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严霜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02章夜冯荒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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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殃神道:“别打岔,老夫引述这些不过是锲子,缘因五日前,又有人接到了挑战黑帖!”
    &#12288;&#12288;一众高手齐然动容,厉向野冲口道:“是谁?那人是谁?
    &#12288;&#12288;殃神一字一字道:“金翎十字枪麦斫!”
    &#12288;&#12288;朝天尊者暄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麦施主与世无争,人缘如是之佳,又有何人会买雇职业剑手,必欲除之而后己?”
    &#12288;&#12288;殃神道:“这幕后买雇之人,暂且不去说他──众所周知,自从二十年前谢金印突然失踪之后,武林中着实波平浪静了一阵子……”
    &#12288;&#12288;此刻那守墓老人正从茅舍出来,手拿着一张皱皱的白布,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种匪可形容的奇特表情,拼命用白布揩试桌面。
    &#12288;&#12288;殃神续道:“然而两年之前,竟又出现了一名职业剑手,身份颇为诡秘,剑法又狠又辣,祈门居士首遭毒手,这人究为谢金印阴魂不散,或另有他人借尸还魂,是颇值得玩味了。”
    &#12288;&#12288;圈中的赵子原忽然插口道:“阁下认为,两者之间,何者较有可能广殃神白了他一眼,没有答理,他朝诸人道:“老夫今日邀集诸位,非特是为麦十字枪助拳,而且也为了要查一查这职业剑手的来龙去脉!”
    &#12288;&#12288;湛农道:“说得好不稀松,咱们怎么一个查法?”
    &#12288;&#12288;殃神伸手一指甄、顾二人,沉声道:“一切线索都在这两个娃儿身上了!”
    &#12288;&#12288;他视线又落在赵子原身上,复道:“至于另外这名少年的底子,老夫倒知之不详,但既然与他俩搭在一路,自也脱不了关系。”
    &#12288;&#12288;甄、顾两人的神色陡然变得相当难看,顾迁武道:“阁下不知所云胡语一通,恕小可不懂。”
    &#12288;&#12288;飞斧神丐道:“似此重大之事,怎会与这些后生小辈有关?”殃神道:“不怪叫花你心有存疑,其实错非老夫亲眼目睹,也难以相信。”
    &#12288;&#12288;飞斧神丐道:“老丑你有何发现?”
    &#12288;&#12288;殃神道:“事情须得回溯五日之前,老夫正作客于麦府,约摸三更之际,忽闻屋上有夜行人的足步声,老朽不动声色穿窗而出,见有二人并肩立在前院园墙上……”
    &#12288;&#12288;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顾、甄,续道:“那两名夜行人见老夫现身,便忽忽飞身离去,老夫方欲追赶,就在此刻,麦十字枪气急败坏地自大厅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张黑帖。”
    &#12288;&#12288;黑岩三怪老大厉向野冲口道:“敢情这是职业剑手的挑战黑帖?”
    &#12288;&#12288;殃神颔首道:“不错!那投下挑战黑帖之人,除了老夫所见的两人外,是不可能有第三者了。”
    &#12288;&#12288;厉向野道:“老丑的意思是:那两名夜行人便是眼前这一对少男少女?”
    &#12288;&#12288;殃神道:“是夜虽然元星无月,但老夫却瞧得清晰分明,正是这两个娃儿无误。”
    &#12288;&#12288;顾迁武道:“小可等不明不白背上这个黑锅,实是啼笑皆非。”
    &#12288;&#12288;殃神冷笑道:“凡事眼见为真,老夫既是亲眼而见,还由得你巧言分辩?”
    &#12288;&#12288;朝天尊者趋前道:“小施主年纪如是之轻,原不可能与职业剑手这四字相提并论,但此话既出自丑施主之口,便不由得贫僧不信了。”
    &#12288;&#12288;甄陵青道:“漫说咱们与职业剑手沾不到一点边,就是真有相干又待如何?”
    &#12288;&#12288;殃神沉下嗓子道:“那么老夫便得自你身上盘出职业剑手的底子!”
    &#12288;&#12288;甄陵青道:“无可奉告。”
    &#12288;&#12288;殃神阴阴道:“今日尔等已尽在老夫掌握之中,在未尝到老夫苦头之先,还是实说的好。”
    &#12288;&#12288;甄陵青率性别过粉脸,来个相应不理,殃神恚道:“你说是不说?”
    &#12288;&#12288;甄陵青晶瞳一转,道:“说!说!那职业剑手右足微跛,长相之丑,无以复加……
    &#12288;&#12288;殃神咆哮道:“小辈你是自寻死路!”
    &#12288;&#12288;他右掌一圈,猛地向甄陵青前身拍至。
    &#12288;&#12288;“我道殃神在武林中名气缘何如斯之大,想不到这名气竟是专门欺凌弱女得来的。”
    &#12288;&#12288;殃神厉吼道:“好刁蛮的丫头!”
    &#12288;&#12288;掌随声发,双掌一上一下,挟着两股阴毒的内力潜劲交击而出。
    &#12288;&#12288;甄陵青见对方来势惊人,丝毫不敢怠慢,她微微凹胸收腹,娇躯后退之际,玉臂陡舒,双手十指齐曲,迅疾无俦地朝对方腕间拍去。
    &#12288;&#12288;殃神招数已然用老,还未来得及收势,甄陵青那如钩的十指距自己腕脉仅有寸许,自指掌中逼出的罡气便已先期扫至。
    &#12288;&#12288;殃神心头微怀,情知自己是太过低估眼前这姑娘了,匆迫中施出一式“分花拂柳”,双掌舞起一片幻影,就在甄陵青纤指来势微滞的间隙,疾然收掌。
    &#12288;&#12288;须知殃神在江湖中负誉数十年,一身内外武功已达出神人化之境,而且是出了名的难缠人物,这下他掌出无功,急怒之下,杀心立生,只见他单掌徐徐抬起,掌心逐渐露出一种酡红。
    &#12288;&#12288;场中诸人睹状,面色齐地一变,顾迁武大叫道:“妹子快退!那是百殃掌!”
    &#12288;&#12288;殃神一掌正待击出,那壁朝天尊者陡地掠身上前,立在两人之中,说道:“丑施主可莫毙了活口。”
    &#12288;&#12288;殃神沉道:“老夫自有分寸。”
    &#12288;&#12288;朝天尊者道:“丑施主请别忙着发出这记百殃掌,贫僧领先知晓:十字枪麦施主接到挑战黑帖,约斗之期究为何日?”殃神道:“望日之夜,也就是二日之后。”朝天尊者道:“贫僧建议,不妨将这几位小施主擒下,送到麦府,作为异日人质,或可保得麦施主擒下,送到麦府,作为异日人质,或可保得麦施主一命。”殃神略一寻思道:“只怕职业剑手未必在乎他们的性命。”
    &#12288;&#12288;朝天尊者道:“目下仅此一途可循,只有权为一试。”
    &#12288;&#12288;殃神沉吟不语,一旁的黑岩三怪老三湛农道:“大哥,咱伙儿与麦忻素无交情,犯得着为他卖命,结上这么一个厉害仇家么?”
    &#12288;&#12288;卜商附和道:“老三说得有理,咱们实是不能也不须与职业剑手为敌。”
    &#12288;&#12288;那飞斧神丐在后面说道:“看来似乎有人要抽腿走路罗,我说老丑也未免太不知趣,早知黑岩兄弟三人一向都是独善其身的,还要勉为人之所难……”
    &#12288;&#12288;湛农转身怒道:“老丐你说话客气些!”飞斧神丐道:“难不成这话还说错了?”
    &#12288;&#12288;湛农嘿了一声道:“老丐你莫以为有丐帮在后头撑腰,就可以神气活现,哼哼,丐帮势力虽大,可还没放在咱伙儿眼里。”
    &#12288;&#12288;飞斧神丐冷笑道:“湛朋友出言辱及鄙帮,我这叫憋儿说不得要向你请教请教。”
    &#12288;&#12288;湛农道:“很好,咱哥儿连日奔波,蹩了一肚子闷气,正愁没地方出咧,我瞧话不必再说,要动手,湛某第一个奉陪。”
    &#12288;&#12288;飞斧神丐冷然道:“痛快!痛快!”
    &#12288;&#12288;“刷”一响,他掣下了腰间悬着的大板斧,垂握手中,说道:“湛朋友进招吧──”
    &#12288;&#12288;湛农再不打话,一掌平平推出,飞斧神丐低哼一声,大板斧在胸前一横一振,两股力道在空中触个正着。
    &#12288;&#12288;但闻砰一声大响,周遭飚风卷起,砂石激谢,飞斧神丐肩头微晃,身形滴溜溜打转,借势卸去对方一掌之力,双足立地生根,居然寸步未退。
    &#12288;&#12288;他淡淡道:“如何?”湛农道:“老丐甭狂,再接住湛某这一掌!”
    &#12288;&#12288;语罢,双掌一翻,正待出击,陡见人影一闪,殃神已自欺身上前,说道:“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两位请瞧在老夫份上,就此罢手。”
    &#12288;&#12288;湛农不好继续发作,徐徐垂下双掌,那厉向野一步上前,冲着殃神抱拳道:“承蒙老丑抬爱,邀约咱们至此,但厉某度德量力,对此事确是无能帮忙,请从此别──”
    &#12288;&#12288;殃神一摆手,道:“厉兄请听老夫一语:老夫生性亦不喜多管他人瓦上之霜,只是那职业剑手一日存在,我们一日便寝食不得安宁,说不定眼下便有人买雇了剑手要来杀死你我……”
    &#12288;&#12288;厉向野踌躇不定道:“然则老丑有何万全之谋?”
    &#12288;&#12288;殃神道:“有烦令昆仲三人守住四周,老夫先行擒下娃儿们再作道理!”
    &#12288;&#12288;甄、顾两人相互打了个眼色,顾迁武回首望了望赵子原,唇皮微动,欲言又止。
    &#12288;&#12288;赵子原步出草棚之下,朝殃神道:“阁下欲擒之人,是否也包括区区在内?”
    &#12288;&#12288;殃神阴阴道:“你这是多此一问了。”
    &#12288;&#12288;赵子原耸耸肩,道:“阁下可不要后悔。”
    &#12288;&#12288;殃神道:“老夫有什么可以后悔?简直笑话!”
    &#12288;&#12288;说着,转向甄、顾两人道:“尔等还不束手就缚?”
    &#12288;&#12288;朝天尊者道:“贫僧早已布置停当,另有收拾这几位小施主之法,省得多费手脚。”
    &#12288;&#12288;他一击掌,坟地周遭倏地传出一阵极为怪异,却又悦耳的声响,那是一种近乎梵唱,叉像是美女歌咏的清音,萦绕不绝。
    &#12288;&#12288;众人俱不觉为这突如其来的乐声吸引,环目四望,但见每座大坟后面接二连三地步出了两排身着蓝红两衫的稚龄童子。
    &#12288;&#12288;那十名男女童子边行边唱,缓缓踱到众人面前,突然在甄、顾与赵子原三人身遭绕起圈圈来。
    &#12288;&#12288;梵唱忽高忽低,唱声中隐隐透出一种匪可思议的奇异力量,陡然之间,三人仿佛触电一样,全身震了一下!
    &#12288;&#12288;甄陵青首先警醒,娇喝道:“是朝天神庙摄魂大法!快施无极雷!”
    &#12288;&#12288;赵子原乍闻“摄魂大法”四个字,猛然大吃一惊,他犹来不及转念,那甄陵青和顾迁武已双双立定,齐声大喝道:“邪魔异道,靡音焉能胜正!”
    &#12288;&#12288;两人喝声合中有异,异中不同,宛若平空暴雷骤起,一忽儿又分化成五道长短不一的雷鸣之声,大有风云为之变色的气概。
    &#12288;&#12288;梵唱一低又扬,音调倏地一变,再无丝毫和谐之音,三人只听得难受非常,甄陵青扬掌便向左侧一名女童打去,喝道:“倒下!”
    &#12288;&#12288;梵唱声中,女童却没有应掌倒下去,仍旧若无其事地随着其他童子绕行着。
    &#12288;&#12288;甄陵青大惊失色,双掌接续拍出,激起半天飓风,却是掌掌有如泥牛入海,全无动静。
    &#12288;&#12288;渐渐那唱声的威力愈来愈大,赵子原蓦然发觉一桩奇事,那梵唱透出的怪异力量,每值自己运功相抗之时,那便更增多了几分,若是抗拒的内力愈大,似乎那怪异的力量也变得愈大。
    &#12288;&#12288;赵子原正自惊异之间,心神猛可又是一阵震荡,神智逐渐昏沌,仿佛他已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过去的身世,悲惨的遭遇,像一条毒蛇般地啃噬着他的心子,各种苦痛一下子全涌到了赵子原脑中,禁不住悲从中来,直欲放声一哭……
    &#12288;&#12288;就在赵子原心智即将崩溃之际,他耳中突然传人一道细若蚊语的话声:“速速抱元守一,剑气闭窍,六合通贯,神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力与心合,心与灵合,灵与神合,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12288;&#12288;赵子原迷迷糊糊中,本已为梵唱所伤,此刻听这“传音入密”的警语,内心登时一凛,中气微吐,将凝聚的功力悉行散去。
    &#12288;&#12288;在散功的一霎,他猛地又一提气,在全身百骸运行了十八周天,顷忽,果觉灵台清明,靡音不闻,心潮已是平静许多。
    &#12288;&#12288;他乍一复恢正常,疑念立生,暗忖道:“是谁?是谁在暗地里助我?……”
    &#12288;&#12288;放眼四望,只见殃神那一伙人停立圈外,草棚之下,那守墓老者面色沉沉,依然掣着一张方布,在桌面上擦拭不停。
    &#12288;&#12288;赵子原瞧不出任何迹象,反首一瞧顾迁武及甄陵青,却见两人满脸是汗,睛瞳无神,分明已无力抵抗靡音的内侵。
    &#12288;&#12288;立身圈外的朝天者尊沉声道:“佛力元边,领回朝天神庙去──”
    &#12288;&#12288;男女童子又唱又绕,接着汇成两排,在震耳的梵唱声中,徐徐朝西方行去。
    &#12288;&#12288;甄陵青和顾迁武二人却像着了魔似的,也如痴似醉的随着跟了上去……
    &#12288;&#12288;殃神待侍童一走,便对着朝天尊者道:“这些侍童是早经训练有素了,若老夫眼力不差,他们的资质都是时上之选哩。”
    &#12288;&#12288;朝天尊者道:“为了觅寻此辈幼童,贫僧几乎履遍大江南北,着实费了几年工夫……”
    &#12288;&#12288;说到这里,语声倏然顿住,敢情他发现了赵子原仍然停立原地,竟然没有跟着侍童们离去!
    &#12288;&#12288;朝天尊者愣了一愣,目光在赵子原面上来回扫视数番,咄咄称奇道:“怪哉!小施主可是来自少林?”
    &#12288;&#12288;赵子原摇摇头,朝天尊者复道:“既非少林子弟,自是未习过金刚心法,何以竟能在迷魂大法的法阵中保持清明?……”
    &#12288;&#12288;赵子原仍然不语,此刻,梵音已渐去渐远,十名侍童领着甄陵青及顾迁武两人,一行而去,逐渐消失在蒙蒙夜色中……
    &#12288;&#12288;飞斧神丐上前道:“刻下怎有余暇追究缘由?尊者门下的侍童已去远,咱们还不赶上?”
    &#12288;&#12288;朝天尊者慢条斯理道:“莫躁,莫躁,清空神庙距此不过数里路程,且那两个小施主身受大法之摄魂,在四十八个小时辰内决计不会清醒过来,是以侍童自会安然将他俩带回神庙……”
    &#12288;&#12288;飞斧神丐伸手一指赵子原,道:“这娃儿又该如何处置?”
    &#12288;&#12288;朝天尊者道:“摄魂大法对他既是罔效,只有出于用武一途了……”
    &#12288;&#12288;掌随声起,一股强劲绝伦的劲力疾翻而出,朝赵子原击去。
    &#12288;&#12288;赵子原双肩微幌,向左移开数步,那朝天尊者左手大袖接着一扬,一股热风应袖而发,破空卷向对方,即如雷击电掣亦不足以言其速。
    &#12288;&#12288;热风犹未袭到,赵子原便感到炙的难当,全身肌肤若受刀刃刺割,他本能退后寻步,那股灼热气流已经压体欲裂!
    &#12288;&#12288;赵子原大惊之下,猛地双足倒转,欲避其锋,就在这忽,陡闻旁侧的湛农失声喊道:“火!火!鬼镇起火啦!……”
    &#12288;&#12288;朝天尊者闻声一怔,掌势不禁略挫,赵子原乘机向后纵开,那股热风“嗖”地从胸腹侧部荡过。
    &#12288;&#12288;坟场上一众高手齐然放眼望去,但见鬼镇东街房铺浓烟弥漫,火舌不住地自屋宇上冒出!
    &#12288;&#12288;诸人虽然距离鬼镇如是之远,仍可听到不绝于耳的“劈啪”之声,在夜风吹袭之下,火势迅疾蔓延开来,火光将低空的云彩染映成一片血红!
    &#12288;&#12288;朝天尊者不知不觉已垂下了双掌,喃喃道:“闹鬼了!……鬼镇闹鬼了!……”
    &#12288;&#12288;殃神沉声道:“鬼镇不迟不早,适于此时起火,大是耐人寻味,尊者身为空门中人,何以竟会相信闹鬼之说?”
    &#12288;&#12288;朝天尊者道:“丑施主有所不知,鬼镇闹鬼已有相当长久之历史,贫僧经常往来此间,便亲眼见过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12288;&#12288;话犹未完,突闻湛农又自出声喊道:“老丑,你瞧──你瞧……”
    &#12288;&#12288;殃神抬眼道:“瞧什么?”湛农道:“那……那守墓的老人不见了!”
    &#12288;&#12288;殃神一怔,闪电般一个转身,只见草棚下光光荡荡的,哪还有人影在?守墓老人就在这顾盼之间,在一众高手的眼前消失了!
    &#12288;&#12288;殃神面上汗珠陡现,他一纵身,掠到草舍门前,右手一翻一推,厚重木门“砰”地撞击而开……
    &#12288;&#12288;木门一开,殃神立刻闪身而入,不一会再度出到门外,一言不发,脸色是出奇的凝重。厉向野忍不住问道:“不在里面?”
    &#12288;&#12288;殃神摇摇头,似乎正在寻思一事,仍是没有出声。
    &#12288;&#12288;朝天尊者呆了半晌,忽然露出激动之色,低哺道:“是他!除非……除非这守墓老人就是他!”
    &#12288;&#12288;殃神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厉声道:“老夫已猜到尊者所指之人是谁?但在未有根据之先,尊者最好不要胡乱瞎猜!”
    &#12288;&#12288;朝天尊者道:“贫僧岂是瞎猜,只是丑施主心中不敢相信罢了。”
    &#12288;&#12288;飞斧神丐大声道:“老丑!咱们必须到鬼镇那边去瞧瞧──”
    &#12288;&#12288;殃神重重一点头,当下众人相继纵起,往鬼镇掠去,瞬即穿入熊熊的火光之中……
    &#12288;&#12288;变生仓促,殃神等一众高手这一忙乱,反倒将赵子原遗忘了。
    &#12288;&#12288;赵子原迭经变故,也几乎失去了主见,好一忽方才恢复过意识,他抬眼望着正在祝融洗札中的鬼镇,暗愕、惊惶之情亦是兼而有之。
    &#12288;&#12288;他脑际思潮千回百转,忖道:“这场大火确是起得太过突然,我是不是应该回到镇内瞧个究竟呢?……
    &#12288;&#12288;想到此地,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情,一弹身,身子便有如脱弦之矢,只见几个起落便已将坟地抛在后面。
    &#12288;&#12288;步进镇内,赵子原立感炙气阵阵逼人,东面靠街的一排房铺尽在烈火焚烧之下,夜风呼呼,更增快了火势的蔓延。
    &#12288;&#12288;陡地,左前方转角处传出一道惨呼,声音惨厉无比,宛若夜袅哀鸣,久久不绝于耳!
    &#12288;&#12288;赵子原只听得全身发毛,他下意识的往发声之处纵去,转过街角,倏见四条黑影在赵子原视野一闪而没!
    &#12288;&#12288;刹那间,赵子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加紧脚程掠去,依稀可见最后一人身着一袭宽大袈裟,生似就是那朝天尊者的影子。
    &#12288;&#12288;四条黑影速度好不迅疾,瞬即奔出镇外不见,赵子原呆了一呆,在心中自语道:“朝天尊者诸人没命狂奔,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
    &#12288;&#12288;他茫然前行数步,心念一动,又想道:“不对啊不对!邪神那一伙人,连同黑岩三怪在内,分明整整有六人之多,怎地方才我却只见到四个人影,难不成是我眼花看错了?”
    &#12288;&#12288;他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时赵子原发觉自己正立身在一幢古宅的前面。
    &#12288;&#12288;这幢古宅连着几座住屋,火舌在屋檐上下吞吐,揣摩情形,不出多久,古宅也是不能免于祝融的破坏了。
    &#12288;&#12288;赵子原默默地打量了古宅一眼,许是它的年代太久远了,又许是在烈火焚烧下的缘故,古宅在赵子原眼中,格外显得阴黯冷森,肃杀与惧人!
    &#12288;&#12288;他伸手轻轻一推,大门发出“呼呀”一声,开了一缝,门内依然是一片黑暗和阒寂。
    &#12288;&#12288;形势已不容许他稍事踌躇,赵子原一举步,跨入了古宅之内。
    &#12288;&#12288;乍一人内,赵子原立刻觉到这里面隐隐透出了难以言喻的险恶,他心中一寒,真气暗暗布满全身。
    &#12288;&#12288;黑暗中他摸索前进,门缝外一线月光射了进来,迷蒙里见一张方案横摆室中,案上积了一层灰尘,除了一盏破旧的油灯外什么都没有。
    &#12288;&#12288;赵子原忐忑步至案前,忽然一阵轻风吹起,他反应何等迅速,身子不见作势,就移到了数步之外!
    &#12288;&#12288;轻风过后,却是了无动静,赵子原心中狂跳,忖道:“古宅四面无窗,方才那阵轻风多半是内家暗劲,看来宅内是另有他人隐藏了……”他缓缓吸一口气,沉声道:“宅内有人么?”
    &#12288;&#12288;他运足真气说话,回声一波一波地传了过来,却仍没有人回答。
    &#12288;&#12288;这刻,门缝外的一线月光已隐没了去,过了一忽,宅内突然映出一片昏黄,原来置在案上的油灯,不知什么时候已自动燃亮起来!
    &#12288;&#12288;古宅四壁阴影投射,倏地一声大响扬起,大门一阵晃动,居然又重新合了上去!
    &#12288;&#12288;赵子原不知不觉已是汗湿遍身,暗道:“真是邪门,难道鬼镇闹鬼的传说竟然不虚──”
    &#12288;&#12288;正自忖问,怪事又发生了,案上的油灯忽然又自动熄灭了。
    &#12288;&#12288;赵子原小心翼翼地退到墙角,他想到那盏会自动明灭的油灯和无风而动的大门,心中不禁发毛,他沿着墙角向左侧方前行,陡见前面一抹黑影一闪而没,赵子原想也不想,一纵身便往前扑去!
    &#12288;&#12288;漆黑里,赵子原扑了空,他扬声道:“是哪位朋友躲在这里装神弄鬼?”
    &#12288;&#12288;语声方落,立刻感到一股其巨无匹的狂飚自后袭到,他还未来得及转身,劲风已然压体欲裂,赵子原不暇多想,一反身双掌连挥,一口气拍出三掌,只听到轰轰三震,赵子原被震得气血浮动。
    &#12288;&#12288;他骇然脱口道:“藏身的朋友缘何要偷袭在下?”
    &#12288;&#12288;喝声中,陡见恻后又是一道阴影一闪,赵子原飞快地一旋身,背后却是空空荡荡,人迹全无。
    &#12288;&#12288;赵子原一面凝神戒备,继续前行,忽然他足底踏着一物,但觉柔柔绵绵,似乎不是踏在地面,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12288;&#12288;他犹未及转念,一股让人欲呕的血腥气味冲入鼻中,他蹬地倒退两步,触目所见,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黑岩三怪!”
    &#12288;&#12288;只见右方斜斜躺着两具尸体,赫然是那黑岩三怪的老二卜商和老三湛农!
    &#12288;&#12288;卜商及湛农两人满面鲜血,露出狰狞至极之色,身上衣衫碎裂不堪,血渍流满一地,形状甚是惨烈!
    &#12288;&#12288;赵子原只瞧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骇然忖道:“黑岩三怪是何等功力,却在顷刻之间,就叫人毙了两名,那凶手功夫之间,敢情已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了……”
    &#12288;&#12288;他哈腰将尸身翻转一瞧,见每人身上都印着一只乌黑手印,显然是被人以阴毒的掌力一击毙命。
    &#12288;&#12288;赵子原脑际不住思索:“怪不得在人宅之间,见到邪神那一干人亡命似的狂奔离开,原来他们竟铩羽在此……”
    &#12288;&#12288;刹时冷汗顺着赵子原两颊涔涔而落,心中无端升起一种恐怖的感觉,神经像是一张张满了的弓,震骇惶然兼而有之。
    &#12288;&#12288;他运目四下打量,宅内依然一片乌黑,益发显得阴森神秘。
    &#12288;&#12288;在怀中掏出火折,抖手一晃,一道火舌亮起,昏黄色的光芒洒了一地,他目光掠处,内心又是一阵狂跳,在尸体的旁侧,竟摆着一口黑木棺材!
    &#12288;&#12288;赵子原无端打了个寒噤,把火折推前一些,如豆的昏光闪烁跳跃,将棺木映成一团阴影,加上灰尘蜘丝密布,更显得森寒可怖!
    &#12288;&#12288;一阵微风吹过,把火折撩熄了,赵子原飞快返过身来,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只有隔邻传来“劈啪”烈火烧物之声外,便没有其它声息。
    &#12288;&#12288;他轻嘘了口气,再度将火折晃亮了,低下头来打量这具黑木棺材,只见棺盖上刻着歪歪斜斜的几行字:“九月既望,时交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
    &#12288;&#12288;底下的字便模糊不可辨认,赵子原看了许久不得要领,不禁动了要掀棺一瞧究竟之念。
    &#12288;&#12288;他身子一弯,右臂贯集内力,捏住棺盖边缘,“喀”一声巨响,他已将棺盖揭开──赵子原全身功力布满待发,棺盖掀开之际,他即刻朝后退了两步,隔了半晌,却未见有什么动静。他眼光一转,那棺内僵僵直直地躺着一人!
    &#12288;&#12288;赵子原一颗心子几乎要跳到腔口,他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棺内躺着之人,只见那人面上隐隐泛出一层铁青死灰之色,双目圆睁,四肢僵直不弯,身上穿着一袭寿服,分明是个死人!
    &#12288;&#12288;火光一闪即灭,赵子原警意方生,一股暗劲已悄无声息地当胸劈来,当下双足齐蹬,刷地退开丈许。
    &#12288;&#12288;“碰”一响,那棺盖突然又自动地合盖下去,紧接着一道尖锐响声亮起:“咕咯”!“咕咯”!“咕咯”!
    &#12288;&#12288;赵子原心子一冷,一句话下意识的掠过心头:“鬼魂出现!”
    &#12288;&#12288;古宅内奇事层出不穷”除了这四个字外,确再没有更恰当的解释了。
    &#12288;&#12288;那尖锐的啸声此起彼落,赵子原右掌陡然一翻,往发响之处击去,掌劲到了寻丈开外却消失个无踪无影。
    &#12288;&#12288;这时火焰已穿透了厚墙,蓦然之间,一阵沉重的足步声自古宅外边传来!
    &#12288;&#12288;赵子原呆了一呆,他身子一拧,旋风一般地窜到左侧一个角落,心中暗暗惊忖道:“不知又是谁来了?深夜里竟来到这座荒园古宅,这人似乎不会有什么好路数了……”
    &#12288;&#12288;外面那足步声愈来愈近,在宅门外顿住,然后大门一摇,一个人影有似鬼魅般地一闪而入!
    &#12288;&#12288;藉着一线银色的月光,赵子原瞧清来人,心中不由大震,原来走进的人竟是那鬼镇近郊坟场上守墓的老人!
    &#12288;&#12288;那守墓老人进入宅内,四下一望,出声道:“不知名的朋友,你在这里面么?”
    &#12288;&#12288;赵子原心头一动,那声音在室中萦回良久,却寂然没有回语。
    &#12288;&#12288;守墓老者蜘蹰一会,举步往室中步进,偏身绕过方案,他足步一顿,敢情已发现了黑岩三怪老二及老三的尸身!
    &#12288;&#12288;老者略一观察尸体,沉道:“朋友你好厉害的杀人手段!”
    &#12288;&#12288;他举目四望,视线扫过的那两具尸体,最后落在那口黑木棺材上──棺盖上歪歪斜斜刻着的几行小字,首先映人老者的眼帘,他不自觉的低声念将出来:“九月既望,时交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
    &#12288;&#12288;念到此地,只听“喀嚓”一声巨响,那口黑木棺材陡地自动揭开,一条黑影自棺中疾振而起,望准老者便是一掌!
    &#12288;&#12288;这下祸起萧墙,老者一呆之下,猛然抽身倒掠,但棺中那人一掌之力简直骇人欲绝,破空扬起嘶嘶尖声,隐在一角的赵子原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等强大内力。
    &#12288;&#12288;但他更不敢相信的是:适才他曾揭开棺盖,棺内分明躺着一个死尸,怎的此刻却变成一名活生生之人骤然开棺发难,难道此人是已练成了“龟息功”人棺装死?
    &#12288;&#12288;赵子原不暇多想,抬眼见那老者后退的身影已成了一片模糊,应变之快,身法之疾,直令赵子原瞧得目瞪口呆。
    &#12288;&#12288;守墓老者退到壁角,眼看再无退路,急切里他暴吼一声,双掌当胸一错,一推而去。
    &#12288;&#12288;两股力道在空中一触,老者身躯借力一闪,刹时折了三次方向,换了三次身法,掌风“唆”地自他脐下掠过。
    &#12288;&#12288;满室拳风消沉,那身着寿服的汉子前跨一步,阴阴道:“倒也!”
    &#12288;&#12288;他抬起一掌兀未击出,说时迟,那时快,摆在室中那张方案斗然“砰”地被震得四分五裂,一团黑影自案底下冲起,往老者背宫一拍而下!
    &#12288;&#12288;这一下变化得太过突然,就连暗处的赵子原目光本也凝注在寿服汉子身上,万万料不到会有第三者自旁偷袭,赵子原只觉一股热血直往上冲,想都不多想,大吼一声,一步飞跃出来。
    &#12288;&#12288;呼呼然赵子原已掠到了那黑衣人的后面,但后者一拍之势何等迅疾,赵子原还未来得及出手,黑衣人一手已印到了守墓老者后背!
    &#12288;&#12288;眼看老者纵是大罗神仙再世,也难以逃出此一劫了,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倏闻“哗啦啦”一声大响,宅中一只巨柱平空往黑衣人立身之处倒了下来!
    &#12288;&#12288;原来火势蔓延好快,片刻便已将屋脊焚烧去大半、巨柱失去了重心,登时摇曳倾倒,无巧不巧,落下的方位正是黑衣人立身之处。黑衣人但觉脊背冷气袭体,心神不由一分。
    &#12288;&#12288;急切里他已顾不得伤敌,猛地收掌一闪,巨柱自他的右臂边缘擦掠而下。
    &#12288;&#12288;那守墓老者避过一劫,竟似毫不以为意,仰首哈哈笑道:“尔等还有什么阴谋伎俩就一并使出来吧──”
    &#12288;&#12288;黑衣人偷袭不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须臾始缓缓道:“人算不如天算,夫复何言?……”
    &#12288;&#12288;说到这里,也随即仰天笑将起来,笑声中却隐隐夹有些许的颤抖,他转朝赵子原道:“小子你快滚得远远的,这趟子有你插手的余地么?”
    &#12288;&#12288;赵子原心绪紧张到了极点,反而将一切恐惧都抛诸脑后,他道:“区区倒不想错过这场热闹……”
    &#12288;&#12288;那守墓老者道:“事不干己,小哥儿还是离开的好……”
    &#12288;&#12288;赵子原只是驻足不动,那黑衣人一字一字道:“姓谢的!姓谢的!你还没有死?”
    &#12288;&#12288;赵子原闻言浑身一颤,两道锐利的眼神霍地盯住那守墓老者,却见老者面上洋洋如常,说道:“谁是姓谢的?”
    &#12288;&#12288;寿服汉子阴沉沉地道:“甭装了!咱们是瞎子吃馄饨──心里有数!”
    &#12288;&#12288;老者淡淡道:“尔等是认错人了。”
    &#12288;&#12288;寿服汉子道:“嘿嘿,阁下自以为潜居本镇,充当个守墓人,就能瞒尽天下人的耳目?近数年来,此镇闹鬼,惨遭横死者不可以数计,难道都是没有原因的么?”
    &#12288;&#12288;老者道:“依你看如何?”寿服汉子道:“还用得着咱们解释?姓谢的你身份既已暴露,那些前来寻仇的人,自然都一个个被你一杀了之!”
    &#12288;&#12288;老者冷冷道:“朋友你无据之论说得太多了。”
    &#12288;&#12288;寿服汉子伸手一指躺在地上的卜商及湛农尸体,说道:“就拿这两名死者来作个比方吧──”
    &#12288;&#12288;老者“咦”了一声,打断道:“怎么?这两人死在此地,不是……”
    &#12288;&#12288;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又是想说不是你干的,是么?”
    &#12288;&#12288;老者愕了一愕,旋即大笑道:“天底下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朋友你以为是老夫干的,老夫倒认定是尔等下的煞手!”
    &#12288;&#12288;这一句话说出,黑衣人和寿服汉子全都怔住了,两人满腹怀疑的望着对方,但对方却也愣愣的立在那里。
    &#12288;&#12288;老者并没有否认是自己干的,也不曾解释一言半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黑衣人和寿服汉子反而有一种感觉,知道双方都误会了。
    &#12288;&#12288;良久,寿服汉子始道:“黑岩三怪叫人一口气毙了两名,却不是死在姓谢的手里,此事若传开江湖,怕要大大引起一番骚动了!”
    &#12288;&#12288;老者沉吟道:“尔等既已埋伏此宅多时,两人如何被杀,想必尽收眼里──”
    &#12288;&#12288;黑衣人想了一想,道:“移刻之前,我隐藏在方案底下,殃神等一干人鼓噪进入宅中,三怪老三穷呼瞎嚷,要寻出纵火之人……”
    &#12288;&#12288;老者截口道:“这场怪火难道也不是你等所放?”黑衣人道:“自然不是。”
    &#12288;&#12288;他轻咳一声,续道:“就在此际,大门突然一摇,一条人影有似鬼魅般的闪了进来,那身形之快,直令人无法相信,世上竟有这等轻功──”说到这里微微顿住,老者道:“说下去!”
    &#12288;&#12288;黑衣人道:“那人在宅内绕了数匝,伊始犹含有六合神步之规范,到了第五大回旋已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我眼前一花,只闻惨呼声起,黑岩三怪之老二老三相继倒地,紧接着光闪一掠而敛,那人已走得元影无踪,殃神等人齐声叱喝,也纷纷夺门追了出去……”
    &#12288;&#12288;老者满面肃容,低喃道:“莫不是他?……莫不是他?……”
    &#12288;&#12288;寿服汉子道:“除了你姓谢的之外,咱们着实想不出还有谁会有这等功夫。”
    &#12288;&#12288;老者摇摇头,没有答话,这时祝融已将古宅后院烧成焦土,屋脊顿时倒塌了大半,焦木粉屑从诸人头上轰然而落。
    &#12288;&#12288;诸人不约而同闪身退避,老者道:“咱们应该避一避这场大火了。”
    &#12288;&#12288;寿服汉子沉道:“姓谢的,这笔死帐还没算清,你便想一走了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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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青冢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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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老者淡淡道:“老夫何尝欠过谁的死帐?”
    &#12288;&#12288;寿服汉子一字一字道:“黑──夜──摘──星──”
    &#12288;&#12288;老者眼色阴晴不定,道:“你说什么?”
    &#12288;&#12288;黑衣人道:“好健忘,二十五年前你受人之雇,在漠北塔拉剑毙黑夜摘星,是不是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嘿,姓谢的你大约不曾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会将此事牢记在心底吧?”
    &#12288;&#12288;老者道:“那么你的名号──”黑衣人道:“黑灵官邹令森你总听说过了,这是咱家师弟哈金福。”
    &#12288;&#12288;说着,一指寿服汉子,老者道:“老夫眼拙,令师兄弟此来是为了要报那黑夜摘星一剑之仇?”
    &#12288;&#12288;寿眼汉子哈金福道:“一点也不错,黑夜摘星乃咱家至友,若不是为他访仇,咱们自漠北千里迢迢赶到中原何干!”
    &#12288;&#12288;老者道:“所以说尔等不但认错人,而且也找错人了。”
    &#12288;&#12288;那黑灵官邹令森道:“姓谢的你好没出息,杀了人还要推三倭四,不敢承认么?”
    &#12288;&#12288;老者冷笑不语,哈金福故意出声激道:“哈某瞧得出,你再没有随身带剑的习惯了,咱家兄弟省不得要担心一番──”
    &#12288;&#12288;老者道:“有什么可担心的?”
    &#12288;&#12288;哈金福嘿嘿笑道:“咱们最怕没有牙齿的狗!”
    &#12288;&#12288;他这话说得极是尖刻,其实是存心激怒对方出手,出乎预期的,老者只脸色变了一变,却始终没有发作。
    &#12288;&#12288;哈金福与邹令森两人面面相觑,眼前这老者若是他们心中所想象的那人,一闻这话绝无隐忍下去的道理,但事实确又如此,难道他们真是寻错了人?
    &#12288;&#12288;老者冷冷道:“尔等口口声声认定老夫姓谢,老夫多辩何益。”
    &#12288;&#12288;黑灵官邹令森朝哈金福打了个眼色,哈金福振身一掠,已把住大门当口,双拳当胸而抱。老者眼睛一翻,道:“不让老夫出去了么?”
    &#12288;&#12288;邹令森颔首道:“今日此事若不弄个清楚,你我便一道葬身火窟也在所不惜!”
    &#12288;&#12288;一旁的赵子原暗忖:“邹、哈两师兄弟的偷袭手段虽极卑劣,但能为友舍命。倒也不失为血性汉子。”
    &#12288;&#12288;老者道:“既然桥头儿不放直船,老夫只有横着过啦──”
    &#12288;&#12288;邹令森和哈金福两人心里都明白,老者这句话乃是要硬闯的意思,当下各各凝注一口真气,准备对方的出击。
    &#12288;&#12288;老者长长望了两人一眼,像是又改变了主意,缓缓说道:“譬之,老夫是说譬之那姓谢的真在此地,尔师兄弟合手,量力能胜过他么?”
    &#12288;&#12288;邹、哈两人相互对望一眼,他们料不到老者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来,一时之间他俩都给怔住了,顷刻,邹令森道:“这个……实不相瞒,纵令咱兄弟联手,也是毫无把握!”
    &#12288;&#12288;老者“嗯”了一声,垂目道:“依此道来,尔等只单凭着一股血气之勇了?可惜啊可惜──。”
    &#12288;&#12288;哈金福变容道:“你话说得明白些,咱们一生不受芝麻哽过喉咙儿。”
    &#12288;&#12288;老者道:“老夫也懒得多费唇舌,不如就指点你们看一件事物,请随老夫走吧……”
    &#12288;&#12288;说着,转首朝旁侧的赵子原道:“这位小哥儿若有兴致,不妨一道儿去──”
    &#12288;&#12288;他举步往门口行去,那哈金福叫道:“姓谢的,这不要是你的故意缓兵之计!”
    &#12288;&#12288;他把住大门不让,邹令森冲着他点了点头,哈金福这才侧身让开。
    &#12288;&#12288;邹、哈两人先行退出古宅相待,赵子原正要跟随老者动身,陡闻砰然一声巨响,整座屋梁夹着熊熊烈火突然倒塌下来!
    &#12288;&#12288;赵子原震惊得不知所措,说时迟,那时快,他还未及闪避,只觉一股柔和无比的力量自左方袭来,他一个立足不稳,一连向前跌开数步,正好冲出大门,眼角瞥见一道蒙蒙白气,急划而敛,然后“轰”地一声巨震,整座古宅已然塌尽,剩得一堆焦木余烬,而半空中旋起的一道气流,震荡了许久方才歇止!
    &#12288;&#12288;赵子原吓得呆住了,回首一瞧,只见寻丈之外那老者立足而定,他大大的喘了一口气,道:“没事了!”
    &#12288;&#12288;赵子原望望倒塌的古宅,内心仍有余悸,一时答不上话来。
    &#12288;&#12288;邹令森压低嗓子道:“好亮眼的身手!你敢说你不是姓谢么?”
    &#12288;&#12288;老者默然不语,迳自举步朝前行去,邹、哈二人及赵子原也相继跟在后头。
    &#12288;&#12288;沿路所经,但见鬼镇已被祝融破坏殆尽,街道两旁房舍已化成一片焦土,遍布着一堆一堆的火烬。
    &#12288;&#12288;老者边行边自唏嘘道:“一把无名火将小镇烧了个精光,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12288;&#12288;出得小镇,向坟场的反面方向而行,老者在一座小丘驻足,丘上有两堆隆起的青冢。
    &#12288;&#12288;冢旁野草丛生,萤虫在家上飞舞环绕,和磷磷鬼火交映,赵子原目睹这般凄凉景象,无端寒意遍体而生。
    &#12288;&#12288;那哈金福吸了口冷气,道:“你将咱们引到这荒僻之地,到底是何用心?”
    &#12288;&#12288;老者默然的指着青冢上埋着的石碑,三人趋前一瞧,只见其中一个以篆体镌刻着几个字:“乔如山为谢金印所杀,长眠于此。”
    &#12288;&#12288;这几字乍一人眼,赵子原只觉脑子一阵轰轰隆隆,一颗心子仿佛就在这一刹那间,被人提悬了上来──耳里听得那黑灵官邹令森脱口道:“乔如山?中州一剑乔如山?!我道他怎么在二十年前无故失踪,原来又是亡在你姓谢的剑下……”
    &#12288;&#12288;老者并不分辩,他往前行数步,就在离这个碑石丈许远的小丘右侧野草丛中另有一碑──“谢金印为乔如山所杀,长眠于此。”
    &#12288;&#12288;邹、哈一见碑上镌字,神霍地一变,两人膛目结舌,竟是一句话也出不了口。
    &#12288;&#12288;在同一忽,赵子原也瞧清了这块碑上的镌字,一时他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涌了上来,什么都不能想了。
    &#12288;&#12288;他沉沉的望了老者一眼,老者却避开他的目光,朝邹、哈两人道:“两位总应该满意了吧!”
    &#12288;&#12288;赵子原却神思恍惚,一个劲儿的低声喃喃:“不可能!……绝不可能!……”
    &#12288;&#12288;这会子,倏然一道冰冷的声音自后响起:“这是假的!”
    &#12288;&#12288;丘上诸人猛可吃一大惊,循声而望,只见赵子原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穿着一袭华服的女子!
    &#12288;&#12288;那华服女子年纪约在二十六七,虽非天姿国色,却另有一种雍容的气质,只是芳脸上却蒙罩着一层蒙蒙青气,令人一望即生出一种森寒的感觉!
    &#12288;&#12288;而她从出现到现在,连一丁点声息也没有发出,诸人几乎完全不曾察觉,此刻又口出惊人之语,顿时把丘上诸人都震住了。
    &#12288;&#12288;只闻老者沉声道:“这位姑娘方才躲在暗处,老夫不出声喝破,你冒然现身倒也罢了,竟犹信口胡诌,哼哼,老夫……”那华服女子不待他话说完,冷然道:“我说石碑是假的,这算是胡诌么?”
    &#12288;&#12288;老者道:“石碑还会有什么真假之分?姑娘倒会说笑。”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不信咱们便挖坟一瞧──”
    &#12288;&#12288;此言一出,诸人吃惊更甚,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竟会出自一个女儿家之口。
    &#12288;&#12288;老者厉声道:“挖坟?谁敢做出这种缺德的事来,老夫便第一个毙了他!”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是不是心虚了,你老?”
    &#12288;&#12288;老者晒道:“老夫向来不喜与女人多口。”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试想一想:那乔如山号称关中第一剑,剑上功夫虽高,但能到在谢金印身上穿个扈隆的地步么?谢金印出剑之快、准、狠早已传遍逻迩,岂会在一剑得手后,又落个与敌同归于尽?是以这石碑不是假的还有什么?……”
    &#12288;&#12288;老者道:“姑娘分析得颇有道理,但仍忽略了一点──”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你老说说看!”
    &#12288;&#12288;老者道:“事实往往与想象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甭再说了,只因……只因我知道你老是何人。”
    &#12288;&#12288;老者道:“姑娘是发梦呓么?老夫……”
    &#12288;&#12288;话犹未完,素服女子已截口用比冰还要冷的声音道:“谢金章!你还要装么?”
    &#12288;&#12288;那“谢金章!”三字好比三只巨锤,狠狠在每人的心上敲了三下,立身在老者面前的邹令森及哈金福两人“蹬”“蹬”一连倒退数步,邹令森瞠目道:“你,谢金章?……你,你是谢金印的胞弟?……”
    &#12288;&#12288;赵子原的震骇自是难以形容了,他在心中狂呼道:“谢金印!……谢金印居然有一个胞弟!……”
    &#12288;&#12288;老者神容一连变化了好几次,陡然仰天一声长啸,道:“盱衡天下,能认出老夫之人也是寥寥可数了,姑娘是谁?老夫心里也是明白得很。”
    &#12288;&#12288;那邹令森道:“适才咱等都错将阁下认做是谢金印,说什么也设想到他的胞弟上面……”
    &#12288;&#12288;老者冷然不理,逞朝华服女子道:“姑娘既已说出老夫身份,老夫迫得只有动手杀人了!”
    &#12288;&#12288;他面上杀气毕露,一掌徐徐抬起──华服女子道:“早料你老会如此,先且说说,那谢金印而今又潜隐何处,竟叫你老代他出面受过?”
    &#12288;&#12288;老者道:“你知道得还不够多么?”
    &#12288;&#12288;他一掌正待劈下,一侧的赵子原陡然跨前一步,冲着老者道:“谢金印在哪儿?你说──你说──”
    &#12288;&#12288;老者怔了一怔,道:“小哥儿有什么事?”
    &#12288;&#12288;赵子原满脸血红,斩钉截铁地道:“拼命!没有第二句话!”
    &#12288;&#12288;老者矍然变颜,道:“年纪轻轻便要找人拼命,你知道自己是谁么?”
    &#12288;&#12288;赵子原反倒一愣,那华服女子道:“得了,这人不知自己是谁?还要你老替他说出不成?”
    &#12288;&#12288;老者怒目瞪了她一瞪,道:“姑娘省省口舌吧!”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你老……”
    &#12288;&#12288;她方说出两个字,突闻小丘西方林中传出一道清越的长啸,那啸声在夜空中萦回,久久不绝!
    &#12288;&#12288;老者乍闻啸声,颜色陡变,他再不打话,一转身如飞纵去。
    &#12288;&#12288;邹令森和哈金福异口同声喝道:“慢走!”
    &#12288;&#12288;两人相继纵身而起,紧跟在老者身后,往西方林中掠去。
    &#12288;&#12288;赵子原略一犹豫,也待起身追上,那华服女子娇喝道:“你留在此地!”
    &#12288;&#12288;赵子原一转身,前方人影已杳,他心里发急,疾然提身前追,行越数丈,忽地眼前白影一闪,那华服女子拦身在他的前面!
    &#12288;&#12288;华服女子咬紧银牙道:“叫你留下,你没有听见么?”
    &#12288;&#12288;赵子原就怕失去老者踪迹,哪有心与她磨菇,情急喊道:“闪开!”
    &#12288;&#12288;他单掌拍出,乘对方闪避之际,身子接着一跃而前。
    &#12288;&#12288;华服女子怒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12288;&#12288;话声中,玉臂抬起,一袖往赵子原背宫挥去。赵子原正自飞奔间,蓦觉后背生凉,本能之中左手一挥,向后斜打而出。
    &#12288;&#12288;他这一式乃是情急所发,完全放弃了防守,若对方不中途撤招,势必落个两败俱伤,那华服女子冷哼一声,一袖再扬,由直拂立刻变化为斜圈之式。
    &#12288;&#12288;赵子原只觉自家掌式一窒,同时有一股强力自对方袖上传袭而来,有似雪滚沙崩一波一波涌出,其外并有两道暗劲自前方回旋而至,赵子原只一错愕间,身子已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12288;&#12288;赵子原几曾见过这等怪异的武功,要他束手待毙自是不甘,他身在空中,提起一口真气,屈时往后直撞,背上压力登时一减,但前方那两道回旋之劲并未稍敛,整个身躯像是受了一种莫大圈引之力,去势为之一挫。
    &#12288;&#12288;他身方落地,华服女子已欺至一尺之内,但见她玉手一晃,“啪”两声,赵子原身上的穴道均为其所罩!华服女子冷冷道:“小子,你倒是拗强得很。”
    &#12288;&#12288;赵子原双肩虽已受制,心中仍不住在忖着如何冲出困境,此刻便乘对方说话之际,右手拇指一扣一弹,“嘶”的一声,那股指风疾奔而出,华服女子立觉左腰一麻,骇然收手一闪。
    &#12288;&#12288;她娇躯一连退了四五步,脱口道:“旋叶指?……原来你是阳武白雪斋的传人,这就难怪了。”
    &#12288;&#12288;赵子原无心恋战,一提身便待前掠,但那华服女子却如影随形,原式拂出一袖,赵子原虽有了一次前车之鉴,竟仍闪避不过,“啪、啪、啪”三响,他背宫及腰上的大穴均被制住。
    &#12288;&#12288;华服女子拂袖一加劲,赵子原身子顿时一顿,再也站不直身,仰天翻了一跤,跌将下去。华服女子拂拂衣袖,道:“你一身功力很够火候,可惜遇到的是我。”
    &#12288;&#12288;赵子原躺在地上,大吼道:“好没来由!”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小子你无头无脑说些什么?”
    &#12288;&#12288;赵子原道:“你无故拦阻于我,复动手偷袭,到底是何用心?”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姑娘先问你一句……”
    &#12288;&#12288;赵子原打断道:“你把我穴道解了,咱们再打一次。”
    &#12288;&#12288;华服女子冷笑道:“再打十次百次,也不会有第二个结果,凭你这身功力,应付江湖宵小是足有余裕了,若说要去寻谢金印拼命,嗤嗤,还差得远哩!”
    &#12288;&#12288;赵子原瞠目无语,华服女子复道:“举世尽多自甘送死的愚人,姑娘也不屑拦阻,只是……”
    &#12288;&#12288;赵子原道:“你待怎的?”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在你在死之前,姑娘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12288;&#12288;赵子原一愕,心道她原来是有求于己,但自己与她素昧平生,却能为她做什么来?一念及此,疑云顿生。
    &#12288;&#12288;华服女子秀眉一扬,道:“怎么了?你为何不说话?”
    &#12288;&#12288;赵子原仍是默默不语,华服女子大恚道:“好小子,你装傻!”
    &#12288;&#12288;她玉手一扬,“啪、啪”两声,赵子原脸颊上已多了两道深红的指印,只觉火辣辣生痛不已。
    &#12288;&#12288;赵子原被拗发起倔强的性格,狂笑道:“你以力服人你就看错人了!”
    &#12288;&#12288;华服女子素手连扬,几十个巴掌过去后,赵子原颊上已是青紫块块,五官全走了样,鲜血不住的自唇角溢出。
    &#12288;&#12288;华服女子喘一口气,道:“小子你服了吧?”
    &#12288;&#12288;赵子原见她简直无可理喻,便索性闭上眼睛,来个相应不理。
    &#12288;&#12288;华服女子愤怒到无以复加,将一头长发往后一甩,纤手递出,一股热力自手心吐放,宛如火焰,直罩住赵子原周身。
    &#12288;&#12288;酷刑一加到赵子原身上,但觉全身就像火烧似的痛苦,不禁咬牙切齿,但他抗拒不得,只有听凭割宰。
    &#12288;&#12288;华服女子见他不呼不喊,只得又把掌力收起,气呼呼尖骂一阵。
    &#12288;&#12288;赵子原蓦觉全身一轻,那火热千钧的掌力突然去得无影无踪,心知对方有求于他,不敢置他于死,胆气因之一壮,说道:“你怎么不打死我?”
    &#12288;&#12288;华服女子粉脸早已涨得通红,先时那一层蒙蒙青气一扫而光,一时倒也无可奈何。
    &#12288;&#12288;赵子原气焰更大,道:“除非你把我杀死,否则──”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否则如何?”
    &#12288;&#12288;赵子原两眼上翻,慢条斯理道:“否则要我为你办事,甭想!”
    &#12288;&#12288;华服女子尖骂一声,道:“小子你是要硬挺到底了?”
    &#12288;&#12288;她一把将赵子原抄起,右手揪着衣袂腰带,将他提了上来,吊在一棵樟树下,口里说道:“这算是耍猴儿游戏,马上有你乐的了。”
    &#12288;&#12288;赵子原被吊在半空,屈卷着身子,不折不扣成了一个猴儿,他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心想自己不要是遇到一个有虐待狂的女子了?
    &#12288;&#12288;华服女子顺手拈起一根树枝,手一抖,“叭”一大响,枝梢竟像钢刺般翘起,狠狠地抽在赵子原身上!
    &#12288;&#12288;枝梢着力点落在赵子原前胸,他紧紧地咬住牙根,竭力不让呻吟声发出来。
    &#12288;&#12288;“嗖、嗖”之声连起,赵子原但感全身火辣辣的难受,那钢一般的树枝在他身上留下了烙痕,也留下了剧痛,渐渐他瘫痪了下去三十鞭下来,赵子原已是数度昏厥,背上皮肉绽开,血迹斑斑,华服女子缓缓垂下手中树枝,说道:“滋味怎样?”
    &#12288;&#12288;赵子原不语,华服女子复道:“别充什么英雄了!姑娘阅人已多,没有一个不是开始倔强,后来求饶的,冲着你这种劲,哼,狗熊!狗熊!”
    &#12288;&#12288;赵子原翻目道:“既是狗熊,你还要他替你办什么事?”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你答应了?”
    &#12288;&#12288;赵子原道:“先把我松绑放下,咱们再谈条件。”
    &#12288;&#12288;华服女子一顿足,道:“小子你是鬼迷心窍了,这当口还有你谈条件的余地?”
    &#12288;&#12288;她伸手人袋,摸出一件物事,葱玉般的五指一捻,一道火焰冲天而起,在空中一爆,火星四下飞散。
    &#12288;&#12288;赵子原直瞧得莫名其妙。,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陡闻“得得”马蹄声,错扰了周遭的凝寂。
    &#12288;&#12288;蹄声渐近,四骑出现在他们眼底,再一细望,又有一辆篷布马车跟在四骑后面奔驰而来。
    &#12288;&#12288;那车马速度好不迅疾,一眨眼已驰到小丘上,为首骑士一拉缰辔,踢蹬下马,朝华服女子恭身一揖,说道:“属下等在驿亭恭候已久,姑娘有何吩咐?”
    &#12288;&#12288;华服女子哼一下,道:“驿亭都已清理完了?”
    &#12288;&#12288;那骑士垂首道:“昨日属下接姑娘传讯,将临驿亭小住,便着人连夜赶修,亭阁已粉刷一新,就等姑娘芳驾──”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了一声“很好”,转身一指被吊在树上的赵子原,道:“陈雷,你将这人松了绑,放到篷车中去。”
    &#12288;&#12288;那骑士陈雷期期艾艾道:“篷车是为姑娘预备的,这这……只怕有些不妥……”
    &#12288;&#12288;华服女子叱道:“废话!我就坐在车头前方不就得了。”
    &#12288;&#12288;陈雷唯唯诺诺,这时那另外三骑及篷车上的骑者也陆续下马,停立一侧。
    &#12288;&#12288;赵子原见这干人对那华眼女子毕恭毕敬,猜不出她到底是何许身份,心里不由暗暗纳闷。
    &#12288;&#12288;陈雷步至樟树底下,右手往上一扯,便将赵子原自半空中拉下来,但他却不伸手去接,赵子原登时跌了个仰八叉,只摔得背脊隐隐生痛。
    &#12288;&#12288;他情知对方有心作弄自己,当下怒目瞪了那陈雷一眼,但他穴道受制,压根儿不能动弹,只有任人摆布。
    &#12288;&#12288;陈雷唇角掠过一丝残忍的微笑,将赵子原自地上抄起,走了几步抛入车中,然后将车篷扣起。
    &#12288;&#12288;如此一来,赵子原便完全与车外景象隔绝,举目所见,四边都是蓬布,车篷内是一片漆黑,耳里只闻华服女子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上咱一一、”
    &#12288;&#12288;马儿“希聿聿”长嘶一声,车身开始移动,赵子原心中疑团与时俱浓,暗忖:“这女子的行径好生古怪,不知她要把我带到何处?”
    &#12288;&#12288;车声辘辘,沿途只闻悲鸟号古木,子规啼夜月,所经之处,似乎极为阴森荒凉。
    &#12288;&#12288;赵子原既不能得见车外景物,便率性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车身颠簸了一下,他惊醒过来,马车已经停下。
    &#12288;&#12288;车外的马蹄声也同时嘎然而止,接着眼前一亮,前面车篷已被人掀了开来,那华服女子端坐在车头,她身旁则坐着一名驾车的大汉。
    &#12288;&#12288;华服女子回眸启齿道:“车里坐得还舒服吧?”
    &#12288;&#12288;赵子原低哼道:“身为阶下之囚,哪还敢过份奢求。”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或为上宾,或为俘虏,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12288;&#12288;赵子原哼了一下,不予置答,这会子,那陈雷已下马行到车前,哈腰向华服女子一礼,道:“驿亭已到,姑娘请下马车。”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直驰亭里──”
    &#12288;&#12288;那驾车大汉一扬马鞭,调转马头,拖着车身往斜地里横驰,赵子原尚未能瞧清周遭建筑,马车已在一处空旷之地停了下来。华服女子回首道:“我们已进入驿亭内院,你若发誓不逃,我便解了你的穴道。”
    &#12288;&#12288;赵子原心想:与其穴道受制,行动不便,倒不如为权宜之汁,当下道:“我答应不逃,但却不愿发生什么誓。”
    &#12288;&#12288;华服女子沉吟一下,道:“本亭警卫重重,谅你要逃也逃不了。”
    &#12288;&#12288;说着,伸手在赵子原左腋及腰下各一点,赵子原全身血气顿时一活,被制的穴道已重又解了开来。
    &#12288;&#12288;华服女子纵身下地,说道:“下来。”
    &#12288;&#12288;赵子原将头伸出篷外,深深吸了口气,环目四望,见马车停在一片白石铺成的旷场,四面修竹青莫,林木掩映,假山苔石重叠点缀其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分作梅花形耸立,建筑得甚是精巧。他活动四肢,继而跳下马车,与华服女子面对而立。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穴道已解,你便想食言而肥了,是也不是?”
    &#12288;&#12288;赵子原摇摇头,道:“姑娘将我带到此地,不知存何用心?”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你终于改口称姑娘了,敢是自知身入虎穴,力不能与之抗衡之故。”
    &#12288;&#12288;赵子原皱眉道:“姑娘还未回答我的问话呢?”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外人轻易不得进入本亭,我破例将你带人,自有深意,你何妨自行一猜。”
    &#12288;&#12288;赵子原道:“姑娘说话尽是不着边际,我不猜也罢。”
    &#12288;&#12288;华服女子正待说话,那陈雷偕同两名大汉已自外面走了进来,陈雷道:“精舍己整齐肃然,姑娘这便人内休憩?”华服女子道:“你先将此人领到留香院……”
    &#12288;&#12288;陈雷神色倏变,脱口道:“留香院?姑娘你……”
    &#12288;&#12288;华服女子面色一沉,道:“陈雷!你竟敢抗命?”
    &#12288;&#12288;陈雷身躯猛可一颤,期艾道:“非是小人抗命,实是耽待不起主人之重罚。”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依此道来,姑娘之罚你便不在乎,是不是?”陈雷垂手道:“属下不敢。”
    &#12288;&#12288;华眼女子冷哼一下,语声倏地转厉:“既是如此,还不领进!”
    &#12288;&#12288;陈雷诺了一声,转首狠狠地瞪了瞪赵子原,伸手虚引道:“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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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金粉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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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言罢,不待陈雷答话,就要将门合上,陈雷却适时递出一脚将门撑住,冷哼一声说道:“武姑娘可没关照你用如斯口气,拒她的客人于门外吧?”那红裳少女道:“但是主人之命……”
    &#12288;&#12288;陈雷打断道:“主人之命自有武姑娘承担。”
    &#12288;&#12288;那红裳少女这才偏首拿眼上下打量了赵子原一忽,道:“既是如此,这位相公请进。”
    &#12288;&#12288;陈雷道:“一切都依照原有规矩,休得待慢了客人。”
    &#12288;&#12288;说着转身便走,赵子原一时倒听不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只有愣愣立在当地。
    &#12288;&#12288;两名红衫少女侧身让赵子原人门,门后又是一片深逢的前院,她俩当先领路,不时回过头来望望赵子原。
    &#12288;&#12288;赵子原隐隐觉得,这两个少女拿眼望他时,脸上总是浮溢着难以捉摸的神秘表情,他心中暗暗纳罕,忖道:“此处并非善地已可推见,奇怪的是她们毫不顾虑我会逃逸,想是防而有备使然,我若想离开这里,须得用点智力才行……”
    &#12288;&#12288;步过前院,两名红衫少女在东厢房门前驻足,右边一名自袋中取出一朵白色椿花,递与赵子原道:“相公请将白椿插在襟上,进入厢房后自有人负责招待。”
    &#12288;&#12288;赵子原也不多问,接过椿花插上,那红衫少女似乎料到他如此干脆,一时反倒怔了一怔,续道:“本院计分东南西北四厢,相公暂请先人东厢小慈,明日小女子再来接往南厢,不过──”
    &#12288;&#12288;红衫少女欲言又止,赵子原钉上一句道:“不过如何?”
    &#12288;&#12288;那红衫少女道:“据小女子所知,留香院自设立于今,尝有来客十四,不过大半在进入东厢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另游其余各厢了……”
    &#12288;&#12288;赵子原皱眉道:“难不成他们是一进不得复出?”
    &#12288;&#12288;那红衫少女不答,逞道:“前后十四来客之中,仅有一人在半载之前,能得遍游东南西北四厢,那委实是开下令人无法相信的奇迹,缘是主人一怒之下便下令关闭本院一年。”
    &#12288;&#12288;赵子原忍不住脱口:“姑娘说的是谁?”那红衫少女缓缓道:“那人自报姓名叫司马道元!”
    &#12288;&#12288;赵子原闻言,心头颤了一大颤,暗忖:“司马道元?……司马道元?……记得曾听母亲提及,司马道元一门十八人不是在翠湖舟肪上遇害了,难道死人竟能复生……”
    &#12288;&#12288;他正待追问下去,那两名红衫少女已检在向赵子原一福,比肩施施离去。
    &#12288;&#12288;赵子原怀着一颗忐忑之心,将房门推开,陡觉眼前一亮,黝黑中闪耀出五颜六色的彩光,赵子原一惊之下,倒退了两步,待了许久未见动静,这才缓缓踏入门内。
    &#12288;&#12288;身方人室,只觉里边光亮若昼,室顶略呈圆形,譬间尽镶白石,室内悬立着一片石屏,屏前不知堆满多少明珠翡翠,珊瑚玛瑙,分置三个石槽,交映出缤纷七彩,端的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一动,步至槽前,但见珠宝上置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铜觥,他伸手拿起一瞧,上面镌有几个篆体小字:“欲获彩袖殷勤意,须得量珠聘美人。”
    &#12288;&#12288;赵子原一寻思,便用铜觥自石槽内满满兜了一杯明珠,复行举步绕过室中的石屏。
    &#12288;&#12288;触目处见屏后灯烛高悬,两壁各有两房芙蓉格雕花窗,内掩珠帘,靠窗摆着一张檀木方案,案上炉中升起一缕香烟,袅袅而散。
    &#12288;&#12288;再往里去便是一张翠玉大床,床上纱帐垂挂,赵子原轻咳一声,只听得一道娇慵的声音自帐内响起:“来客可曾量珠而入?”
    &#12288;&#12288;赵子原将手上铜觥高高举起,道:“区区瞧到觥上题字,已遵量一杯明珠。”
    &#12288;&#12288;一只白玉般的纤手徐徐伸了出来,将纱帐拨开挂在金钩上,床上绮罗裳枕,一个身笼轻纱的美女斜躺其上。
    &#12288;&#12288;她右手纤指支颐,另一手将兜满明珠的铜觥接过,脸颊在满杯的珠宝上反复的婆姿着,兴奋之色毕露无遗。
    &#12288;&#12288;赵子原微笑道:“古人有量珠聘美之韵事,区区尝不予置信,不想今日能亲逢此等际遇……”
    &#12288;&#12288;那轻纱美女小心翼翼的将满杯珠宝倒人床头一个木箱里,冲着赵子原一笑,道:“你倒是善解女人之意,喂,谢谢你啦。”
    &#12288;&#12288;赵子原奇道:“为什么要谢我?那满装金玉珠宝的石槽距此室仅一屏之隔,姑娘只要移驾数步,便能取所欲取,区区不过是代劳而已。”
    &#12288;&#12288;那轻纱美女螓首微摇道:“珠宝虽近在咫尺,但我却不能走过石屏。”
    &#12288;&#12288;赵子原道:“区区不明姑娘之意?”轻纱美女道:“那石屏之中安装有精巧机关,任何人能从外面走进,若从里边向外步出,机关立发,可致人于死地。”
    &#12288;&#12288;赵子原心子一震,道:“然则姑娘……”
    &#12288;&#12288;未待他将话说完,轻纱美女已伸手一拉吊绳,随着阵阵铃声亮起,左侧壁角另一道门户缓缓开启,三名赤足艳婢鱼贯步人。
    &#12288;&#12288;赵子原率性往案前檀椅上一坐,当首一名侍俾上来为他按摩揉身,其余两名忙着摆酒设肴,香气四溢。
    &#12288;&#12288;轻纱美女跳足下床,赵子原酒未入口,竟觉微醺。
    &#12288;&#12288;莺声燕语荡漾在斗室之内,三名艳婢殷勤进酒劝食,赵子原不觉食欲大动,开怀畅饮。轻纱美女柔声道:“相公好酒量。”
    &#12288;&#12288;于是洗杯更酌,赵子原也渐渐习惯,不再拘束,吃到半夜,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侍婢匆匆收拾去了。
    &#12288;&#12288;她们仍是循左侧壁角的那道门户出去,赵子原心念微动,暗道侍婢既从此门进出,则必能通达室外无疑,却不知是否有护卫把守?
    &#12288;&#12288;轻纱美女似已看穿他的心事,说道:“相公还想离开东厢么?”
    &#12288;&#12288;赵子原坦然道:“区区被迫进入此院,自然必须觅机离去。”
    &#12288;&#12288;轻纱美女诧道:“被迫?难道你不是慕‘留香四艳’之名来到本院?”
    &#12288;&#12288;赵子原摇头道:“恕区区孤陋寡闻。”轻纱美女道:“相公若非慕名而来,则量珠聘美之举,便太不值得……”
    &#12288;&#12288;赵子原道:“珠宝又非区区所有,不审姑娘意所何指?”
    &#12288;&#12288;轻纱美女道:“尔后你会明白的。”
    &#12288;&#12288;她秀目一直盯住赵子原脸容不放,移时始长身立起,步至香案前面,伸手在四方案角上各自一拍,那香案突然冉冉自地面升起,逐渐露出了一个月形小洞,宽约可容人进出!
    &#12288;&#12288;轻纱美女回首朝赵子原道:“从来入留香院者,都是急不及待欲占有贱妾之身体,相公既是一反常情,不妨先自洞下浏览一些事物,然后再决定是否与贱妾亲近不迟……”
    &#12288;&#12288;赵子原大感迷惑,只是目下却不便多问,他俯身入洞,却见一梯道直落而下,级尽处有岩陡立如屏。
    &#12288;&#12288;洞壁形状千奇百怪呈乳白色,重峻叠岩,别有一番森然气氛。赵子原侧身绕过,触目但见十三人席地而坐,每人都是须发长垂,两眼深陷,神容甚是樵怀。
    &#12288;&#12288;赵子原悚然一惊,此刻他方才知晓那轻纱美女要他人洞所瞧的事物,竟是指这些人而言,却不知有何用意?
    &#12288;&#12288;那十三人见赵子原入室,头也不抬,当前一个开口道:“小子,你是东厢李姬今夜的客人?”
    &#12288;&#12288;赵子原一听,敢情那轻纱美女的芳名就叫李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遂任意点了点头。
    &#12288;&#12288;那人忽地雀跃而起,击掌叫道:“咱们这石室又将新添一个伴儿了……嘿嘿……”
    &#12288;&#12288;狂笑声中,陡地右臂一扬,鸟抓般十指大张,电也似的往赵子原手腕拂去。
    &#12288;&#12288;变生仓促,急切间赵子原脚步一错,身形一动,从对方掌隙中倒窜出五步之外。
    &#12288;&#12288;那人一手拂空,不禁咄咄呼奇不己,他盘膝坐着动也不动,整个身躯宛如被什么托着升了起来,升起半丈多高,单掌又是一拂而出,赵子原犹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腕脉被对方捏个正着!
    &#12288;&#12288;赵子原沉声道:“阁下何尔以武相加?”
    &#12288;&#12288;那人轻轻落下地来,依然是盘膝坐在原地,裂嘴笑道:“老夫为什么要偷袭一个娃儿……老夫为什么要偷袭一个娃儿……”
    &#12288;&#12288;他没有回答赵子原的话,反倒在自说自问了,赵子原方自皱起双眉,那人空出的左手忽然一拍脑袋,复道:“老家伙!你不为李姬又为了什么鸟?……李姬……李姬……好不想煞人也……”
    &#12288;&#12288;说完,又自傻兮兮的笑了,赵子原愈听愈是离谱,错愕道:“小可不明阁下之意。”
    &#12288;&#12288;那人开口骂道:“蠢材!老夫要越俎代疱,上东厢温柔乡睡一风流大觉,你还不省得。”
    &#12288;&#12288;赵子原见他时喜时怒,不禁啼笑皆非,暗忖:“此人大约是在此室居住已久,未与久人接触,是以神智都显得有些不清了……”
    &#12288;&#12288;他正寻思如何将手腕挣脱,陡闻一个沙哑的语声说道:“放下这娃儿!”
    &#12288;&#12288;赵子原循声望去,一个唇下长满于思的大汉缓步朝他立足之处移近。
    &#12288;&#12288;那捏住赵子原腕脉之人不语,于思大汉复道:“丁伟鲁!老夫叫你放了这娃儿!”
    &#12288;&#12288;赵子原心子猛可一震,他知道这丁伟鲁号称丧门神,名垂西南数十载,江湖传言当他崛起江湖伊始,单人匹马行遍天下,曾在短短二月之中连毙数十名武林高手,又曾独闯少室山峰,与少林掌教三韦大师较技五昼五夜,最后在罗汉阵下全身而退,凡此事迹都流传遇选,人人不忘,不料眼下竟困处此室,而且变得疯疯癫癫,赵子原自惊得呆了。只闻丁伟鲁道:“老夫要杀要放,还有谁管得了?”
    &#12288;&#12288;赵子原乘他说话之际,左臂突地一拧,有如一条滑蛇般挣脱对方五指,丁伟鲁一时不曾防备,只觉手掌一空,赵子原已倒身立在三步之外。
    &#12288;&#12288;那于思大汉哈哈笑道:“小朋友,你好快的身手!”
    &#12288;&#12288;丁伟鲁沉下脸来道:“姓苏的,你挺身上来干涉老夫之事,不要是为了争风吃醋吧?”
    &#12288;&#12288;那于思汉子道:“你口齿干净点!”
    &#12288;&#12288;一旁的赵子原内心却不住沉吟:“姓苏?这人竟是姓苏川广倏地,他脑际浮过辞别师门之时,恩师所说的一句话:“子原,为师生平只有两位至友,其一是太昭堡主赵飞星,另一位姓苏,叫苏继飞……”
    &#12288;&#12288;他的思路很快便被打断,只听那丁伟鲁道:“姓苏的,要上东厢渡一良宵可不简单,你那飞云第十八式练成了么?”
    &#12288;&#12288;那于思大汉冷冷道:“这个不用丁老你费心。”丁伟鲁笑嘻嘻道:“咱们成日无所事事,除了钻研武功悟出一招一式,以求亲近芳泽之外,还有什么需要费心?姓苏的,你飞云第十八式若已练成,在授与那主儿之前,老夫说不得要与你喂喂招了?”
    &#12288;&#12288;语声甫落,一掌已自抬起,笔直往于思大汉击去。
    &#12288;&#12288;于思大汉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待得对方掌力击到胸前,猛可挫身伸手就拿。
    &#12288;&#12288;丁伟鲁掌势虽猛,变幻却快如闪电,于思大汉手才递出,他已换了一个方向拍来,于思大汉横时一挡,掌力陡发,与那人对了一掌。
    &#12288;&#12288;“砰”地一响,于思大汉的身形一震,反觑对方,但见丁伟鲁的身躯也是一阵摇动,衣袂飘佛。
    &#12288;&#12288;丁伟鲁大吼一声,掌出如风,一口气推出了五掌,这五掌换式之疾,出招之准,端的是妙人巅毫,于思大汉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一步──不容敌手有任何反击机会,丁伟鲁第六掌又接踵而至,他这一掌拍来,看似轻轻飘飘毫不着力,破空竟挟起一道“虎、虎”之声,仿佛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随着这一掌疾卷了出来,威势之强,即如十数步之外赵子原也为之骇然变色!
    &#12288;&#12288;“拖刀掌!”
    &#12288;&#12288;“丁门拖刀掌!”
    &#12288;&#12288;旁观诸人全都忘形大叫起来,丁伟鲁出自西南边陲,他那一身古怪神功早已在武林下了令人心寒的传言,这“拖刀掌”,更是他的独门绝技,当年他独闯少林,便是挟仗此技,迫使三韦大师的“劈刀七十二杖”杖出无功,其后一年复在齐北面对金刀会八大舵主,在盏茶之间,拖刀也似地一连击出八掌,分将八人击毙当地,立刻风传武林,眼下他旧技重施,顿令在场十数高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说时迟,那时快,丁伟鲁那“拖刀掌”才发,那于思大汉双目之中精光陡长,双掌合并,右掌贴着左劈一推而出。
    &#12288;&#12288;他攻势未尽,身形斗地凌空而飞,左掌借势继之一翻,掌风真力划过半空,“嘘”地发出尖响,待他落地之时,双方距离已不到三尺,他左右掌再度交相而起,一霎之间,尖锐嘘声大作,丁伟鲁那宛如利刃,着肤生痛的拖刀掌力登时一敛。
    &#12288;&#12288;丁伟鲁猛地吐气侧身,硬生生止住掌势,沉声道:“好一招‘风扫残云’!苏继飞你那飞云第十八掌练成了!”
    &#12288;&#12288;此言一出,石室内众人齐然露出惊讶之色,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于思大汉面上却洋洋如故。
    &#12288;&#12288;赵子原心知众人谈论的必是于思大汉所露的这一手“飞云第十八掌”,他也是第一次目睹这种神乎其神的掌力,惊异与钦羡之情固然有之,但他内心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苏继飞……他果然是苏继飞……”
    &#12288;&#12288;正忖间,那其余的十一人已停止了议论,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缓步上前,朝于思大汉抱拳道:“苏兄既已悟出新招,自可凭掌换银,量珠聘美,一亲李姬芳泽,诚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12288;&#12288;于思大汉苏继飞淡淡道:“有谢谬贺,只是苏某这一新招,却暂时不欲传授那不知名的主儿。”
    &#12288;&#12288;那中年文士满脸意外之色,道:“苏兄欲藏珍自秘?那东厢李姬──”
    &#12288;&#12288;苏继飞接口道:“李姬的魅力固令人无可抗拒,但苏某总觉得自家费尽心血所悟出的武功招式,就这么平白传与他人,换得一杯明珠,以博李姬青睐,委实太已不值。”
    &#12288;&#12288;大伙儿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良久一个清越的声音道:“旨哉斯言!旨哉斯言!”
    &#12288;&#12288;赵子原抬目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个矮小精悍的老人,那丁伟鲁怪目一翻,说道:“江沙,你有什么话要说?”
    &#12288;&#12288;赵子原暗暗心惊,忖道:“久闻这江沙乃是关外使鞭第一高手,想不到竟也困处此地,看来这十三人中,个个都是足以代表一家之长的一等高手了……”
    &#12288;&#12288;那江沙道:“试想一想,咱们自人留香院以来,无一不是将毕生心血所聚的独家绝学倾囊传出,只易得东厢数夜绻遣,而那神秘的主儿,就以明珠几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各家之传悉数学去,咱们宁不太愚?是以苏兄此言,不啻予咱们以当头棒喝。”
    &#12288;&#12288;丁伟鲁怪叫道:“江老头你有种,为什么不能像司马道元一样,见美色当前不为所动拂袖而去?”
    &#12288;&#12288;江沙膛目无语,丁伟鲁复道:“俗语一句:美人窝里出不了英雄,老夫不能离开李姬,算是在这里住定了!”
    &#12288;&#12288;他率性盘膝往地上一坐,其余诸人似乎也都泄了气,没有人作声。
    &#12288;&#12288;那苏继飞这时转向赵子原道:“你年纪轻轻,怎地也到留香院来?”
    &#12288;&#12288;赵子原正要答话,那苏继飞复道:“少年人风流雅兴,偶尔走马章台原亦无可厚非,只是此地非同寻常青楼,岂是你辈来得?快去!快去!”
    &#12288;&#12288;赵子原见他竟数说起自己,只有唯唯诺诺,转身欲待走开,耳里突然传人一道细若蚊语的声音:“方才老夫见你自丁老头手上挣脱的身法,猜是阳武白雪斋的传人,如果老夫的推测正确,你便点一下头──”
    &#12288;&#12288;赵子原心知苏继飞是以“传音入密”与他说话,遂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12288;&#12288;苏继飞唇皮微张,赵子原耳旁那道细微的语声重又亮起:“留香院非可久留,你必须设法离去,回告令师,就说昔人苏某,无时不在访查太昭堡主赵飞星遇害那一段公案,这留香院是仅存的线索之一,是以老夫伪装沉溺声色,留在此地……”
    &#12288;&#12288;赵子原一颗心仿佛被人吊悬了上来,那苏继飞语气一顿,又开口大声将赵子原数落一顿,一面不住拿眼向他示意。
    &#12288;&#12288;赵子原无奈,只有退了下去。丁伟鲁及其他一干人倒没有出身相拦,步上石级,从原来洞口回到东厢。
    &#12288;&#12288;那轻纱美女依然静静地坐在床沿,见赵子原上来,启齿说道:“相公既已增广一番阅历,此刻对贱妾想必怀有戒心。”
    &#12288;&#12288;说着微微绽开笑容,那万般妩媚尽在这一笑这中表露无遗。赵子原虽有戒意,仍不禁看得痴了。
    &#12288;&#12288;他内心一凛,沉下嗓子道:“李姬?姑娘就是他们口中所提到的李姬?”
    &#12288;&#12288;轻纱美女双眼水汪汪的倾注着他,又问道:“难道我不是?”
    &#12288;&#12288;赵子原避开对方的目光,说道:“姑娘以色相布施众生,就只为区区几杯明珠?”
    &#12288;&#12288;李姬微笑不答,起身款款向赵子原行去,全身美妙之处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令人为之人眼动心。
    &#12288;&#12288;赵子原突然闻到一股馥郁的异香,非兰非鹰,自对方胴体发出,她愈走愈近,香气便愈浓厚……
    &#12288;&#12288;当下只觉一股热气直冲了上来,眼望李姬笑靥荡满面,露出两个深深的酒涡,举手投足间,说不尽万种风流体态,加之娇躯香风四溢,更增添厢内的绔施气氛。
    &#12288;&#12288;李姬低声道:“奇怪么!我这体香是与生俱来的,有令人不能抵抗的滋力,相公体内此刻难道没有感到异样?”
    &#12288;&#12288;她声调越来越是低沉,目光也越来越是柔和,赵子原经他一言及,果觉体内全身火热难当,懒倦无力,神思逐渐恍忽。
    &#12288;&#12288;李姬伸出皓莹的双手,箍住赵子原两肩,将娇躯偎在他怀中。赵子原挣扎了一番,竟然无力摆脱,豆大的汗珠自两颊浑棒而下。
    &#12288;&#12288;两人紧紧拥住,渐次向墙角的白玉大床移去,忽然一道冰冷的语声自厢内响起:“李姬!你做得太过份了!”
    &#12288;&#12288;两人齐然一惊,转目望去,只见屏右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个面色冷若冰霜,身着一袭华服的女子!
    &#12288;&#12288;赵子原灵台一阵清醒,将李姬推开,一口真气在全身循环了十八周天,心潮已是平静许多。
    &#12288;&#12288;李姬伸手一拢发丝,惑声道:“武姑娘从未履足本院,今夜何以一反常例?”
    &#12288;&#12288;华服女子冷哼一声,道:“留香院乃家父所有,姑娘高兴要来便来,何用你多问。”
    &#12288;&#12288;李姬道:“李姬也不知不应有此一问,但主人既将东厢划为李姬居处,负责款待本院来客,而武姑娘不早不迟于此时撞来,却是大大不该。”
    &#12288;&#12288;华服女子大恚道:“你──你好不知进退,竟敢顶撞姑娘,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12288;&#12288;她杀气陡生,飞身跃前,“刷”地抽出一柄短剑,一挥而出,李姬闭目待毙,只觉脸上一阵寒意,华服女子的短剑在头上划过,根根发丝随风飘荡。
    &#12288;&#12288;华服女子见李姬神色自若,毫无受惊迹象,不禁更是气愤道:“你以为姑娘不敢杀人,是么?”李姬淡淡道:“武姑娘在下手之先,当然必曾考虑到留香院若少了李姬可能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12288;&#12288;华服女子气极,却是对她无可奈何,敢情此间利害,果如李姬所言。她寒着脸儿转朝赵子原道:“为了聘美,你是量过一杯明珠送与李姬了?”
    &#12288;&#12288;赵子原道:“区区可不明此院规矩,只因见到杯上题字,一时好奇心动,始量珠入室……”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无论如何,你都算是负欠本院明珠一杯。”
    &#12288;&#12288;赵子原若有所悟,脱口道:“姑娘莫不成也要区区尽传所学?”
    &#12288;&#12288;华服女子花颜霍变,道:“李姬你居然让他进入密室……”
    &#12288;&#12288;话犹未完,厢外倏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足步声,一名红衫少女匆匆忙忙的走将进来,气急败坏道:“姑娘──姑娘……”华服女子蹩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12288;&#12288;红衫少女道:“大……大爷……来……来了……”
    &#12288;&#12288;华服女子娇躯一颤,道:“你是说我爹来到驿亭了!他闯入留香院没有?”
    &#12288;&#12288;红衫少女太过激动,以致不能出声,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12288;&#12288;华服女子喃喃道:“不可能……说什么也不可能……今晨爹爹不是犹羁留在蜈蚣岭上?缘何会突然踵临驿亭……”
    &#12288;&#12288;她疾然转过螓首,朝赵子原道:“你,你快躲将起来──…
    &#12288;&#12288;赵子原毫不以为意道:““为人不作昧心事,半夜哪怕鬼捣门──区区有躲藏的理由么?”
    &#12288;&#12288;华服女子一扬手,“啪”啪”两声,赵子原颊上已多了两道深红的指印,她咬紧银牙道:“姑娘叫你躲藏,还有你多口的余地?如果爹爹发现有人罔顾禁令进入留香院,那时还有你的命在?”
    &#12288;&#12288;赵子原用手触摸火辣辣的脸颊,他虽已摸清眼前这女子喜怒无常的性格,但自家屡遭侮辱,却仍免不了心头火起。
    &#12288;&#12288;但他回心一想,偏就对方武功高得出奇,自己既不是对手,只有故意与她呕气,唱唱反调:“免劳姑娘费心,区区豁出了这条命,不躲就是不躲!”
    &#12288;&#12288;华服女子气得花容变色,跌足道:“从没有见过这般死心眼的蠢才!要死还不容易,姑娘就先成全了你!”
    &#12288;&#12288;掌随声发,玉臂一抬,往赵子原拂去。
    &#12288;&#12288;赵子原不意对方会骤起发难,他微微一愕,陡觉自己全身大穴尽皆笼罩在她一拂之下,欲待闪避,其势已不可能,当下低喝一声,双掌翻转连环劈出。
    &#12288;&#12288;华服女子纤手不疾不徐的拂了一圈,赵子原掌力一窒,她左臂继之而起,朝对方中盘叩去。
    &#12288;&#12288;就在这刻,屏前人影一闪,一道森森的语声亮起:“歆儿住手!”
    &#12288;&#12288;华服女子闻声一震,手腕一沉,硬生生将去势挫住,冲口喊道:“爹爹是您么?”
    &#12288;&#12288;赵子原定睛一望,但见五步之前,立着一人,那人身躯又瘦又长,一峰灰色长袍,双手缩在袖中,低声一叹道:“一日不见,歆儿你就认不出为父的声音?”
    &#12288;&#12288;语声甚是冷漠,完全不带丝毫感情,华服女子道:“女儿岂有辨认不出的道理,只是役想到爹爹会突然现身于此罢了?”
    &#12288;&#12288;灰衣人冷冷道:“为父也没有想到会在留香院碰见你,所以说天下事往往出人逆料,歆儿你说是不?”
    &#12288;&#12288;说着,轻轻挪了一下身子,赵子原但觉出那灰色衣袂翻动之间,隐隐透出了一种说不出的险恶阴森意味,令人为之不寒而栗。
    &#12288;&#12288;华服女子道:“确是如此。”
    &#12288;&#12288;灰衣人道:“就以为父目下所见而言,居然有外人敢于干犯禁令,擅闯本院,这更是为父始料所未及了!”
    &#12288;&#12288;他缓缓别过头来,赵子原与他打了个照面,发现这人面色如灰,就与他身上穿着的灰袂颜色没有两样,刻板而毫无表情,显是带上了人皮面具。
    &#12288;&#12288;灰衣人复道:“家有家法,院有院规,歆儿你说说留香院的规矩──”
    &#12288;&#12288;华服女子斩钉截铁道:“犯禁者死,法无二条!”
    &#12288;&#12288;灰衣人一颔首,如炬目光盯住赵子原脸容不放,后者只觉仿佛有两道冷电自对方眼中透出,不由打了个冷噤。
    &#12288;&#12288;灰衣人阴阴道:“小子你都听见了,还不自作了断!”
    &#12288;&#12288;赵子原勉力定一定神,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或生或死,即连区区都不能自主,阁下更没有资格说这话了。”
    &#12288;&#12288;灰衣人冷笑道:“从来好生恶死乃人之天性,小伙子你拐弯抹角扯上这一大堆,不外乎苟全一命,嘿嘿,老夫这话没说错吧?”
    &#12288;&#12288;赵子原不语,灰衣人续道:“小子,你不肯自寻行结,要老夫动手,可不能让你死得那么痛快了。”
    &#12288;&#12288;他阴沉沉踏前半步,一双手掌却仍缩在衣袖之内,赵子原凝聚真气,暗暗戒备,心中却在纳闷,对方掌未出袖,又如何能够动手?
    &#12288;&#12288;华服女子瞧赵子原一脸大惑不解模样,心道:“这傻小子定是奇怪爹爹手为何老是缩在袖内,殊不知他如果见到爹的手掌,小命也跟着完了”
    &#12288;&#12288;灰衣人一抖袖,身形暴起,胸前衣袂不住拂动,宛若棉絮飘忽,但漫天的棉絮中却闪动着两只死灰色的掌影!
    &#12288;&#12288;赵子原恍有所悟,失声大叫道:“寒帖摧木拍?!你……你……”
    &#12288;&#12288;灰衣人阴笑道:“小子你看走眼了。”
    &#12288;&#12288;他双手出袖后,立即交合推出,赵子原面上全是紧张之色,两掌奋力翻飞而出,接二连三使出四四一十六招,招招敌所必救!
    &#12288;&#12288;但就在这一忽里,一件令人难以想象之事蓦然发生,那灰衣人手势模糊一动,一股阴寒之风笼罩而下,同时另有两道极端古怪的暗劲自左右回旋而生,赵子原立觉自形一滞,向左向右竟无法动弹。
    &#12288;&#12288;此刻赵子原只有后退一途,他反应好快,立时抽身倒退,孰料灰衣人身手之疾,尤远在赵子原之上,赵子原足步方蹬,那灰色的一掌已印到他的心口!
    &#12288;&#12288;霎时之间,室内卷起一道惨惨阴风,方案上烛火倏明倏暗,赵子原双目暴睁,心中一片迷乱。
    &#12288;&#12288;眼看阴风堪堪及身,这等距离下,任是大罗神仙也无法躲得开了,陡闻一个尖厉的声音嘶喊道:“掌下留人!爹爹,掌下留人!”
    &#12288;&#12288;几乎在同一时刻,厢外突地传来一阵紧凑响亮的铜锣喧声!
    &#12288;&#12288;锣声乍起,灰衣人惊噫出声,双掌去势不觉一缓,赵子原身子似脱弦之矢,乘机倒纵七八步之遥,方始定下身来。
    &#12288;&#12288;自灰衣人出现后即一语不发的李姬移步至赵子原身侧,悄悄道:“相公可受伤了?”
    &#12288;&#12288;赵子原惊魂,只有摇头。
    &#12288;&#12288;那灰衣人顾不了伤敌,沉声道:“冰歆,你出去察察,是谁鸣起警锣?”
    &#12288;&#12288;华服少女武冰散低应一声,正待转身出去,锣鸣忽然愈趋急骤,在一阵凌乱的足步声中,三个全身浴血的中年汉子跌跌撞憧的奔进来,为首一人嘶声喊道:“亭外……暗……暗桩……有……不明……外……外敌……侵入……属下……”
    &#12288;&#12288;“叭、叭、叭”三响,三人相继翻倒厢门上,再也无法出声了。
    &#12288;&#12288;灰衣人勾足将三人尸身翻了翻,低道:“死了……死了……”
    &#12288;&#12288;他再次仰首之际,目光已变得犀利无比,道:“放眼天下,能将杜氏三英一齐击毙的高手也是屈指可数了,不知内亭的黔氏昆仲能否抵挡得住广赵子原耸然动容,忖道:“久闻黔氏昆仲以一对判官笔突出武林,走遍关东未遇敌手,声名盛极一时,还有那杜氏三英也是一方英豪,像他们此等人物尚且为人所用,这灰衣人的身份是大大不容忽视了……”
    &#12288;&#12288;灰衣人一步跨到厢房壁角,举掌一拍,壁上登时露出五个似水晶般透明的圆珠,口中喝道:“双面阎罗何在?”
    &#12288;&#12288;语声方落,暗门人影闪荡,两个满脸墨黑的汉子分立左右,神色木然,但晶瞳中精光时射时敛,赵子原暗自吃惊,心道:“师父倒未向我提过双面阎罗之名,可是自他们眼神观之,功力之深,分明已到了一等境界,想不到也在此处供人差役。”
    &#12288;&#12288;那两个墨黑汉子朝灰衣人一揖,同声道:“主人有何吩咐?”
    &#12288;&#12288;灰衣人道:“本亭发现敌踪,杜氏三英已遭人击毙,尔等立刻分头巡视全亭,发动机关埋伏,并着留香院二十四娇留神戒备,不得有误!”
    &#12288;&#12288;双面阎罗应命而去,警锣依然断断续续的响着……
    &#12288;&#12288;警锣声中,只闻灰衣人喃喃道:“莫不是他?……莫不是他又来了?……”
    &#12288;&#12288;华服女子武冰散脱口道:“他?!难道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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