了几句话。
    &#12288;&#12288;天石真人神情霍变,瞧了赵子原一眼,道:“赵施主请在殿中歇一下,贫道要出去瞧瞧──”
    &#12288;&#12288;身子未见作势,已到了观门之处,那等轻身功夫,赵子原瞧得心折不已,心想对方到底是一派之掌门,从他的惊人身法却可略窥其余功夫之全豹。
    &#12288;&#12288;眼见武当三子跟随在天石真人后头掠出观门,那中年道人挥一挥手,上百道士鱼贯走出大殿,仅留下两名持剑道士守住殿门。
    &#12288;&#12288;赵子原睹状暗暗不解,忖道:“武当纵有警讯,那中年道人亦不该尽调所有弟子出殿,这样一来,不是成了内防空虚的状态么?我若是敌人,只要略施金蝉脱壳之计,便能兵不血刃,顺利潜入内殿畅所欲为……”
    &#12288;&#12288;才想到这里,大殿侧门当口无声无息飘落一条人影,那人东张西望一会,露出满意得一笑,迈步而入!守在大殿正门的两名道士霍然一惊,出声喝道:“什么人?”
    &#12288;&#12288;手中长剑一抡,双双疾攻而至。
    &#12288;&#12288;那人冷笑一声,双掌翻飞,分向左右斜劈出去,两名道士剑犹未到,便自应掌飞开丈许之外,尸横于地。
    &#12288;&#12288;赵子原见来人一出手便解决了二名道士,心中骇然,他定睛一望,那人一身奇装异服,赫然是来自漠北的狄一飞!
    &#12288;&#12288;狄一飞这刻也自发现了赵子原,一怔道:“姓赵的,你在武当纯阳观里干啥?”
    &#12288;&#12288;赵子原反问道:“你呢?”
    &#12288;&#12288;狄一飞冷冷道:“狄某一向讨厌别人多管闲事,凭你也够资格质问于我么?”
    &#12288;&#12288;赵子原见识过对方的狂傲性子,是以丝毫不以为忤,道:“狄一飞,数日前武当为人窃走一把断剑,可是你干的?”
    &#12288;&#12288;赵子原续道:“我知道姓狄的你周旋于甄定远与武啸秋二人之间,左右逢源,有何图谋且不去管它,你先后偷走少林、武当二把断剑,敢问居心何在?”
    &#12288;&#12288;狄一飞脸上讶异之色一掠即逝,道:“现在狄某可莫有工夫与你絮聒了,你要是识相便乖乖站开一旁,若敢多管狄某行事,那么我可不顾时间紧迫,也得先把你击毙再说!”
    &#12288;&#12288;赵子原一想,心知对方果是趁着武当弟子尽行抽调出关的空档摸进来,以狄一飞的武功,自己虽非其敌手,支持上百来招想必没有问题,目前自己正在应善于利用这种牵制之力,以俟掌教真人回转。
    &#12288;&#12288;狄一飞更不迟疑,振身掠向内殿,赵子原遥遥跟在后面,见狄一飞绕过回廊,转入右侧一间内室。
    &#12288;&#12288;赵子原随之闪身进去,只见内室布置十分简朴,但窗明几净,使人有出尘之感,想来即是掌教真人的居处。
    &#12288;&#12288;视线触处,那狄一飞正伸手拿取壁上悬挂着一支剑鞘,口里发出“嘿”“嘿”阴笑之声。
    &#12288;&#12288;赵子原喝道:“狄一飞,你鬼鬼祟祟潜入武当掌教居处,非偷即盗,适为赵某撞见,岂能不加过间。”狄一飞眼凶光,道:“姓赵的,你是嫌命长了!”
    &#12288;&#12288;唰地跃起,双掌交错连发两掌,掌力虎虎,有若开山巨斧,笔直向赵子原当胸击到。
    &#12288;&#12288;赵子原时料他会出手,左手一横,方待发出内力封迎,炬料狄一飞掌力看似惊人,其实却只是虚招而已,赵子原内力才发,他掌势陡地一收,反手一把抓住壁上那支断剑,身形腾空窜将出去。
    &#12288;&#12288;一道清越的声音喝道:“退回去!”
    &#12288;&#12288;人影一闪而止,室门当口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股雄浑无恃的内力宛若长浪裂岸而涌,赵子原距离较远,犹感到呼吸窒闷,身上衣袂进飞欲裂,不得不屏息运功相抗,方能支持得住。
    &#12288;&#12288;他心下一凛,放眼望去,那狄一飞已被迫退回来,门口立着神定气闲的天石掌教──。
    &#12288;&#12288;天石真人双目之中不怒自威,紧紧注视着狄一飞,道:“施主,放下你手里那一只剑鞘!”
    &#12288;&#12288;狄一飞不在意地笑一笑,道:“道长好深厚的功力,想是天石掌教亲自来到了。”
    &#12288;&#12288;天石真人见对方有意顾左右而言他,并未依言将剑鞘丢下,当下冷冷一笑,沉声说道:“施主你不要玩花样,贫僧一出手立刻要你松手放下剑鞘,你想试上一试么?”
    &#12288;&#12288;狄一飞道:“掌教真人好说了。”
    &#12288;&#12288;他望了天石真人一眼,心中倒相信了大半,天石真人掌武当一门,武功之高,已人当代宗师之流,狄一飞虽然对自己一身功力自负得紧,却也忍不住心中之紧张,全神贯注于敌方的动作。
    &#12288;&#12288;正当此时,蓦然一声厉啸起处,腾空属引不绝,霎时间狄一飞面色一变,态度大是慌乱。
    &#12288;&#12288;天石真人瞠目大喝道:“施主,贫僧叫你放下剑鞘!”
    &#12288;&#12288;这几字乃是贯足真力而发,直震得整座内室簌簌而动,狄一飞心子一阵震荡,忽然旁侧人影身形一片模糊,右手肘脉为人一击中的,五指一松,“卜”一响,剑鞘脱手落到地上!
    &#12288;&#12288;啸声渐趋高扬,在夜空中袅袅迂回,久久不去,狄一飞无心久留,再也顾不了脱落地上的剑鞘,拔身向前疾冲。
    &#12288;&#12288;武当三子适于这刻闯了进来,无意喝道:“道友留步──”
    &#12288;&#12288;三子迅速在室门当口立成倚角之势,看情形狄一飞已是插翅难飞。
    &#12288;&#12288;啸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长笑亮起,一条人影自屋宇上纵落,他身形之疾,即连天石掌教亦只感到眼前一花,至于赵子原则一点也瞧不清切。
    &#12288;&#12288;那人冰冷的声音道:“出家人岂可迫人大甚,一飞快冲!”
    &#12288;&#12288;武当三子不约而同一个旋身;出掌发难,孰知那条人影左右闪动,完全没有固定的位置,三子掌力悉未奏效。
    &#12288;&#12288;“呛啷”一声,天离真人已抽出了腰间长剑,那人身形依旧不停,口中只是嘿嘿冷笑不绝。狄一飞大吼道:“让开!”
    &#12288;&#12288;拔足一冲上前,天石掌教竟不拦阻,三子又为那后到之人所牵制,霎时狄一飞便如飞鱼一般一闪而出,与后到那人跃上屋顶,并肩疾掠。去势迅比天际流星,转眼已失去了影踪……。
    &#12288;&#12288;无意望着对方三人身形瞬息即没,嘘了一口气道:“今晚他们来的人可真不少,先前那两个打头锋鞑子只在道观前面幌了一下,便匆匆逸去,敢情是诱敌……”赵子原心念一动,脱口道:“两个靴子?”
    &#12288;&#12288;无意点点头,道:“那二人一身奇装异服,显然来自长城之外,贫道听他俩彼此称呼叫什么暖兔,烘兔,名字倒是奇怪得紧。”
    &#12288;&#12288;他在掌教真人面前,言语已不敢如先时那般放肆粗鲁,但他生性毫无遮拦,一下子扳起脸孔说话,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12288;&#12288;但赵子原可没有心绪注意及此,暗忖:“那暖兔,烘兔不是日前我在陕甘道上碰到的两个蒙古汉子么?当时他俩言谈间隐隐透露出系奉土蛮可汗之命,入关兴风作浪,如何却与狄一飞搭上一路了?足见姓狄的来历大有问题……”
    &#12288;&#12288;天离真人道:“那最后来到之人是谁?掌教心中可有端倪么?”
    &#12288;&#12288;天石真人略一寻思,道:“早先贫道听到那阵啸声时,本已猜出那人身份,后来瞧见他的轻功身法,就莫能肯定了。”
    &#12288;&#12288;天离真人道:“那人一身轻功的确令人难以捉摸,依我之见,即使以轻身功夫闻名天下的百粤罗浮世家,比起此人恐怕亦有不逮。”
    &#12288;&#12288;提起轻功,赵子原却又想起一件往事。当日黑岩三怪的老二卜商、老三堪农遇害于鬼镇荒园,那埋伏于古宅的哈金福便看到一条鬼魅般的人影,据说速度之快,使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后两人的轻功身法都高绝如斯,总不会说是个巧合了。
    &#12288;&#12288;门外响起步履声音,那中年道人匆匆忙忙走将进来,环目往四下一扫,道:“敌人退走了?”
    &#12288;&#12288;天石真人微微颔首,道:“清风师弟,适才你人观报警后,却又到哪里去了?贫道以为有你守住大殿,故以放心出观应敌,不想你竟轻弃职守,以致敌人连毙本门两名弟子,一直闯入内室,幸得这位赵施主仗义出手,牵制了他的时间,贫道又及时赶回,这才没有让他得手……”
    &#12288;&#12288;那中年道人清凤道长支吾道:“是我一时疏忽,在见到大殿外边有可疑的人影一闪后便贸然追了出去,想不到会让敌人乘虚而入,掌教恕看。”
    &#12288;&#12288;赵子原暗暗皱起眉头,忖道:“据我当时在殿中所见,那清风道长分明不是出殿去追什么可疑的人影,他为何要向掌教真人说谎,抑且天石掌教似乎对他颇为容忍,倒不知是何缘故?”
    &#12288;&#12288;他沉思不得解答,只觉事态愈来愈形复杂,几乎无法整理出一点头绪来,干脆不再多想。
    &#12288;&#12288;天石真人俯身自地上拾起那把剑鞘,道:“那一口敌人窃走繁星断剑时,遗略了剑鞘未尝取去,今夜他去而复返,目的就在这一把剑鞘了。”
    &#12288;&#12288;天离真人道:“断剑即已被他们得手,因何尚如此重视剑鞘,敢情其中必有古怪!”
    &#12288;&#12288;赵子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朝天石真人道:“小可斗胆,可否叩问道长一事?”
    &#12288;&#12288;天石真人道:“施主有话但问无妨。”
    &#12288;&#12288;赵子原道:“闻说贵观与少林寺所收藏的断剑系受一人之托,不审此事可真?”
    &#12288;&#12288;天石真人脸色骤变,道:“此说施主从何得闻?”
    &#12288;&#12288;赵子原避开不答,逞道:“如果传闻属真,道长能不能见告那相托之人是谁?”
    &#12288;&#12288;天石掌教与天离真人彼此对望一眼,天离真人肃声道:“施主问过少林方丈了没有?”
    &#12288;&#12288;赵子原道:“小可尚未到过嵩山少室。”
    &#12288;&#12288;天离真人道:“这就是了,若施主以此问题问少林方丈,他也不会予你任何回答的,但望施主莫要强人之所难……”
    &#12288;&#12288;赵子原大感失望,道:“道长此言何意?”
    &#12288;&#12288;天离真人眼望着天石真人,意思是此道问题必须由掌教亲自回答了,天石真人双目微瞌;道:“二十年之前,鄙派及少林开始分别收藏繁星、寒月断剑时,彼此有个默契,即不许将有关断剑的事透露出去,实在说,贫道虽为一派之掌门,却也作主不得。”
    &#12288;&#12288;一旁的清风道长忽然插口道:“道友你苦苦追问这个,莫非与断剑有何关系牵连么?”
    &#12288;&#12288;赵子原凛道:“于小可本人,于天下武林,关系均极重大!”
    &#12288;&#12288;清风道长神色一阵剧变,道:“道友说得未免太过严重了,区区几把断了半截的剑子,何值如许重视。”
    &#12288;&#12288;赵子原不以为然,道:“断剑关系之重大,小可亦是直到近日方始领悟出来──”
    &#12288;&#12288;说到此地,脑际灵光突地一闪,默默对自己道:“清风道长话里是说的,‘几把’断剑,而不说二把,难道他也知晓断剑不只二把之数么?”
    &#12288;&#12288;青凤道长道:“统而言之,目下断剑既已失去,再谈此事就没有甚意义可言了。”
    &#12288;&#12288;赵子原道:“不会没有意义的,断剑虽已失去,还有这一把剑鞘清风道长沉着脸色,半晌无语。
    &#12288;&#12288;天石掌教像是被人提醒了什么似的,望了赵子原一眼,视线落到手中所持的剑鞘上面,低声说道:“对了,还有这只剑鞘……”语声一歇,喃喃低念道:“秋寒依依风过河,英雄断剑翠湖波……”
    &#12288;&#12288;天离真人不安地道:“掌教真人,有何事不对么?”
    &#12288;&#12288;天石掌教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喃喃低语:“秋寒依依风过河,英雄断剑翠湖波……”
    &#12288;&#12288;赵子原身躯一震,想起几天前,自己才听到甄定远当着香川圣女之面,念过这首不知所云的诗,不禁一脸茫然。
    &#12288;&#12288;天石掌教一直怔怔望着手里断剑出神,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12288;&#12288;赵子原道:“道长,小可尚有一言请教。”
    &#12288;&#12288;天石真人摆摆手,阻止他续说下去,他两指夹住剑鞘的顶端,另一手使力一旋,“剥”的一响,手中居然多出了一只剑鞘,赵子原仔细一瞧,原来剑鞘里头还有一面夹层,经天石真人用力旋动,将里层剑鞘拔出来了。
    &#12288;&#12288;里层拔出之际,飘落一张纸片,室中诸人齐地一怔。
    &#12288;&#12288;清风道长疾步上前,将纸片拾起,天石真人皱眉道:“拿过来。”
    &#12288;&#12288;清风道长稍一踌躇,终于将纸片递与天石。
    &#12288;&#12288;赵子原忍不住好奇心动,将脸凑近一看,许是经过多年,那张纸片已经变成黄色,上面写着几行潦草的字迹:“九月既望,时交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蹄音及马嘶声由远而近,余居处远僻,深夜何来夜骑?颇怪之,及闻敲门声响,往开,门外杏无人影。遂返室,犹觉残灯无焰影幢幢,一连三夜均是如此,莫非鬼魂作祟为怪邪?”
    &#12288;&#12288;赵子原只瞧得心子怦然而跳,不知不觉手心已是直冒汗渍。
    &#12288;&#12288;清风道长道:“无头无尾,这是谁写的?”天石真人嘘了一声,道:“别作声,我们先看完它──”纸片上继续写着:“第四夜,风雨大作,又有夜骑至,余出而观之,周遭仍杳无一人,惟泥地为雨水淋湿,蹄印凌乱,沿马迹而行,至一荒坟,遂见一白衣骑士驻马于一座坟冢之前,磷火绕缭于近处,恍似返家之游魂,白衣骑士见余趋至,举手招之,余方举步上前,坟墓中突发写到这里,纸片生似为人撕去一半,下面再无字迹。
    &#12288;&#12288;赵子原一颗心子几乎要跳到腔口,失声道:“鬼镇!……纸片上所写的地点是鬼镇,及鬼镇近郊的坟冢!”
    &#12288;&#12288;刹时室内五人十道目光不约而同盯视住赵子原,赵子原只若未觉,细细咀嚼着纸片上的留字,忽然地隐隐觉得整件事情似乎有一条脉迹可寻了,然而那事件的前因后果,他依旧思之不透。天石真人沉声道:“施主见过相同的纸片留字么?”
    &#12288;&#12288;赵子原道:“在鬼镇荒园古宅里,小可见到一具棺木上刻着这几个字──”
    &#12288;&#12288;清风道长插口道:“棺木上镌字与纸片可是完全相同?”
    &#12288;&#12288;赵子原摇头道:“不然,那棺木上只刻了‘九月既望,时交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几个字,较纸片上留字少了许多,系为人以金刚指力镌刻上去,以小可之见,生似要留与某一个人观看──”
    &#12288;&#12288;清风道长轻咳一声,道:“赵施主,你没有看错么?”
    &#12288;&#12288;赵子原下意识望一望清风道长,瞧见对方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他迅速转过眼瞳,说道:“小可所瞧,千真万确,并无捏造一言半句。”
    &#12288;&#12288;说出这话时,倏然又有一道奇异的想法自脑海升起,好象自己已在迷蒙中摸着了另一个线索。
    &#12288;&#12288;他冲着天石真人抱了抱拳,道:“道长请恕打扰之罪,就此告别。”
    &#12288;&#12288;倒行三步,退出内室,身形一掠而起。
    &#12288;&#12288;天石真人呼道:“施主稍候──”
    &#12288;&#12288;然而赵子原已经去远,这时残月已斜,层层叠叠的彤云在天顶聚拢,朦胧灰暗的夜色平铺四周,空山静悄悄,只有尖锐的晚风像流水般呻吟喧嘈着……
    &#12288;&#12288;踏着淡淡的月色,赵子原翻过后山,循着一条小道直掠而去,不一刻便远离大观,下到武当山脚。
    &#12288;&#12288;他脑际思潮仍自翻涌不止,默默地沉思着:“武当之行,出乎意料的竟是大有收获,虽则断剑已被窃走,但我只要找出此事的来龙去脉,大半疑团和便可迎刃而解了。”
    &#12288;&#12288;想起适才在武当山上的诸般遭遇,心忖:“那黑岩老大厉向野临终之际,不是连吐了两句‘鬼镇荒园’么?看来我只要再走一趟鬼镇,必能获得不少新的线索。”
    &#12288;&#12288;心中想着,足下不知不觉踏上了通往鬼镇的道路。
    &#12288;&#12288;这日黄昏,赵子原来到了一座小镇,估计距离鬼镇约莫还有三日脚程,几天来他马不停蹄竟日赶路,身心疲惫非常,正须好好歇息一番,于是他在小镇集街角,找了一家“悦来客栈”投店落脚。
    &#12288;&#12288;这悦来客栈门面不大,但前厅的酒楼倒还宽敞,赵子原一个人据了一张抬子,叫了酒食用起晚点来。
    &#12288;&#12288;正吃喝间,小店大门来了一名背插长剑的中年道人,赵子原无意中瞥了一眼,来者竟是武当清风道长!
    &#12288;&#12288;那清风道长环目在店里四扫,视线从赵子原身上掠过,气度相当沉稳,迳自走到临窗桌旁落座。
    &#12288;&#12288;赵子原心子平空一紧,忖道:“清风道长显然有意跟踪我而来了,一路上我全然不曾有所警觉,未免太疏忽了,不审他用意何在?”
    &#12288;&#12288;那清风道长分明已注意到了赵子原,却装作没有瞧见,向店小二叫了几样小菜素食,低首进食。
    &#12288;&#12288;赵子原心想与其闷在心里,倒不如拿言语试他一试,遂站起来,冲着清风道长拱了拱手道:“想不到又在此地遇见道长,真是巧之又巧了。”
    &#12288;&#12288;清风道长面上毫无任何表情,道:“巧极,的确巧极。”
    &#12288;&#12288;赵子原道:“道长若不嫌弃,请移驾过来同席如何?”
    &#12288;&#12288;清风道长沉吟道:“毋庸打扰了,再说贫道也正在等候一人……”
    &#12288;&#12288;言犹未尽,蓦然店门外面传来一声佛号。
    &#12288;&#12288;那一声“阿弥陀佛”甚是沉重有力,店中诸人俱是一震,不自觉中止进食,举目望去。
    &#12288;&#12288;只见一名身着灰色袈裟,肩上扛了一把方便铲,模样显得邪里怪气的大和尚,正站在门槛之外!
    &#12288;&#12288;赵子原惊疑不定,心中忖道:“这不是那自称花和尚的僧人么?怎地他也来到这里了?”
    &#12288;&#12288;斜眼望那清风道长时,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花和尚。
    &#12288;&#12288;花和尚一步跨过门槛,绕经几张台子,缓缓走到清风道长桌前,顺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12288;&#12288;清风道长双目微瞌,道:“和尚刚刚到么?”
    &#12288;&#12288;花和尚道:“贫僧接到你传人通知,便匆匆赶来──”
    &#12288;&#12288;赵子原闻言,心中已有了谱,心忖:“好戏开始上场了,原来他们两人还是预先约好在此会面的,我得格外注意才是……”
    &#12288;&#12288;花和尚拍掌大呼道:“伙计,来两斤烫过的白干,再做几样鱼肉小菜下酒!”
    &#12288;&#12288;店伙大大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嚅嗫道:“大……大师点的什么?请再说──再说一遍……”
    &#12288;&#12288;花和尚怒道:“两斤白干老酒,鱼肉酒菜,你没听清楚么?酒菜送迟了,当心我把这家鸟店砸掉!”
    &#12288;&#12288;那店伙干活已久,应付过各色各样的旅客,但出家和尚公然呼点酒肉,却还是第一次碰到,他经验颇丰,情知越是行径奇特的客,越是不能轻易得罪,忙唯唯喏喏而去。
    &#12288;&#12288;店里聚然来敢一僧一道聚在一处,本来就够醒人耳目了,此刻再经花和尚一阵吆喝,一众酒客的视线都落到这一桌来。
    &#12288;&#12288;花和尚眼帘一掀,露出两道凶厉寒芒,往四下一扫,众人生生打了个寒颤,齐然收回目光。
    &#12288;&#12288;清风道长冷冷道:“几年来,你那大酒大肉的嗜好依然未改。”
    &#12288;&#12288;花和尚裂嘴笑道:“除色字一关,吃、喝、赌,贫僧是一日都离不得的,道长你知我甚深,又何必故作讥嘲之言。”店伙将酒菜端来,花和尚擎起一杯酒饮了一口,骂道:“拿这种娘儿们淡酒与贫僧喝,你酒店不要开了么?”
    &#12288;&#12288;一甩手,将满杯之酒泼在地上,酒杯打得粉碎。
    &#12288;&#12288;店伙陪着笑脸,换过一坛老酒,花和尚满满倒了一杯,举觥一饮而尽,弧了抵嘴唇,连呼道:“过痛!过瘾!”清风道长冷然道:“酒多误事,你还是少饮一些的好。”
    &#12288;&#12288;花和尚举起袈袖抹去嘴边酒渍,道:“笑话,区区一坛老酒岂能把我醉倒。”
    &#12288;&#12288;清风道长沉声道:“那话儿你带来了没有?”
    &#12288;&#12288;花和尚道:“带来了。”他朝清风道长一眨眼,大声道;“牛鼻子,咱们已有许久未尝聚头,今日得好好干上一扬,别一别苗头……”
    &#12288;&#12288;说着伸手人怀取出一付纸牌,摊开摆在桌面。
    &#12288;&#12288;赵子原心道:“我道花和尚话语中所谓干上一场指的什么?原来是又要赌牌了,难道他居然毫不避讳,当着一众酒客前,大喇喇与清风道长斗叶为戏么?奇怪的是,清风道长才间到他带来‘那话儿’没有?分明意有所指,花和尚即取出那一付纸牌做什么?”
    &#12288;&#12288;清风道长道:“你又手痒了不成?贫道便陪你赌一付牌也罢。”
    &#12288;&#12288;花和尚开始砌牌,手法甚是干净俐落,一撒骰子,道:“黑杠三点,四五加翻,倒霉,你先掀牌──”
    &#12288;&#12288;清风道长正待伸手拿牌,花和尚一把将他按住,道:“且慢,你拿什么下注?”
    &#12288;&#12288;清风道长笑道:“便赌一坛老酒怎样?”
    &#12288;&#12288;花和尚点点头,忽然压低嗓门道:“掀第二十六张──第二十七张纸牌……”
    &#12288;&#12288;赵子原心念一动,那花和尚虽然已将嗓子放低,但因他坐在邻坐,加以运功用心窃听,故以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12288;&#12288;他默默呼道:“果然有鬼──”
    &#12288;&#12288;敢情花和尚与清风道长乃是故意借斗牌为戏,以瞒人耳目,其却实在暗地里传递讯息,或进行某项交易阴谋,那花和尚既然指示清风道长掀翻第二十七张纸牌,可见那一张纸牌必有古怪。
    &#12288;&#12288;赵子原想到这里,眼睛更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清风道长的掀牌动作。
    &#12288;&#12288;清风道长若无其事地数了数牌张,然后抽出其中一张纸牌放在手里,旁人不明就里还以为他在点妥纸牌的数目,但赵子原心中可就有谱了,──那清风道长拿到手里的正是第二十七张纸牌!
    &#12288;&#12288;清风道长眯起眼睛,注视手中那张纸牌的牌底,口里不时发出“嗯”“嗯”“嗯”“嗯”之声。
    &#12288;&#12288;赵子原远足目力自旁侧望去,远远只能瞥见牌底好像写了数行黑字,旁边还画着有一幅图,那图样竟与一座坟冢有几分相似!
    &#12288;&#12288;霎时他像是为人劈头打了一棒,暗忖:“若果那张纸牌牌底所画的,居然真是一座坟冢的图样,事情就大有溪跷了,因为剑鞘夹层所藏那张纸片上的留字,亦曾提到坟累的字眼,两者不可能仅仅是个巧合吧?”
    &#12288;&#12288;清风道长仔细看了许久,将那张纸牌放回原处。
    &#12288;&#12288;花和尚低声道:“再翻第四十五张纸牌──”
    &#12288;&#12288;清风道长略一颔首,再度数起牌数来,接着又抽出其中一张以手遮住牌面,凑近眼前观看。
    &#12288;&#12288;赵子原可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动了,他眼珠一转,脑中已有了计较,当下长身立起快步走到僧道两人这一桌前面,冲着花和尚拱了拱手,朗声道:“大师别来无恙。”
    &#12288;&#12288;花和尚一言不发,只是自鼻孔中重重哼了一声。
    &#12288;&#12288;赵子原迳道:“记得前番见面,大师与小可尚有一场牌局未了,今日机缘凑巧碰上大师,又值大师赌兴正高,咱们正好继续那一场未完的牌局花和尚神色微变,道:“来日方长,咱们赌牌的机会多的是,你急什么!”
    &#12288;&#12288;赵子原笑笑道:“清风道长与大师既是旧识,玩牌的机会才比我更多着哩,区区委实技痒不已,来个喧宾夺主,哈哈,道长请先让小可一局!”
    &#12288;&#12288;毫不客气一伸手,就将清风道长手心那“第四十五张”纸牌取了过来,清风道长未防及此,一时大意之下,手中纸牌竟被对方攫走。
    &#12288;&#12288;赵子原装作不甚在意地掀开牌底,忽然清风道长冷哼一声,道袍轻轻一拂,赵子原才拿到的那张牌,犹未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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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流浪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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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清风道长回头喝道:“花和尚,是你来了么?”
    &#12288;&#12288;林叶悉嗖处,缓缓步出那邪里怪气的花和尚,他肩上仍自扛着一把方便铲,来到二人面前定身。
    &#12288;&#12288;花和尚瞥了赵子原一眼,道:“你还没有将这小子解决吗?”
    &#12288;&#12288;清风道长摇首道:“不忙,不忙,这小子已经是咱们囊中之物,还怕他飞上天去?若非适才贫道察觉有人潜到近处,早已一剑送他归阴了。”停歇一下,问道:“刚刚可是你在树林里面叹气?
    &#12288;&#12288;花和尚翻目道:“牛鼻子你间得莫名其妙极了,无因无由贫僧叹的什么气?”
    &#12288;&#12288;清风道长神色霍地沉了下来,道:“贫道分明听见了那一口叹气之声,疑是那人去而复返,是以才仓促将剑收回,既然叹息声非你所发,那么贫道之疑并非杯弓蛇影,而是确有第三人来到近处了。”
    &#12288;&#12288;花和尚眨眨眼,敞声道:“牛鼻子尽管下手取他性命。”
    &#12288;&#12288;赵子原道:“大师动辄言杀,出家人残忍好斗以至于此,未免与佛家所讲求之恬澹寂灭有悖。”
    &#12288;&#12288;花和尚道:“贫僧早非佛门中人,小子你空自喋喋,结果还是活不成的。”
    &#12288;&#12288;说着朝清风道长打了个眼色,清风道长右腕迅疾一抖,长剑乍动,涌出一片精芒,直取赵子原咽喉。
    &#12288;&#12288;赵子原见他剑招诡异,心中大为凛惕,连忙纵身往后疾退,一口气退长了六步,这才避过对方的剑上锋芒,趁势反击一掌。
    &#12288;&#12288;清风道长冷笑一声,一举步已到了他面前,手中长剑抖出精光寒芒,漫天尽洒,笼罩住敌人。
    &#12288;&#12288;他空出了右手不闲着,掌拍指拿,端的是变化无方。
    &#12288;&#12288;清风道长这一掌剑齐出,直把赵子原迫得闪避不及,绕圈疾掠,双方动手还不到五招,赵子原已是数度遇险,渐呈不支之态。
    &#12288;&#12288;这当口,斜坡后面忽然又传来一阵轻叹之声,虽在剑掌嘶啸声中,场上诸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仿佛这一道叹息便在他们耳旁发出一般。那清风道长剑上攻势,竟然不知不觉缓了一缓。
    &#12288;&#12288;花和尚面色一变,厉声道:“牛鼻子快点下手,再迟就来不及了!”
    &#12288;&#12288;斜坡后面一道冰冷的声音道:“道长出剑太慢,果然业已来不及杀死你的敌手了。”
    &#12288;&#12288;语声甫落,一道人影有如狂风似地卷了过来,清风道长剑势一沉,立刻换了一方向击出,飕地一响,竟把来人卷入剑圈之中。
    &#12288;&#12288;那人冷笑一声,身形若飘风般回旋往复,清风道长神色沉凝,挥剑连攻三招,但闻“咝”“咝”三响,剑啸刺耳已极,那人嘿然冷笑,足步微错,竟已跃出剑圈外边。
    &#12288;&#12288;清风道长连环三剑击空,双眼登时射出又忿又骇的光芒,手提长剑,怔怔立在当地。
    &#12288;&#12288;赵子原下意识举目望去,只见那人年约五旬出头,面目清瞿,上唇蓄着一撮短髭,身着一袭白布衣衫,年事虽高,却自有一股潇洒超俗之气,赵子原似乎可以想象到此人年轻时的勃发爽飒英姿但花和尚与清风道长的视线却落在那人腰问所系的长剑上,夜风拂过,那只剑柄上的黄色剑穗微微飘动。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默默呼道:“就是他!今午在酒店里装作不胜酒力,伏在一角桌上的醉汉就是他!奇怪,花和尚清风道长追踪了他一段路程,怎地先后又回到此地来了?”
    &#12288;&#12288;花和尚一前一步;高声道:“任凭施主如何掩饰,仍然被贫僧瞧穿了。”
    &#12288;&#12288;那白袍人淡然道:“某家何尝想掩饰什么?倒是今日午后,和尚你与那位道长在某家离开镇上酒肆后,便跟在后头穷追不舍,某家还未问你是何缘故呢?”
    &#12288;&#12288;花和尚道:“施主何必明知故问。”白袍人伸手拍拍腰间的长剑,道:“便是为了某有这把剑子么?”
    &#12288;&#12288;花和尚沉声道:“施主虽然一直掩藏本来面目,但你随身所携那只剑柄上的黄色剑穗乃是最明显的标志,贫僧焉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12288;&#12288;白袍人道:“事隔二十余年,亏得大师记性如是之佳。”
    &#12288;&#12288;言罢,又自叹息了一声。
    &#12288;&#12288;清风道长忍不住道:“道友何故一再叹气?”
    &#12288;&#12288;白袍人道:“道长身为武当青宿,名望身份隆极一时,却昧于大势甘心受人驱遣,这等行径委实令人不解,此某家深为道长忱借,还有这位大师……”
    &#12288;&#12288;花和尚及清风道长面色齐地一变,花和尚打断道:“施主此言,在贫僧听来不但等于白说,而且简直十分可笑得紧。”
    &#12288;&#12288;白袍人道:“有何可笑之处?”花和尚道:“你以为咱们行事乃是受人驱遣,却绝无任何根据足资证明,这个推测不是非常可笑么?”
    &#12288;&#12288;自袍人冷冷一笑,伸手人怀缓缓取出一样物事,摊开来竟是两张纸牌,牌底向下,赵子原一瞧见白袍人手上的纸牌,心中不禁震一大震。
    &#12288;&#12288;白袍人沉声道:“大师利用纸牌,向清风道长传递消息,难道不是经旁人所授意么?”
    &#12288;&#12288;花和尚神色一沉,道:“流浪剑客!你知道的倒也不少,然则你是专冲着咱们而来的了?”
    &#12288;&#12288;他喝出“流浪剑客”之名,赵子原顿感热血沸腾,暗道站在眼前这个白袍人,原来便是二十五年前在五台山上,当着天下豪杰之前,以一个抽剑动作吓走那不可一世行脚憎人的“流浪剑客”。
    &#12288;&#12288;那么花和尚想必是挟仗“五指叉”功夫,横行中原绝无敌手的行脚僧人了,难怪他的注意力始终被白袍人随身所携剑柄上的黄色剑穗所吸引,想来当日“流浪剑客”所使用的也是同样一只剑子。白袍人道:“可以这样说。”
    &#12288;&#12288;花和尚指着赵子原厉声道:“这娃儿呢?你也有心庇护他么?”
    &#12288;&#12288;白袍人点一点头,花和尚道:“流浪剑客,你太过狂妄了,贫憎对你一再忍让,可别错以为贫僧是惧了你。”
    &#12288;&#12288;白袍人道:“反正某家是管定此事,你划下道来吧──”
    &#12288;&#12288;花和尚怒极反笑道:“很好,你既然如此说,贫僧说不得要把昔年五台山的旧账,拿在一起和你算算了──”
    &#12288;&#12288;白袍人淡淡道:“二十五年前,大师在五台山上不战而退,今日你想再来试过一次么?”
    &#12288;&#12288;花和尚道:“施主剑上功夫虽高,但贫僧那‘五指叉’不发则已,既发之你未必能讨得好去!”白袍人淡然道:“是么?某家不用剑子,接你一招‘五指叉’试试。”
    &#12288;&#12288;花和尚阴笑道:“施主不用兵刃是自寻死路,可怨不得贫僧。”
    &#12288;&#12288;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登时变得紧张异常。
    &#12288;&#12288;立在一旁的赵子原此刻却不禁暗暗为白袍人着急,那花和尚的“五指叉”功夫他是见识过的,其凶险奇奥,确是举世罕有匹俦,白袍人若弃剑拆对,只怕将抵不住“五指叉”一击之威。
    &#12288;&#12288;清风道长步近花和尚身侧,低声道:“和尚你若无十分把握,还是不要轻易动手的好。”
    &#12288;&#12288;花和尚道:“牛鼻子甭多管,昔年那笔旧账,贫僧是该与他了断了。”
    &#12288;&#12288;转首面对白袍人道:“你准备好了后事没有?”白袍人仰天大笑道:“又是这一句话!二十五年前在五台山上,你说的也是这么一句,难道你发出‘五指叉’前,非问明敌手可准备好了后事不可么?除开这话之外,难道你再也没有别的言语好说么?
    &#12288;&#12288;花和尚沉颜不语,突然出手抢攻,左掌迅若电光石火拍去。
    &#12288;&#12288;他一掌发出之际,五指张开如爪,掌上隐隐透出五股暗赤色的气体,遥遥将白袍人上身罩住。
    &#12288;&#12288;霎时间周遭气旋风荡,有若狂飚疾扫,惊涛怒卷,发出“哧”“哧”呼啸,其势之烈,直令人心寒胆裂。
    &#12288;&#12288;白袍人高声道:“大师‘五指叉’功夫果已练成气候了。”
    &#12288;&#12288;他神色陡然变得异乎寻常的慎重,目光凝注对方,毫不旁瞬,但见他不疾不徐举起右掌,迎面封出。
    &#12288;&#12288;掌力乍与花和尚五指所透出的气流接触,立时透露出吃惊的神情,全自衣袂飘动不已,腊腊作响,他左掌紧接着一抬,发出一股坚凝的内力,与先时右掌所发的掌劲相辅相依,力道强大一倍有奇。
    &#12288;&#12288;旁侧的清风道长与赵子原只瞧得瞠目结舌不已,因为白袍人所使出此等双掌相辅的神功奇特异常,有另辟溪径之妙,再加上他功力深厚,自然形成一股紧凝强大的气势,而且毫无衰竭的迹象。
    &#12288;&#12288;花和尚那无坚不摧的五指叉攻势,竟为之一缓。
    &#12288;&#12288;花和尚口中厉喝一声,右掌五指屈伸,数张数合,又自有道阴风寒气自指尖直透而出。
    &#12288;&#12288;只闻呜呜怪响亮起,他的掌指已完全变成了殷红色,宛如鲜血盈盈欲滴,显而易见,花和尚的“五指叉”已施到十成火候,赵子原不觉暗叫一声“不妙”。
    &#12288;&#12288;自袍人大喝一声,左手了探,右掌笔直甩出,他双掌齐出,招式极为繁复,掌上蓄势含威,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见增强,适足以抵住花和尚绵绵不绝的“五指叉”攻势。
    &#12288;&#12288;赵子原这才瞧出白袍人韧力后劲之强,委实难以测度,若换了旁人,在花和尚“五指叉”气势所迫之下,纵不当场落败,亦将失去动手拼斗之能,束手任得对方予宰予割了。
    &#12288;&#12288;他们两人一动开手便各逞绝艺,一招一式无不功力十足,隐含雷霆之威,确是武林罕见的一场拼斗。
    &#12288;&#12288;双方僵持了许久,白袍人突然挥拳连击数招,迫着花和尚变式封拆,身形连动,阴风寒气渐形消失。白袍人乘机跃出战圈,道:“领教。”花和尚寒着脸庞,道:“流浪剑客,你在未分胜败之前即行退出,可是不敢与我一决死战么?”
    &#12288;&#12288;白袍人冷冷一笑道:“大师固执如此,某家可要用剑了。”
    &#12288;&#12288;清风道长道:“待贫道来见识见识道友剑术。”
    &#12288;&#12288;白袍人道:“谁先上都一样,某家今晚必教你等如愿以偿。”
    &#12288;&#12288;长笑数声,反手抽剑,立时一股震人心弦的凌厉“杀气”随着拔剑的动作,往对方卷去。
    &#12288;&#12288;那股“杀气”去得突兀无比,如排空巨浪,如惊涛潮涌,一忽里已卷及敌手身前近处。
    &#12288;&#12288;白袍人稍有动作,立在五尺之外的赵子原立即生出感应,只觉呼吸窒闷,身形受阻,顿生回避之意。
    &#12288;&#12288;伊始,清风道长及花和尚都屹立当地,动也不动。
    &#12288;&#12288;待得白袍剑子抽出一半,自剑身锋芒所透出的“杀气”愈来愈见凌厉,形成一种莫可捉摸的实质力量,赵子原立身之地虽然距离最远,但因功力较弱,是以最先感到支持不住,纵身避开。
    &#12288;&#12288;白袍人拔剑的动作甚是缓慢,但随着他手臂的移动,剑身一寸一寸露出,森厉的“杀气”已弥漫整个旷野之上。
    &#12288;&#12288;同时他那鹰隼般的双目中,也射出强烈冷酷的杀机,使人一望之下,顿时生出震惧之念。
    &#12288;&#12288;花和尚额上汗珠涔涔而落,有心先行出掌抢制先机,却是身不由己,那边清风道长亦有同样的感受,长剑欲发未发,显然是被白袍人出剑的奇异力量所制,大有动弹不得之慨。
    &#12288;&#12288;这刻白袍人的剑身已快要出尽,赵子原眼睛圆睁如铃,一颗心提悬不定,他情知待得白袍人剑子完全拔出之际,便是生死立判之时,以此人拔剑时所发的电掣雷击之威而观,战事必无拖长下去的道理。
    &#12288;&#12288;花和尚与清风道长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忽仰天厉啸一声,齐地旋身往后疾退。
    &#12288;&#12288;腾腾腾,两人一口气退了九步之遥,前胸一挺,站稳了身子。
    &#12288;&#12288;花和尚抖颤的声音道:“往年在五台山上,贫僧已猜度出你是何许人,而今益发证实心中所想,流浪剑客,你何以不敢以本来名号示人?”白袍人大笑道:“时刻还未到呢。”
    &#12288;&#12288;花和尚喃喃道:“二十五年前的历史居然重演,难道我永远无法与你匹敌么?……”
    &#12288;&#12288;他面上神色瞬息万变,一招手,偕同清风道长转身疾掠而去,二人身形瞬即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12288;&#12288;赵子原内心激腾不止,他当然知晓花和尚临去所说的“历史重演”是什么意思,默默忖道:“昔日‘流浪剑客’仅仅以一个反手拔剑的动作,就吓走了气焰冲天的行脚僧人,今日他们双方再度碰头,‘流浪剑客’剑未出全,花和尚仍然不敌而去,怪不得他有‘历史重演’这一说。”
    &#12288;&#12288;一僧一道去远后,白袍人低声自语道:“好险,花和尚若非自知不敌,拼死发出‘五指叉’功夫,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平息一忽,转朝赵子原道:“小伙,你几时惹上这些魔头的?”
    &#12288;&#12288;赵子原耸耸肩,道:“其实我并役有去惹上他们,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尔来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人要寻找我的晦气?”
    &#12288;&#12288;白袍人笑笑道:“依此道来,你在武林中竟是个相当重要的人物了。”
    &#12288;&#12288;赵子原默然不作一语,半晌道:“尊驾剑术堪称独步天下,只是小可仍未能瞧出,如何能够以一个简单的抽剑动作,便将对手的斗志压垮?”
    &#12288;&#12288;白袍人道:“此中道理,一俟你剑上造诣到了某一种程度时,便自省得了。”
    &#12288;&#12288;说着微“哦”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一事,复道:“小伙,你想不想习剑?”
    &#12288;&#12288;赵子原怔了一怔,道:“尊驾莫非想传授区区以剑术?”
    &#12288;&#12288;他脱口说出这话,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暗道自己若有福份练就此等剑上绝艺,便足可挤人江湖一流高手之林,对往后行事倒有莫大的方便。
    &#12288;&#12288;白袍人冷冷道:“老夫可不欲平白将剑上功夫传与他人,小伙你若有心学剑必须有个条件交换──”赵子原道:“如此小可不学也罢。”白袍人道:“你不要听听老夫所说的条件么?”
    &#12288;&#12288;赵子原不语,白袍人重复道:“老夫教你一套剑法,抵要你学成之后去对一个人施展……”
    &#12288;&#12288;赵子原道:“阁下的意思是要我挟仗这套剑法,去杀死那个人么?”
    &#12288;&#12288;白袍人摇首道:“不是,老夫所欲传授与你的剑法虽称无敌天下,但如果老夫所料不差,那人武功路数,恰正能克住你的剑法,绝不致落败甚或丧命。”
    &#12288;&#12288;赵子原惑道:“阁下既非要使我仗剑去击毙那人,然则你所图何为?”
    &#12288;&#12288;白袍人道:“我只要证实,那人的武功是否仅止于能克制这一套剑法而已,易言之,若是她另有绝艺在身,你便有当场送命的危险,小伙子你敢冒这个险么?”
    &#12288;&#12288;赵子原寻思一下,道:“这并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这套剑法是否够得上玩命的代价?如代价够高,小可便冒一次性命之险又有何妨。”
    &#12288;&#12288;自袍人眼瞳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彩,上上下下打量了赵子原一会,从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他依稀又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剪影,当年自己的举止行事,便几乎和这少年一模一样,霎时他心底涌起了无限的感触。
    &#12288;&#12288;他缓缓道:“然则你是答应了?”
    &#12288;&#12288;赵子原默默点头,旋即又道:“事情果真如斯简单,以尊驾之能力,绝无遇险的道理,缘何却不自己去找那人动手?”
    &#12288;&#12288;白袍人怒道:“废话!老夫若能亲自与她动手,何必找你代劳?”
    &#12288;&#12288;赵子原满腹疑云,却也不好多问,须臾始道:“适才那花和尚称呼你为‘流浪剑客’,据小可所知,武林中并无‘流浪剑客’这个人物存在,阁下可否将实身份相告?”白袍人道:“老夫司马道元。”续道:“不想我只把蓬头罩着的白布拿掉,你就认不出来,小伙子你的眼力也未免太差了──”
    &#12288;&#12288;赵子原皱眉道:“小可早已认出你老就是那自称‘司马道元’之人,但司马一门十八人,早于二十年前悉行遇害于翠湖舟船之上……”
    &#12288;&#12288;白袍人神色微微一变,打断道:“老夫若已遇害,又怎会现身于此?”
    &#12288;&#12288;赵子原膛目,半晌则声不得。
    &#12288;&#12288;白袍人道:“到底你要不要学这套剑法?”
    &#12288;&#12288;赵子原道:“小可不是业已答应于你么?”
    &#12288;&#12288;白袍人手指西面林丛,道:“走过这一片林障,有一座废弃的词堂,权当落脚之处,老夫再正式传你剑法。”
    &#12288;&#12288;赵子原愕道:“就在此地习剑不是一样么?”
    &#12288;&#12288;白袍人冷冷道:“你懂个什么?老夫虽看出你是练武的上驷之材,但要习成这套剑法,至少得半月之久,不找个落脚地方怎么行?”
    &#12288;&#12288;赵子原道:“既然需时如此之久,小可不愿学了。”
    &#12288;&#12288;白袍人恚道:“天下那有速成掌招剑法?你连这等耐性都没有,倒教老夫好生失望。”
    &#12288;&#12288;赵子原摇头道:“并非小可无此耐性,实是近日内我必须赶去鬼镇……”
    &#12288;&#12288;白袍人自怀中取出那两张纸牌,道:“可是与这物件有关?”
    &#12288;&#12288;赵子原道:“纸牌乃花和尚所有,怎会到了尊驾手里?”
    &#12288;&#12288;白袍人道:“花和尚在酒肆里狂妄无忌,老夫有一位老友号称‘无所不偷’,看不过眼便施展空空妙手,如此这般把纸牌偷了过来交与老夫方始发觉里面的两张纸牌有所古怪……”赵子原道:“尊驾可否将纸牌借小可一观?”
    &#12288;&#12288;白袍人闻言,反而将纸牌收入怀里,道:“等到你习剑功成之后再说吧,老夫保证你半月后再到鬼镇绝不太迟,不致于误事──”
    &#12288;&#12288;赵子原寻思良久,道:“好吧,但你得先将我所要用剑的对象告诉我。”
    &#12288;&#12288;白袍人道:“这个老夫也不能事先透露,你愿意习剑便随老夫一道走,否则即作罢论。”
    &#12288;&#12288;语罢转身就走,赵子原踟蹰一忽,随后跟了上去。
    &#12288;&#12288;二人快步横过山林,走了许久,果见远方树林隐约现出一角红墙,残垣断瓦点缀其间,隐隐透出一道微弱的灯光。
    &#12288;&#12288;白袍人忽然在一株大树后面停下脚步,低声道:“那座洞堂分明荒废已久,如何会有灯光透出?真是奇了。”
    &#12288;&#12288;赵子原道:“左右不过是僧侣之类住于此地罢了,难道还有旁人不成?”
    &#12288;&#12288;白袍人道:“祠堂年久失修,分明久无人居,那里来的住持僧侣?小伙子你忒也胡涂了。”
    &#12288;&#12288;当下迈步绕近祠堂,来到山门前面,但见那山门甚是古旧,两人往四下张望一忽,未见有何动静,遂举掌推门。
    &#12288;&#12288;“咿呀”一声,山门应手而开,赵子原随白袍人走人门内,只见洞堂里蜘网四结,供桌上久无香火,积满灰尘的神像欲塌未塌,格外显得阴森骇人。
    &#12288;&#12288;神像前面的神龛上,插着三只火烛,昏黄色的火光不住跳跃闪动,益发令人感到神秘。
    &#12288;&#12288;白袍人洪声道:“祠堂里有人么?”
    &#12288;&#12288;他真气深厚,话声在祠堂四壁回荡不止,半晌却无回音,生像是毫无人迹。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恐怖的感觉,暗忖:“分明有人点燃神龛上面的火烛。但此刻却不见有任何人影,莫非那人在山门未开之先,已预先藏起来?”
    &#12288;&#12288;他方自惊疑不定,陡然一道轻风拂过,三只火烛被吹熄了,祠堂里黝黑如墨,赵子原运足目力望去,也不能看出寻丈之外的事物。
    &#12288;&#12288;赵子原呼道:“司马前辈,火光突灭,莫不成……”
    &#12288;&#12288;白袍人“嘘”了一声,道:“不要作声!你随身带了火焰没有?”
    &#12288;&#12288;赵子原正待掏出火焰,身侧忽然飘过一阵微风,他江湖经验已丰,情知那阵微风多半是内家罡劲,当下霍地一个旋身,一掌反拍而出,黑暗里那一掌之力如石沉大海,也瞧不见半个人影。
    &#12288;&#12288;这当口,陡见头上精芒一闪,耀眼生花,紧接着一声“呛啷”亮起,原来白袍人已掣出了腰间长剑。
    &#12288;&#12288;白袍人长剑一出,立时有一股森寒杀气汹涌扑至,直有雷霆万钧,无坚弗摧的威势,赵子原不知不觉倒退了几步。
    &#12288;&#12288;蓦然祠堂中又是一声霹雳暴响,一条灰色人影自剑光中冲出,迅疾无比,一闪即没──赵子原脱口呼道:“果然埋伏有人──”
    &#12288;&#12288;喊出这一声后,却未见白袍人第二剑劈出,须臾,供桌后面那一尊泥雕神像突然拦腰裂为两半,倾倒下来!
    &#12288;&#12288;赵子原睹状,险些再度惊呼出声,白袍人的一剑,分明未曾击中佛像,但自剑上透出的剑气,却恍若有形之物,竟把半丈开外的佛像斩为两半,那剑法的威猛霸道,当真令人不可思议。
    &#12288;&#12288;然而令赵子原震惊的更不止于此,那白袍人的剑法可说天下无双,轻易不掣出长剑,即连对付强如花和尚之敌手,剑子都未出全,便已将对方吓走,目下他却决然抽出了全部剑身攻出一招,看似仍未奏功,然则那埋伏在柯堂暗处之人,竟是一个较之花和尚犹为可怕的高手了──祠堂中一片死寂,间歇只传出赵子原沉重的呼吸声,和白袍人四下走动的“哧”“哧”足音。
    &#12288;&#12288;白袍人在东面屋角停下脚步,沉声喝道:“好朋友!你既是冲着某家而来,便请现身吧。”
    &#12288;&#12288;半晌没有应声,白袍人提剑在手,腾出空出的左手俯身提劲拉挽地上的一个铁环,居然被他拉出一块石板来。
    &#12288;&#12288;石板拉开后现出一个地窖,白袍人俯身向底下呼道:“藏身的朋友,某家要下去了。”
    &#12288;&#12288;赵子原听他竟向敌人预报自己行动,不禁为之大惑不解,但见白袍人在低喝过后,立刻纵身纵落。
    &#12288;&#12288;下面传来一声娇呼,竟是女性口音,赵子原心头微动,继白袍人之后也向洞口纵落,视线所至,见地窖看似颇为宽敞,却是四面空空,什么没有,只有内里一个角落隔着一片布幔。
    &#12288;&#12288;赵子原心念电转,暗忖:“方才我清楚地听到了那一声女人的娇呼,但这地窖除了布幔后隔开视线外,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然则那一声女性口音自然是发自帐幕之后了?”
    &#12288;&#12288;忖念及此,遂动了欲掀起布慢一看究竟的念头,他往前走了几步,白袍人忽然振身拦在他的面前。白袍人冷冷道:“你要做什么?”
    &#12288;&#12288;赵子原道:“阁下明知我欲掀起布幔,缘何却将我拦住?”白袍人道:“你还是不要掀开的好。”
    &#12288;&#12288;赵子原一怔,道:“莫非阁下已经猜到帷幕后面有什么古怪物事不能让小可过目么?纵令如此,帷幔还是迟早要掀开的啊。”
    &#12288;&#12288;白袍人想了一想,道:“好罢,老夫这便将帷幔扯开,但你最好闭上眼睛的好。”
    &#12288;&#12288;身子一掠上前,伸手疾掀布幔。
    &#12288;&#12288;帷幔倒卷扬起,赵子原非但没有依言把眼帘闭上,反而睁大眼睛望去,他首先见到一个身披薄蝉轻纱的姣美少女卧缩在墙角一隅,墙角上方挂着一盏油灯,火光将近处照得亮如白昼。
    &#12288;&#12288;赵子原冲口道:“李姬,是你?”
    &#12288;&#12288;那女子徐徐转过头来,抬起白皙如玉的纤手拢住一头乌发,睨了赵子原一眼,嫣然一笑。
    &#12288;&#12288;这一笑直有销魂蚀骨的力量,赵子原却未注意及此,他发现眼前这个美女身材体态虽与留香院东厢李姬十分相象,但面庞五官却截然不同,这时那轻纱美女长身立起,全身美妙处在轻纱下若隐若现。
    &#12288;&#12288;轻纱美女妖声道:“适才你是呼唤李姬的名字么?你既认得她,定必曾经到过留香院了。”
    &#12288;&#12288;赵子原愕道:“姑娘是谁?”轻纱美女道:“我一向住在留香院西厢,敢情你只到过东厢,难怪会对我如此陌生……”
    &#12288;&#12288;昔日赵子原曾听李姬说过,武啸秋将留香院划为东南西北四厢,各住有一名绝世女人,布施色相与天下高手,使之受其控制利用,是以此刻闻言,并不感到如何惊异。
    &#12288;&#12288;赵子原道:“敢情姑娘便是艳名远播天下的留香四艳之一么?”
    &#12288;&#12288;轻纱美女不答,转眼白袍人道:“这位爷台──”
    &#12288;&#12288;白袍人冷冷截口道:“武啸秋若图驱遣美女以色相诱惑老夫,那么他是白费心机了。”
    &#12288;&#12288;轻纱美女笑靥满面,道:“贱妾从未遇到不为我色相所动的男人,爷台此言未免言之过早。”
    &#12288;&#12288;玉臂微动,身上轻纱尽褪,火光照在她赤裸白皙的妖躯上,宛如一尊白玉雕像,令人心硅摇荡,血脉贲张。
    &#12288;&#12288;赵子原只瞧得面红耳赤,全身血液几乎凝结住了,连忙移开目光。
    &#12288;&#12288;那裸女款款向赵子原行去,举手投足间甚是诱惑迷人,赵子原隐隐闻到一股馥郁的幽香,自对方裸露的胴体发出,她愈走愈近,香泽愈是浓厚,赵子原不觉心猿意马起来,心子扑扑狂跳不止。
    &#12288;&#12288;白袍人微哦道:“原来武啸秋授意你诱惑的对象,居然是这个姓赵的青年人……”
    &#12288;&#12288;赵子原迅地盘膝坐在地上,不住调元运息,吐纳呼吸,那裸女媚然一笑,突然倾身往赵子原怀中倒去。
    &#12288;&#12288;她赤裸裸的肉体缠在赵子原身上,双手箍住他的肩肿,赵子原登时感到全身柔软无力,竟然无力摆脱。
    &#12288;&#12288;白袍人冷眼在旁观看,并不加以阻止,似乎欲观察他的定力如何,有无办法抵制女色的诱惑?
    &#12288;&#12288;豆大的汗珠自赵子原两颊滚滚落下,上半身也剧烈的摇晃起来,白袍人意识到他正极力向心中之魔抗争交战。但力量已显得微乎其微了。
    &#12288;&#12288;白袍人点一点头,猛然出声道:“姑娘放手。”
    &#12288;&#12288;那裸女恍若未闻,仍然紧紧缠在赵子原身上。
    &#12288;&#12288;白袍人沉道:“你是不是山西白石山庄沈庄主的独生爱女,沈浣青姑娘么?”
    &#12288;&#12288;裸女娇躯一震,微抬螓首盯住白袍人,欲言又止。白袍人续道:“姑娘果真是沈庄主的爱女,又怎会被武啸秋收为留香四艳呢?
    &#12288;&#12288;裸女依旧没有开腔,但一双皓手已自赵子原肩上缓缓收将回来,她一离开赵子原的身子,赵子原灵台登时清醒许多。
    &#12288;&#12288;适才他神思虽然有些恍惚,但白袍人之言仍然听得十分清楚,内心因之震惊非常,暗道那山西白石山庄沈庄主一生慷慨任侠,在武林中地位极高,武林有事,只要沈庄主一句话,十分难题便有七八分能够得到解决,想不到他的女儿竟会沦落以至于此,不禁为之才满腹疑团。沈烷青低声道:“爷台还是不要追究这些的好。”
    &#12288;&#12288;白袍人情知一时绝对无法弄明白她被武啸秋囚制利用的始未经过,遂自墙角捡起她的衣物,沈浣青一手接过,迅即把衣服穿上。
    &#12288;&#12288;这会子,地窖上面忽然传来一阵叱咤声音,紧接着轰然一声暴震亮起,似乎有人发出了内家劈空掌力。
    &#12288;&#12288;白袍人喃喃道:“又有人闯进祠堂来了,武啸秋似还没有退走哩……”
    &#12288;&#12288;话犹未尽,只听一道低沉的喝声道:“姓武的,顾某此来为的要向你讨一个人──”
    &#12288;&#12288;另一声阴森的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敢用这种口气对老夫说话?”
    &#12288;&#12288;那低沉的声音道:“昨日顾某遍闯留香院四厢,独不见东厢沈姑娘芳踪,后来从尊驾的一名手下口中获知……”
    &#12288;&#12288;那阴森的声音道:“据说天下无不能在武院主的寒贴摧木掌下走过十招,反正顾某是早已豁出了这条性命,武院主你动手吧。”
    &#12288;&#12288;赵子原一听那声音,只觉甚是熟稔,一时之间不觉怔住,自语道:“原来是顾迁武顾兄,他也来了!”
    &#12288;&#12288;他目光扫过沈浣青面庞,发觉她的脸色变得异乎寻常的惨白,竟像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12288;&#12288;赵子原暗暗感到不解,却是不暇细究,敞亮嗓子道:“顾大哥!小弟在此。”
    &#12288;&#12288;就在此刻,地窖顶上的出口发出“蓬”地一响,赵子原立刻知道上面将要堵塞住了,情急之下,身形暴起往上直射而去,几乎就在同一忽里,他身旁白影一闪,白袍人比他抢快一步,一掌后发先至,那块石板未合,被掌力一震,一声暴响过后,顿时被掌力击得块块碎裂!
    &#12288;&#12288;白袍人及赵子原先后自裂口冲将出去,沈浣青迟疑一会,亦轻提身子,继后跃出地窖。
    &#12288;&#12288;祠堂时那身着灰色衣衫的武啸秋。正一掌接着一掌,将顾迁武迫得全无招架之力,只听得掌风呼呼,夹杂着一声闷哼,顾迁武仰身跄然倒退了五步,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身躯贴在土墙上。
    &#12288;&#12288;赵子原大喊道:“顾兄,怎么样?”
    &#12288;&#12288;顾迁武用力摆一摆首,道:“还好,没有事。”
    &#12288;&#12288;武啸秋阴阴一笑,一箭步欺到切近,高举单掌,就要痛下杀手,白袍人适时压沉嗓子大喝道:“武啸秋!你与某家住手!”
    &#12288;&#12288;武啸秋身子好比旋风一般回转过来,带着惊异的眼色望着白袍人与赵子原两人,有顷,他那凌厉的视线落到沈浣青身上,睛瞳射出一股慑人的威凌,沈院青无端端打了个寒噤,满面都是惊悸。
    &#12288;&#12288;自袍人瞧在眼里,有意无意地移动身子,插在武啸秋与沈淙青两人中间,冰冷的声音道:“天不从人愿,姓武的,你的算计已完全落空,竟想找无辜的弱女出气么?”
    &#12288;&#12288;武啸秋阴阴道:“你甭狂,嘿嘿,你也就要完了!”
    &#12288;&#12288;白袍人嗤之以鼻道:“就凭你一个人么?”
    &#12288;&#12288;武啸秋道:“就凭老夫一人又怎样?”
    &#12288;&#12288;白袍人冷笑道:“只有你姓武的一人是万万不行的,最好像翠湖那一夜,再找两个高手来个联合夹攻……”
    &#12288;&#12288;赵子原闻言,心头重重一震,默默对自己呼道:“他提到了翠湖,又说再寻两个帮手夹攻是什么意思?他──他不要就是我所怀疑的那人个罢?”一念至此,再也不敢往下追想下去。白袍人复道:“若非某家深悉你的为人,几乎要错以为你的神智有问题了,姓武的我既敢口出狂言,必然有所仗恃,莫非你在等着帮手来到么?”
    &#12288;&#12288;武啸秋道:“总算被你料对了,不错,老夫的确是在等候某一个人的到来,咱们约定的时候也快到了。”
    &#12288;&#12288;白袍人道:“既是如此,某家愿意候待你那帮手的到来,倒不急于立即和你动手了,但你可以透露那个即将来此与你会合的人是谁么?”
    &#12288;&#12288;武啸秋道:“有何不可,此人即是水泊绿屋二主人……”
    &#12288;&#12288;话至中途倏然住口不语,而以嘿嘿的阴笑掩饰过去。赵子原听他言词闪烁,不由大感困惑。白袍人神色一沉,道:“可是水泊绿屋那称做‘女娲’的女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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