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严霜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23章重金买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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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香川圣女正容道:“贱妾欲以五倍于此数的珠宝,雇你去杀死一个人,你无妨好好考虑一下──”
    &#12288;&#12288;她娇躯微微前倾,露出郑重无比的神情。
    &#12288;&#12288;甄定远眼色阴晴不定,半晌道:“圣女要杀的是谁?”
    &#12288;&#12288;香川圣女道:“你答应以后我再告诉你。”
    &#12288;&#12288;甄定远晶瞳中流露出一种迷惘的神色,道:“老夫仍不明白,圣女若真的来自燕宫,以燕宫双后之能,说要除去什么人,那还不是比反掌折枝更为容易的一桩小事,缘何圣女却不惜花费巨金,买雇他人代劳?……”
    &#12288;&#12288;香川圣女道:“贱妾已没有时间多费口舌解释清楚,答应与否,你得快点决定。”
    &#12288;&#12288;甄定远突然发出一声阴笑,负手在香川圣女面前来回踱起方步来,香川圣女黛眉微蹩,一时猜不透其用意,问道:“甄堡主何尔故作冷笑?”甄定远道:“巧事,巧事。”
    &#12288;&#12288;香川圣女讶道:“什么巧事?”
    &#12288;&#12288;甄定远道:“圣女以五万两银子雇老夫杀人,数日之前另有一个主儿,也以同样的代价雇我去杀死一人,你说这不是一件巧事么?”
    &#12288;&#12288;香川圣女芳容微变,道:“敢情真是凑巧,你接受了没有?”
    &#12288;&#12288;甄定远道:“老夫接下来了,而且那主儿已经把雇银付清,看看足够太昭堡多年开销,是以你这五万两银子,老夫不打算赚了。……”
    &#12288;&#12288;话犹未完,林丛外侧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足步声音,一道沉浊不清的声音道:“林内有人么?贫僧赶路经过此地──”
    &#12288;&#12288;跫音渐近,林叶悉卒处,走进一个中等年纪,身着灰色袈裟,肩上扛了一把方便铲的大和尚。
    &#12288;&#12288;那大和尚一出现,一直默默立在赵子原后面的“司马道元”突然低咦一声,喃喃自语道:“这和尚也来了,嗯嗯,事态只怕立刻就要变得复杂了……”
    &#12288;&#12288;赵子原道:“阁下认识这名和尚么?”
    &#12288;&#12288;“司马道元”点头道:“不但我认识,就是那姓甄的对他也都熟悉得很。”
    &#12288;&#12288;赵子原心念一动,道:“可是嵩山少林寺的憎人?”
    &#12288;&#12288;“司马道元”道:“是不是老夫也弄不清,姓甄的或许比我更详知他的底细……”
    &#12288;&#12288;那大和尚一眼望见甄定远,笑嘻嘻道:“贫僧不知是甄施主在此,否则方才在林外那个招呼也不用打了。”
    &#12288;&#12288;甄定远冷然不语,那大和尚视线落到香川圣女身上,道:“这位女檀越可是贵眷?”
    &#12288;&#12288;甄定远沉道:“大师莫要胡乱猜测。”
    &#12288;&#12288;那大和尚哈哈笑道:“对不住,是贫僧一时口快说溜了嘴,施主多多包涵。”说罢动身欲行,走不数步突又回转过身子。
    &#12288;&#12288;甄定远道:“大师还有什么见教?”
    &#12288;&#12288;大和尚道:“施主要不要再借贫僧的方便铲一用?”
    &#12288;&#12288;甄定远冷笑道:“老夫几时借过大师宝铲……”
    &#12288;&#12288;话至中途,那和尚倏地欺身迫到两人近前,左手疾出,骈指直点甄定远胸口“中庭”大穴。
    &#12288;&#12288;同一忽里,他右手抡起肩上方便铲,居空一挥,幻出七、八柄铲影,往香川圣女当头罩落。
    &#12288;&#12288;香川圣女花容陡变,呼道:“大师,你……”
    &#12288;&#12288;一旁窥视的赵子原睹状为之错愕万状,哪有出家人出手如此狠毒,当真是他生平见所未见。
    &#12288;&#12288;那大和尚左手拂穴只是虚攻而已,甄定远微一拧身已斜斜避开,但他右边的方便铲却毫无滞顿,凌厉击落。
    &#12288;&#12288;立身赵子原后面的“司马道元”,脱口呼道:“不好──”
    &#12288;&#12288;掌指一屈一弹,一缕劲风疾袭而出,赵子原颇为怀疑,在这么远的距离下,他凌空虚弹能发生多少作用?却见那大和尚一铲将落之际,突然发出一声怪呼,方便铲落势稍挫。
    &#12288;&#12288;大和尚纵身跃开,气虎虎道:“什么人敢暗中戏耍贫僧?”
    &#12288;&#12288;“司马道元”提声道:“大和尚,你有哪一点像是出家人?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动铲杀人,真教老夫齿冷……”
    &#12288;&#12288;他身子未见作势,便已出了密林,隐没不见。
    &#12288;&#12288;大和尚只瞥见人影一闪,对方身形已然消失,他情急喝道:“施主慢走。”双足一提,疾如流星赶月,继后疾追而上。
    &#12288;&#12288;甄定远眼色连变数道:“居然又是他么?……看来他真是阴魂不散了……”
    &#12288;&#12288;香川圣女美目一眨,道:“甄堡主力何不追?”
    &#12288;&#12288;甄定远眼中光芒闪动,似乎拿不定主意,俄顷心念始定,一转身,展开轻功如飞掠去。
    &#12288;&#12288;三人踪影相继查然,赵子原好奇心动,正待随后踪身上去瞧个究竟,蓦然一道人影悄无声息飞飘人来,潜行到赵子原身后寻丈之外,赵子原只觉肋下穴道一麻,之后便昏迷不省人事……
    &#12288;&#12288;……
    &#12288;&#12288;赵子原悠然醒转时发觉身上已全然无事,游目四望,只见自己绔罗裳忱,躺在一张豹皮之上,身上盖着一张绿色锦被,他轻轻掀起被子,但觉轻若无物,不知为何物所制。
    &#12288;&#12288;他跳起身来,略一运气,居然恢复如常,功力并未失去。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放下一块巨石,再次举目打量四周,却是个三角帐幕,头上灯烛高悬,发出柔和的光芒,帐内地上平铺着五张豹皮,五张虎皮,另有绣枕锦被等物,布置得甚为奢侈豪华。
    &#12288;&#12288;帐幕中心摆着一张精雕的檀木矮桌,几上没有酒肴,香气四溢。
    &#12288;&#12288;这时帐幕一掀,走进一名手携方便铲的僧人,正是先时突然在树林内出现的灰衣大和尚!
    &#12288;&#12288;那大和尚冲着赵子原道:“施主醒过来了?”
    &#12288;&#12288;赵子原惑道:“我在什么地方?大师又怎会来到此地?”
    &#12288;&#12288;大和尚道:“这里是香川圣女的游动帐幕,本为圣女歇脚休息所搭设,但目下已被贫僧接收了。”
    &#12288;&#12288;赵子原道:“如此说来,在树林里偷袭于我,制住区区穴道的人倒不是大师了?”
    &#12288;&#12288;大和尚道:“自然不是,贫僧从今午便追踪香川圣女的篷车至此,圣女本已搭好帐幕,准备在此过夜,想是察觉有人跟踪,就弃置帐篷匆遽离去,后来──”
    &#12288;&#12288;语声微顿,续道:“后来贫僧走入帐中,却发现你人事不醒躺在这里,但你全身任何一个穴道压根儿就没有被制住,只是人事不醒,昏迷过去而已……”
    &#12288;&#12288;赵子原愈听愈觉离奇,直似坠入五里迷雾之中。
    &#12288;&#12288;他举目一瞧帐幕内高悬的灯烛,道:“现在什么时候了,难道竟是午夜了么?”
    &#12288;&#12288;大和尚翻目道:“小施主乍一醒来便呱啦呱啦问个不停,贫僧可不高兴开腔说话啦,什么时候你不会自己出到外面瞧瞧?”
    &#12288;&#12288;他口气忽然变得十分冷淡,赵子原不觉怔了一怔,当下遂举步走向帐口,探头出去,只见外面弯月偏西,显出夜色已经是非常深沉了。
    &#12288;&#12288;赵子原正欲缩首回来,忽然无意瞥见离帐口约莫有五丈远近的地方,一排立着七条颀长黑影──借着朦胧的月色,隐约可以瞧出那七人,身上俱都穿着绿色劲装,个个身材魁梧,长相凶恶异常。
    &#12288;&#12288;那七人如七尊石像立在那里,久久未曾移动。
    &#12288;&#12288;赵子原但觉那七人面生得紧,这一惊诚然非同小可,忙缩首转身,朝那大和尚喊道:“大师快点过来,帐幕外头立着七个人……”
    &#12288;&#12288;大和尚懒懒截断话头道:“小施主甭大惊小怪一个劲儿嚷嚷行么?那七个人是贫僧的手下,今晨衔老夫之命去办理一事,刻前才回来向贫僧覆命──”
    &#12288;&#12288;赵子原讶道:“大师的手下?”
    &#12288;&#12288;大和尚道:“严格说来他们并非贫僧直接的下属,只是贫僧为了行事便利起见,特地向贫僧一位方外老搭档要求借用他的手下,以借贫僧差遣使用而已。”
    &#12288;&#12288;赵子原心底骇讶之情有增无减,暗道这个和尚身为空门中人,不但有手下供他驱策,而且居然还有什么方外搭档,真是匪夷所思了。
    &#12288;&#12288;看模样,外头立着的那七个人绝非善类,眼前这个大和尚既然同是他们一路之人,此等情形着实十分可疑。
    &#12288;&#12288;他眼睛一转,道:“敢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12288;&#12288;大和尚冷冷道:“和尚就必须要有个法号么?你如果固执要有个称呼,唤贫僧一声花和尚便得了……”赵子原膛目道:“花和尚?这──”大和尚打断道:“怎么样?贫僧替自己所取的这个法号还不错吧?”
    &#12288;&#12288;赵子原啼笑皆非,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12288;&#12288;花和尚哈哈一笑,将手上那只方便铲信手一丢,身子在矮桌右侧斜躺下去,一手擎起桌上酒觥,另一手麻利地撕下一条羊腿,大喝大嚼起来。
    &#12288;&#12288;赵子原见他狼吞虎咽,狂饮无忌,果然是不折不扣的“花和尚”,不禁暗暗皱了一下眉。
    &#12288;&#12288;花和尚道:“小施主甭死死呆在那儿了,放着满桌羊羔美酒而不享受,岂非故意和自己过不去么?”
    &#12288;&#12288;言下举觥一饮而尽,连呼“好酒”不已。
    &#12288;&#12288;赵子原近日不曾进食,又经过连番奔波,已是饥肠辘辘,当下不再拘泥,大酒大肉开怀畅饮。
    &#12288;&#12288;花和尚道:“难得贫僧兴致良佳,又有在死鬼作陪畅饮,正该浮一大白。”
    &#12288;&#12288;说着,又满满倒了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
    &#12288;&#12288;赵子原只当花和尚酒后胡言,未尝加以注意,那花和尚举起袈袖,揩去唇边酒渍。
    &#12288;&#12288;花和尚冷笑道:“喝吧,多喝几杯,等到你酒酣耳热之际,贫僧正好下手!”
    &#12288;&#12288;赵子原停止吃喝,道:“大师是对我说话么?”
    &#12288;&#12288;花和尚恍若未闻,喃喃道:“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你快把肚子填饱了,贫僧好打发你上路。”
    &#12288;&#12288;他阴沉沉他说着,不时夹杂着一声冷笑,赵子原先时还当他醉酒不知所云,后来越听越是离谱,大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感。
    &#12288;&#12288;花和尚又足足灌了几觥酒,忽然伸手人怀取出一副纸牌,将杯盘扫开一边,向赵子原道:“来,来,咱人来赌一副牌。”
    &#12288;&#12288;赵子原一怔,心想这花和尚征逐酒食之余,竟还有余兴作赌。出家人的淡泊寡欲,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出一丁点影子。当下道:“大师吃喝赌样样俱精,只不知对另一门玩道……”
    &#12288;&#12288;花和尚道:“你是说寻花问柳这一类的事么,咱出家人可不作兴谈这个,施主莫要信口开河。”
    &#12288;&#12288;他一本正经他说着,就像自己是个言行严肃不苟的有道高僧一样,赵子原听得提暗暗好笑,道:“出家人也不作兴征逐酒食,沉缅博射,大师以为如何呢?”
    &#12288;&#12288;花和尚沉着脸色道:“小施主,你在指着和尚骂秃驴了,可惜你是将死之人,贫僧倒不便与你计较──”
    &#12288;&#12288;他阴笑一声,道:“但是你依然非同分贫僧赌一赌不可,你押注罢。”
    &#12288;&#12288;赵子原道:“区区身上一文莫名,拿什么来下注?”
    &#12288;&#12288;花和尚咧嘴笑道:“贫僧可不是要与你赌钱,乃是赌你一条性命!”
    &#12288;&#12288;赵子原心子大大一震,道:“大师可甭拿我消遣,赌命……”
    &#12288;&#12288;花和尚打断道:“谁拿你消遣了,废话少说,快点掀牌吧。”
    &#12288;&#12288;他熟练地砌好牌放在桌上,一撒骰子,口中叫道:“五天门,该你掀牌──”
    &#12288;&#12288;赵子原耸耸肩道:“区区一向贪生怕死得紧,可不想拿命作赌。”
    &#12288;&#12288;花和尚道:“不赌也由你不得,贫僧一样要把你解决掉!”
    &#12288;&#12288;赵子原奇道:“然则大师何不干脆动手杀人,又何必赌这一副牌?”
    &#12288;&#12288;花和尚道:“正因为贫僧嗜赌如命,是以才邀你赌牌,给与你如此一个机会,若你赢了,便可捡回一命,如果你不幸输了这一场赌,嘿嘿,贫僧那只宝铲可又有利市可发了。”
    &#12288;&#12288;赵子原不暇问他缘何必欲取自己一命?那花和尚已连声催促,赵子原被逼无奈,只有伸手拿牌。
    &#12288;&#12288;他正待将牌底掀开,陡闻一道低沉的声音道:“慢来!慢来!这里还有一个赌客咧!”
    &#12288;&#12288;喝声中,帐口风声一荡,一人大踏步走将进来,赵子原转目一瞧,来者年约四旬,身上鸠衣百结,但却十分清洁朴素,他虽是叫花装束,但顾盼之间,隐隐透出一种慑人的威仪。
    &#12288;&#12288;花和尚神色霍地一沉道:“施主是怎样进来的?”
    &#12288;&#12288;那中年叫花道:“怎样进来?咱家是要饭的,却绝非鸡鸣狗盗的飞贼之流,大师睁大了眼睛,没看见我从帐口正大光明一直走到帐幕里么?”花和尚道:“施主少装了,贫僧问的是守在帐幕外头的七个人,怎会让施主‘正大光明’的走进帐幕里来?”
    &#12288;&#12288;中年叫花淡淡道:“他们不让我进来也不行,只因区区告诉他们,我是你的多年老友,是你约我到此地来和你见面的,如此这般,他们便让了我进来。”
    &#12288;&#12288;花和尚道:“你是贫僧的多年老友么?贫僧曾约了你到此地与我见面么?”
    &#12288;&#12288;中年叫花笑道:“和尚与叫花格格不入,一向都是死对头,如何可能结为朋友?大师虽不曾与我相约,我不请自来,权充个不速之客,岂不使这死气沉沉的帐幕更显得热闹一些,大师理该更为欢迎我这个客人才对……”
    &#12288;&#12288;赵子原见这中年叫花一进帐幕,便与花和尚唇枪舌战,相互斗起口来,叫花话中的道理虽有点歪,口舌之厉害却绝不在花和尚之下,赵子原几乎忍俊不住。
    &#12288;&#12288;蓦地,帐幕外一排冲进七名绿衫大汉,当首一名大汉敞开嗓子大吼道:“好家伙!竟敢以花言巧语骗过咱们,敢情活得不耐烦了──”
    &#12288;&#12288;蒲扇般大的手掌猛一前推,对着中年叫花发出一掌。
    &#12288;&#12288;中年叫花道:“别忙……有话好说……”
    &#12288;&#12288;顷忽里对方那一掌已然闪电般袭至,掌指所至,分毫不差,中年叫花蹬步连退,忽然足下一阵踉跄,身子向后便倒,情状虽似甚为狼狈,却恰好避过绿衣大汉那石破天惊的一掌。
    &#12288;&#12288;花和尚沉声道:“你们统统退出去!”
    &#12288;&#12288;七名绿衣大汉不敢有违,躬身鱼贯退出。
    &#12288;&#12288;花和尚朝中年叫花裂嘴笑道:“贫僧对你渐渐发生兴趣了,你能避过贫僧手下这一掌,武功之精强已人当代高手之流,只不知叫什么名字?”中年叫花道:“恶叫花。”花和尚瞠目道:“这三个字岂能当名字叫?”
    &#12288;&#12288;中年叫花反诘道:“大师的法号不是叫什么花和尚,为何我却不能称做恶叫花?”
    &#12288;&#12288;赵子原隐隐感觉到事有溪跷,心想眼前这一僧一丐,所取名号怎么都如斯古怪得紧,尤以中年叫花出现得突兀,他既然知晓对方的法号,称为“花和尚”,必定是业已潜隐帐外窃听多时,抑且甚有可能他那“恶叫花”的名号,乃针对“花和尚”而取。
    &#12288;&#12288;花和尚瞠目结舌,半晌始道:“呵呵,好个恶叫花,适才你说过你也是一名赌客,莫非你想加入咱们的赌局?”
    &#12288;&#12288;恶叫花道:“咱叫花儿乃赌中老手,套句赌场术语,乃是货真价实的‘赌棍’,近来运道奇佳,有赌必赢,砸掉庄家的台面那是经常的事,大师居然敢向我挑战么?”
    &#12288;&#12288;花和尚阴笑道:“贫僧巴不得你是此道能手,棋逢敌手赌来便觉过瘾,何况贫僧从来就不信邪……”
    &#12288;&#12288;恶叫花接下话头道:“邪有邪运,不信便走着瞧!”
    &#12288;&#12288;花和尚冷冷道:“很好,咱们拿什么作赌?”
    &#12288;&#12288;恶叫花寻思一忽,道:“咱叫花儿想先投块石子问问路──试试手风,不想一次就把命赌掉,这样吧,就以大师手下七条性命赌叫花儿一条臂膀如何?”
    &#12288;&#12288;赵子原险些失笑出声,以一条臂膀赌七条性命,天下哪有如许便宜的赌注?花和尚除非是发了失心疯,才会同意他所下的赌注。
    &#12288;&#12288;可是事情往往出人意表,花和尚竟同意了,他眯着眼笑道:“一言为定,如若你输了一局,第二局可就要似你一命下赌。”
    &#12288;&#12288;恶叫花补上一句:“你的命和我的命!”
    &#12288;&#12288;花和尚道:“施主先翻牌吧。”
    &#12288;&#12288;恶叫花道:“不,赌场的规矩是‘强宾不压主’,还是和尚先来──”
    &#12288;&#12288;花和尚阴阴一笑,右手老练地在牌上一砌,从底下抽出一张纸牌来,缓缓将牌底翻开。
    &#12288;&#12288;他面上露出得色,冷笑道:“天字杠!大天配人排,施主输定了!”
    &#12288;&#12288;恶叫花举袖抹去额上汗珠,道:“看来大师这副牌似乎有其点欺生呢,还是你的手气正在旺头上的缘故?不过我若翻到了对子至尊,仍然赢得了你那天宇杠……”
    &#12288;&#12288;花和尚用着十足肯定的语气道:“你翻不到的!”
    &#12288;&#12288;恶叫花未加以理会,他一掀衣袖,露出枯干如柴的手臂,嘘嘴呵了口气,口中念念有词,道:“牌神牌神显显神,一翻对于好生财……”
    &#12288;&#12288;他煞有介事地装模作样,几乎使一旁观战的赵子原再次要笑出声来。
    &#12288;&#12288;但拿命作赌可不是一件稀松事儿,赵子原情知武林中人讲究的是一诺千金,赌输的绝无反悔之理,是以当恶叫花伸手拿牌时,赵子原情不自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12288;&#12288;恶叫花信手自牌堆里抽起一张纸牌,未待翻开,又在牌面上吹口气,拖着滑稽的歪腔叫道:“吹掉霉气,瞧我的!”
    &#12288;&#12288;手一拂,“砰”的一声现出底牌一地牌配大天,对子至尊!赵子原一颗心子几乎跳到腔口,脱口呼道:“至尊!至尊!”
    &#12288;&#12288;花和尚面寒如冰,火炬一般的双目一瞬也不瞬地盯注着对方,似欲瞧透对方到底以何种手法取到这一张牌?
    &#12288;&#12288;原因花和尚在未赌之先,早已在纸牌上做了脚,那张“对子至尊”预先被他暗地里取掉,孰料恶叫花又摸出了这么一张至尊来,着实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12288;&#12288;很显然的,恶叫花在掀牌之际必曾使鬼,但以他的目力居然没有看清对方那多出的一张“至尊”从何处取出?真是阴沟里翻船,栽人栽到家了。
    &#12288;&#12288;恶叫花温吞吞地道:“和尚莫再吹胡子瞪眼了,这完全凭运气呀,一点假也没有的。”
    &#12288;&#12288;花和尚闷棍吃在肚子里,既不能拆穿恶叫花的骗局,因为他本人就赌骗在先,一揭穿,便不啻承认自己设赌诈骗。
    &#12288;&#12288;当下只有连声应道:“是,是全靠运气,一点也不假的。”
    &#12288;&#12288;恶叫花这才满意地一笑,道:“我要取赢来的赌注儿了,大师的宝铲请权借一用。”
    &#12288;&#12288;他顺手拾起地上的方便铲,转身走出帐幕。
    &#12288;&#12288;花和尚并未拦阻,眼望他的背影在帐口消失,方始冷笑自语道:“就怕你取不了你赢来的赌注,反而会将你的手给烫坏了,嘿!哩!”
    &#12288;&#12288;赵子原一听,敢情花和尚有恃无恐,深知自己七名手下武功高绝,恶叫花取人性命不成,反把一命丢在他们七人手里亦未可知。
    &#12288;&#12288;正忖间,陡闻帐外接二连三传了七声惨呼,声音凄厉已极,片刻已又归于沉寂,那恶叫花手持方便铲出现在帐口──那只方便铲上,此刻已沾满鲜红的血渍,赵子原望着那鲜红刺眼的斑斑血滴,不知不觉冷汗遍体而流。
    &#12288;&#12288;恶叫花道:“叫花儿不得不借用大师的宝铲取注,谢过,谢过。”
    &#12288;&#12288;他若无其事地说着,撩起身上那件补了又补的布衫,揩去方便铲上沾染的鲜血,递还花和尚。
    &#12288;&#12288;赵子原长吸一口冷气,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恶叫花竟能在瞬息之间,只身单铲干掉了七个凶魔煞神。
    &#12288;&#12288;花和尚呆立良久,方始缓过一口气来,一字一语道:“施主是丐帮的兄弟?”
    &#12288;&#12288;他问到“丐帮”两个字时,声音忽然变得阴森无比,直似阵阵冰雪自其口中飞出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12288;&#12288;恶叫花淡淡道:“不错。”
    &#12288;&#12288;花和尚沉声道:“丐帮兄弟没有一人能够一齐宰掉贫僧的七个手下,即连帮主座前五杰也不行,除非……”
    &#12288;&#12288;说到此地,语声之中渐渐夹有一丝颤抖,他那两道亮如匕首的眼神一直盯视住恶叫花,续道:“除非施主便是布袋帮主龙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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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鬼斧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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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赵子原乍闻花和尚提到“布袋帮主”四个字,只觉心子“噗”“噗”一阵狂跳,凝目盯视住恶叫花。
    &#12288;&#12288;恶叫花淡淡道:“不敢,咱叫花儿正是丐帮布袋帮主龙华天。”花和尚虽是早已猜到对方身份,但此刻由恶叫花亲口证实,神色仍不禁微微一变,俄尔,陡然仰天长笑起来。
    &#12288;&#12288;赵子原先时的紧张早已一扫而空,起而代之的是惊诧错愕之情,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衣衫褴褛,其貌不扬的叫花儿竟是丐帮帮主,他更感到意外的是,这号令天下第一大帮派的龙头,居然会是如此的年轻!
    &#12288;&#12288;良久,花和尚笑声一顿,道:“既然是丐帮龙头亲自踱临,贫僧还有什么话说,不过贫僧那几个手下乃是向一位方外搭档所借用,现在却统统被龙帮主杀死,贫僧回去如何交待?”
    &#12288;&#12288;龙华大道:“你赌牌赌输了手下七人的性命,如何向他们的主人交待是你自己的事。”
    &#12288;&#12288;花和尚冷冷道:“只怕事情不如你说的这么简单……”
    &#12288;&#12288;话犹未完,突然一挥掌,阴险无比的向龙华天发出两记偷袭,这两掌势不可挡,一时龙华天竟被逼退了几步。
    &#12288;&#12288;花和尚冷笑一声,双掌连翻,飚风迸发,那掌势之疾劲,使得旁观的赵子原瞧得惊骇不已。
    &#12288;&#12288;在对方凌厉的攻势之下,龙华天又被逼退了五步,蓦然之间,他右手一屈一甩,手形犹如行云流水,紧接着单掌自胸前一振,“呜”地一声怪响亮起,他竟在这间不容发的空隙里还了一掌。
    &#12288;&#12288;花和尚见对方在那绝等劣势之下,犹能出掌自保,心中不禁暗暗叫绝,他掌势一挫不待与龙华天掌力触实,便自收手回来。
    &#12288;&#12288;龙华天似乎料不到花和尚会在绵绵不绝的抢攻中突然罢手,不觉呆一呆。
    &#12288;&#12288;那花和尚乘人不备发出偷袭,分明已抢到上风,他掌下所隐藏的杀着尚未使出,就此收手不战,赵子原亦是不得其解。
    &#12288;&#12288;龙华天沉声道:“和尚你偷袭在先,却又忽然放弃既成的优势,收掌罢兵,倒叫龙某弄不清楚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12288;&#12288;花和尚嘻嘻笑道:“不忙,贫僧倒不忙着动手,稍待一忽,自会有人来寻你这叫花头儿的晦气!”
    &#12288;&#12288;龙华天道:“你指的是那八个人的主人么?”
    &#12288;&#12288;花和尚一怔,道:“八个人?龙帮主是说八个人么?”
    &#12288;&#12288;龙华天点点头道:“不多不少,正是八个。”
    &#12288;&#12288;花和尚神色霍地沉了下来道:“只有七个人死在你的手中,你又怎生得知,贫僧向那位搭档借用了八个下属?”
    &#12288;&#12288;龙华天道:“天下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丐帮头儿的耳目?龙某不但知晓你借用那八人的用意所在,同时亦能猜知他们的主人是谁?你信是不信?”
    &#12288;&#12288;花和尚心头大震,暗忖:“听他口气如此肯定,莫非他居然知晓此中的内情?但这事进行得如此隐秘,虽则丐帮眼线满布天下,也鲜有获知的可能,难不成他只是对我虚张声势而已?……”
    &#12288;&#12288;他忖思了好一会,始道:“龙帮主都晓得么?贫僧愿闻其详。”
    &#12288;&#12288;龙华天道:“和尚你自家心里有数,何必要我说出来?”
    &#12288;&#12288;花和尚自鼻孔中哼一下,道:“原来你什么都不晓得,贫僧倒是过虑了。”
    &#12288;&#12288;才说出这话,立刻又发觉其中可疑之处甚多,据他所知,当今布袋帮主轻易不肯离开丐帮总舵一步,今日却突然来到此地找上自己,而且一现身就借口与自己赌牌,名正言顺的杀了帐外面那七个人,企图自然是非常明显的了。
    &#12288;&#12288;龙华天微笑道:“龙某话已说在前头,信或不信是你的事。”
    &#12288;&#12288;花和尚眼色阴晴不定道:“就算你知道吧,总得拿出一点证明来。”
    &#12288;&#12288;龙华天略一沉吟,道:“和尚你想必已经猜出来,我所以要杀死那七个人的理由了。”
    &#12288;&#12288;花和尚道:“没错,贫僧是猜出来了,但仍得听你亲口道出,是否如贫僧心中所忖。”
    &#12288;&#12288;龙华天面色一怔,一扫先前嘻笑之态,道:“花和尚,你借来的八个手下,曾杀害了丐帮两名弟子,这且不去说它,单就他们八人的各项行径,亦是死有余辜了。”
    &#12288;&#12288;语声一顿,复道:“他们八人尝奉汝之命,尾随在香川圣女的马车后面,遇有瞻视过圣女容貌之人,不论青红皂白就把他给宰了,近些日子来因此无辜而死者,少说也有数十人之多,故以龙某今日出手取他们性命,并不为过。”
    &#12288;&#12288;花和尚神情连变数变,道:“莫要忘记适才你还一口咬定贫僧一总借用了八个手下,但你才取走了七条性命,那余下的一人呢?”
    &#12288;&#12288;龙华天道:“和尚你又要托词狡赖么?你那八名下属,今晨在解决崆峒三剑时,意外被毒毙了一人,后来又让一个自称司马道元者从中作梗,崆峒三剑没有杀成,便自狼狈而退,真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了。”花和尚道:“胡说,胡说。”
    &#12288;&#12288;龙华大道:“至于你何以要除去所有见到圣女面容的人,个中隐情,或许有你与圣女有数几个当事人始能明白了,龙某但能想象出一些端倪而已。”
    &#12288;&#12288;花和尚唇角泛起一丝阴笑,道:“龙帮主倒是磊落但匀得紧,贫僧只道你无所不知呢?”
    &#12288;&#12288;龙华天道:“其实除却你的用心不易揣度之外,其余有关你的一切底蕴,龙某确是无所不知……”
    &#12288;&#12288;花和尚吃了一大惊,道:“然则你果然冲着贫僧而来了。”
    &#12288;&#12288;龙华大道:“冲着你来又怎样?不是冲着你来又怎样?”
    &#12288;&#12288;花和尚狞笑道:“反正是与不是都无关紧要了,贫僧提一个人,龙帮主可否认得?”
    &#12288;&#12288;龙华天怔道:“什么人?”
    &#12288;&#12288;花和尚一字一字道:“职业剑手谢金印。”
    &#12288;&#12288;龙华天呆了一呆,道:“谢金印么?龙某先后与他朝过三次面,动过两次手,你提起他作啥?”
    &#12288;&#12288;花和尚道:“这就是了,正邪不两立,你说你与谢金印有过三面之缘,却只交了二次手,那么最后一次朝面,势成水火的你们两人,难道竟会握手言欢了么?”
    &#12288;&#12288;龙华天仰首默然,仿佛在追乙一件往事,良久始道:“严格道来,龙某和谢金印二次之战,到千招以上时,龙某已是力细计穷,难以为继,而谢金印在挥剑攻御之际,显然尚有余力,若续战下去,龙某纵能勉力支撑自保,亦难免落败──”
    &#12288;&#12288;说到此地,情绪显得相当激动,半晌续道:“但是每一次谢金印都突然收剑拂袖而去,龙某私心底下自然感到十分狐疑,只因他凶名昭着,二度朝面,都是我逼着他动手的,而他却轻易舍弃了制胜良机,委实令人费解。”
    &#12288;&#12288;赵子原在旁只听得心中诧异非凡,这天下第一大帮派帮主,当着他与花和尚面前,竟然但言承认自己非是谢金印之敌,这是何等胸襟!不过以他们此等旷代高手过招而论,非至最后一招失手,即预为侈言孰胜孰败,究属不足以尽信,充其量只能说谢金印胜算较多而已。
    &#12288;&#12288;惟独如此,益发使赵子原感到,这丐帮龙头确实是一介光明磊落之士,一个人有了这等声望地位,对于任何有损他那既有声望地位的举措,都有一种特殊的敏感,要他在别人之前自承失败,简直是难乎其难了。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默默忖道:“常闻丐帮布袋帮主一身神功惊人,字内鲜有对手,若说他奈何谢金印不得,也还罢了,但他居然自承非其敌手,难道谢金印剑上造诣,当真已臻出神人化,无人能敌的地步么?”
    &#12288;&#12288;想到此地,他偶尔瞥见龙华天眼瞳里浮动着一抹异样的光彩,脸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苦涩表情。
    &#12288;&#12288;这一代宗师竟也未能免俗、虽则但言认败,但心里的难过,仍非笔墨可能形容其万一。
    &#12288;&#12288;龙华天微喟一声,道:“龙某虽不值谢金印所作所为,对于他那神通剑术,却不得不打从心底服了他……”
    &#12288;&#12288;花和尚道:“龙帮主犹未道出,缘何第三次与谢金印碰上,却不曾动手的道理呢?”
    &#12288;&#12288;龙华天凝视着花和尚,沉声道:“你是逼着我,非说出翠湖那一夜所发生之事不可了?”
    &#12288;&#12288;花和尚冲口道:“翠湖?……原来你第三度见到谢金印的地点是在翠湖?你──你……”
    &#12288;&#12288;龙华天打断道:“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龙某路过翠湖附近,不期碰上谢金印,但他却没有瞧见龙某──”
    &#12288;&#12288;他面色陡然变得十分严肃,缓缓续道:“和尚你必然知晓那是什么缘故的,谢金印所以没有瞧见龙某,正因是时他自顾不暇,正被三名盖世高手围攻追杀──”
    &#12288;&#12288;赵子原深深吸一口气,极力抑制心中的波澜,转目观察花和尚对这一句话有何反应。
    &#12288;&#12288;花和尚眼露凶光,冷冷地道:“以龙帮主的目力,想必已瞧清楚那三个围攻谢金印的高手是谁了。”
    &#12288;&#12288;龙华天道:“不错,龙某瞧清了其中两人的面孔,另一人脸上蒙着一条黑中,但现在我已经想出他的身份啦!”
    &#12288;&#12288;他停歇一下,用着奇特的音色道:“你为何要追问这些?莫非你有什么顾忌么?”
    &#12288;&#12288;花和尚面寒如水,道:“龙帮主莫不是怀疑贫僧便是那三名围攻谢金印的高手之一吧?”
    &#12288;&#12288;龙华天想一想,道:“不是你,不是你,适才龙某才恍然领悟,那蒙面人敢情与和尚你有非常密切的渊源关系,故以你千方百计……”
    &#12288;&#12288;未容他将话说完,花和尚已自冷冷截口道:“龙帮主,你且听贫僧一语──”
    &#12288;&#12288;龙华天道:“怎地?”
    &#12288;&#12288;花和尚一字一字道:“昔年武林一邪一正,齐名并立于世,谢金印业已先行故去,今日,你龙华天只怕也难以保全了!”龙华天仰天大笑,道:“走着瞧罢广笑声戛然而止,复道:“哈哈,今儿夜真热闹,好像又有朋友来啦!”
    &#12288;&#12288;赵子原倾耳一听,果然有夜行人衣袂步履之声,风声微荡中,帐篷里烛光倏暗,一人如有鬼魅般出现在帐口。
    &#12288;&#12288;帐内诸人不约而同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黑中蒙面,一身疾装劲服之人,端端屹立在篷帐当口!
    &#12288;&#12288;赵子原一眼瞥见来者面上所罩黑中,但觉那黑色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可怖意味,心子不禁一寒。
    &#12288;&#12288;龙华天面不改色,大声道:“朋友,你早就来到近处了,龙某知道只要我说出这一句话,你绝对隐忍不住的,果然你现身了。”
    &#12288;&#12288;那黑衣劲装人压沉嗓子道:“姓龙的,丐帮五杰没有随你同行么?”龙华天一怔,道:“你问这个做啥?”
    &#12288;&#12288;黑衣劲装人冷笑道:“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在此,那么你便没有多少时候好活了!”
    &#12288;&#12288;龙华天淡淡道:“朋友,你若能取得走龙某这条性命,你就是武林的顶尖人物了,哈哈,事实上当今武林敢于当着龙某说此等大话的,还是屈指可数哩──”
    &#12288;&#12288;语声微顿,复道:“待龙某算一算,五大门派人才凋零,其他各派耆宿名家恐怕亦无此能耐,除了故老街坊传说中的那几名前辈高人──”黑衣劲装人截口道:“你扯得太远了!”
    &#12288;&#12288;龙华天一逞道:“那燕宫双后是两个女人,自然不会是阁下,再说你这一身装束,也不像灵武四爵四人其中的任何一人,余下的一个行踪又太过神秘,功力之高从未有人见识过,龙某倒拿不准阁下是不是此人……”
    &#12288;&#12288;一言至此,倏然住口不语,抬眼盯在黑衣劲装人身上。
    &#12288;&#12288;旁立的赵子原再也忍不住,脱口道:“摩云手,前辈是说那摩云手?”
    &#12288;&#12288;黑衣人冷冷瞪了赵子原一眼,道:“小子,你那一命也靠不住了,却一个劲儿穷呼瞎嚷什么?”
    &#12288;&#12288;赵子原正待回话,龙华天已自冷哼道:“朋友,将你面上那一方黑中取下来罢!”最后一字方始出口,站在他背后的花和尚倏地拾起地上方便铲,举腕往龙华天背后劈来!
    &#12288;&#12288;霎时,寒气铲影潮涌而至,凝成一股凌厉莫匹的气势,赵子原瞧得真切,大喝一声道:“留神!”
    &#12288;&#12288;龙华天年事虽然不高,却已是历经百战之躯,无时不在极端戒备之中,花和尚宝铲才出,他一声高叱,双掌倒翻迎向对方的铲势。
    &#12288;&#12288;赵子原见他竟以一双肉掌封迎花和尚那其利如刃的宝铲,情不自禁为他急得全身冒汗,陡闻“啪”地一响,龙华天掌至中途,猛地化拍为抓,迅如电光石火的抓住了对方的方便铲,使力一扭。花和尚大喝道:“撒手!”
    &#12288;&#12288;手中方便铲一推一送,发出一股强劲韧力,方便铲原本便是走的威猛路数,是以劲道一发,就显得飚风勃勃,气势慑人。
    &#12288;&#12288;龙华天冷笑一声,真力自指尖源源透出,风声激荡中,蓦然亮起“锵”的一声大响一一一赵子原乍闻声响,险些骇得跳将起来,但见龙华天五指一松,那只方便铲业已断成两截!
    &#12288;&#12288;同一忽里,龙华天身形浮动,仰身倒退了三步之遥。
    &#12288;&#12288;敢情龙华天功力深厚,已达骇人听闻的地步,竟然硬生生夹断了花和尚手里的方便铲,不过花和尚亦不含糊,在此等吃紧关头,仍能运足内力,奋发神威一举将龙华天震退了三步。
    &#12288;&#12288;花和尚用力掷下断铲,怒极反笑道:“好!好!龙帮主你好厉害的巨灵爪!”
    &#12288;&#12288;袈袖一拂,朝龙华天当胸击去。
    &#12288;&#12288;他一招发出之际,全身僧袍如被风吹,飘拂不停,赵子原在旁只看得双眉紧锁,瞧不出花和尚这奇异的一手,含有何种奥妙?
    &#12288;&#12288;说时迟,那时快,花和尚一招才出,立在篷帐当口的黑衣劲装人身躯猛地一躬,单掌闪电般一抬,望准四步之外的龙华天直袭而出。
    &#12288;&#12288;这下变生时腋,龙华天背对着黑衣人,正全神贯注在花和尚出招之际,没有想到黑衣人会突施暗袭,他来不及回转身子,黑衣人那有若旋风一般的掌劲,已堪堪逼到了他的背宫要穴之上!
    &#12288;&#12288;在前后两大高手夹击之下,眼看龙华天纵是大罗神仙再世,亦是难以逃出这一劫了。
    &#12288;&#12288;赵子原但觉一股热血直往上冲,但此际他纵有心为龙华天施救,却已是有所不及,只一错愕间,花和尚一袖已拂到了龙华天身上。
    &#12288;&#12288;蹬蹬蹬,龙华天被震退了三步,正觉气血浮荡不止,突然背后又是一股盖世掌力压下。
    &#12288;&#12288;黑衣劲装人一掌乃是蓄满真力偷袭而出,威力之巨,不啻泰山压卵,足以把龙华天身躯压成粉碎。龙华天陡然大喝一声:“嘿!”
    &#12288;&#12288;这一声断喝,声浪虽不响亮,却是铿锵有力,震得帐内诸人无不耳鼓生疼,黑衣人掌势不觉一缓。紧接着“嗤”的一响,烛火突灭,帐中一片漆黑。
    &#12288;&#12288;花和尚沉声道:“哪一个玩的把戏?”
    &#12288;&#12288;黑暗中没有应声,原来赵子原情急智生,趁黑衣人微一滞顿间,骈指一弹,一缕劲风直袭烛蕊,将火舌击灭了。
    &#12288;&#12288;黑衣人纵令眼力过人,但由明亮忽然变为黑暗,睛瞳一时不能适应,不觉霎了一霎眼皮。
    &#12288;&#12288;这一忽里,龙华天足步一错,已从对方的掌势范畴避开。
    &#12288;&#12288;黑衣人转首面对赵子原,阴阴道:“小子,你是泥人渡江,这趟子有你伸手的余地么?”
    &#12288;&#12288;赵子原可不敢回话,他并非害怕以言词激怒对方,而是惟恐自己说话分神,敌人乘机痛下杀手,斯时就难有幸免了。
    &#12288;&#12288;花和尚重新点亮烛火,昏黄色的烛光跳跃帐内,以他们诸人的眼力,四下景物已可瞧得纤毫毕现。
    &#12288;&#12288;诸人面面相觑,齐然流露出疑惑之意,敢情他们俱都发觉帐篷里面突然无端多出了两人──只见立在右首的是一个身材雍肿,满面肥肉的胖子,左边的身量较为瘦小,却是个牛山濯濯的秃子。赵子原身子猛可一颤,失声道:“九秃招魂,冥海招魂,你等──”
    &#12288;&#12288;口词呐呐,再也说不下去,龙华天面色沉寒,道:“他们早就埋伏于帐篷近处,我未尝出声点破罢了。”
    &#12288;&#12288;他也瞥见了赵子原骇讶之状,奇道:“小兄弟,你见过他们二人么?”
    &#12288;&#12288;赵子原呐呐道:“见过见过,他们曾下榻广灵寺,是滇西鬼斧门招魂……”
    &#12288;&#12288;“二魔”两字犹未出口,那冥海招魂厉声打断道:“小子你那日趁咱们运功之际,躲在房外偷窥,犯了鬼斧门大忌,你还不自行了断更待何时?”
    &#12288;&#12288;赵子原为对方那诡异的气势所慑,不知不觉竟退了三四步之多。
    &#12288;&#12288;九秃招魂桀桀笑道:“海老,待我先把他的眼珠儿挖出来──”
    &#12288;&#12288;说话间,举步缓缓朝赵子原逼近。
    &#12288;&#12288;赵子原见招魂魔并未随身杠着那两口黑色大木箱,心中寒意渐去,挺胸凝势以待。
    &#12288;&#12288;倏然黑衣人冷冷道:“站住!”
    &#12288;&#12288;九秃招魂猛然停步转身,与冥海招魂齐地向黑衣人恭身一揖,道:“大帅有何吩咐?”
    &#12288;&#12288;黑衣人露在蒙中外的眼皮一睁,射出凶光杀气,道:“老夫命令过你们动手了么?”
    &#12288;&#12288;九秃招魂噤声无语,垂手退下。
    &#12288;&#12288;赵子原听到“大帅”一句,只觉有如巨雷轰顶,伸手一指黑衣劲装人,颤抖着声音冲口道:“足下──足下竟是鬼斧门鬼斧大帅?……”
    &#12288;&#12288;龙华天也自霍然变色,道:“如此说属实,声名赫赫的摩云手居然具有双重身份,传扬出去,只怕要在江湖上引起大大一番骚动了!”
    &#12288;&#12288;黑衣人那鹰隼般的双目在龙华天及赵子原身上来回扫视,道:“黄泉路上无老少,姓龙的你和这黄毛小子都死定了!”
    &#12288;&#12288;龙华天大笑道:“好说,好说,朋友你尽管动手……”
    &#12288;&#12288;他话未说完,陡然偏首朝赵子原大吼道:“敌人凶残你快冲出去──”
    &#12288;&#12288;声浪犹在众人耳际回荡,身形陡然腾空而起,右手当胸一振,递出妙绝人衰的一式,击向黑衣人。
    &#12288;&#12288;黑衣人侧身一让,避开龙华天一掌,却不加以阻挡。
    &#12288;&#12288;同一瞬间,赵子原不敢有丝毫滞慢,亦自腾身尾随龙华天之后,冲向篷帐当口。
    &#12288;&#12288;黑衣人仍未拦阻,冷眼望着龙、赵二人联袂冲出,龙华天与赵子原颇感意外,但此刻他俩却不遑多虑,“嗖”“嗖”先后自黑衣人身旁闪过。
    &#12288;&#12288;走在前面的龙华天急奔冲力未竟,忽地低呼一声,身在半空开声吐气,飘然落下地来。
    &#12288;&#12288;赵子原呆了一呆,不审龙华天缘何突然止住身形,他仰口吐出一口浊气,继后将去势刹住。
    &#12288;&#12288;身方落地,触目所及,不由自主倒抽了一口寒气。
    &#12288;&#12288;在帐篷四周,围立着十数具容貌各异的死尸,个个五官狰狞,全身干瘪,手上各执着一只黑色大板斧!
    &#12288;&#12288;黯淡的月色洒落在这些死尸身上,反射出惨淡可怕的灰白颜色,更显得鬼影幢幢,鬼气逼人!
    &#12288;&#12288;霎时但觉周遭阴风习习,赵子原打个哆嗦,浑身汗毛倒竖,他在广灵寺业已见识过死尸那匪夷所思的奇门邪功,是以格外显得震骇。
    &#12288;&#12288;龙华天到底是一帮之主,一惊下,迅即恢复冷静,道:“龙某只道滇西鬼斧门利用死尸执斧,练成奇门邪道功夫,只是时人的夸大其词,想不到竟然真有其事。”
    &#12288;&#12288;黑衣人缓缓步出帐篷,花和尚及招魂二魔步随在后,那黑衣眯起双眼,邪恶地笑一笑,道:“布袋帮主,你死了这条心──”
    &#12288;&#12288;说着,朝招魂二魔点了点头,海老与秃子猛然绕着帐篷手舞足蹈起来,口中随之呼呼作态,令人为之心烦意乱。
    &#12288;&#12288;须臾,冥海招魂匐伏于地,仰着伸臂一上一下地向月亮参拜,口里念念有词:“但嗒嘛但嘶璃咪……”
    &#12288;&#12288;九秃招魂应声唱和,两个念了一段古怪难懂的咒文后,盘膝对着死尸运起吐纳功夫来。
    &#12288;&#12288;移时过后,死尸堆里蓦地传来阵阵呜咽之声,招魂二魔依旧不停地念着咒文,渐渐幽咽声音又变成了惨惊刺骨的嚎叫声音,嚎声此起彼落,更加添了周遭那阴森寒冷的气氛──赵子原但听得头皮发炸,浑身发冷,不过片刻工夫,他已忍受不住,直若置身可怕的梦魔之中,他想极力张口大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即连手足亦感如被绳缚,丝毫动弹不得。倏闻龙华天大喝道:“咄!”
    &#12288;&#12288;这一声断喝铿锵有力,有若平地骤起暴雨,聚在空中久久不散,与佛门狮子吼有异曲同工之妙。
    &#12288;&#12288;赵子原只觉心底猛然一震,生像刚刚淋过一场大雨,灵台清醒了许多,日前一梦老憎针对死尸之谜所说的一句话,又悄悄浮上脑际。
    &#12288;&#12288;“旁门左道虚妄隐迷,虽可蒙骗世人一时,但在我佛无相法眼之下,能不原形毕露……”
    &#12288;&#12288;当时他与顾迁武二人但听得一知半解,现在却觉得有些道理了。
    &#12288;&#12288;黑衣人露在蒙中外面的双眼一眨,陡然射出二道邪恶无比的光芒,赵子原的视线一经和对方接触,突觉心子颤了一颤,黑衣人那双眼睛里,似有一种奇异的吸引之力,他想移开目光,却已来不及。
    &#12288;&#12288;黑衣人阴沉沉地道:“阎王好见,鬼斧难缠……你们两人还不倒下么?”
    &#12288;&#12288;赵子原只觉脑际昏昏饨饨,竟有当真应声倒下的趋势,幸亏他自幼历经许多磨难,意志之坚非常人所能及,方能勉力运功抗拒,不致如言骇倒。
    &#12288;&#12288;龙华天冷笑道:“大帅你的伎俩若仅止于此,倒要教龙某好生失望了。”
    &#12288;&#12288;黑衣人冷冰冰地道:“你以为你还挺得住么?嘿,嘿!……”
    &#12288;&#12288;言罢,突然纵声大笑,声音宛似玉碎帛裂,更如夜果骤鸣,其阴森刺耳,格外震人心弦。
    &#12288;&#12288;赵子原乍闻笑声,立刻感到不对劲,那笑声所发出的古怪威力直透而入,他坐落地上,准备运功相抗。
    &#12288;&#12288;半晌,龙华天亦自盘膝坐地,凝神提气运起功来。
    &#12288;&#12288;招魂二魔继续念着咒文,四周十数具死尸齐然向前纵过来,那惨白的十指间,若隐若现闪动着微弱的绿光,在纵跳之际,磷磷鬼火不时脱手而出,随着双手起落,明暗不定──死尸群每纵出一步,便亮起一声震耳的异响,手中所执的黑色大板斧,亦顺势向前挥一挥。
    &#12288;&#12288;当先一具死尸纵到切近,手里大板斧对着坐落地上的龙华大高高举起,身躯也挺直得十分僵硬。
    &#12288;&#12288;赵子原瞧得魂飞骸散,龙华天却全然未觉。
    &#12288;&#12288;死尸手起斧落,往龙华天顶门劈去──陡闻“嘶”的一响,一缕尖锐的风声,自龙华天手指弹出,那死尸巨斧劈落之势微微一窒,往后纵退了一步。
    &#12288;&#12288;后面又一具死尸瞬即跳上前来,口中发出恐怖之极的怪叫,两个死尸手里所执巨斧挥舞得“格”“格”作响,动作虽然生硬而与常人有异,却是十分整齐划一,手足之迅疾,简直使人无可置信。
    &#12288;&#12288;方圆十丈之内,一时阴风惨惨,说不出有多神秘可怖。
    &#12288;&#12288;这当口,一道星点从帐篷后边不远处疾如电掣般,掠过半空成一弧线形,直袭而至。
    &#12288;&#12288;“劈啪”一响,那道星点落在篷布上面,帐幕突然起火,在夜风吹袭下,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12288;&#12288;一时帐幕浓烟弥漫,火舌吞吐不止。
    &#12288;&#12288;花和尚面色霍变,喝问道:“是谁纵的火?”
    &#12288;&#12288;火光将近处照映成一片通红,招魂不知不觉停止了念咒,十数具死尸即僵直不动。
    &#12288;&#12288;突听左侧数十丈远处响起了一道清越的朗吟之声:“朝发灵武门,暮宿丹水山。左手招云鹤,右手挥龙渊,顾瞻望四海,俯仰御飞轩……”
    &#12288;&#12288;黑衣人眼色阴晴不定,沉道:“朝发灵武门,暮宿丹水山。……莫非是灵武四爵来了不成?”
    &#12288;&#12288;那“灵武四爵”四字一出,诸人神经一下子抽紧起来,冥海招魂及九秃招魂的足跟,甚至已在微微颤抖!
    &#12288;&#12288;吟声一断,一人身形有若行云流水,飘飘然行将过来。
    &#12288;&#12288;赵子原下意识抬目一望,但见那人约莫中等年纪,一身文士装柬,正是那先后在太昭堡与广灵寺出现过的神秘中年文士。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激动不已,默默对自己狂呼道:“就是他!那传说中的前辈高人,与燕宫双后,摩云手齐名的灵武四爵之一就是他!”
    &#12288;&#12288;中年文士穿过死尸群,来到近前止身。
    &#12288;&#12288;黑衣人锐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来者一番,抱拳道:“多年不见,足下风采如昔,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12288;&#12288;中年文士还以一礼,道:“好说,老夫平生最喜与故人叙旧,这些年咱们真是久违了。”
    &#12288;&#12288;他伸手一指那僵直不动的死尸,问道:“这些担俩鬼魅是你带来的么?”
    &#12288;&#12288;黑衣人冷冷道:“你明明知道是的,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12288;&#12288;中年文士道:“摩云手,鬼斧大帅……这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名头都集于你一身了,其实你的真面目是什么?老夫至今还未弄清楚呢?”
    &#12288;&#12288;黑衣人道:“太乙爵,你我齐名并立于世,从来是河水井水两不相犯,对老夫的事,你还是不要管的好!”
    &#12288;&#12288;中年文士淡淡道:“除非不得已,老夫向来也是不喜欢多管闲事。”
    &#12288;&#12288;黑衣人道:“然则你放火烧了帐幕,岂非有意向我挑衅?”
    &#12288;&#12288;中年文士太乙爵道:“营帐是你搭起的么?”
    &#12288;&#12288;黑衣人愣了一愣,道:“不早”
    &#12288;&#12288;太乙爵笑道:“既然不是你搭架的,老夫引火烧帐,如何却要受你的责问?”
    &#12288;&#12288;黑衣人冷哼道:“你装什么样?老夫麾下的死尸一见火光……”
    &#12288;&#12288;说到此处,生似发觉失言,倏然住口不语。
    &#12288;&#12288;太乙爵笑接道:“敢情死尸鬼魅惯于在黑暗里行动,最最见不得光亮是么?一有了火光,免斧门的奇门邪功,只怕就要失去大半作用了。”
    &#12288;&#12288;黑衣人哼了一哼,道:“若说失去大半作用倒也未必,对死尸行动有少许影响倒是真的,何况营帐火势总有烧尽的时候,太乙爵你是否要试上一试?”
    &#12288;&#12288;言下朝招魂二魔打个手势,冥海招魂,九秃招魂大口一张一合,同时叽哩咕噜的念起咒语来。
    &#12288;&#12288;咒文愈念愈疾,死尸群里蓦然亮起一阵“嘘”“嘘”“嘘”怪响,像是兽类在极端痛苦中挣扎,声音沉闷,使人生厌。
    &#12288;&#12288;赵子原首先忍耐不住,摇摇晃晃地立起身来,蹒跚地向前走了几步,口中喃喃低声道:“邪魔妖道,焉可惑人耳目……邪魔妖道……”
    &#12288;&#12288;他顶门汗珠滚滚而落,再度跌坐地上。
    &#12288;&#12288;“嘘”“嘘”怪响依旧不绝于耳,神秘之中带有几分恐怖,一霎时,招魂二魔忽然手舞足蹈,嗬嗬作态起来,十余具死尸紧接着相继纵跃上前,手中大板斧随着纵跃之势一挥一劈,虎虎生风!
    &#12288;&#12288;龙华天双掌居胸,运足十成功力以待,转首朝太乙爵道:“这群死尸邪门得紧,咱们须得小心应付……”
    &#12288;&#12288;大乙爵点点头,眨眼间,死尸已围至近前。
    &#12288;&#12288;太乙爵舌绽春雷,大吼道:“慢着──”
    &#12288;&#12288;黑衣人闻声一挥臂,死尸暂时停止行动,冷冷道:“老夫不愿与你结怨,你若要退出此地还来得及。”
    &#12288;&#12288;太乙爵缓缓道:“听着,你若敢再发动奇门邪功,老夫身上怀有一件宝物,有把握将你的死尸悉数消灭,你敢冒这个险么?”
    &#12288;&#12288;黑衣人低声一哂,待要答话,那冥海招魂面色微微一变,举步上前,凑近黑衣人耳边道:“对方许未危言耸听,日前属下和老秃下榻广灵寺时,便曾碰上太乙爵,当时他乍一现象,属下对死尸的行动立刻失去控制之力,是以才匆匆逸走,想来便是他所说宝物作祟……”
    &#12288;&#12288;黑衣人嗯了一声,目注太乙爵道:“大乙爵,你所提到的宝物,莫不成是那西域五冥古刹镇观之宝,五冥辟邪镜?”
    &#12288;&#12288;太乙爵道:“你如何猜出是这物事?”
    &#12288;&#12288;黑衣人道:“除了五冥古刹的辟邪镜,天下还没有其他宝物能够克制鬼斧的奇门功夫……
    &#12288;&#12288;语声一沉,复道:“只是辟邪镜既为五冥古刹镇观宝物,说什么也不可能在你身上,除非──”
    &#12288;&#12288;太乙爵截口道:“摩云手,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五冥古刹那个喇嘛与老夫是何等渊源?老夫欲借辟邪镜,还不是一句话而已。”
    &#12288;&#12288;黑衣人眼珠连转数转,道:“好!好!这么说,你是有意架梁子来了……”
    &#12288;&#12288;话未说完,双掌猛然一番,朝太乙爵直袭而出。
    &#12288;&#12288;他掌势才起,“呜”“呜”怪响大作,声音刺耳已极,那掌势之强劲,使得场中诸人相顾骇然!
    &#12288;&#12288;太乙爵神色亦自一变,右掌一沉,迎面封迎出去,两股力道一触之下,惊天动地的内力如潮而涌,方圆十丈之内立见一片昏暗,砂石激射飞扬,气势厉烈,令人叹为观止──迫砂石尽没,但见太乙爵及黑衣人各各足步钉立,动也不动,两人中间的地上,竟裂开好一大片来!
    &#12288;&#12288;众人登时惊得呆了,过了一会,太乙爵顶门开始冒出丝丝白一飞。
    &#12288;&#12288;黑衣人沉声道:“名不虚传,名不虚传,足下乃老夫生平第一对手!”
    &#12288;&#12288;太乙爵长吸一口气,道:“摩云手,你是非迫老夫动手不可了?”
    &#12288;&#12288;黑衣人冷笑不语,这会子,一旁的花和尚倏然一步直欺跌在地上的赵子原,双袖连挥,直拂赵子原五大穴道!
    &#12288;&#12288;这一式使得阴险无比,赵子原方自有所惊觉,已自感到寒风袭体,生像承受了五支劲矢,急切里他大喝一声,单臂一沉,反手倒抓上去。
    &#12288;&#12288;陡闻布袋帮主龙华天暴吼道:“快收手,那是五指叉!”
    &#12288;&#12288;赵子原闻言,胸口重重一震,他几乎已可猜出眼前这邪里怪气的花和尚,到底是何许人了。
    &#12288;&#12288;那“五指叉”功夫,在二三十年前从未见诸武林,但就在二十五年之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行脚僧人,仗着“五指叉”功力行遍中原,绝无敌手,竞令中原武林起了一阵巨大震动。
    &#12288;&#12288;抑有进者,那“五指叉”功夫威力之大,非特举世罕有其匹,又因那行脚僧人下手毒辣,当者鲜能保全性命,他杀戮过重,五大门派正欲商讨对付之法,这时,忽然出来了一名剑手,邀斗那地脚僧人!
    &#12288;&#12288;那名剑手自称“流浪剑客”,显然亦有意隐藏真实身份,邀斗的地点在五台山顶,当时这个消息曾轰动四海内外,只要对武事技搏稍有造诣,无不抛开一切,千里迢迢赶往五台山上。
    &#12288;&#12288;行脚僧人首先来到,“流浪剑客”出现时,面上罩着一方白中,更加添了旁人对他身份的猜疑。
    &#12288;&#12288;双方默默对峙良久,终于那行脚僧人开了口:“你准备好了后事没有?”
    &#12288;&#12288;“流浪剑客”不答,半晌道:“你呢?”
    &#12288;&#12288;行脚僧人怒极大笑,单掌张开如叉,虚空向对方抓去,他单爪犹未抓到,五指指尖已然透出嘶嘶阴风,罩住“流浪剑客”全身。
    &#12288;&#12288;这一霎间,他已发出了无坚不摧的“五指叉”!
    &#12288;&#12288;说时迟,那时快,那行脚僧人“五指叉”才发,一件令人难以想像之事陡然发生──“流浪剑客”不疾不徐,反手拔剑,剑身犹未出鞘,竟已涌出了一重一重凌厉无比的“杀气!”
    &#12288;&#12288;那股“杀气”起得突兀无比,无可讳言的,是由“流浪剑客”反手抽剑的动作,自然而然所发出。
    &#12288;&#12288;最接近战圈站立的数十个旁观者,被那重重“刹气”的边缘风涌波及,立时感到胸中窒闷,呼吸受阻,同时心里俱都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那一剑随时可以抽出,刺中自己,这当真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怪事!
    &#12288;&#12288;他们都被迫得移转身躯,或来回走动,方始消减了这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气”。
    &#12288;&#12288;反观那行脚僧人双足虽然钉立不动,但他所发出的“五指叉”犹未出全,却已在中途顿住!
    &#12288;&#12288;行脚僧人凝目望了“流浪剑客”好一会,一字一字道:“贫僧知道你是谁了,咱们后会有期!”
    &#12288;&#12288;他面色由青而白,仰天大笑三声,掉头排开众人下山而去。
    &#12288;&#12288;“流浪剑客”平息了一会,低声自语道:“好险,好险。”
    &#12288;&#12288;言罢,亦自飘然远去。
    &#12288;&#12288;那“流浪剑客”仅仅以一个抽剑的动作,就吓跑了不可一世的行脚僧人,迫使他“五指叉”功夫无法施出,场中诸人不由惊得呆了。
    &#12288;&#12288;当时在场的少林方丈仰天喧了一声佛号,转首朝右侧的武当掌教天石真人道:“阿弥陀佛,真人已瞧出那‘流浪剑客’是谁么?”
    &#12288;&#12288;武当掌教天石真人颔首道:“看是看出了,只是贫道仍然抱着几分怀疑而已。”
    &#12288;&#12288;旁立众人纷纷上前,向天石真人探询“流浪剑客”的真正身份,天石真人但笑不语,转向少林方丈,亦是三缄其口。
    &#12288;&#12288;群豪疑意更甚,交头接耳臆测纷纷,有人说那“流浪剑客”便是中州一剑乔如山,但后来乔如山又郑重宣称,自己从未到过五台山,更未与行脚僧人交过手,于是“流浪剑客”的真实身份如何,遂永远成了一个谜。
    &#12288;&#12288;那行脚僧人自此销声匿迹,“五指又”功夫也失传武林。此刻赵子原一听花和尚所使竟是“五指叉”,自是吃惊不已。
    &#12288;&#12288;这当儿,突闻龙华天的声音喝道:“花和尚,照打!”
    &#12288;&#12288;原来龙华天情知自己虽然出声示警,但要赵子原逃过花和尚“五指叉”的杀着,简直是难乎其难了,他大喝一声,右手迅速一场,三道寒星一前二后成品字形,直袭花和尚。
    &#12288;&#12288;花和尚“五指叉”已发出一半,倏觉背后冷风袭体,便也顾不得伤敌,猛然收指倒挥而出。
    &#12288;&#12288;“嗤”“嗤”“嗤”三响,三道寒星相继为他扫落尘埃,他定睛一望,却是三颗孩童所玩的琉璃弹子。
    &#12288;&#12288;花和尚冷笑道:“堂堂丐帮布袋帮主,竞也玩起稚龄幼童所戏耍的琉璃弹子来,不怕笑掉人家大牙么?”
    &#12288;&#12288;龙华天毫不在意,笑嘻嘻道:“叫花儿身上郎郎当当、零零碎碎的家当还多着哩,花和尚你可有兴致陪叫花儿玩一场打弹子游戏?”
    &#12288;&#12288;花和尚直怒得双眉倒竖,眼睛连眨,却又拿他无可如何。太乙爵缓缓道:“看来这许多年不见,摩云手你翻来覆去,玩的总是那几套伎俩。”
    &#12288;&#12288;黑衣人道:“老夫玩的什么伎俩不管,今日你等人寡势弱,能够与咱们相抗么?”
    &#12288;&#12288;太乙爵道:“你是在恫吓老夫了。”
    &#12288;&#12288;黑衣人道:“岂敢,我以实相析,奉劝你还是尽快一走,否则莫要懊悔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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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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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太乙爵哈哈笑道:“老夫自然要走的,却要和龙帮主及这位小哥儿一道走,你不反对吧?”
    &#12288;&#12288;说话间,伸手一指立在龙华天身侧的赵子原。
    &#12288;&#12288;黑衣人恚道:“太乙爵,我是瞧在老交情份上才对你客气,你不要狂得忘了老夫是什么人物?”
    &#12288;&#12288;大乙爵道:“老夫没有忘记摩云手、鬼斧大帅是什么人物,只是摩云手与鬼斧大帅加在一起,纵然再有他人相助,谅也敌不过灵武四爵的!”
    &#12288;&#12288;黑衣人吃了一惊,道:“你是说了四爵四个人?”
    &#12288;&#12288;大乙爵道:“不错”
    &#12288;&#12288;黑灭人沉下嗓子道:“你那三个老伙伴都来了?他们──他们在何处?”
    &#12288;&#12288;太乙爵道:“他们在树林外边等候老夫。”
    &#12288;&#12288;黑衣人眼中露出奇异的神情,俄顷,忽然纵声大笑道:“太乙爵,你又在无中生有了,灵武四爵一辈子也难得聚头一次,今日怎会如此凑巧……”
    &#12288;&#12288;言犹未尽,突听一阵清脆的敲竹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那敲竹声连敲四下,略为一停,然后又敲四下!
    &#12288;&#12288;竹音有板有眼,极有规律。
    &#12288;&#12288;太乙爵微笑道:“老夫之言,固然可以无中生有,难道这灵武四爵聚会的敲竹记号,也能够无中生有么?”
    &#12288;&#12288;黑衣人脸色灰败,半晌无语。
    &#12288;&#12288;太乙爵朝龙华天挥一挥手,三人举步鱼贯而行,黑衣人眼睁睁望着三人身影渐去渐远,却是无计可施。
    &#12288;&#12288;太乙爵等人出到林外,蓦然人影连闪,一排走出三个垂害稚龄童子,个个面目清秀,逗人喜爱。
    &#12288;&#12288;当先一名垂舍童子笑道:“老爷子,小孩儿三个竹筒敲得如何?还可将就过去吧?”
    &#12288;&#12288;说着,三名童子相视一笑,将手中所持竹筒扬一扬。
    &#12288;&#12288;赵子原大是错愕,暗道太乙爵原来竟利用三名童子在密林外头同时敲竹,可笑黑衣人心思虽是缜密,居然会被蒙混过去。
    &#12288;&#12288;太乙爵颔首道:“敲得好极了,你们先回到茅舍等我,老夫随后就到。”
    &#12288;&#12288;三名童子稽首应声而去,瞬即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12288;&#12288;太乙爵回身微笑道:“他们三个都是老夫的看门童子,这次跟随老夫外出游历,不想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12288;&#12288;言犹未讫,神颜忽然一变,低声道:“那摩云手果然狡猾无比,老夫之计只能骗他一时,你们二人快走吧,老夫留此与他周旋。”赵子原呐呐道:“老前辈,你──”太乙爵打断道:“对方人数虽然众多,老夫若决定一走了之时,天下大约无人能将我拉住的了──”
    &#12288;&#12288;龙华天接口道:“是极是极,天下无人能拦住大乙爵,而叫花头儿足底轻快滑溜,大约也鲜少有人能追得上的,只有小哥儿你一人是个累赘,你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12288;&#12288;赵子原瞠目无语,心想大乙爵与布袋帮主之言,未始不无道理,当下朝二人一揖到地,说道:“两位前辈大恩,容小可日后图报。”
    &#12288;&#12288;龙华天不耐道:“莫要婆婆妈妈,快去!快去!”
    &#12288;&#12288;赵子原不再滞顿,振身一掠,顷忽已到十丈之外,这时耳畔忽然遥遥传来黑衣人阴沉的声音:“太乙爵,老夫险些为你蒙混过去,哩哩……”
    &#12288;&#12288;花和尚的声音道:“那小子怎么不见了?”
    &#12288;&#12288;龙华天的声音:“早就走远了,你想追他也追不上了,哈!哈!”
    &#12288;&#12288;赵子原展开轻功,继续拔足前行,后面语声遂渐微弱,终至沓不可闻……
    &#12288;&#12288;这时残月已落到西方,夜色将阑,赵子原信步走在道上,望着东方初露的曙光,他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种洒脱自若的神采,但仅一会,便又愁眉深锁,无人知道他那瞬息数变的神色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12288;&#12288;遥望前方半空中升起的袅袅炊烟,他喃喃自语道:“前面不远处,大约就有一座村镇了,我何不进镇找个客店进食疗饥……”
    &#12288;&#12288;想到这里,足步加快,不多久,果然来到一集镇,赵子原甫踏进小镇街道,迎面两个大汉子走了过来。
    &#12288;&#12288;那两名大汉一身疾装劲服,一望而知乃是武林中人,赵子原一瞥之下,但觉十分眼生,遂未加以注意。却听那两人一路走着,一路谈着:“兄弟,咱们此番下山历练,不想竟遇上了这场横祸,回去如何对师门交待?……”
    &#12288;&#12288;那左边一个青年叹了口气,道:“在大哥你认为怎样办呢?此刻我心中已完全没了主意。”
    &#12288;&#12288;左首一名年龄较长的大汉道:“说实话,为兄方寸之乱并不在你之下,莫说钟二弟死得不明不白,这几日来咱们师兄弟三人的离奇遭遇,即便说出来,又有谁敢于相信?何况──”
    &#12288;&#12288;他歇了一下,续道:“何况那最后出现的老魔头甄定远,一再出言警告,要咱们回崆峒后,不得谈起那一段经过,他若不是与那八个穿绿色衣服的凶魔煞神有所关连,就是和那辆篷车上的神秘女人脱不了关系。”
    &#12288;&#12288;赵子原心念一动,暗忖:“八个身穿绿衣的凶魔煞神?莫不是今晚在帐幕外头,才被布袋帮主干掉的七个人?龙帮主说到,花和尚一总借用八名手下,晨问行事时折损一人,那是没有错的了。”
    &#12288;&#12288;两人匆匆走过,赵子原忍不住回身悄悄跟在后面,只见他俩迳往效外小径行去,丝毫不曾发觉背后跟着有人。
    &#12288;&#12288;只听那右边的大汉道:“二辆篷车都是一模一样,我也被搞糊涂了。”
    &#12288;&#12288;那青年道:“你是说香川圣女和叫什么女蜗的面色苍白的神秘女人,分别所坐的二辆篷车么?那女蜗为何要留下毒帕,冀图毒毙咱哥儿三人,难道只为了我们偷窥到她的面庞么?这真太讲不通了。”
    &#12288;&#12288;大汉道:“不通的事可多着咧,那自称司马道元,解了咱们一围的剑手,你认为他真是司马道元么?”青年抬头望了大汉一眼,沉着脸色道:“大哥,我知道你也怀疑他就是失踪已久的职业剑手谢金印,单从他出剑的气势以观,我就想到是他了。”
    &#12288;&#12288;大汉寻思一下,道:“传闻谢金印早在二十年前,已被武啸秋及甄定远联手所杀,如何会在斯时出现?莫非他真是还魂有术么?”
    &#12288;&#12288;青年摇首道:“奇怪,我心中总是有一种感觉,谢金印所作所为诚然百死不足以赎罪,但武啸秋甄定远二人联手暗算于人,也未免太不光明磊落了,令人不齿……”
    &#12288;&#12288;大汉忽然一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疾然转过身去,敢情他到这刻才察觉跟随在后头的赵子原。
    &#12288;&#12288;他怒目瞪了赵子原一眼,反手一抬,“刷”地掣出腰间长剑,远远冲着赵子原高声喝道:“来吧──”
    &#12288;&#12288;赵子原怔了一怔,道:“兄台这是何意?”大汉厉声道:“在下师兄弟二人正是崆峒林景迈、梅尚林,你要取咱们俩性命,总算找对人了,来吧──”
    &#12288;&#12288;赵子原呐呐道:“此中可能有所误会,赵某……”
    &#12288;&#12288;青年梅尚林怒目圆睁,截口道:“你还不动手?三大以来,你是第四批要宰掉我们的人了,我问你,你追踪咱们有多少时候了?”
    &#12288;&#12288;赵子原正欲答话,眼睛突地一亮,迅速地道:“要宰掉兄台二人的不是我,而是在你们的背后──”
    &#12288;&#12288;梅尚林方露出迷惑之色,赵子原已再次大喝道:“留心背后──”
    &#12288;&#12288;梅尚林旋风一般回过身子,他犹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陡觉左侧树梢人影一闪,一人出掌疾扑过来!
    &#12288;&#12288;他身旁的林景迈目毗皆赤,厉声道:“撤掌!”
    &#12288;&#12288;心底关切师弟安危,挥掌便劈,掌风一出,那人扑罩之势顿了一顿,梅尚林乘机一扭身,唰地跃出老远。
    &#12288;&#12288;那人纵落地上,却是一个年方及冠的少年,面貌俊秀,长得颇有气度,但却带有几分狡猾之气。
    &#12288;&#12288;那少年指着林,梅师兄弟二人道:“你们两个活不长了!”
    &#12288;&#12288;林景迈浓眉一耸,道:“你和前天早晨那八个牛鬼蛇神是一路的么?”
    &#12288;&#12288;少年一愣,道:“和谁一路?小爷告诉你,方才你们信口长短,妄论家师是非,凭这个你就死有余辜了!”
    &#12288;&#12288;梅尚林定了一定神,问道:“令师是什么人?”
    &#12288;&#12288;那少年沉声道:“家师武啸秋,你刚刚提到他老人家的名字。”
    &#12288;&#12288;嘿嘿冷笑数声,大步迫近梅尚林,挺掌一挥,掌力如潮从四面八方卷涌拍击,招式非特极尽辛狠奇奥之能,功力亦见深厚不比凡俗。
    &#12288;&#12288;梅尚林怵目心惊,暗道近二十年来,武啸秋声名之盛,如日中天,连他的徒弟武功都如是高强,准此而论,天下能与武啸秋匹敌之人,真是寥寥无几了。
    &#12288;&#12288;他正要取出兵刃还击,蓦然一阵清冷的声音响起;“谢朝星,给我住手!”
    &#12288;&#12288;谢朝星霍地止住掌势,循声望去,发话者就是他先前所见,衣衫褴褛,毫不起眼的少年。当下鄙夷地一笑,道:“小子,你怎知我的姓名?”
    &#12288;&#12288;赵子原自然不能说出,自己当日隐匿在荒山茅屋里的所见所闻,遂故意冷笑数声,来个相应不理。
    &#12288;&#12288;谢朝星恚道:“你竟不屑回答么?敢是活得不耐烦了。”
    &#12288;&#12288;赵子原只是一味冷笑,不言不语。
    &#12288;&#12288;谢朝星仗着师门威风,平日颐指气使已惯,几曾受过人家这般冷落?大怒道:“好小子莫不成吃了豹子胆,今儿小爷若不杀你,难消心头之恨,速速通名受死──”
    &#12288;&#12288;他虽叫对方报上名字,自己却等不及回答,猛一欺身,单掌当胸一舒,疾如闪电般劈向赵子原。
    &#12288;&#12288;但见他出掌不但快极,而且挡拿劈捣,变幻无方,赵子原迅即出掌封架,不待双方掌力击实,足步一错,已经换了一个方位。
    &#12288;&#12288;谢朝星不容对方稍事喘息,双掌翻飞间,随之转过方向,右掌电急劈去,大有长驱直入之势。
    &#12288;&#12288;说时迟,那时快,谢朝星一掌劈出,半空中倏地人影一闪,谢朝星腕上一紧,原来已被一条鞭丝卷住,当下只觉一阵疾痛攻心,马步浮动,往左跌开四五步远,险些跌落地上──方欲开口喝骂,目光触处,忽然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
    &#12288;&#12288;只见五步之外立着一个身材纤细,穿着一袭华服的女子!
    &#12288;&#12288;那华服女子已届花信年华,虽非国色天姿,却另有一种雍容高贵的气质,只是芳容上却是冷漠如冰,令人一睹之下,顿生难以亲近的感觉。
    &#12288;&#12288;谢朝星期期艾艾道:“武姑娘,你……你缘何要阻止我出手?……”
    &#12288;&#12288;华服女子正是武冰歆,冷然道。
    &#12288;&#12288;“你放过这几个人,包括赵子原在内。”
    &#12288;&#12288;谢朝星似乎吃了一惊,脱口道:“赵子原?他就是被姑娘差到太昭堡卧底的赵子原?”
    &#12288;&#12288;话一出口,方始醒悟不该当着外人面前道出卧底之事,转身望了武冰歆一望,见她没有责怒的表示,才松了一口气。
    &#12288;&#12288;但他旋即涌起满腔妒意,并且毫不隐讳,露于形表之外。
    &#12288;&#12288;武冰歆一出现,崆峒林梅二人情知必难讨好,遂匆匆交待几句场面话连袂离去。
    &#12288;&#12288;只有赵子原立地原地未动,谢朝星厉声道:“饶了你一命,你却又不走了么?”
    &#12288;&#12288;赵子原听到他那满含敌意的话,也接触到他那敌意的眼色,不知对方面容何以会变得如此难看,登时为之迷惑不解。
    &#12288;&#12288;一旁的武冰歆冷冷道:“阿星,要走的是你,你暂且避开一旁,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12288;&#12288;谢朝星踟蹰一下,很不情愿的走开,临去时,赵子原瞥见他眼瞳中所泛露的疯狂妒意,胸口无端震了一大震。
    &#12288;&#12288;待得谢朝星走远,武冰歆上上下下打量赵子原好一忽,樱唇一动,娇躯一倾突然投入赵子原怀中。
    &#12288;&#12288;武冰歆这一露出儿女柔情,赵子原不禁大为错愕,一时为之手足无措,半晌,他终于低头下去,吻在她两片樱唇之上。
    &#12288;&#12288;对两人而言,这都是人我两忘的销魂一吻,武冰歆真情毕露,两只玉臂紧紧拥住赵子原的身躯,完全任由情感沸腾奔放,赵子原慢慢体味着此一难得的温馨,竟也融化在她的热情之中。
    &#12288;&#12288;武冰歆梦吃似的声音道:“子原,子原……近些日子来我焦虑极了,想不到你居然会安然无恙……”
    &#12288;&#12288;赵子原诧道:“你焦虑什么?”
    &#12288;&#12288;武冰歆霍地一把将赵子原推开,玉手一扬,劈劈拍拍掌了他两个耳光,赵子原两颊瞬即现出两道深红指印。
    &#12288;&#12288;赵子原早就习惯于对方那冷热无常的性格,是以对武冰歆之突然变颜相向,并不感到如何意外,只是沉默以对。
    &#12288;&#12288;武冰歆美目中射出恚怒的光芒,道:“你潜高大昭堡后,也不到留香院来找我,令得我平白为你耽了一阵子心,以为你已遇害,你还问我焦虑什么?你──你是存心要马把我活活气死么?”
    &#12288;&#12288;赵子原心头搅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讪讪道:“姑……姑娘息怒,区区并无此意。”
    &#12288;&#12288;武冰歆冷冷道:“从前你一见着我便感到心烦讨厌,如今你还是如此么?”
    &#12288;&#12288;赵子原道:“没有的事,姑娘多心了。”武冰歆面色稍雾,低声道:“往日我对你百般折磨侮辱,那也不是我的本意,我每打你一鞭,心子亦随之一阵绞痛,其中矛盾,我也道不出所以来,你省得……省得我的意思么?……”
    &#12288;&#12288;赵子原不知该要怎么回答,只有漫口嗯了一声。
    &#12288;&#12288;武冰歆见他默不作声,突又怒道:“你闷不吭声,莫不是对我牢牢怀恨于心?”
    &#12288;&#12288;赵子原忙道:“姑娘关切之情,区区感激都来不及,焉有记恨之理。”
    &#12288;&#12288;武冰歆哼了一下,道:“你甭口是心非就得了。”
    &#12288;&#12288;她想起一事,复道:“自你离留香院后,东厢李姬可对你怀念得紧,闲谈中老是提到你的名字,哼哼,瞧不出你还是生就的桃花照命,到处有女人为你痴情醉倒,甄陵青那贱人呢?听说近日她和你曾在陕甘道上并辔共行,到底有无此事?”
    &#12288;&#12288;武冰歆讲到甄陵青三个字时,情不自禁妒火中烧,脸庞上充满了妒恨之火和可怕的杀机,森寒的目光亦绝不放松,迫视着赵子原。
    &#12288;&#12288;赵子原暗道:好灵通的消息,但他情知自己若承认其事,势将惹来无穷麻烦,以是之故,他只能信口撤一个谎。他咽一口气,缓缓说道:“这消息从何而来?区区乃是随水泊绿屋那残肢人一道离开太昭堡,姑娘难道未有所闻么?”
    &#12288;&#12288;当下将离开太昭堡前后经过原原本本道出,单单略去甄陵青赶来见面的一段不提,代以他言支吾过去。
    &#12288;&#12288;武冰歆还待追问下去,那谢朝星已从远处竹篁内走了回来,怒目瞅了赵子原一眼,朝武冰歆道:“武姑娘,咱们该回留香院去了,令尊还在院里等我们的消息呢。”
    &#12288;&#12288;武冰歆望着赵子原低声道:“量珠聘美之事已成过去,尔后我再不向你相迫做任何事,有暇你到留香院来吧,我将以上宾之礼待你……”
    &#12288;&#12288;她欲言双止,终于转身与谢朝星走了。
    &#12288;&#12288;赵子原眼望她的背影去远,心中的感受甚是复杂,他料不到这个昔日自己最感到头疼而难于应付的女魔头,今番遇见她会抛弃平素的矜庄自持,向自己流露出儿女情感,想起方才那缠绵的一吻,真有如置身梦中的感觉。
    &#12288;&#12288;移时,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恍恍惚惚继续上路。
    &#12288;&#12288;他一口气走到傍晚,才寻个客店打尖炮餐一顿,养足精神,次日才又赶路。
    &#12288;&#12288;走出客店,望着市集上煦来攘往的行人,赵子原忖道:“那漠北怪客多半要到武当山去取最后一支断剑的,反正我左右无事,不如也上一趟武当,说不定凑巧碰到狄一飞亦未可知。”
    &#12288;&#12288;一念及此,遂买马向南行去,五日之后,赵子原已来到武当山下。
    &#12288;&#12288;日薄西山,沉沉暮霭逐渐笼罩下来,武当山更显得郁郁苍苍。
    &#12288;&#12288;赵子原停下脚步,打量了周遭景物一眼,心中平添了一份孤旅落寞的感觉,此刻,天已完全黑了。
    &#12288;&#12288;他郁容不展,往山路人口行去,不一会工夫,已走出山腰、寒瑟的秋风,摇撼四下树木,萧萧有声。
    &#12288;&#12288;蓦然一道细微的呻吟从风中传人赵子原耳际,他内心一震,加紧行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歪歪斜斜躺在山路中间!
    &#12288;&#12288;借着黯淡的月色,可以瞧出那人浓眉大眼,肩广体阔,体格甚为结实,分明是武人,却是气若游丝,面色白如金纸。
    &#12288;&#12288;呻吟之声,便是自此人口中发出。
    &#12288;&#12288;赵子原瞧清那人的面孔,惊呼道:“足下不是黑岩厉向野厉老大么?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12288;&#12288;那人果然是黑岩三怪硕果仅存的老大厉向野,他勉力一翻眼帘,唇皮一动,低声说道:“你……姓赵的少……少年……你来得正是……时候……”
    &#12288;&#12288;厉向野两颊汗珠滚滚而落,五官扭曲,露出痛苦之状,胸前衣袂碎成片片,露出血肉狼藉的肌肤。赵子原道:“是谁将你伤成这等模样?”厉向野断断续续道:“我……我已寻到杀……杀害卜二弟,湛三弟的凶……手……和鬼镇纵火……者……同为……同为一人……”
    &#12288;&#12288;他全身似已脱力,不住呼呼喘着大气,口齿亦显得含糊不清。
    &#12288;&#12288;这会子,陡闻“嗤”的一响,道寒光破空疾袭而至,赵子原拂袖一挥,那道寒光被掌力带偏了,夺地插在身后一棵大树上卜细看之下,竟是一支指头般粗细的树枝,尖端插入大树干半截有余,尾端上还系着一张白色素笺──赵子原睹状,不禁为之倒抽一口凉气,那树枝非金非铁,寻常之人要用手劲把他抖射至数丈开外,都是十分困难,但黑暗中那人竟然硬生生破空将根树枝插人树干里头,这等功力不免太玄了。
    &#12288;&#12288;赵子原迟疑一忽,方始移身掠到树旁,伸手拔出那根树枝,尾端所系的白笺迎风飘扬。
    &#12288;&#12288;他不假思索,用食、中两指拈起白笺,只见笺上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字:“见字可将遗言书于此笺可也。”
    &#12288;&#12288;笺上还留下一大片空白,竟是为着要让手持此笺者书写遗言所留!
    &#12288;&#12288;赵子原呆了一呆,才感到事情不妙,背后闻得那厉向野呼道:“快将白笺丢……开……纸上染有剧……剧毒……唷呵……”
    &#12288;&#12288;突然又是一声闷哼,赵子原飞快一个转身,厉向野业已口喷鲜血,直挺挺躺在地上!
    &#12288;&#12288;黑暗中一抹黑影在赵子原眼前一闪而过,身形之疾,令人没有丝毫捉摸的余地,赵子原想也不想,顺手便是一掌推出“哗啦”一响,一枝小树应掌而折,赵子原意识到那人早已走远了。
    &#12288;&#12288;定眼望见厉向野胸前已多了一只黑色掌印,鼻息气若游丝,分明是活不成了。
    &#12288;&#12288;厉向野口中犹自挣扎着道:“鬼镇……荒园……鬼镇……荒园……”
    &#12288;&#12288;赵子原道:“你说的什么?说什么?”
    &#12288;&#12288;厉向野唇皮一张,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双目一睁,便此咽气。
    &#12288;&#12288;此刻赵子原才又想起,适才厉向野出声警告那张笺上面染有剧毒,而自己的手指已经摸过白笺,无疑的,也活不成了!
    &#12288;&#12288;赵子原恨恨的想道:“那凶手必是先下毒谋害厉向野,后来又惟恐他不死,才又赶来补上一掌,适遇我打自此地经过,便故武玄虚,以染有毒素的素笺欲同时将我解决,居心之狠,诚使人不寒而栗了。”
    &#12288;&#12288;遂连忙运功调息,查看体内是否有中毒后不适现象?
    &#12288;&#12288;真气一次复一次在体内百脉运行了十五周天,上达顶门,下通四肢百骸,奇怪的是,始终查不出丝毫中毒迹象。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迷惑,暗忖:“怪哉,那张素笺既然染有剧毒,我的手指触摸过后,理当立刻倒地毙命才对,目下又怎会安然无事呢?”
    &#12288;&#12288;他百思不得其解,既是不曾中毒,也就得懒得去想它了。
    &#12288;&#12288;望着厉向野的尸身,赵子原默默道:“黑岩三怪至此算是死亡殆尽了,老二卜商及老三湛农在鬼镇荒园古宅,死得不明不白,不想老大厉向野亦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12288;&#12288;赵子原寻思顷刻,忽然想起一事,心口猛可颤一大颤──他喃喃自语道:“当日应殃神老丑之邀,到麦十字枪府宅参予阻挠职业剑手之举的几个人,多数竟已先后暴毙,首先是黑岩三怪的老二,老三,然后是殃神老丑,现在黑岩老大厉向野竟死在武当山上,仅剩得丐帮飞斧神丐,与朝天尊者两个活口了,下一次──下一次或许就该论到他们两人了吧,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阴谋么?”
    &#12288;&#12288;想到此地,几乎已可肯定这一连窜阴谋的存在,只是他一时猜不透罢了。
    &#12288;&#12288;正思忖间,身后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是谁敢在武当山上杀人?”
    &#12288;&#12288;背后风声斐然,赵子原一转身,一名道人踏着一径落叶缓缓而行,速度却是快得惊人,未几来到赵子原身前。
    &#12288;&#12288;赵子原抱拳施礼道:“道长来自武当道观么?”
    &#12288;&#12288;那道人视线掠过厉向野的尸身,冷然道:“道友,你好毒辣的手段!”
    &#12288;&#12288;赵子原定睛打量那道士,只见对方年纪约在五旬左右,长得高鼻阔口,身材高大,穿着一袭玄色道袍,奇怪的是脸色甚是白皙,与手劲肌肤被阳日晒黑的颜色颇不相称。
    &#12288;&#12288;那玄袍道士再度举步迫近赵子原,步伐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威猛莫当的气度,赵子原心知,这是功力造诣到了相当程度时应有的现象,他心中暗暗盘算,武当道土中有谁负有这等功力?
    &#12288;&#12288;玄袍道士双目一睁,发出电棱般的光芒,盯住赵子原毫不放松,他沉下嗓子一字一字道:“道友不但手段毒辣,诚然也胆大得可以,竟跑到武当山上杀人,显是未将敝派放在眼中的了。”
    &#12288;&#12288;赵子原见对方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便一口咬定自己杀人,胸中一股怒火几乎就要暴迸而出。
    &#12288;&#12288;他勉强沉住气,缓缓道:“道长,此中有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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