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严霜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35章大义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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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泾阳城外,司马迁武纵马狂奔,马蹄卷起了滚滚烟尘,夜风呼啸从他的头上吹过,把他的神智吹醒了一些,然而他的情绪始终没有完全平复下来。
    &#12288;&#12288;他竟不等赵子原,尽自策马先走了。
    &#12288;&#12288;赵子原展开轻功,跟随在马后,一壁喊道:“司马兄,等我一等──”
    &#12288;&#12288;司马迁武头也不回,厉声喝道:“滚开!我不要有人在我的身旁!滚得远远的,愈远愈好。”
    &#12288;&#12288;赵子原足步稍缓,与马儿保持一段距离,远远在后面跟着,他情知司马迁武内心苦痛熬煎,理智尽失,又怎能忍心就此抛弃好友于不顾?
    &#12288;&#12288;四更光景,司马迁武已回到了那座宅院,他策马直人大门,赵子原为了不败露行藏,再度从后院墙头绕了进去,找个隐密的地方藏将起来。
    &#12288;&#12288;但见大厅中只剩下甄定远与狄一飞二人,暖兔、烘兔却不知到哪里去了,方桌上的大烛烧得只剩得一截儿。
    &#12288;&#12288;司马迁武翻身下马,道:“姓甄的,我回来缴令啦!”
    &#12288;&#12288;甄定远眼帘一掀道:“头颅呢?”
    &#12288;&#12288;司马迁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颈项,道:“头颅在此,你来拿吧!”
    &#12288;&#12288;甄定远说道:“怎么?你没有下手干掉张居正?”
    &#12288;&#12288;司马迁武赤红着双目,道:“张首辅乃国之干臣,我司马迁武宁做不孝之人,岂可自陷于不义,坏此神州长城?”暗处的赵子原闻此豪语,暗赞道:“好个司马迁武!好个司马迁武!”
    &#12288;&#12288;一方面,他又为适才在章太守府里,自己的手指曾暗暗指向司马迁武的背后死穴而惭愧,他应该信得过司马迁武是不会干出这种事的啊!
    &#12288;&#12288;甄定远阴恻恻地道:“你不要你爹爹的命了么?”
    &#12288;&#12288;司马迁武厉声道:“姓甄的,你有种冲着我来便是了,家父与你无冤无仇……”
    &#12288;&#12288;甄定远一摆手,打断道:“老夫早就料到你会虎头鼠尾,下不了手,故此命暖兔、烘兔尾随你后,混进章太守府第,此刻他们大约就要把张居正的头缴来了吧──”
    &#12288;&#12288;司马迁武道:“老贼,你──”他惊骇过甚,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12288;&#12288;赵子原心口亦自震一大震,暗自懊悔不已,他到底经验不够,思虑不周,只顾防范司马迁武莽撞的行动,而未想及甄定远会有此一着,以致造成这致命的疏忽,真是棋差一步,全盘尽墨了。
    &#12288;&#12288;这会子,陡闻一道低沉的语声道:“姓甄的,你好猾一世,这回只怕老天偏偏不让你如意了!嘿,嘿。”
    &#12288;&#12288;语声甫落,大厅中风声一荡,一条人影轻飘飘地闪了进来,赵子原凝目一望,却是那掌柜老头去而复返。狄一飞一怔,脱口道:“店掌柜是你?”老头理都不理狄一飞,迳朝甄定远道:“你费尽心思,设下了这一个连环毒计,毒计之中,居然还另有毒计,可惜碰上了一个人,却也不免功败垂成。”
    &#12288;&#12288;甄定远眼色阴晴不定,道:“是你从中作梗么?”
    &#12288;&#12288;那店掌柜吃吃笑道:“我这糟老头哪有如此能耐?阁下派出的暖兔、烘兔未到径阳城前,已叫一个自称‘司马道远’的给吓跑了,这可是我亲眼瞧见的呢……”
    &#12288;&#12288;司马迁武身躯一颤,喃喃道:“司马道元?司马道元?你没有说错么?”
    &#12288;&#12288;店掌柜道:“那人虽自称司马道元,我却可看出他是个冒牌货。”
    &#12288;&#12288;司马迁武愕道:“老夫怎知他是假冒家父之名?”
    &#12288;&#12288;店掌柜道:“人死焉能复生,他不是冒牌货是什么?”
    &#12288;&#12288;狄一飞冷笑道:“糟老头你买卖不做,闯到此地胡说什么?老子先把你打发了再说。”
    &#12288;&#12288;一抡双拳,笔直朝店掌柜捣至。
    &#12288;&#12288;店掌柜连退三步,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12288;&#12288;他退到第三步时定身而立,前胸陡然一挺,身上的龙钟老态亦随之一扫而空,只见他右手一翻,急如兀鹰,竟在三步之外回了一掌。
    &#12288;&#12288;狄一飞道:“看不出你倒是深藏不露啊。”
    &#12288;&#12288;话声甫落,一掌已自翻起,内力有如汹涌翻腾的巨浪,一波一波密密逼向对方,那店掌柜的一手,居然再也推不出去。
    &#12288;&#12288;店掌柜闷喝一声,双肩微晃,换了另一个方位,双掌同时交错抢起,呼呼连击数掌,一招之中,又连变数式,式式连连衔密,不让对方有丝毫喘气的机会,一直到他攻出了第十六式,狄一飞面色已然大骇。
    &#12288;&#12288;狄一飞双拳左舒右封,待得拳风及体,猛可吐出内力。
    &#12288;&#12288;两股力道一触,狄一飞只觉全身一阵巨震,跄踉倒退一步,他心中骇讶交集,料不到在他眼里的糟老头,会有这等精纯雄浑的内力,方才他是大过于轻敌了,以致吃了这个暗亏。
    &#12288;&#12288;狄一飞怒喝道:“老头子,你再试接这一掌!”
    &#12288;&#12288;他脸上神情陡然变得十分凝重,全身骨节格格作响,掌心渐次泛成一种不正常的碧青颜色。一旁的司马迁武睹状,失声呼道:“青纹掌!……塞北青纹掌!……”
    &#12288;&#12288;狄一飞冷冷一笑,一掌僵直不弯,望准掌柜直扑过去。
    &#12288;&#12288;掌柜老头大袖一拂,内家真力自袖底挥出,飓然一震后,狄一飞身躯忽地腾空而起,一掌劈下。
    &#12288;&#12288;赵子原见状骇然不已,当日他曾亲见狄一飞发出这“青纹掌”,强如少林达摩院住持觉海神僧都奈何他不得,足见青纹掌威力之世,那店掌柜老头武功深浅未知,是否接得下这一掌尚成问题,赵子原不禁为他耽一百二十个心。
    &#12288;&#12288;一忽里,掌柜老头猛一矮身,右掌一挥而起,手臂连颤四下,周遭空气登时发出一阵刺耳的鸣鸣声响,这是内家至刚真力从掌臂上逼出所特有的现象,店掌柜信手如此施展,显见内力已人登峰造极的化境了。
    &#12288;&#12288;狄一飞下扑的身躯陡然一滞,又落回了原地。
    &#12288;&#12288;他愣立了半晌,道:“你……你到底是何许人?”
    &#12288;&#12288;店掌柜老头笑嘻嘻道:“铁匠铺的掌柜老头啊,你不认得了么?今天下午你才从铺里拿走了那只‘青犀神兵’──”甄定远手上持着宝剑,一步跨将出来,道:“这只‘青犀神兵’敢是你故意让狄一飞拿走的,你以宝剑为饵,为的要做好一笔更大的买卖,是也不是。”
    &#12288;&#12288;“甄堡主可谓深知我心,哈哈,深知我心。”
    &#12288;&#12288;甄定远道:“你改变行藏,隐姓埋名,其中想必有阴谋。”
    &#12288;&#12288;掌柜老头笑道:“小意思,小意思,比起甄堡主正在进行的阴谋,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12288;&#12288;狄一飞在旁忍不住怒道:“掌柜的,纵令你如何装作,今晚狄某定要把你的真实面目揭出……”
    &#12288;&#12288;店掌柜接口道:“说到装作,姓狄的你可是世上第一个会装作的人了,你分明帮着甄定远,却又在暗中和武啸秋勾结,你分明和武啸秋勾结,却又拿水泊绿屋的银子,买通甄定远去刺杀道辅,此中居心,真令人无从揣测了。”狄一飞面色一变,道:“别胡说!”
    &#12288;&#12288;甄定远恍若未闻,缓缓道:“这等事,你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12288;&#12288;店掌柜道:“咱们做买卖的,最最识相不过,事不干己,自然不予过问,我只不过顺便提一提而已,哈哈……”说到最后,一连干笑数声,便算带过。
    &#12288;&#12288;呛地一声,甄定远亮出了手中宝剑,一股无形剑气自剑尖陈逼出去,刹时寒光大作。
    &#12288;&#12288;他一剑在手,便隐隐透出莫名的凌励煞气,流露出剑手持剑所特有的气势,令人不敢逼视。
    &#12288;&#12288;大厅中的狄一飞及司马迁武都为他出剑的气势所迫,“蹬”“蹬”“蹬”,双双不知不觉倒退了三步──即连厅外隐伏的赵子原,亦感觉到一阵寒气袭身,中夜寒意并不太重,他竟已冷得簌簌发抖。
    &#12288;&#12288;只有掌柜老头似毫无感觉,若无其事地道:“好宝剑!青犀神兵当真名不虚传。”
    &#12288;&#12288;这当口,他竟出声赞起宝剑来,着实使人有啼笑皆非之感。
    &#12288;&#12288;甄定远哂道:“这把宝剑,你不要了么?”
    &#12288;&#12288;店掌柜道:“宝剑虽然难求,但有二万五千两银子交换也就够了,再说传言中‘青犀”还是柄不祥之物,它的持有者都先后莫名其妙的暴卒,甄大堡主,你使用这把宝剑,可得当心啊。”
    &#12288;&#12288;甄定远并未动怒,道:“那两铁箱的银子,果真被你乘隙盗窃去了。”
    &#12288;&#12288;店掌柜既不承认,亦不否认,只是默默无语。
    &#12288;&#12288;半晌,他轻咳道:“两万五千两银子数目不小,但在水泊绿屋主儿的眼中,亦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何况银钱是身外之物,你们难道连这也看不开么?”
    &#12288;&#12288;狄一飞惊道:“你也知道那两箱银两来自水泊绿屋?”
    &#12288;&#12288;店掌柜哈哈笑道:“适才我不是说过了么?对与钱财有关的事,我一向最为关心,哈!哈!”
    &#12288;&#12288;甄定远沉声道:“那二万五千两银子,你是不是拿去接济了香川圣女?”
    &#12288;&#12288;店掌柜脸上首次变了变色,支吾道:“甄堡主言所何指,恕我不懂。”
    &#12288;&#12288;甄定远一字一字道:“店掌柜你装疯卖傻装得够了,且接老夫一剑──”
    &#12288;&#12288;右腕一动,一弹长剑,陡然一剑破空刺出。
    &#12288;&#12288;“鸣”的一声怪响扬起,寒光霍霍绕着剑体回荡不止,案上蜡烛的火苗竟被剑气所罩,愈压愈低。
    &#12288;&#12288;到最后。火苗压得只剩下黄豆般一丁点大小,整座大厅顿形黑暗起来。
    &#12288;&#12288;厅外的赵子原暗暗嘘了口冷气,忖道:“这甄定远的剑上功夫的是惊人,单就这无形声势,便足以和白袍人分庭抗礼了。……”
    &#12288;&#12288;店掌柜面色凝重,长吸一口真气,缓缓封出一掌。
    &#12288;&#12288;甄定远走剑偏角,剑光一圈一卷,剑身抖颤不歇,居然突破对方单掌的封守,反挑而上。
    &#12288;&#12288;突闻“呼”地一响,一道乌光自厅外直身而入,那乌光在半空中打了一转,宛若长了眼睛一般,逞射向甄定远手上的宝剑。
    &#12288;&#12288;甄定远是何等武学大家,乍见乌光袭至,健腕猛地一抖,剑尖一阵跳动,一刹间,乌光与剑身击实──腾腾,甄定远往左退了两步,反观那道乌光已被他手上的剑子弹开,向右前方斜飞而去。
    &#12288;&#12288;火苗升高,厅中又恢复了先时的光亮。
    &#12288;&#12288;诸人瞪大了眼睛望去,但见右边墙壁上,笔直插着一只黑色的大板斧,斧口人壁三分,斧柄仍自巍颤不止!
    &#12288;&#12288;司马迁武心子一颤,脱口道:“鬼斧门!滇西鬼斧门广这五个字不啻一声暴雷,诸人俱面目失色,厅外的赵子原神经亦突然抽紧起来,他曾两度见过鬼斧门死尸那不可思议的奇门功夫,这黑色大板斧正是滇西鬼斧门最惹眼的独门标志!
    &#12288;&#12288;厅中登时洋溢着一种阴森肃杀的空气,赵子原的心情也越发显得沉重起来。
    &#12288;&#12288;沉寂,宅院大门一条人影有若鬼魅般一闪,一个黑布蒙面,披着一身黑袍的人缓缓走了进来。
    &#12288;&#12288;那人踏着沉重的步子,黑色的衣袖翻飞之间,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险恶恐怖的意味,令人为之不寒而栗!
    &#12288;&#12288;赵子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暗忖:“是他!此人不迟不早来到这里,今夜的事态只怕要变得愈发复杂了。”
    &#12288;&#12288;掌柜老头干咳道:“摩云手,是你来了么?”
    &#12288;&#12288;他强作一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勉强和不自然的味道:那黑衣蒙面人没有回应,慢慢地骗到诸人面前。
    &#12288;&#12288;甄定远眼角掠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抱拳道:“大帅别来无恙乎?”
    &#12288;&#12288;黑衣人冷冷一哼,道:“甄兄这几年来功夫真是一刻也没放下,方才那一式‘寒江垂钓’用到剑上,几乎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12288;&#12288;甄定远道:“彼此,大帅那一招‘九鬼送斧’,还不是已臻得心应手、数里之外取人首级的造诣──”
    &#12288;&#12288;话声微歇,复道:“只不知大帅缘何要阻止我对这掌柜老头用剑?”
    &#12288;&#12288;旁侧的司马迁武听甄定远口日声声称黑衣人为“大帅”,而那店掌柜却叫他做“摩云手”,不禁纳闷不解。
    &#12288;&#12288;他并不知黑衣人一身拥有“摩云手”及“鬼斧大帅”两个头衔之事,否则也不会如此惊愕。黑衣人阴鸷的目光扫过店掌柜,道:“此人现在可不能让他死!”
    &#12288;&#12288;店掌柜耸耸肩道:“这倒奇了,难道我要死要活,还须你来做主不成?”
    &#12288;&#12288;黑衣人道:“很不幸,情形正是如此,老夫不要你死,你自然就不能死。”
    &#12288;&#12288;店掌柜哈哈笑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不要我活,我也不能话下去么?摩云手,你也太狂了吧!”
    &#12288;&#12288;黑衣人阴笑一声,道:“你口口声声称呼老夫做摩云手,到底有何根据?”
    &#12288;&#12288;店掌柜不答,迳自喃喃道:“灵武四爵、燕宫双后、摩云手……这些传说中的高人,想不到竟还是真有其人,阁下出现于此,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12288;&#12288;黑衣人眼皮一睁,射出凶光杀气,道:“你对老夫的事,所知还有多少?”店掌柜道:“这就难说了,足下不是同时也在滇西当起鬼斧门的鬼斧大帅么?武林中使人谈及色变的两个名头,竟都集中在你一人身上,你一人居然具有摩云手及鬼斧大帅双重身份,几乎连我都难以相信呢。”
    &#12288;&#12288;他吞了一口唾沫,又道:“大帅门下的死尸,没有随你同来么?”
    &#12288;&#12288;黑衣人道:“待会儿你便晓得了……”
    &#12288;&#12288;他身躯全然未见作势,竟已移到了墙前,伸手自墙壁上拔下那只黑色大板斧,放在掌心不住把玩着。
    &#12288;&#12288;他的一举一动,一语一句,都隐隐透出难以言喻的诡异神秘气氛。
    &#12288;&#12288;狄一飞跨前一步,抱拳道:“在下狄一飞,久仰大帅神功……”
    &#12288;&#12288;黑衣人截口打断道:“老夫听甄堡主提过你,只身夜闯少林,盗走断剑可是你的杰作?”
    &#12288;&#12288;狄一飞点点头,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12288;&#12288;黑衣人转首望了司马迁武一眼,道:“这小子是──”
    &#12288;&#12288;甄定远道:“他是司马道元的后人,嘿嘿,老夫特地找他来办点事情。”
    &#12288;&#12288;黑衣人“哦”了一声,眼瞳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12288;&#12288;甄定远道:“大帅为何不让这掌柜老头到地府去会会阎王?”
    &#12288;&#12288;黑衣人道:“只因老夫目下仍无法确定,他到底知道有多少秘密?你也许仍不晓得,哪一夜,这老头也是在场的目击者之一。”甄定远犹未开口,店掌柜却已先问道:“哪一夜?”
    &#12288;&#12288;黑衣人一字一字道:“你装的什么傻?那一夜你所目击的事,相隔二十年,你难道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12288;&#12288;店掌相露出古怪的神容,道:“忘不了忘不了……那些事在我的记忆中,仍好像是昨夜才发生一般,我怎会把它忘记……”
    &#12288;&#12288;藏身于厅外的赵子原一听他们提到有关翠湖的掌故,心子不觉一紧,他凝望着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心道:“你竟也提到了翠湖,莫不成他也与翠湖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有所关联么?……”
    &#12288;&#12288;一念及此,不觉又联想起日前曾听香川圣女谈及三名盖世高手围攻谢金印之事。
    &#12288;&#12288;正自寻思间,忽然发现了一桩怪事一他偶尔转目一瞥,只见宅院后面的小路上,一辆灰色篷车直驰而来,那车马驰行,竟连一丁点声都没有发出。
    &#12288;&#12288;赵子原藏身在屋檐上面,居高临下,是以能够瞧得一清二楚,反观厅中诸人仍自顾谈话,似乎并未察觉有篷车驰到宅院后面。
    &#12288;&#12288;他惊忖道:“这辆篷车适于此刻驰到此地,颇耐人寻味,只不知篷车的主人到底是香川圣女,亦或水泊绿屋的女娲?”
    &#12288;&#12288;那香川圣女与女娲所乘的篷车完全一模一样,故此赵子原无法分得清楚。
    &#12288;&#12288;坐在车头驾马之人头戴竹笠,肩上披着一件斗篷,面部为一斗笠罩去大半部,也无法瞧清是马骥或化名为马铮的苏继飞?
    &#12288;&#12288;这当口,那赶车人陡地抬起头来,远远向檐上的赵子原招了招手──赵子原霍然一惊,心知行藏已落在对方眼里,为了恐怕对方声张,只有怀着一颗忐忑之心,纵身朝后院窜去。
    &#12288;&#12288;靠近篷车时,已可瞧清那赶车人乃是化名为马铮的苏继飞,那么车里所坐着的必是香川圣女无疑了。
    &#12288;&#12288;赵子原心头微松,低道:“苏大叔,是你来了?”
    &#12288;&#12288;他知道苏继飞与师父乃是旧识,是以一见驾车者是这位,登时大为放心。
    &#12288;&#12288;苏继飞神色颇为凝重,道:“子原,你潜伏在这里有多久了?适才有无一个黑衣蒙面人走进大厅?……”
    &#12288;&#12288;赵子原道:“有啊,除开那黑衣人之外,还有一个铁匠铺的掌柜,甄定远及狄一飞也在这里头呢。”
    &#12288;&#12288;苏继飞道:“铁匠铺的掌柜?是了,他已经进去了……”
    &#12288;&#12288;他沉默片刻,道:“圣女要跟你谈几句话,你得照她的吩咐去做,省得么?”
    &#12288;&#12288;赵子原下意识道:“省得。”
    &#12288;&#12288;一道银铃般娇脆的女音自车厢内亮起:“赵公子,你所练就的扶风剑式可是出自一个自称司马道元的自袍人所传授,昨日是他领你到帐篷外找我试剑的么?”
    &#12288;&#12288;赵子原不料她问出这道问题,呆了一呆,道:“不错。”
    &#12288;&#12288;那娇脆的声音道:“这就是了,他也许想瞧我所研创的萍风拍到底是否能克制他的扶风剑法呢,不过他未亲自前来动手,倒颇出我所料。”
    &#12288;&#12288;声音像在自言自语,俄顷继道:“眼下且不谈这个,请你立刻潜回宅院隐好身子,约莫经过半个时辰后,再找机会将我所交与你的一件物事投入大厅之中……”
    &#12288;&#12288;赵子原错愕道:“什么物事?”
    &#12288;&#12288;车帘微掀,一只象牙般的手臂徐徐伸将出来,那白如葱玉的五指提着一个白色包袱──赵子原接过那白布包,惑道:“将包袱丢人大厅里?这布包里所装何物,圣女缘何要我这样做?”
    &#12288;&#12288;半晌没有应声,那只玉臂已自车帘外缩了回去。
    &#12288;&#12288;苏继飞道:“贤侄你甭用多问,只要照做不误,到时候自然会明白的。”
    &#12288;&#12288;言罢,一挥马鞭,篷车从赵子原的身旁如飞驰去……
    &#12288;&#12288;赵子原愣立当地良久,方始如梦初醒,望了望手上的白布包,只觉鼓涨涨的,他忽然有将包袱打开来瞧个究竟的冲动,但马上他又忍住这念头。
    &#12288;&#12288;纵回屋檐上,正断断续续听掌柜老头说道:“……大好一张脸,硬用黑中遮起来,别以为如此一来,我就认不出你了……”
    &#12288;&#12288;黑衣人道:“你能认得出老夫,真是你的不幸。”
    &#12288;&#12288;掌柜老头道:“是么?”
    &#12288;&#12288;黑衣人冷哼道:“老夫问你:当晚你在翠湖附近,有没有与丐帮布袋帮主龙华天碰过头?”
    &#12288;&#12288;掌柜老头寻思片刻,道:“碰上了,你问这个则甚?”黑衣人不答,喃喃自语道:“依此道来,那乞丐头儿自称到过翠湖居然属实了?那天我委实不该大意将他放过──”
    &#12288;&#12288;许久未尝开口的司马迁武再也蹩不住气,上前冲着掌柜老头一揖到地,沉痛的声音道:“老夫所提到的翠湖巨变,关系小可家门一件惨案,可否请老夫将目击的经过情形说出?”
    &#12288;&#12288;掌柜老头瞧他一眼,道:“令尊便是司马道元?”
    &#12288;&#12288;司马迁武点点头,道:“家门十八人,是夜惨被职业剑手杀戮于画舫之上,仅家父与小可两人幸兔于难……”
    &#12288;&#12288;店掌柜正色道:“你错了!令尊在那一晚就已经死了!”
    &#12288;&#12288;司马迁武失声呐呐道:“但……但是甄堡主说家父正被他囚在黑牢里,刚才他还以此胁迫我去刺杀张首辅……”
    &#12288;&#12288;店掌柜冷笑道:“这正是姓甄的所玩弄的花招,他利用你亲情的弱点,随意撒了个谎,只要你受骗杀了张居正,天下人便只知是你司马迁武下的手,此事传开,势将引起公愤,到时姓甄的就要在一旁窃笑了。”
    &#12288;&#12288;甄定远面色一变,道:“胡说,胡说。”
    &#12288;&#12288;司马迁武若有所悟,旋道:“老丈怎能确定家父已死?”
    &#12288;&#12288;店掌柜道:“令尊名垂武林近三十载,武功虽高,却绝对无法在职业剑手谢金印的剑下逃过性命──”
    &#12288;&#12288;他语声愈说愈沉,面色也愈发沉重:“抑且据我所知,谢金印剑法最是干净利落,他未杀你,或许是一时突生不忍之心,有意替司马道元留下一个后嗣……”
    &#12288;&#12288;司马迁武嘶声道:“我不相信你的话!职业剑手哪会存有人性?他不杀我,难道不怕日后寻他复仇?”
    &#12288;&#12288;甄定远叱道:“住口!你们老少两个业已离死不远,却一个劲儿在此穷呼瞎嚷什么?”
    &#12288;&#12288;店掌柜漫不在乎道:“你们要听我说一桩故事么?”
    &#12288;&#12288;说到此地,目光有意无意在扫过大厅外边,似乎正有所期待,赵子原瞧在眼里,心念微动,忖道:“莫非他等待的便是这白布包?”
    &#12288;&#12288;当他再次转首之际,一桩怪事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12288;&#12288;只见宅院后边的小路上,此刻又自远处缓缓步来了两列宫装妃嫔打扮的女子,估计每行约莫有十人左右。
    &#12288;&#12288;在两列官装女子的后面,则由四个劲装大汉合力抬着一座雕龙镌凤,华丽之极的小轿──说那乘轿子华丽真一点也不为过,轿身四周乃是以碧色琉璃珠串成,在月色照映下,闪烁着点点晶莹的光芒,两旁横过二只红漆木杆,轿顶上立着两只七彩的凤凰,凤身悉由玛瑙和金叶铸成。
    &#12288;&#12288;凤腹里则亮着一红灯,将凤身映得通明,仍有余光映到轿顶上面,轿身一动,彩凤便展动着长翼,点着头,远远望去,栩栩如生。
    &#12288;&#12288;轿子来到宅院后头停下,那些宫装女子似乎早已发觉潜身在屋檐上的人,为首一名伸手向赵子原一招,那意思仿佛是说:“你过来。”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12288;&#12288;他不逞多想,将手上的白布包暂放在檐上,身子一振,展开轻功像只狸猫般掠到轿子近前。那向他招手的嫔妃轻声道:“此地可是已故司马道元的宅第?”
    &#12288;&#12288;赵子原漫口应道:“是的”。
    &#12288;&#12288;那嫔妃道:“你藏身在这座废宅屋檐上做啥,喂,我问你,方才有无一个掌柜模样的老头及一个黑衣蒙面人走进此屋?”
    &#12288;&#12288;她的问话竟与苏继飞所问如一辙,赵子原不由怔了一怔。
    &#12288;&#12288;赵子原道:“先后是有这两个人走进去,缘何有此一问?”
    &#12288;&#12288;那嫔妃微笑道:“你先莫问,鄙宫主要对你说话。”
    &#12288;&#12288;赵子原诧道:“贵宫主?姑娘们来自何处?”
    &#12288;&#12288;那嫔妃樱唇微启,吐出两个字:“燕宫!”
    &#12288;&#12288;燕宫!燕宫双后!这足以与摩云手及灵武四爵相提并论的几个字,有若一把巨钟,狠狠敲在赵子原的心上,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里面,他居然三番两次碰到了武林中绘声绘影,传说得有如神仙人物,赵子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闻了。
    &#12288;&#12288;抑有进者,那燕宫居处稳秘,鲜有人知其所在,与水泊绿屋二处,同被目为武林二大神秘地方,赵子原震惊之下,不免有些将信将疑。
    &#12288;&#12288;那妃嫔似己瞧见赵子原脸上的吃惊神情,笑道:“敢情你不相信小女子的话,这也难怪……”
    &#12288;&#12288;语至中途,倏然顿住,那妃嫔垂手直立,露出倾听之状,赵子原情知轿中所坐之人,定以“传音入密”与她说话,故亦不加以打扰。
    &#12288;&#12288;须臾,那妃嫔启齿说道:“鄙上要我转告相公,有一事相烦──”
    &#12288;&#12288;赵子原道:“但说无妨。”
    &#12288;&#12288;那妃嫔娇躯微转,袅袅步至小轿前面,自轿中接过一个白色包袱在手上,又步回原地。
    &#12288;&#12288;她低声道:“刚刚贱妾所提到的二人,此刻想必置身厅中,有烦相公在半个时辰后,设法将这白布包掷进大厅,布包脱手后,最好立即一走了之,否则恐有不豫之祸临身……”
    &#12288;&#12288;赵子原愣愣呆立着,宛若被人泼了一头雾水,只是望着布包出神。
    &#12288;&#12288;那妃嫔温道:“相公怎么了?莫非连如此些许之劳,亦吝于答应么?”
    &#12288;&#12288;赵子原期期艾艾道:“姑娘可知刚刚也有一人,交与在下一个包袱,她所托办之事与姑娘所言完全一样!”
    &#12288;&#12288;那妃嫔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她不假思索道:“这个咱们已经知晓了,那人可是香川圣女?”
    &#12288;&#12288;赵子原膛目道:“原来──原来这是你们有计划而为……”
    &#12288;&#12288;那妃嫔美颜一沉,道:“真相未明之前,相公慎莫胡乱臆测。”
    &#12288;&#12288;赵子原视线落在妃嫔身后那乘华丽的小轿,道:“敢问轿中所坐之人,是否人称燕宫双后中的一位?”
    &#12288;&#12288;那妃惊颔首道:“不是官后还有谁?”
    &#12288;&#12288;赵子原道:“在下可否与贵上直接说几句话?”
    &#12288;&#12288;那妃嫔道:“不行”
    &#12288;&#12288;赵子原听她说行如斯斩钉截铁,不禁为之一怔,刹时一股羞辱之心自心底直涌而上,怒道:“为何不行,莫非我不够资格与贵上说话么?”
    &#12288;&#12288;那妃嫔默然不语,从她脸上的表情以观,分明是肯定了赵子原之语。
    &#12288;&#12288;一忽里,赵子原只觉热血上冲,双足一提,往那座小轿直冲上去,他一心只想将轿帘掀开,直接与轿中人对谈,以挽回自己的屈辱,再也顾不得对方到底是何许人。
    &#12288;&#12288;一个原本很理智,很冷静的人,在屡屡自我克制之下,竟然会盲目冲动起来,一旦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他便再也顾不到任何后果。
    &#12288;&#12288;他犹未冲近小轿,人影闪动,两名宫装女子已拂袖挡身在他的面前。
    &#12288;&#12288;那宫装女子身形之快,应变之速,已非江湖之一干高手所能望其项背。
    &#12288;&#12288;右首一名宫装女子冷冷道:“相公自重。”
    &#12288;&#12288;赵子原生像被人泼了一头冷水,又恢复了先前的冷静,他一言不发,走回那妃嫔身侧,将包袱接过来,缓缓说道:“既是燕宫双后交托之事,在下自当照办。”
    &#12288;&#12288;那妃嫔朝赵子原一福,道:“想不到相公倒是爽快得紧,贱妾这里先替鄙上谢了。”
    &#12288;&#12288;说着双手一击,四个劲装汉子重将轿子抬起,往原路退了回去。
    &#12288;&#12288;赵子原怀着异样的心情,目送数十名妃嫔拥簇着华丽的小轿渐渐远去,方始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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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翠湖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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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月影偏西,寒蛰悲泣,夜色被一股森凉阴黯的气氛笼罩着。
    &#12288;&#12288;抬轿已然去远,赵子原忡忡望着手上的白色包袱出神,只觉脑中思虑纷杂,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但他仍旧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不断思索这一连串匪可思夷的遭遇,却始终整理不出一丁点头绪。
    &#12288;&#12288;正自忖思间,突闻宅院后园响起了一阵足步声,赵子原意识到有人走到后院来了,此刻他立身的巷路,最易暴露目标,连忙闪身掠到石墙边侧,贴壁而立,那步音由远而近,由朦胧而清晰。
    &#12288;&#12288;赵子原凝神谛听,察觉出足音甚是凌乱,而且轻重不一,显然有二人以上同时走了过来。
    &#12288;&#12288;一个沙哑的嗓声从高墙后面飘至:“老李,时候到了没有?”
    &#12288;&#12288;另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道:“急什么?堡主是怎样吩咐的,你没听到么?他要咱们在半个时辰后才将这物事推出大厅去,迟上一刻或快一些都不行,否则,嘿嘿,小心你我的脑袋。”
    &#12288;&#12288;那沙哑的嗓音道:“喝,你要甭拿这话来唬我,不说别的,单就这一宗事儿,便够使人摸不着端倪了,真他妈的不晓得堡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12288;&#12288;那老李低叱道:“别乱嚷嚷了,留心声音太大传到前面厅中,堡主行事一向没岔儿,还有咱们操心的余地么?到时候尽管听命动手就是啦。”
    &#12288;&#12288;那沙哑的声音道:“咱王山从来都是听你的,但目下你说这话,却不能令我信服。”
    &#12288;&#12288;那老李道:“有话直说,别拉花门儿了。”那王山道:“你说堡主行事没岔儿,那么昨晚的事又该如何解释?咱太昭堡银衣队倾师而出,围歼香川圣女,却教几十个娘儿们打得兵败如山倒,吃了这个败仗,日后太昭堡这块金字招牌,在江湖上还能混得开么?”
    &#12288;&#12288;那老李道:“当时局面演变,实为意外,这是堡主过于低估圣女的实力,才会有此失着,此外武啸秋及那白袍人突然出现,亦是堡主始料所未及……”
    &#12288;&#12288;语声微歇,复道:“其实也难怪老弟你泄气,那姓武的和自袍人乃是武林天字号的人物,且撇开不谈,便是后来那姓赵的毛头小子仗剑闯入,都构成了咱们莫大的威胁,目睹他那一套神乎其明的剑法,才知道我们这几十年的功夫算是白练的了。”
    &#12288;&#12288;那王山道:“那小子的剑术果然霸道非常,老三、老六及老七都叫他给放倒了,依咱瞧,他的长剑路数似是……”
    &#12288;&#12288;语犹未毕,突闻一道轻微的异响自近处亮起,那王山似乎有所警觉,立刻中止了话声。
    &#12288;&#12288;王山低喝道:“谁?砌个万儿!”
    &#12288;&#12288;一道娇脆的女子口音道:“虎头抱四六,弓把儿,华字行的,线上的朋友听过么?”
    &#12288;&#12288;那王山呐呐道:“姑娘,你──”
    &#12288;&#12288;那女子口音打断道:“合字莫要叭叭噪叫,你们且躺下歇一歇吧!”
    &#12288;&#12288;那王山来不及再发惊叫,但听得接连两道闷哼响处,接着又是砰砰二响,墙外的赵子原心知他们二人业已被摆平了。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微凛,暗忖:“这女子是谁?听她语声倒颇为娇柔,怎地却是满口黑话?”
    &#12288;&#12288;他满心惊讶,堪堪拔足跃过墙头,人眼处,一条窈窕黑色人影在天井中一闪而过,瞧那淡淡的一抹背影,分明是个女子。
    &#12288;&#12288;跃落实地,只见两个身着银色大氅的彪形大汉横躺在地上,早已吃吃人点上了哑穴。
    &#12288;&#12288;赵子原立即就认出二人乃是太昭堡的银衣队员,只不知他俩躲藏在此计议些什么?那出手点倒这两人的女子又是谁?
    &#12288;&#12288;他来不及转念多想,纵身绕过天井,回到原来藏身的地方,刻前香川圣女所托交的包袱仍在原处。
    &#12288;&#12288;眼下他手头已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白布包,而且都必须在同一时间将它掷进厅中,纵然他疑团满腹,却也不好背着人家打开包袱瞧个究竟。
    &#12288;&#12288;从透着昏黄色灯光的窗隙望进去,那老态龙钟的掌柜老头首先映人赵子原的眼帘──那店掌柜断续的声音道:“……要等到真相大白,委实渺茫得紧,况且我这老头一大把年纪,还有多少年好活?你们知道老夫是当年目击者之一,想来亦不会让我安安静静度过余生……”
    &#12288;&#12288;他说话时,眼睛眉毛都挤在一起,额上及眼角的皱纹条条可数,流露出一种难言的苍老意味。
    &#12288;&#12288;甄定远冷笑道:“你有此自知之明最好。”
    &#12288;&#12288;店掌柜默默忖思一下,视线落到司马迁武身上,道:“这少年乃司马道远之后,当年那一桩公案,他虽则浑然不晓,将来若与姓谢的敌对时,极有可能与你等站在同一阵线上,现在你可以先让他走吧?”
    &#12288;&#12288;甄定远犹未作答,那黑衣人已自摇头道:“不行”
    &#12288;&#12288;店掌柜道:“谢金印有意替司马一门留下这个后人,难道你倒要赶尽杀绝么?”
    &#12288;&#12288;黑衣人阴阴道:“正因姓谢的是有意留下这个活口,老夫才要将他留下。”
    &#12288;&#12288;司马迁武插口道:“未将事情始未弄个明白之前,区区亦决计不走,阁下大可放心。”
    &#12288;&#12288;黑衣人嘿然冷笑一声,未尝置答。
    &#12288;&#12288;店掌柜道:“看来今夜尔等就不会放过我了,是也不是?”
    &#12288;&#12288;甄定远道:“嘿嘿,你自问能与咱们三人相抗么?”
    &#12288;&#12288;店掌柜哈哈大笑道:“二十年前在翠湖堤岸,甄堡主当着谢金印面前,说的也正是这句话,想不到姓谢的倒还是个人物,当场就回敬了尊驾一句,你可还记得?”
    &#12288;&#12288;甄定远道:“你的记性太好了,记性太好跟指甲过长一样,有时会惹麻烦的,老头你在活一辈子,竟不能省得这个道理,老夫真为你惋惜。”
    &#12288;&#12288;店掌柜直若未闻,淡淡道:“姓谢的一字一语的说:‘天下若有人能与你们三个相抗,那就只有谢金印一人了!’哈哈,我引述得不错吧?可惜我没有他那等豪气,自然也没有他的实力……”
    &#12288;&#12288;黑衣人道:“你还是爽快些将所见所闻,全都说出来吧──”
    &#12288;&#12288;店掌柜脸色变得沉重无比,仰首望着屋顶,负起双手在厅中来回踱着方步,似乎在有心回忆一件往事。
    &#12288;&#12288;未了,他停下足步缓缓说道:“这是一件绝世秘密,其中牵涉甚广,若全部抖露,只怕天下武林情势,甚至国事都将为之改观,而且今世上也只有老夫洞悉此中最大阴谋……”
    &#12288;&#12288;窗外的赵子原听他说得如斯严重,心中不觉一阵狂跳。
    &#12288;&#12288;店掌柜道:“老夫一生为此事,曾走遍大江南北,甚至北出塞外,远适异国,为的便是要查访真相,将其公诸天下──”
    &#12288;&#12288;说时情绪甚为激动,好一会才逐渐恢复平静。黑衣人冷笑道:“如今你终于如愿以偿,死也可以瞑目了吧?”
    &#12288;&#12288;店掌柜不答,迳道:“那时职业剑手谢金印在江湖上声名狼藉,人人对他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老夫更不耻他的为人,一日,我因事星夜路过翠湖,不期瞧见湖中一只画舫上,掠起一条人影……”
    &#12288;&#12288;他顿了顿,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接道:“那人几个起落便纵到湖边堤岸,老夫与他打了个照面,脱口叫道:“麦大侠!”
    &#12288;&#12288;“此人正是枪法独步天下、望重一时的金翎十字枪麦斫,他神色颇为仓惶,只对老夫拱了拱手,一语不发绕了过去。
    &#12288;&#12288;“这时天空闪电交击,老夫一眼瞥见他怀中抱着一个稚龄婴儿,正自错愕间,忽闻一道沉重有力的声音传至:“呔!那厮慢走一步!”
    &#12288;&#12288;“麦斫闻声头也不回,蓦地解下背上所系的十字枪,拾起枪尖往怀抱中的婴孩刺去──“老夫目睹他居然向一个无知幼儿下此毒,一怔之下,忍不住冲口大吼一声,说道:“麦大侠,你──你作什么?”
    &#12288;&#12288;“我一步跃前,手起掌落,麦斫为了招架老夫一掌,枪势缓了一缓,这会子,一人如飞赶将过来,麦斫匆匆将婴儿往地上一放,往西堤直奔而去……”
    &#12288;&#12288;赵子原听到这里,渐起狐疑之念,暗忖:“这事怎地把麦斫也扯进去,如店掌柜所言属实,麦斫定必是个问题人物无疑。”
    &#12288;&#12288;黑衣人冷笑道:“你生性喜欢多管闲事,终必要自尝恶果。”
    &#12288;&#12288;店掌柜没有答理,续道:“是时我尚不知那后来出现之人便是谢金印,他打量了老夫一眼,道:“有烦足下代为照顾这婴儿……”
    &#12288;&#12288;“话未说完,人已走得不见踪影,老夫穷极一生,几曾见过这等高明的轻功,不觉俯首沉思此人的来历,忽然近处又是一阵轻风吹起,一抹黑影在眼前一掠而逝,那身形快得简直使人无丝毫捉摸的余地。
    &#12288;&#12288;“老夫大惊之余,顺手推出一掌,孰料掌劲却有若泥牛人海,全无动静,再一定眼瞧时,只见地上空荡荡的,那犹在襁褓中的婴儿,竟于顾盼之间,自老夫眼前消失了……
    &#12288;&#12288;“一连串的变故,登时使我惊得呆了,老夫在周围转了数转,始终未再见到那婴儿的踪迹。
    &#12288;&#12288;“天色黑如浓墨,老夫满腹疑虑往前疾奔,突然一阵马嘶声响起,回首一望,一辆篷车直驰近来,车头坐着一个头戴斗笠,肩上披着一件大氅的驾车人,两道冷电般的眸子正紧紧盯在老夫身上。
    &#12288;&#12288;“我骇讶交集,暗道这辆篷车仿佛自天而降,车厢四周紧扣着的灰色篷布,透个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可怖气氛!
    &#12288;&#12288;“那驾车人一扬马鞭,冷冷道:“老儿,你在湖边盘桓不去,莫非在寻找什么?”
    &#12288;&#12288;“老夫呆了一呆,道:“老朽找一个稚龄婴儿──”
    &#12288;&#12288;那车夫冷笑道:“很好,你试着到阴间地府去找寻吧!”
    &#12288;&#12288;“老夫听他语气不怀善意,正自提神戒备,车帘不知何时已掀起一角,露出一张披散着长发,幽灵似的苍白面庞!”
    &#12288;&#12288;“这是一张惨白毫无血色,只有在梦中才能出现的面孔,老夫一瞥之下,立时为之倒抽一口寒气──“那幽灵似的脸庞开口道:“万老,你下去对付此人如何?”车厢中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时候紧迫,老夫行动不便,还是你下手吧。”
    &#12288;&#12288;那幽灵般的女子叹一口气,道:“女人的心肠是最软的,我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弄死,怎能亲自动手?”
    &#12288;&#12288;“她自怀中掏出一条罗绢,轻轻抖了抖,一股异样的香气扑鼻而至,老夫察觉有异,厉声吼道:“你──你竟然用毒!”
    &#12288;&#12288;“才喊出这么一句,我已直挺挺躺在地上,其实那罗帕所散发的香粉虽然有毒,我依旧了然无事,只因我早年曾误服蝎血,已成百毒不侵之躯,但当时情势却迫得我不得不如许装作。
    &#12288;&#12288;老夫闭目装死,耳闻足步声起,一人走到切近。
    &#12288;&#12288;那女子的声音道:“婴孩除去了没有?”
    &#12288;&#12288;“一道沙哑的嗓子支吾道:“老夫不及下手,姓谢的已追了上来,奇怪,姓谢的剑下连杀十七人,却留下了这个活口,真不知用意何在?”
    &#12288;&#12288;“先时那低沉的声音道:“谢金印一生杀人无数,总不会忽然起了恻隐之心吧?此举岂非大是有违职业剑手的本性?”
    &#12288;&#12288;那沙哑的嗓子道:“天色黑沉,眼看大雨将倾盆而降,形势对咱们颇为有利,饶有姓谢的功力盖世,势必落在网中,嘿,他刚杀了十数人,绝对料不到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12288;&#12288;“那女子道:“那金日,繁星,寒月三把剑,你可都带了?”
    &#12288;&#12288;“那沙哑的嗓子道:“三只宝剑都在我身上,麦某这就设法上前将姓谢引到西岸,他一生在剑类打滚,这三把剑子正好让他送终。”
    &#12288;&#12288;那女子道:“事不宜迟,你得抄小径走在谢金印前头才行,按照预订计划,甄定远和武啸秋也该等在那里了,此外还有一人……”0话说到中途,突听那车夫高声道:“这老头是在诈死!”
    &#12288;&#12288;“原来老夫窃听他们谈话,心中凛然骇,不禁形诸于色,如此一来可大露出破绽,那车夫喝声才出,老夫猛可躬身弹起,拼命向右边竹林掠去,等到对方数人发觉时,我已奔出十丈有远。
    &#12288;&#12288;“老夫情知对方绝非易与之辈,既然让我得晓他们的阴谋,势必要杀我灭口,遂一味狂奔,只望能进入前方竹林,或有一线生机。
    &#12288;&#12288;“耳旁车声辘辘,那车夫竟驾着马车直追上来,眼看逃进竹林无望,只得沿着湖岸奔掠,最后篷车追近,索性投身路旁湖中,我原来深谙水性,这一人水,但觉冰凉沁骨,身子直沉湖底……”
    &#12288;&#12288;“也不知过去多少时候,朦胧中仿佛有根竹篙在我身上移动,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叶小舟上。
    &#12288;&#12288;“一个唱工打扮的女人婷婷立在老夫和身旁,那唱工姣美宛如天仙,但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幽怨与凄哀。
    &#12288;&#12288;那唱工见老夫醒来,启齿道:“不妨事了,老丈是如何跌落湖心的?”
    &#12288;&#12288;“老夫一是时答不上口,只有信口撒了个小谎:“我,我在湖边漫步,不慎失足坠湖,真是人老不中用了,适才是姑娘救起老朽的么?”
    &#12288;&#12288;那唱工缓缓道:“贱妾所瞧见的情景却非如此,老丈沿湖狂奔,后面紧追着一辆篷车,后来只听得扑通一声,你已跃身入水,那车夫驻马观望了一阵子,大约以为老丈已沉入湖底,掉转车头而去,贱妾遂摇舟过来,将你捞起……”
    &#12288;&#12288;“老夫试着爬将起来,道:“老朽投水并非被逼处此,其实老朽与那追赶之人动起手来,胜负犹未可知呢,一心想脱离他们的视线,想不到反而因此几乎送掉一条老命,有谢姑娘搭救……’那唱工美目中忽然簌簌流下眼泪,道:“我能够救得你的性命,却无法使外子死而复生。”
    &#12288;&#12288;“老朽望着她双目泪光莹然,不由怔了一怔,直到此际我才注意到船板上仰躺着一人,周遭血渍斑斑,怵目心惊。
    &#12288;&#12288;“那人僵直地躺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分明死去多时。
    &#12288;&#12288;“我视线掠过死者的脸孔,失声道:“这个人不是号称关中第一剑手的乔如山?他是你的夫君?”
    &#12288;&#12288;“那唱工无言点一点头,移步坐到死者身旁,只是不断地用着抖颤的玉手,轻轻爱抚着乔如山冰冷僵硬的脸颊。
    &#12288;&#12288;“乔如山双目虽然圆睁着,但他自然再也不会有任何知觉感受了。
    &#12288;&#12288;老夫呐道:“江湖盛传乔如山与前太昭堡主赵飞星爱女芒兰结为连理,然则姑娘竟是赵堡主的千金了?令夫君怎会被杀于此?”
    &#12288;&#12288;“那唱工芳容惨变,喃喃自语道:“如山不会死的……没有人能够杀……杀死他……如若他要取得职业剑手的资格,还有谁……能够阻……”
    &#12288;&#12288;“老夫直听得有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当对方身遭惨变,哀励过度,故此会语无伦次。
    &#12288;&#12288;赵芷兰面向我厉声又道:“老丈你可见过这么一个人,他刻薄寡情,喜怒哀乐丝毫不形于色,既不懂得什么是人性,也不知晓什么是感情,他杀人之后无精打采,只因他是为了银两杀人,认为那是无聊的事,而不是因为有任何感受或者悲哀,这种人你可见过?”
    &#12288;&#12288;我摇摇头,道:“姑娘刺激过甚,还是休歇一会再说话罢。”
    &#12288;&#12288;“赵芒兰默然不语,老朽见她脸色可怕,不知如何出口慰藉,当下不再则声,两人就这样面默默坐着,中间横躺着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对老夫在而言,此等遭遇真真奇特不过。不顷,赵芒兰美目一转,低道:“那辆篷车又转回头了,老丈若欲避开他们耳目,暂且进船舱里头躲一躲吧──”
    &#12288;&#12288;“老朽不暇多虑,快步走进舱中,将灯光吹熄。
    &#12288;&#12288;芒兰抱起木琴,调弄几下,纤指一拨一弹,叮叮声起,她随着悠扬的琴音,低低的唱出一段慢板:“伤感似昭君思汉主,哀怨似作歌露哭田横,凄枪惟和半夜楚歌声,悲切似唱三叠阳关令。……”
    &#12288;&#12288;“夜风在湖上呼啸,琴音在舟中绦绕,芷兰口中唱出的歌声透露出外界的寒冷和凄凉。
    &#12288;&#12288;“琴声嘎然而止,寂静了片刻,她继续用着一种悲怨已极的低音唱道:“……不比那雕梁燕语,不比那绵树鸳啼。……郎君离妾远去,知他在何处愁呼?……”
    &#12288;&#12288;“唱完这一段,早已哽咽不能成声。
    &#12288;&#12288;“半晌过后,琴声又“叮咚”地响起来,音调却是愈发低沉,老朽听着听着,一颗心子仿佛也随之沉了下去。
    &#12288;&#12288;我心中想道:“这位赵姑娘对她的夫君一片痴情,什么人竟将乔如山击杀于此,下手未免太狠了!’“正忖间,远方岸上一道粗哑的嗓子喝道:“冒黑岂可撑舟,姑娘请将小舟靠岸边来──”
    &#12288;&#12288;“老夫自矮窗望出去,但见那辆灰篷马车停在西岸,喊话者正是那头戴竹笠,态度横蛮的车夫。
    &#12288;&#12288;“‘唉乃’一声,芒兰点起竹篙,小舟朝湖岸荡去,老夫无法洞测她心中所想,不觉大是紧张。
    &#12288;&#12288;“靠岸后,那车大上上下下打量了芒兰好一忽,道:“姑娘怀抱木琴,敢情是个唱工,刻前你有无见到一年约半百的老头投身跃人湖中?’芷兰轻摇螓首道:“没有啊。’“那车夫视线落到舟上的尸身,皱眉道:“‘这死者是什么人?’“芒兰低道:“先夫才遇害不久,若无他事,我要将船摇开料理丧事去了。’竹篙一点,正待将小舟荡开,那车夫喊道:“慢着──’“他身随声起,双腿一纵,拨离车台直往小舟射来,势子极为迅速,在身子未落到舟里之前,手臂一舒已自疾探而下。
    &#12288;&#12288;“主兰抱着木琴急退两步,舟身一阵摇晃。
    &#12288;&#12288;“那车夫一抓这势全无阻滞,直若苍鹰抓小鸟一般,芷兰一退再退,最后退到船头边缘,手腕已被对方五指牢牢扣住。
    &#12288;&#12288;“车夫不料自己会如此轻易得手,错愕道:“‘你,你不会武功?’芷兰冷冷道:“‘足下乃堂堂大丈夫,居然向一介弱女下手,传开出去不怕贻人笑柄么?……’“车夫冷笑一声,道:“‘这话也许难得倒那些自命侠义的人士,可惜我却不吃一套。’“手上五指一紧,芒兰血脉顿时滞而不畅,似若万蚁啃啮,霎时之时,香汗自额上涔涔浇下。
    &#12288;&#12288;“蓝兰一咬银牙,道:“‘先夫尸骨未寒,你便对贱妾一再欺凌,莫非以为弱室可欺,竟出……’车夫截口打断道:“‘姑娘口舌倒是锋利得很,我问你,小舟上一总有多少人?’“芷兰道:‘除了贱妾与先夫外,还有谁?’车夫呶呶嘴唇,道:“‘舟舱里呢?没有旁人藏在里头?’“芒兰镇静如故,道:“大爷上舟后,便一再苦苦逼问,将贱妾弄得糊里糊涂,你莫要忘却我只不过是个唱工而已,先夫尸首未收,眼下正愁丧费无着,爷台可愿听贱妾唱只曲子,也好请赏赐几枚子儿。……’车夫道:‘瞧来不让姑娘多吃点苦头,你是不会实说的了。’“说着手底猛一加劲,内力暴发,芷兰娇躯摇颤不已,竭力咬牙忍住痛楚,始终闭目不语。
    &#12288;&#12288;“老朽在篷内瞧得怒火填膺,一口热血直冲上来,再也不逞顾及其他,当下大吼一声,一步飞跃出舱。
    &#12288;&#12288;“扑近车夫身侧时,老夫毫不留情出手抢攻,双掌连翻间一口气攻了五招,那车夫功力并不如何了得,掌力连封带打,姿势拙劣,到了第六掌上,被老夫一招“白驹过隙”轻易将他逼退时足步甚重,舟身晃荡不止。
    &#12288;&#12288;“老夫戟指怒喝道:“好可恶的奴才,竟然狠下心肠,向一个未亡人下此辣手,真是死有余辜了!’“那车夫得意地笑道:“‘有道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嘿嘿,诚然一点不错,鄙上早就料到老头子你若躲在舱里,见到这位姑娘代你受罪,定必不会坐视不救,嘿,果然你现身了……’“我当场怔住,道:“‘怎地?这是贵上的主意?”
    &#12288;&#12288;“车夫道:“‘直到现在你才知鄙上之能么?你若妄图与他作对,不啻以卵击石,奉劝你还是束手就缚吧!’“我故意冷笑道:“就凭你那几手也想将老夫留住?舟上地方大小,咱们到岸上放对去。’“老夫之意乃是惟恐殃及池鱼,出掌不慎致累及姑娘受伤,故不管对方反应,当先纵身岸边。
    &#12288;&#12288;“那车夫继续跟到,老夫不由分说,举掌当胸朝对方劈去,对方武功平庸,仅能见招拆招,一味退守而无法还击,不到三五招,便被我迫得手忙足乱。
    &#12288;&#12288;“我先心恋战,一意速战速决,是以出掌更见辛辣,期于数招之内将对方毙于掌下。
    &#12288;&#12288;“这会子,篷车内忽然传出那慵倦的女子口音:“马骥,敌手所走的全是内家路子,你必须施展短程贴身攻扑手法,争取主动,方能化危为安。’“老夫私心大为震骇,贴身肉搏正是我的弱着,那车中人一语竞能指出关键所在,阅历之丰,显非一般。
    &#12288;&#12288;“那车夫马骥立刻改变打法,拧身贴向老夫近前,腾挪点打,迫使我掌上威力无法发出,情势随之改观。
    &#12288;&#12288;“车内那女子续道:“这手‘分花拂柳’并非妙着,不如改用‘叶落归根’取敌下般,下去该是‘繁星点点’,糟老头子就得躺下了!’“老夫愈战愈惊,篷车中那女子所说数招,当真已将上乘武学发挥到了极致,马骥得其指点,居然将我迫得连连倒退,招数完全施展不开,一时之间,主客易势。
    &#12288;&#12288;“本来我还留有绝着杀手,非至万不得已时不欲使出,等到马骥攻出‘繁星点点’一招时,情势发发可危,老夫情知非展绝招不可了,当下大吼一声,右掌陡然自死角翻起,内力尽吐。
    &#12288;&#12288;一道冰冷喝声适于此际响起:“两位在此吵闹不休,扰人垂钓清兴,真真可哂!’“话声亮起就在切近,但老夫正与马骥杀得难分难解,怎会就此罢手,说时迟,那时快,陡闻‘嘶’地一声怪响,一条长达五的鱼竿居空一抛,成一弧形飞快朝马骥当头落下……
    &#12288;&#12288;“那竿头银色的钓线上系着一枚小钢钩,竿影未至,小钢钩忽的竟先向马骥的脸上钩到。
    &#12288;&#12288;“马骥怒骂一声,伸掌便往钢钩挥去,谁料那钢钩去势,突又倒卷回来,钢丝银线恰恰将他的双臂缠住。
    &#12288;&#12288;“定睛一望,湖岸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头戴笠帽,身着蓑衣,年约六旬,白髯蟠然的老翁!
    &#12288;&#12288;“那渔翁嘻嘻笑道:“钓鱼不着,竟钓到了一只四脚大虫,这一晚垂钓工夫倒也没有白费。’马骥满面涨成通红,喝道:“钓鱼的!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快将钓竿收回去!’“那渔翁道:“‘姜大公钓鱼,愿者上钩,方才叫你住手不听,分明是自愿被钓,我怎能轻易把钓到的猎物放了?’“说话问仍自嘻笑不已,丝毫不有温怒之色。
    &#12288;&#12288;“篷车内慵倦的声音道:“东海渔夫乃世外高人,何必与奴才一般见识?’“那渔翁耸耸肩,道:“冲着你家主人这句话,咱老渔夫若再与你计较下去,岂不落得小家气了,去罢──’“一提钓竿,钢钩平空反绕两圈,那缠住马骥双臂的钢丝微松,马骥一个立足不稳,仰身向后跌一跤。
    &#12288;&#12288;“马骥恼羞成怒,咆哮道:“老渔夫!你不要命了!’“那渔翁神色一沉,双目之中陡然射出两道精光,直盯住马骥,须臾,突地仰天大笑起来。
    &#12288;&#12288;“马骥道:“‘你笑什么?’“那渔翁道:“‘笑你见识大少,笑你阅历太差。’“马骥哼了一哼,犹未来及开口,那渔翁微微向前跨上一步,伸手指了指站立一侧的老夫,道:“你可知晓站在眼前的老人是谁么?’“马骥斜倪老夫一眼,不屑地笑道:“‘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我可懒得管他到底是何许人。’那渔翁冷冷道:“适才你那一招点点繁星高明则高明了,但对方一记‘散沙手’如果使出,只怕你纵有令主人在旁指点,亦难以保全双手!’“马骥惊疑不巡,脱口道:‘散沙手?!他是……他是……’霎时他身躯连退三步,满露不能置信之容。
    &#12288;&#12288;“篷车里那慵倦的女子声音道:“‘东海渔夫,你先瞧向这边来──’“篷布无风自动,接着被拉起一角,一只白如葱玉的手臂,自篷布缝隙徐徐伸露而出。
    &#12288;&#12288;“渔夫电目一瞥那手指上所戴的一只绿色戒指。猛地倒抽一口寒气,半晌始又恢复常态。他平静地道:‘这玩意儿倒也吓不退我。,“车内那女子将臂收回,道:“‘你既然执意要搅此趟浑水,可莫怨我心狠手辣了。’“此刻前方漆黑的天空倏地升出一朵彩色鲜艳的烟火,那火焰在半空一爆,瞬又熄灭。
    &#12288;&#12288;“马骥低呼道:“西堤发出讯息,点子早该到了,莫非有变故不成?’“车中那女子急促地道:“‘快策马奔车,赶到西堤去……’“马骥喏了一声,迅速坐回篷车右首的御马位置,一挥马鞭,马儿扬蹄起步,沿着湖岸疾驰而去。
    &#12288;&#12288;“那渔夫遥望篷车渐去渐远,喃喃道:“‘这伙人退得如此匆遽,还有另一伙……对了,另一伙是从西岸绕过去的,事态是愈来愈复杂了……’“老夫朝那渔夫躬身一揖,道:“阁下拔刀相助,老朽……’“那渔夫摆摆手,微笑着将头上及身上的青箬笠帽及蓑衣脱掉,露出一件补钉百结鸠衣来。
    &#12288;&#12288;“我震惊得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道:“‘丐帮,天啊……缘何你又要打扮成如此模样,冒充东海盗夫?……’那人将钓竿一丢,道:‘说来话长,我有急事必须先行一步,就此别过──’“身形一飘,转瞬已掠到十丈之外。
    &#12288;&#12288;“老夫心头疑云重重,直若坠入五里迷雾之中,只是意识到前面必有惊人大事行将发生,遂不再稍事逗留,别过赵姑娘,展开轻功直奔翠湖西堤。
    &#12288;&#12288;“我一路疾奔,黝黑的长空压得我透不过气来,雷电闪击不停,天空已自浙渐下起大雨来。
    &#12288;&#12288;“到了西堤附近时,老夫全身被雨水淋湿,简直成了一只落汤之鸡,只好寻个避雨处歇下来。
    &#12288;&#12288;“忽然长空电光一闪,大地为之一亮,老夫瞥见不远处赫然站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便是谢金印!
    &#12288;&#12288;“老夫正待移身上前,无意中一回首,突见一条纤小的女人身影冒雨疾奔而至,烟雨蒙蒙中,依稀可辨来者是赵姑娘。……”
    &#12288;&#12288;店掌柜一口气说到这里,停歇了一下,厅中诸人都听得人神,从头至尾竟无人打岔。
    &#12288;&#12288;司马迁武情不自禁问道:“老丈,后来呢?”
    &#12288;&#12288;店掌柜面上神情古怪,久久不语。
    &#12288;&#12288;甄定远冷笑道:“依老夫瞧,你也不用再叙述下去了,这番叙述压根儿没有一句是真话!……”
    &#12288;&#12288;店掌柜翻眼道:“老夫凭什么要造假?前面那一段只不过是个楔子而已,故事的关键还在后头──”
    &#12288;&#12288;甄定远眼色阴晴不定,打着询问的目光望向狄一飞,又回首瞧着内房,面上微露焦急之色,似乎有所等待。
    &#12288;&#12288;赵子原瞧在眼里,心子微微忖道:“姓甄的神色不定,莫不成是在等待什么?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时辰,我到底要不要将手上这两个白布包掷进大厅呢?”
    &#12288;&#12288;他心中十二万分愿意谛听店掌柜续说下去,奇怪的是那店掌柜却不再往下续说,抬首之际有意无意地瞥向窗外屋檐。
    &#12288;&#12288;赵子原恍然若有所悟,默默道:“是了,敢情那店常柜也在等这包袱,揣摩情形我除了将布包掷进之外,是别无选择了。”
    &#12288;&#12288;厅中那黑衣人转首朝店掌柜道:“你愿不愿将当夜所见所闻说完都没有关系,反正老夫已能确定你是何人,你是瞎子闻臭,离死不远了!”
    &#12288;&#12288;店掌柜神色洋洋不变,道:“既然阁下认为我性命只在旦夕之间,何吝于将真面目示露于人?”
    &#12288;&#12288;黑衣人未予理睬,逞道:“甄堡主,这老头交给你吧。”
    &#12288;&#12288;甄定远迟疑一忽道:“掌柜的,此宅注定是你葬身之处,你还要存什么指望么?”
    &#12288;&#12288;说着露出一种邪毒笑容,方欲发掌出击,那店掌柜却抢着先发制人,倏地一掌击出,发掌之际,毫无风声飚响,似是劲道不足。
    &#12288;&#12288;甄定远却是个识货行家,他见对手此掌软绵无力,情知必有奥妙,遂侧身让过此掌,紧接着双足微错,迂回自左侧绕到店掌柜身后,右手往对方背宫按去。这一手按出,生似毫无阻滞,店掌柜倾身往前便倒──甄定远见那店掌柜如此容易便被收拾下来,眼中不由掠过一抹惊疑的神情,阴笑道:“少装作了,你重弹这出老调,老夫岂会受骗……”
    &#12288;&#12288;话犹未尽,陡闻“砰”一大响亮起,一物自厅外抛进,落在诸人面前,凝目一望,却是一个白色大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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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斧下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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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厅中诸人乍见那平空抛进的白色包袱,不觉齐地一怔,甄定远凌厉的目光往大厅外面扫视,喝道:“什么人掷进这白布包?”
    &#12288;&#12288;长身而起,就要出厅搜索,一旁的狄一飞脱口道:“甄堡主,你瞧……瞧瞧,……”
    &#12288;&#12288;甄定远下意识回过头去,发觉厅内数道视线不约而同都落在那布包上面,原来包袱掷进来时,想是用力太猛,外面包着的白中居然自动散开,露出一颗人头来──蹬蹬蹬,狄一飞仰身倒退三步,再次失声道:“武啸秋!……”它是……留香院武……武啸秋的头……颅……”
    &#12288;&#12288;他骇讶过甚,呐呐数声,再也说不下去。
    &#12288;&#12288;霎时之间,诸人面目失色,即连自檐上将包袱掷进的赵子原也万万料不到布包内所装的竟是武啸秋的头颅,错非狄一飞喊出口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了……
    &#12288;&#12288;他俯首瞪着手上的另一个包袱。想像不出里面包装着的是不是另一颗人头,一阵寒意逐渐布满全身。
    &#12288;&#12288;甄定远喃喃道:“谁有这份能耐将武啸秋击毙,又割下他的首级,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12288;&#12288;黑衣人迈步上前,仔细端详了那颗人头好一会,始终默默无语。
    &#12288;&#12288;躺在地上的店掌柜倏地一跃而起,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下一个说不定就轮到你们之中的一人了!”
    &#12288;&#12288;甄定远瞪他一眼,道:“你装死装得不够,还要胡说什么?”
    &#12288;&#12288;店掌柜露出古怪的神色,道:“姓甄的,你口口声声要置老夫于死,依我瞧,倒不如多为自己着想着想的好──”
    &#12288;&#12288;甄定远沉道:“武啸秋之死,莫非与你有所关联么?”
    &#12288;&#12288;店掌柜道:“老夫岂有此等能为,姓武的乃是死在……”
    &#12288;&#12288;他未及将话说完,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道:“这是假的!”
    &#12288;&#12288;诸人猛可一怔,循声而望,见说话的竟是那一直没有作声的黑衣人。
    &#12288;&#12288;店掌柜面色一变,期艾道:“你是说这头颅么?”
    &#12288;&#12288;黑衣人道:“不错。”
    &#12288;&#12288;语声微顿,继道:“这蜡像人头造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显然出自名匠之手,可也瞒不过老夫的鹰目,掌柜的,你是白费心机了!”
    &#12288;&#12288;店掌柜吃他一语道破,身躯震一大震,半晌则声不得。
    &#12288;&#12288;甄定远及狄一飞连忙步上前去,凝目细瞧,果见那颗人头虽然浮雕得颇为逼真,却是刻板而毫无生气,只因外面涂上一层黄蜡,又在昏黯灯光的照映下,他们才会被骗过一时──甄定远冷笑道:“掌柜的,你如此故布疑阵,用意绝不止吓唬咱们一下吧?那掷进人头在外面与你遥相呼应的人是谁?”
    &#12288;&#12288;店掌柜反话道:“难道你自己不会出去搜一搜么?”
    &#12288;&#12288;赵子原闻言暗忖:“不好,那店掌柜定然以为我包袱出手后,人业已走远,方始故作此言,殊不知我还有第二个包袱尚未抛进,照此情形以观,掌柜老头竟是以为布包只有一个了,燕后所托交的包袱莫非与他无关么?”
    &#12288;&#12288;眼看甄定远果有出厅搜寻的迹象,他不逞多虑,右腕运劲一抖,白布包自窗口疾射而入,重重落在地上。狄一飞敞声喊道:“又是一个包袱!”
    &#12288;&#12288;甄定远冷哼一声,身子未见作势,便如影附魅般冲掠出厅,往赵子原藏身之处扑罩而至。
    &#12288;&#12288;赵子原不暇观看最后一个布包所装何物,甄定远的身躯已然扑到,他尚未及退走,对方一掌业已印到他的胸口,当下但觉劲风压体欲裂,全身衣袂被掌风振得拂拂有声。
    &#12288;&#12288;他退无可退,一反手,双掌错发,双方掌力一触,轰然一声,赵子原被震得气血浮动,从屋帘翻落下去。
    &#12288;&#12288;轰轰暴响不绝于耳,甄定远相继落地,双掌交相出击,掌势凌厉雄浑,赵子原连缓过一口气的瞬息都没有,就被对方一掌接着一掌,硬生生把他逼进大厅里面──甄定远瞧清他的面容,阴然笑道:“嘿,姓赵的小子,老大无论走到何处,总要见到你这张讨厌的面孔,你这是阴魂不散了!”
    &#12288;&#12288;赵子原耸耸肩,道:“彼此彼此,阁下那死气沉沉的脸孔,在我看来也颇为倒胃,你以为我倒是愿意与你碰面的么?”
    &#12288;&#12288;他冷冷地反唇相讥,意犹未足又补上一句:“老天爷既然老是要将你我连在一起,那又有什么法子?”
    &#12288;&#12288;甄定远一时之间无语以对,只是重重哼了一下。半晌,他狠狠地道:“碰上老夫是你的不幸,几时你与这掌柜老头搭在一路的?”
    &#12288;&#12288;赵子原故意斜睨了店掌柜一眼,道:“这店掌柜么?区区与他素昧平生。”
    &#12288;&#12288;黑衣人一步一步走到赵子原面前,手上执着的黑色大板斧作势自赵子原颈前不及三寸之处划过。
    &#12288;&#12288;赵子原只觉颈间一阵砭骨寒意,对方那斧口分明未曾触及他的肌肤,但他的颈项肌肤却已被划破了一道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12288;&#12288;有幸这只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饶是如此,他依然骇得站不住脚,全赖一股真气勉强撑住。
    &#12288;&#12288;黑衣人把玩着大板斧,道:“小朋友,你若不想当老夫的斧下游魂,奉劝你还是实说的好。”
    &#12288;&#12288;赵子原眼睛不自觉地停留在对方手里那只板斧上,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似乎板斧上的黑色,本身就透着一种阴恶险毒的气氛!
    &#12288;&#12288;抑有进者,方才黑衣人手执板斧在他颈前作势比划,不知是何缘故,他竞似已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12288;&#12288;此刻若对方欲一斧将他劈为两半,当真比之反掌折枝还要容易。
    &#12288;&#12288;赵子原恍恍惚惚道:“区区知无不言。”
    &#12288;&#12288;他说这话时,整个身子仿佛已失去主宰,听凭对方意志的支配。
    &#12288;&#12288;一旁的司马迁武瞧出情状有异,步近赵子原身侧,低道:“赵兄,你怎么了?……”
    &#12288;&#12288;黑衣人板斧轻轻一挥,破空闪过一道乌光,司马迁武骤觉寒气袭体,慌忙倒退一步──漫空发丝飘飞,那是他头上的束发被寒光掠过,坠了下来,情状分外显得狼狈。
    &#12288;&#12288;司马迁武几曾见这等诡异常莫测的功夫,不知不觉惊出一身冷汗来,嚎喘不能作声。
    &#12288;&#12288;黑衣人慢条斯理朝赵子原道:“这包袱是你掷进来的,是不是?”
    &#12288;&#12288;赵子原道:“正是区区。”
    &#12288;&#12288;黑衣人道:“谁授意你这样做?”
    &#12288;&#12288;赵子原道:“燕宫双后。”
    &#12288;&#12288;这四个字由赵子原口中淡淡说出,却有如在众人心中投下一块巨石,霎时厅中八道目光齐齐盯住赵子原──店掌柜喃喃自语道:“……双后……燕宫双后……这怎么可能……”
    &#12288;&#12288;狄一飞神色连变数变,叱道:“小子,你要扯谎也得扯个像样的……”
    &#12288;&#12288;口上仅管如此说着,声音却透着一种抑不住的紧张。黑衣人道:“小辈,你年纪轻轻,遇见燕宫双后时怎生认得?”
    &#12288;&#12288;赵子原道:“半个时辰前,双后乘着一顶华丽彩凤大轿,随行妃嫔数十人,打从宅后小路经过,我从妃嫔口中得悉轿内所坐的是燕宫双后。”
    &#12288;&#12288;黑衣人眼色阴晴不定;沉吟道:“包袱既是你抛进的,你便自己把它打开吧──”
    &#12288;&#12288;赵子原应了一声,对黑衣人的命令语气竟不敢或违,他茫然弯腰下去,伸手解开布中,取出一面五光十色的玉牌来。
    &#12288;&#12288;那面玉牌晶莹透亮,牌面两端各以碧色琉璃珠镶着二只栩栩彩燕,那双燕仰颈展翅,仿佛欲迎风飞去,燕身从头至尾总有寻尺,腹中各嵌着一颗明珠,将燕身从里到外,映得通明。
    &#12288;&#12288;牌面正中,则以篆体镌雕着二个小字:“免死。”
    &#12288;&#12288;甄定远乍睹玉牌出现,身形一连倒退数步,高声道:“李水、玉山!你们还不出来!”
    &#12288;&#12288;厅上亮起一道咯咯娇笑声,紧接着厅门当口人影一闪,一个体态纤细,身着黄裳的少女款款步将进来。
    &#12288;&#12288;那黄裳少女启齿道:“阁下召唤的敢是两名线上的朋友?方才合字在后院里喳呼,是我把他们给剪了,甄堡主,你的心计是落空了。”
    &#12288;&#12288;黑衣人霍地一个转身,面对着黄裳少女,手执的大板斧自然而然离开赵子原的视线……
    &#12288;&#12288;赵子原如梦初醒,轻轻呼了一口气,目光落到黄裳少女子身上,脑际掠过那一闪即逝的纤小人影,默呼道:“就是她!”刻前在后院点了两名银汉子穴道,走个无踪无影的女子就是她……”甄定远脸色一沉,道:“姑娘……”
    &#12288;&#12288;黄裳少女截口道;“少叫姑娘,也别跟我攀枝攀叶,咱们这帮跟那伙,向来对面不啃西瓜皮,有事照直摆不就得了。”
    &#12288;&#12288;甄定远狞笑道:“你打扮成如此模样,又故意将下三滥的黑道暗语挂在嘴边,以为如此一来,老夫就认不出你来历了,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12288;&#12288;黄裳少女芳容微变道:“我的来历如何,干你何事?甄堡主,你见到那双燕兔死牌了?”
    &#12288;&#12288;甄定远晶瞳转动,掠过赵子原手上那面玉牌,沉声道:“见到了,又怎样?难道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12288;&#12288;黄裳少女道:“没有我提醒,怕就怕你来个视而不见,你明明知晓这店掌柜与燕宫渊源极深,绝不会任凭你们把他给宰了,迟早会着人拿来这面双燕免死牌,故此你便来个先发制人,命令两个手下躲在暗处,一见免死牌亮出,立刻放出两壶烟幕筒,乘乱杀了店掌柜,这一来死无对证,谁也无法指证你杀了人,在双后面前亦可推得一干二净──”
    &#12288;&#12288;甄定远首:“小丫头信口不知所云,那两人……”
    &#12288;&#12288;黄裳少女接口道;“那两人经我摆平后,烟幕筒已被我接收过来,你要不要瞧瞧?”
    &#12288;&#12288;说着自囊袋里取出两只竹节圆筒扬了一扬,自外表观之,颇像孩童过节时所燃放的花炮。
    &#12288;&#12288;直到此刻,甄定远才第一次露出些许慌乱之像,但他本是果雄,心机远高于常人,是以一忽里又自恢复了洋洋之色。
    &#12288;&#12288;黄裳少女续道:“宫后料想你会有此举,故此将免死牌装在包袱内,使你无从获知布包内所装何物,待得包袱打开,免死牌亮出后,再要有所行动,业已来不及了,此外又叫一个陌生少年负责投进包袱,使你绝对想不到这布包内所装竟会是燕宫双后的兔死牌,这一着也是始料未所及吧?”
    &#12288;&#12288;甄定远轻咳一声,闷然不语。
    &#12288;&#12288;黄裳少女用着讪讥的口气道:“甄堡主,你的算计虽则纤丝密缝,滴水不漏,无奈撞上燕宫双后,也只有自认吃鳖了。”
    &#12288;&#12288;黑衣人跨前一步,冷冷道:“小姑娘,你的语气也太过肯定了,姓甄的不敢得罪双后,故必须受兔死牌的支配,老夫难道惹不起么?”
    &#12288;&#12288;黄裳少女道:“摩云手与燕宫双后齐名,那自然是惹得起的。”
    &#12288;&#12288;黑衣人道:“既是如此,老夫要杀得这掌柜老头,双燕兔死牌又岂能拘束得了我广单掌一抬,笔直往店掌柜推出。
    &#12288;&#12288;黄裳少女适时高声道:“燕宫双后二人在小路当口等着这几人安然退出本宅,我是说双后两个人,你看着办吧。”
    &#12288;&#12288;黑衣人掌势微窒,惊道:“双后齐出?……双后齐出?……小姑娘你没有打诳?”
    &#12288;&#12288;黄裳少女道:“双燕免死牌既在此出现,到底我有没有打脏,阁下心中想必明白得很。”
    &#12288;&#12288;黑衣人睛瞳连转数转,忽地大喝一声:“咱们走──”
    &#12288;&#12288;他身随声起,出厅后在半空一个转折,瞬即没人黑暗中不见,甄定远和狄一飞也相继掠起。
    &#12288;&#12288;临去前,甄定远身在空中,忽然一扭腰,一言不发对着地上的蜡人头遥遥劈出一掌──俏无声息之中爆出一声霹雳般巨震,那蜡造人头被他的掌力劈成无数粉屑,碎片横飞……
    &#12288;&#12288;一眨眼,甄、狄二人身踪已经去远。
    &#12288;&#12288;店掌柜转身朝黄裳少女道:“姑娘来的正是时候,只可惜了那只‘青犀’,如此神兵利刃被甄定远这等剑手带走,不啻如虎添翼了。”
    &#12288;&#12288;黄裳少女道:“一把宝剑换回二万五千两银子,这笔买卖大有盈余,难道你还舍不得么?”
    &#12288;&#12288;店掌柜摇首道:“话不是如此说,这位少年在老朽那店铺里,使剑露了几手,造诣颇为不凡,我实在很想将那柄‘青犀’赠送于他呢。”
    &#12288;&#12288;赵子原情知店掌柜所指的乃是自己,忙道:“不敢,老丈混迹于市井,韬光隐晦,小可却误认市侩商贾,致多有得罪,还望恕看。”
    &#12288;&#12288;店掌柜微微一笑,赵子原执礼复道:“还未请教老丈名讳。”
    &#12288;&#12288;一直到目前,他仍未弄清楚店掌柜与燕宫双后、香川圣女之间,到底有何关系牵辖,首先要知晓的便是他的姓名身份,是以迫不及待问出口来。
    &#12288;&#12288;店掌柜犹未回答,黄裳少女抢着道:“你别一个劲儿问个不歇了,快跟我走吧──”
    &#12288;&#12288;赵子原怔道:“随姑娘走到哪里去?”
    &#12288;&#12288;黄裳少女道:“去见燕宫双后啊,你为她们做了一桩事,宫后多少会给你一点好处的。”
    &#12288;&#12288;“燕宫双后身份何等尊隆,而小可在江湖藉藉无名,还不是听令旁人予驱予遣,焉敢妄求赏赐施舍,盛意心领了。”
    &#12288;&#12288;显然他仍念念不忘刻前双后座轿路过,重帘深垂,既不愿见他的面,连话语都不屑与他直接对谈而要官妃转达的屈辱,其实他本非量小器窄之人,但对今夜之勘探遭遇,竟是耿耿不能释怀,似此心理,连他自家亦解释不出。
    &#12288;&#12288;黄裳少女翠眉一耸,怒道:“不去便不去,哼,不识抬举!”
    &#12288;&#12288;一顿蛮靴,自赵子原手中抢过那块玉牌,向店掌柜招呼一声,连袂离宅而去。
    &#12288;&#12288;诺大的宅院,只剩得赵子原与司马迁武二人,案上烛火已将燃尽,而他俩仍互相保持着缄默,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12288;&#12288;良久,赵子原终于转过头来,道:“司马兄此后行止可得与闻吗?”
    &#12288;&#12288;司马迁武道:“这座宅院是家父留下的故园,荒废已久,小弟准备留此重建家园,说不定就在此定居下来。”
    &#12288;&#12288;赵子原错愕万状,似乎想不到对方会有定居于此的打算,但眼下他却不好多问,说道:“既是如此,小弟先行一步。”
    &#12288;&#12288;他抱拳为礼,快步离开庄院。
    &#12288;&#12288;司马迁武目送赵子原的背影逐渐消失,这时长夜已褪,外面天边出现了微曦,灰黯的晨光落在墙内,迷蒙之中现出一片灰白。
    &#12288;&#12288;嘱目东方上升的旭日,司马迁武唇角噙着一丝莫可言测的笑容,疾步走出大门,他竟也毫无眷恋的离开了这座的故宅。
    &#12288;&#12288;骄阳万里,司马迁武一口气走到晌午时分,来到径阳城北高王山,他一面浏览沿途景色,一面找寻憩歇之所,终于在一块靠近飞瀑的岩石上停下来。
    &#12288;&#12288;在岩上落坐不久,一块云层从远方飘过来,罩住无际晴空,须臾,便下起靠罪细雨来。
    &#12288;&#12288;司马迁武默默坐在岩石上,任凭雨丝飘洒,那在斜风吹荡下细雨和飞瀑溅珠的流泉,并没有两样,久久他已完全陶醉在这大自然的美景里。
    &#12288;&#12288;飞瀑后面,忽然传来一道清越的语声:“炎曦当空,正苦烦渴,忽尔云雨挟风而至,倒可令人尽涤一身暑气,落得清爽清爽。”
    &#12288;&#12288;另一人笑了笑道:“文崎兄此言甚是,如此灵境胜迹尽罩于轻风斜雨之下,正是应了前人一句,良辰美景,相得益彰了,吾兄喝了这杯,何不吟首七绝以助兴?”
    &#12288;&#12288;另一人半晌无语,大约是在斟酌诗句,过了片刻,方朗声吟道:“犹忆江南梅熟日,对泉吹笛雨连绵,名山尽历游何处,飞瀑声中对雨眠。……”
    &#12288;&#12288;那清越的声音道:“兄台在江南呆久了,连吟诗作赋都免不了有乡土之感触,此情此景,倒也颇有江南风味,惜乎南风光我心仪已久,却始终未尝有机会前往一游。”
    &#12288;&#12288;司马迁武暗忖:“这两人独占佳景,雨下酌吟,当真是绝俗雅士,我不期在此邂逅,何不过去攀谈结识?”
    &#12288;&#12288;正待移身过去,只闻那清越的声音复道:“昨日小弟接到文崎兄驿传束束,立刻赶到灞桥迎近,不审何事竟劳动兄台自南方千里迢迢赶来此地?”
    &#12288;&#12288;那被唤做“文崎”的压低嗓子,道:“这个么?……你先瞧瞧这封柬贴──”
    &#12288;&#12288;一阵轻微的悉嗖声音传来,另一人惊呼道:“怎么你也接到了柬贴?”
    &#12288;&#12288;那文崎沉声道:“牟家坝在一个月前,失落一块瑰石,那瑰石是牟家的传家异宝,日前却突然接到丐帮的柬贴,自承偷去此物,约我到此见面,现下时候已到,却还未见丐帮的人物出现……”
    &#12288;&#12288;那清越的声音道:“依此道来,兄台来此并非为的是游历,而是有意到高王瀑来了。巧得很,鄙院在不久前也遣失了一宗异宝,同时又接到了丐帮柬贴,约定的时间地点与你相同,你说这不是巧合是什么?”
    &#12288;&#12288;那文崎道:“这倒奇了,丐帮与我们向来河水井水两不相犯,做案为何做到我们的头上来?此次来函邀约之举,不合情理之极,其中可能有隐情也说不定。”
    &#12288;&#12288;另一人默然,似乎在寻思一事,半晌始道:“不错,此中果然有阴谋,竟然牵涉到一件极大的血案!”
    &#12288;&#12288;那文崎访道:“你说清楚点,什么血案?”
    &#12288;&#12288;那清越的声音道:“来高王瀑的道上,咱们不是碰见了好几批居于远方的名家高手么?如果他们也是丐帮约来……”
    &#12288;&#12288;话声突地中断,那文崎脱口呼道:“刘兄,你──你身体不适么?……”
    &#12288;&#12288;另一人断断续续道:“咱们……都中……计了,丐……帮背了这……个黑锅……只……只怕”
    &#12288;&#12288;接下去便是“砰”“砰”二响,然后寂然无闻。
    &#12288;&#12288;司马迁武皱眉暗忖:“这两人谈得好好的,怎地忽然连字语都咬不清?莫非发生了意外变故?”
    &#12288;&#12288;一念及此,连忙疾步绕过瀑布,人眼处,只见靠近飞瀑的一片旷地上,平铺一面席子,肴核未尽,杯盘狼藉,二个中年文土直挺挺躺在席上──上前一望,见两人面色泛青,显然已经气绝。
    &#12288;&#12288;司马迁武讶骇交集,心道:“只片刻工夫,这二人便暴毙于此,是谁下手如此毒辣?”
    &#12288;&#12288;忽闻左侧林丛中发出一阵古怪之极的“嗬”“嗬”声响,间而夹杂着一片怪啸,令人听了立刻全身发毛悚然。
    &#12288;&#12288;哗啦啦一声暴响,枝叶被扫下一大片来,此外再无其他动静。
    &#12288;&#12288;俄顷,司马迁武掠出林丛,自言自语道:“我原以为树林中必然藏着有人的,没想到连影儿都役见到一个,大约是我判断错了?”
    &#12288;&#12288;他故意放大了声音,若树林中有人,那是必然听到无疑。
    &#12288;&#12288;“嗬”“嗬”怪声又响了起来,司马迁武侧耳谛听,暗忖:“这古怪的声音,分明是一个人压着喉咙故意装出来的,那人的意图何为?……”
    &#12288;&#12288;他心中想着,身形可不怠慢,闪电一般掠向林中,林叶悉嗖处,一条人影冲天而起──司马迁武大喝道:“朋友,你现身出来吧!”
    &#12288;&#12288;他足腿方触及一根树枝的尖端,身子便如弓拉满月似地弹了起来,双掌一扬,往人影冲起处飞去。
    &#12288;&#12288;那人猛一扭腰,在半空极其灵巧地翻了一个身,正好避过司马迁武一掌,朝飞瀑掠去,悠忽闪没不见。
    &#12288;&#12288;司马迁武睹状愕住默默道:“那人身躯穿人瀑布后便形消失,莫不成飞瀑后面别有洞天?”
    &#12288;&#12288;他不暇多想,晃身纵向瀑布,急湍奔泉在头上飞溅,但他身上衣袂却未尝沾到滴水。
    &#12288;&#12288;穿过瀑布后,触目所及,见自己正置身在一座钟乳洞中,洞壁形状千奇百怪,光线一片迷蒙,愈往里头愈呈黝黑,司马迁武一脚踏进洞口,感觉上就像踏入了黑暗的地狱之中……
    &#12288;&#12288;他运足目力,仍无法瞧清三尺外的景物,只有缓缓摸索前进,内力悉注双掌,蓄势待发。
    &#12288;&#12288;沿途可闻瀑漏水声从头上传来,但这洞里却是滴水不漏,司马迁武不由暗暗称奇,骤然一道低沉的喝声自里侧响起:“出去!”
    &#12288;&#12288;喝声甫落,一股奇巨无匹的掌力宛若惊涛骇浪,直往司马迁武立身之处卷至,那掌劲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在洞中回鸣不已,顿时四壁呼呼,飚风四射,充满了使人心寒胆落的威势。幸司马迁武早有防备,疾地翻掌相迎,双方掌力一触,但觉劲风压体欲裂,自己运足十成功力亦无法封抵。
    &#12288;&#12288;此际黑暗中那人的掌上力道已然突破司马迁武防势,如巨浪裂岸而涌,司马迁武马步浮动,竟被硬生生逼出洞外,落在飞瀑前面的草地上!
    &#12288;&#12288;司马迁武心中一寒,暗道:“不知那人是谁,就从这等掌力上看,堪称世上无出其右了!”
    &#12288;&#12288;他挣扎着爬将起来,却见眼前端端站着两人──右边一人开口道:“小哥儿,你是怎么回事?”
    &#12288;&#12288;司马迁武张大双眼,讶异的注视着他们,却是两个鸠衣百结的叫花,那说话的一人背上还背着一双巨斧,颇为醒目。
    &#12288;&#12288;不过司马迁武注意到叫花背着的巨斧,寒光闪烁,与鬼斧大帅所用那只黑得透着险恶意味的大板斧,二者有显著的不同。
    &#12288;&#12288;那右边的叫花复道:“你没听见咱们的问话么?”
    &#12288;&#12288;司马迁武置若未闻,想起才暴毙不久的两个中年文士,又打量了身前二人的装束,心子重重一震,喃喃道:“丐帮……丐帮……”
    &#12288;&#12288;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抱拳道:“两位刚到么?敢问在丐帮中司隶何职?”
    &#12288;&#12288;那右首叫花微笑道:“飞斧震天下!”
    &#12288;&#12288;司马迁武怔得半晌,惊道:“原来是布袋帮主座前五杰之首的飞斧神丐来到,怨小可眼拙,但不知这位……”
    &#12288;&#12288;听到他询问的口气,那叫花微微一笑,打断道:“我先问你,方才你可见到这两位死者没有?”
    &#12288;&#12288;司马迁武颔首道:“须臾之前,小可在飞瀑例览胜景,听这两人正谈得起劲,后来逐渐不大对劲,待我绕过来时,他们两人业已横尸于此。”
    &#12288;&#12288;飞斧神丐目光长长盯在司马迁武身上,像要洞穿他腑肺似的,另一叫花却兀自俯首沉思,久久无语。
    &#12288;&#12288;司马迁武忍不住说道:“听口气,他们来此生似与贵帮有所关联。”
    &#12288;&#12288;飞斧神丐神色一变,厉声道:“你也知晓这宗事么?”
    &#12288;&#12288;喝声中,一手陡地朝斜地时一抹,迅疾无涛往司马迁武腕脉扬去,变出意外,司马迁武欲避不及,只觉手腕一麻,已被对方五指拿住。
    &#12288;&#12288;他错愕道:“阁下何尔以武相加?”
    &#12288;&#12288;飞斧神丐冷笑着正待开口,另一个叫花摆摆手,道:“你把他放了,显然他并不知情。”
    &#12288;&#12288;飞斧神丐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悻悻然收回拿住司马迁武的五指。
    &#12288;&#12288;司马迁武咄咄称奇,忖道:“这叫花长样看起来毫不起眼,充其量不过是丐帮中一名下级帮众,何以飞斧神丐竟对他如此听从?”
    &#12288;&#12288;那中年叫花忽然转首高声道:“既来之,何不请现身一见?”
    &#12288;&#12288;司马迁武一怔,循着中年叫花的视线望去,目光到处,石后转出一人,一袭僧袍,身矮头大,衬出一团臃肿的身材。
    &#12288;&#12288;和尚垂首合十道:“善哉,施主别来无恙。”
    &#12288;&#12288;飞斧神丐叫道:“朝天尊者,你也来了!朝天庙的寺童没有跟来么?”
    &#12288;&#12288;和尚道:“朝天神庙只来了贫衲一人,倒是在官道上,碰上了好几批中原名家高手,那昔日与飞斧施主、贫僧等,应殃神老丑之邀,到毕节为麦十字枪声援的飞毛虎洪江施主亦在其中……”
    &#12288;&#12288;说到此处,目光掠过横陈席上的两具尸体,神色霍地沉下了来,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丐帮施主好毒辣的杀人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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