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严霜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08章隐秘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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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堡门洞开着,赵子原大踏步向前行去,踏上第三节桥面时,但见眼前黑影闪动,一人当着堡门而立,正是少女甄陵青。
    &#12288;&#12288;这会子,那杜姓大汉赶了上来,说道:“尊驾能跨越第二节桥面,足见功夫不弱,乃本堡年来仅见第二人。”
    &#12288;&#12288;赵子原心想自己在乱箭攻势下本已智穷力竭,有幸甄陵青及时出声喝止,否则岂不早已葬身脚下深渊,不觉隐隐感到这太昭堡建筑之险峻,防卫之森严,譬之龙潭虎穴亦不为过。
    &#12288;&#12288;他本待追问第一个能安然越过堡桥之险又是何人?但心中愤怒,忍不住哼了一哼,道:“这便是贵堡待客之道?”
    &#12288;&#12288;杜姓大汉面露腼腆之色,转朝甄陵青躬身一揖,道:“这位访客欲求见姑娘,时值深夜,属下……”
    &#12288;&#12288;甄陵青摆手打断道:“知道了,你退下去。”
    &#12288;&#12288;杜姓大汉期艾道:“要不要属下禀报顾总领?”
    &#12288;&#12288;甄陵青美目中陡地射出两道冷电,道:“杜克明,是谁将你提升为银衣十八护卫之一?”
    &#12288;&#12288;杜姓汉子微愕道:“是……是顾迁武总领。”
    &#12288;&#12288;甄陵青道:“所以你只听从顾总领之命,再也没将本姑娘放在眼里了,是也不是?”
    &#12288;&#12288;杜克明道:“属下不敢。”甄陵青道:“罚你自囚黑牢一年,期满后罢为堡门抱关──”
    &#12288;&#12288;杜克明情知她所谓抱关,乃是守门戍卒之意,身躯猛可颤一大颤,结结巴巴地道:“这个……这个……”
    &#12288;&#12288;甄陵青冷冷道:“罚你自囚两载!”
    &#12288;&#12288;杜克明一听她那斩钉截铁的口气,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多言反招致重罚,遂带着满面怨怒走了开去。
    &#12288;&#12288;赵子原冷眼旁观,忖道:“眼前这姑娘为人行事倒与武冰歆有几分相似,同是雍颐指使,盛气凌人,难道说天下权势在握的大小姐都是如此骄矜么?”
    &#12288;&#12288;甄陵青转朝赵子原道:“姓赵的,我们又见面了。”
    &#12288;&#12288;赵子原略一抱拳,道:“赵某忘了祝贺姑娘安然无恙。”
    &#12288;&#12288;甄陵青一怔,旋即会意过来说:“哦,你是指顾总领与我为朝天庙迷魂大法所慑,致失去神智之事,我方听爹提及,他已将那捞什子法术解破了……”
    &#12288;&#12288;赵子原心念微动,暗道她父亲既能化解迷魂大法,能耐倒是不小,不知会不会是曾在麦十字枪庄院出现的玄缎老人?
    &#12288;&#12288;只听甄陵青又道:“喂,喂,你找我做什么?”
    &#12288;&#12288;赵子原胸有成竹,道:“区区来此目的,姑娘难道还不明白?”
    &#12288;&#12288;甄陵青瞠目无语,赵子原道:“时隔数日,不想姑娘便健忘如斯……”
    &#12288;&#12288;甄陵青道:“你喜欢兜圈儿说话的毛病仍是未改。”
    &#12288;&#12288;赵子原淡淡道:“姑娘应该记得犹负欠我八十两银子,区区此来便是为追索此账。”
    &#12288;&#12288;甄陵青晶瞳一转,想道:“这人来路不明,令人难测,若说他来此只为追讨八十两银子,那是绝无可能,哼,我务必好好盘盘他的海底……”
    &#12288;&#12288;当下道:“在去鬼镇的芦苇荡上,你无故拦住咱们,藉故惹是生非,咱们不欲与你翻脸,是以应允与你百两银子,那只是通权应变之法,焉可认真?”
    &#12288;&#12288;赵子原道:“姑娘言犹在耳,就要食言而肥了么?”
    &#12288;&#12288;甄陵青道:“八十两银子不过区区之数,但你若要收回此银,非得在堡里待上几天不可。”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窃喜,对方此言正合自己之意,表面上,却洋洋不动任何声色,故意道:“为了什么?”
    &#12288;&#12288;甄陵青花容倏地一沉,道:“姑娘先且问你一句……”
    &#12288;&#12288;赵子原道:“但问不妨。”
    &#12288;&#12288;甄陵青寒声道:“你从何得知我是住在本堡?”
    &#12288;&#12288;赵子原干笑了一声,道:“姑娘忘了在芦苇荡上,顾兄曾无意透露你们来自太昭堡,区区适时便听得一清二楚……”
    &#12288;&#12288;甄陵青道:“这样说来,你倒是有心人了?”
    &#12288;&#12288;她一语双关,暗示赵子原来到此堡必然另有目的,赵子原哪里听不出她弦外之音,却故作不解道:“有道是‘贫夫询财’,在下向来视财如命,为了钱财宁可不要性命,岂能轻易失去获得八十两银子的机会。”
    &#12288;&#12288;说到此地,陡闻“蹬蹬”足步声起,赵子原循声望去,见来人身着一袭青衫,正是顾迁武。
    &#12288;&#12288;顾迁武人犹未到,已先冲着甄陵青高声道:“姑娘,堡内发生了什么事?”
    &#12288;&#12288;甄陵青不语,顾迁武复道:“方才我在东楼碰见银衣队杜克明,得悉姑娘罚他自囚黑牢……”
    &#12288;&#12288;他边说边走上前来,这才发觉立在甄陵青身旁的赵子原,似是有所警觉,忙住口不语。
    &#12288;&#12288;赵子原暗忖道:“日前他们两人虽然自认是表兄妹,但我打自第一眼起便疑他是冒充为甄陵青的表兄,单瞧他一个劲儿姑娘姑娘的叫,便知我的猜测不差了。”
    &#12288;&#12288;甄陵青何等机敏,早已察觉顾迁武这一称呼所生的漏洞,当下狠狠瞅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如此处置杜克明,你敢是不服?”
    &#12288;&#12288;顾迁武道:“杜克明既然冲犯了姑娘,便是咎由自取,在下哪有不服之理。”
    &#12288;&#12288;甄陵青自鼻孔中重重一哼,道:“谅你不敢。”
    &#12288;&#12288;顾迁武面上并无任何不愉之色,回过头来望着赵子原道:“赵兄何时来到鄙堡?”
    &#12288;&#12288;赵子原爽朗一笑,道:“兄弟才到。”
    &#12288;&#12288;顾迁武昭了一声,道:“可不会是为了八十两银子始劳动赵兄大驾吧?”
    &#12288;&#12288;赵子原笑笑不语,顾迁武复道:“犹记咱们首次见面时,赵兄一口咬定甄姑娘与我相率私奔,目下这误会也该澄清了……”
    &#12288;&#12288;甄陵青插口道:“迁武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12288;&#12288;赵子原道:“在下自知理屈,但兄台与甄姑娘允诺在先,那八十两银子是非要不可。”
    &#12288;&#12288;顾迁武道:“听怕赵兄志不在……”
    &#12288;&#12288;他本想说“只怕赵兄志不在银两”,但方说出一半,倏然一道念头闪过脑际,遂戛然中止。甄陵青伸手指着赵子原道:“他要在本堡逗留数日,迁武你领他到上房小憩。”
    &#12288;&#12288;顾迁武将甄陵青拉到一旁,低声道:“此子来意颇费人猜疑,姑娘何以竟要将他留下?”
    &#12288;&#12288;他虽然已将嗓音压低,但一旁的赵子原却仍听得清晰非常,不禁暗自感到奇怪,忖道:“姓顾的分明有意让我听到这句话,难不成藉此对我暗示警告?但他乃是堡内之人,这又说不通啊……”
    &#12288;&#12288;甄陵青不耐道:“我自有安排,你领他去吧……”
    &#12288;&#12288;顾迁武朝赵子原招了招手,两人举步向堡内行去。
    &#12288;&#12288;步过一片白石铺成的旷场,便见到东西相对的两座楼阁,楼外摆置着一对石狮,东楼门媚上嵌着一面横匾,镌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太昭堡”
    &#12288;&#12288;赵子原忍不住驻足细瞧,但见匾木已呈黑灰色,镌字上墨渍残缺剥落,显见年代之久远。
    &#12288;&#12288;他正为横匾题字所吸引,迎面又走来一队身披银憋的劲装汉子,人数约莫有十二三之借。
    &#12288;&#12288;赵子原乍见他们身上的银擎,便猜知其身份,心道:“想来这便是甄陵青口中提过的银衣队了,瞧他们个个眼神精湛,步履沉稳,足见内力已有相当造诣,江湖上一等高手也不过如是,不知堡主如何网罗调练出这批人物?……”
    &#12288;&#12288;银衣队在西楼石狮前驻足,为首一名面色阴沉大汉望也不望赵子原一眼,逞朝顾迁武执礼道:“属下等巡徼到此,总领可有何吩咐?”
    &#12288;&#12288;顾迁武摆手道:“没有,你们继续巡逻四周,这几日必须格外警觉了。”
    &#12288;&#12288;那名面色阴沉大汉诺应一声,带领银衣队错身过去。
    &#12288;&#12288;顾迁武继续前行,赵子原亦步亦趋跟随其后,说道:“区区犹未拜谒贵堡主人,顾兄可否引见?”
    &#12288;&#12288;顾迁武道:“堡主今夜有客人来访……”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一动,道:“真巧极了,那么区区便候待明日再行拜谒。”
    &#12288;&#12288;顾迁武用着仅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赵兄若无它事,堡主还是不见的好,而且顾某要奉劝一句……”
    &#12288;&#12288;赵子原惑道:“什么?”
    &#12288;&#12288;顾迁武欲言又止,赵子原不禁更感迷惑,道:“兄台但请说出。”
    &#12288;&#12288;方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忽然发觉前行的顾迁武神色数变,瞬又恢复正常。
    &#12288;&#12288;只听顾迁武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不要说话也不要回头,后面有人……”
    &#12288;&#12288;赵子原暗暗奇怪对方的神色何以会突然间变得如斯紧张,顾迁武那故作神秘的语气,反勾动他的好奇之念。当下忍不住别首往后一瞧,隐隐瞥见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袭玄色缎袍的老人,一动也不动地停立着,在淡淡月色下便似幽灵鬼进一般。
    &#12288;&#12288;那人两道如炬的目光也自投注赵子原身上,赵子原不觉竟体发毛,忙转过头来,心中忖道:“此人不知是不是堡主?顾迁武缘何害怕到如此模样?……”
    &#12288;&#12288;顾迁武足不停步,步人拐角一幢漆成红色的房舍,赵子原注意到大门敞开着,宽可容二马同时出入。
    &#12288;&#12288;绕过一道回廊,顾迁武指着墙角一间房子道:“兄台便暂且睡在这里,待会儿有仆役过来,赵兄若有事尽管招呼他们。”
    &#12288;&#12288;言罢转身足步一顿,赵子原续道:“适才顾兄似有话欲开导区区,便请明言。”
    &#12288;&#12288;顾迁武一言不发,走到房中倒了一杯热茶,手指沾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赵子原凑近一瞧,见他写着:“尽速离开本堡,否则性命堪虑。”
    &#12288;&#12288;赵子原正自沉吟间,顾迁武已快步离开上房去了。
    &#12288;&#12288;赵子原放眼四下打量,只见屋内雕梁画栋,陈设齐全,装饰得甚是华丽,倒有几分像是达官贵人的宅第。
    &#12288;&#12288;须臾,门口出现了一个仆役模样的老人,进房将床上被褥叠好,一句话也没说便躬身施札退下。
    &#12288;&#12288;赵子原纳闷十分,脑际不断寻思顾迁武在案上所写那两句话的意义,还有他为什么警告自己?是善意还是另有存心!
    &#12288;&#12288;他心中想:“我好不容易才得混进此堡,为的便是要访察昔年那一段公案,岂有因此便轻易离开的道理……”
    &#12288;&#12288;他猛一抬头,偶然发觉头上似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
    &#12288;&#12288;赵子原装作没有瞧见,负手在房内漫步一匝,一面留意打量墙壁与天花板,却不曾发现任何缝隙。
    &#12288;&#12288;他心中疑云重重,忖道:分明有人躲在暗处伺察我的举止动静,但我却瞧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这房间之设计建造必有古怪。”
    &#12288;&#12288;想到这里,便故意出声自语道:“奔波了这么一阵子,我也该休息休息啦。”
    &#12288;&#12288;他隐隐约约觉得黑暗中那一对犀利的眸子依然目不转睛的盯住自己,遂索性背过身子,上床拉上一条被子躺下,暗暗将体内真气运集全身,准备应付任何突如其来的袭击或变故。
    &#12288;&#12288;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没有什么事故发生,赵子原反而感到意外。
    &#12288;&#12288;待得他再次仰起头时,黑暗中那对眼睛已经消失了,赵子原一翻身从床上跃下地来。
    &#12288;&#12288;他轻步走到门边,正待启门出去,这一忽里,他陡然听见一阵沉重的足步声自东面廊上传至!
    &#12288;&#12288;渐渐那足步声来得近了,间而夹杂着低沉的人语声:“我说二哥,咱们就这样东来西往在堡内巡逻了老半夜,却连鬼影也役见到一个,难道咱们还要继续摸一整夜?”
    &#12288;&#12288;另一道沙哑的声音道:“那就是呷,嘿嘿,堡主业已放明了话头,你耳风没刮着么?”
    &#12288;&#12288;那低沉的声音道:“到底堡主说什么来着?”
    &#12288;&#12288;那沙哑的声音道:“我是听银衣队何三爷转达的,要咱们近几天内多卖力戒防,万一出了庇漏那就是……”
    &#12288;&#12288;语声顿了一顿,倏然压低嗓子道:“黑牢里百般酷刑你们是见过啦,若是堡内有了事故,那么你我都得遍尝各种刑具的滋味,然后就是一个死字,老三,你还打算休歇么?”
    &#12288;&#12288;那“老三”颤声道:“二哥,此话……此话当真?”那“二哥”道:“咱家几时打过诳语?”
    &#12288;&#12288;另一道粗哑的嗓子插嘴进来:“二哥并没有唬人,你没瞧见银衣队的杜克明被堡主收进黑牢了么?”
    &#12288;&#12288;那“二哥”轻咳一声,道:“老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杜克明其实是得罪了甄姑娘,被谕令收押的,据说是为了甄姑娘一名年轻的客人……”
    &#12288;&#12288;语声渐亮,那一伙人显然来得近了,赵子原连忙又缩身回来,附耳在门板上聆听。
    &#12288;&#12288;“说到客人,堡主今夜不是也有客来访么?眼下正在宣武楼接待那两位来客……”
    &#12288;&#12288;“老三”道:“可是傍晚人堡的两人?我瞧见了,其中一个老的行动好生古怪,一直就坐在一只轮椅上,由另一名中年人把他推着走动,我到现在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
    &#12288;&#12288;房内窃听的赵子原心念一动,一不留神头顶碰着门框,弄出了一点声音,那“老三”蓦地停住语声,喝问道:“是谁?”
    &#12288;&#12288;赵子原自忖行藏已露,暗骂自己过于大意,正自寻思对策间,陡闻门外一道冰冷的声音亮起:“倒下……”
    &#12288;&#12288;接着便是惊呼声,低叱声与“砰、砰”响声交杂一片,须臾又归于静寂,赵子原忍不住启门出去欲瞧个究竟,只见房门直挺挺躺着四名劲装汉子,他电目一瞥,一道黑影自廊道拐角处一闪而没!
    &#12288;&#12288;赵子原哈腰下去,见四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廊上,俱被点了哑穴,不觉吃惊不已,心道:“能在倏忽之间同时点上四人的穴道,那下手者的身手够得上‘干净利落’四个字了,不知他们何以要下此煞手?难道古堡今晚果然有夜行人光临?……”
    &#12288;&#12288;他盘算一忽,将四个不能动弹之人拖到墙角暗处,四下张望无人,遂悄悄沿着廊道前行,转了几个弯,迎面便是一高楼挡住去路。
    &#12288;&#12288;赵子原半伏着身子走到楼侧,头上高楼题着“宣武楼”三个大字,他稍事踌躇,自楼前石栏飞跃过去。
    &#12288;&#12288;倏然,他停下身来,缘因他听到楼内隐约传出了人语交谈声音,那声浪虽是低沉,但却十分铿锵有力。
    &#12288;&#12288;正自趑趄不前间,陡地一条黑影从西面围墙上掠起,在空中一大盘旋,轻飘飘落下地来,连一丁点声息都没有发出,轻身功夫端的是骇人之极,赵子原心中猛可震了一大震!
    &#12288;&#12288;他隐身在石柱后面,只见那人身着黑衫黑袂,完全是一副夜行人行头,面上皱纹密布,两眉之间有一条弯长的刀疤,意态显得异常苍老,赵子原人眼便即认得,赫然是那几个时辰前与苏继飞行在一路的奚奉先!
    &#12288;&#12288;奚奉先仰首望望高楼,喃喃低语道:“宣武楼?……宣武楼……就是这里了……”
    &#12288;&#12288;他伸手拍拍脑袋,又道:“奚奉先啊奚奉先,你到底老迈了,离开太昭堡二十个年头了,竟然连楼阁的地位都忘了么?……”
    &#12288;&#12288;赵子原脑际思潮汹涌,下了决心自石柱后面,现身出来,朝奚奉先招了招手,压低嗓门“嘘”了一声。
    &#12288;&#12288;奚奉先乍见石后有人亦是惊疑满面,低声道:“什么人?”
    &#12288;&#12288;赵子原情知楼内有人,甚且可能就是古堡堡主,是以决定引开对方,一晃身掠到天井石亭后面。
    &#12288;&#12288;那奚奉先如飞赶将上来,沉喝道:“阁下再不出声,老夫可要得罪了广赵子原别过身子,面对奚奉先道:“奚老伯,咱们今夜在堡外林中才见过一面……”
    &#12288;&#12288;奚奉先定睛瞧清了赵子原面庞,神色稍雾,道:“是你!……老夫记起来了,是时你与那姓武的女魔头并辔而骑,事后苏继飞苏兄曾提及你的身份,听说你是阳武白雪斋的传人?”
    &#12288;&#12288;赵子原道:“小可赵子原,敢问苏前辈怎未与老丈同来?”
    &#12288;&#12288;奚奉先支吾道:“苏老儿有事上京浅去了,且说你又如何来到此堡?”赵子原心想我正要问出这一句呢,想不到反教对方先盘问起自己来了,当下坦然道:“在下正作客于此。”
    &#12288;&#12288;奚奉先心中道:“作客?你那鬼鬼祟祟的行踪哪还像个作客的样子!”
    &#12288;&#12288;但他并没有说出来,仅仅“嗯”了一声。
    &#12288;&#12288;赵子原也正想着心底一句话是否应该出口?终于他道:“奚前辈,我知晓你从前……从前是本堡的总管……”
    &#12288;&#12288;奚奉先身躯如触电般颤一大颤,厉声低道:“你……你怎生得知?”
    &#12288;&#12288;他额上刀疤又隐隐泛红,猛一吸气,内力尽集双臂,准备对方一个答得不对便立下杀手。
    &#12288;&#12288;赵子原见奚奉先脸上青气盎然,虽则早预到他会有如此反应,仍不免暗暗心惊,缓缓道:“前辈先不要追究这些,二十年前太昭堡主人赵飞星尚未遇害前,奚前辈位居本堡总管,而今古堡业已易主,前辈旧地重游……”
    &#12288;&#12288;语犹未完,奚奉先打断道:“小伙子你年纪轻轻,怎会知道这许多?”
    &#12288;&#12288;赵子原心忖目下自己的身份犹须保持秘密,匆忙中出口搪塞道:“小可出道时,家师尝对我叙述武林掌故……”
    &#12288;&#12288;奚奉先一怔,道:“呵,令师昔年乃赵堡主之交,老夫一时糊涂,未曾想到此点语声方落,猛地伸手一拿,掌影晃动问,奇速无伦地抓向赵子原手肘胁腰五个大穴!
    &#12288;&#12288;赵子原惊呼道:“你……你……”
    &#12288;&#12288;变生仓促,急切里赵子原足步一错,身形模糊一闪,自对方掌隙中倒退出五步之外。
    &#12288;&#12288;奚奉先一手抓空,如影附形般箭步欺前,左掌紧溯而起朝斜刺里一抹,毫不停滞往赵子原腕脉拂去。
    &#12288;&#12288;赵子原蹬步再退,手翻似电,但是时上一紧,仍被对方五指扣住。
    &#12288;&#12288;他错愕道:“前辈何尔以武相加?”
    &#12288;&#12288;奚奉先只若未闻,侧首寻思了半晌,忽然五指一松,将手缩了回去。
    &#12288;&#12288;他沉吟道:“‘斗转参横’?!小哥儿你方才所施的可是‘斗转参横’身法?”
    &#12288;&#12288;赵子原道:“不错。”奚奉先道:“那么你确是白雪斋孟老儿的传人,老夫多虑了。”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有气,道:“敢情前辈信不过小可。”
    &#12288;&#12288;奚奉先道:“小哥儿莫要恼怒,实是事关至巨,老夫不得不格外谨慎,处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老夫所以能活到今日兔于横死之故。”
    &#12288;&#12288;赵子原稍感释然,道:“前辈何故潜回本堡?”
    &#12288;&#12288;奚奉先欲言又止道:“这个……这个……”
    &#12288;&#12288;赵子原瞧奚奉先面有难色,顿时了然对方仍不能充分信赖自己,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古怪的冲动,脱口道:“前辈,你可知我是赵飞星的……”
    &#12288;&#12288;话方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心中暗暗懊悔自己的鲁莽。
    &#12288;&#12288;奚奉先漫不在意道:“老夫欲到宣武楼那边去探一探,小哥儿你可是与老夫同道?”
    &#12288;&#12288;赵子原点了点头,奚奉先更不多言,他运起轻功,足不履地掠至“宣武楼”之前,一跃而上屋檐。
    &#12288;&#12288;赵子原亦继后跟上,两人反展身子倒挂檐角,屏息自窗口望人,人眼处见一个身着红衫之人背窗坐在一只轮椅上,在跳跃的昏黄色光线映照下,那有如血花般的深红颜色隐隐透出一种阴寒险恶的意味!
    &#12288;&#12288;那红衣人身畔立着一名仆人装束的中年汉子,他的前面便是一张方案,对角坐着一个身着玄色缎袍、神情冰冷的老者!
    &#12288;&#12288;玄缎老者正是曾现身于麦十字枪府第,自称职业剑手之人,赵子原尝见过他一面,是以并不陌生。只闻玄缎老人开口道:“这么说,你我这笔买卖是做不成了。”
    &#12288;&#12288;那坐在轮椅上的红衣人摆首,一道涩哑的声音亮起:“阁下爽约在先,可怪不得鄙上……”
    &#12288;&#12288;玄缎老人冷冷道:“此中经过,老夫解释得还不够清楚么?”
    &#12288;&#12288;那红衣人道:“清楚是够清楚了,就只怕鄙上听不进去。”
    &#12288;&#12288;玄缎老人道:“那是你们的事。”
    &#12288;&#12288;红衣人缓缓道:“甄堡主此言差矣,须知鄙上既然出了五千封银子委托阁下代为除去麦斫,鄙上算不算是阁下的雇主?”玄缎老人哼了一声,道:“这个自然。”
    &#12288;&#12288;红衣人道:“所以说鄙上既然坚持在今夜之前击毙麦十字枪,就毋庸……”
    &#12288;&#12288;玄缎老人打断道:“老夫何尝不作如此打算?只因那‘司马道元’委实出现得太已突然,迫得老夫不得不临时改变原计划……”
    &#12288;&#12288;红衣人吸一口气,道:“就我所知,司马道无一门早于二十年前悉数死在翠湖画舫上,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玄缎老人道:“老夫所得到的消息却恰恰相反!”红衣人愕道:“怎地?”
    &#12288;&#12288;玄缎老人道:“司马道元一门本足足有一十八口,凶杀案后次日官家清理画肪,却只剩得十六具尸体!”
    &#12288;&#12288;红衣人错愕更甚,道:“少了两具?!少了哪两具?”
    &#12288;&#12288;玄缎老人慢条斯理道:“其一乃司马道元本人,另一个是犹在襁褓中的婴儿。”
    &#12288;&#12288;红衣人身躯震一大震,蓦地爆起长笑,道:“天下有谁能在谢金印恐怖的扶风剑下得获幸免?嘿嘿,堡主此言无稽之极……”
    &#12288;&#12288;玄缎老人肃声道:“你我心里明白,老夫并没有危言耸听。”
    &#12288;&#12288;红衣人沉道:“我可不信世上有借尸还魂之人。”
    &#12288;&#12288;玄缎老人默默无语,红衣人续道:“再说,司马道元生前名气虽大,武功却高不到哪里去,纵令他死而复生现身于麦府中,以甄堡主一身功力,似可轻易打发。”
    &#12288;&#12288;玄缎老人冷笑道:“阁下哪里晓得个中原委,近数日来,老夫一总与‘司马道元’打过两次照面,第二次在少室山峰,老夫亲眼目睹他与少林达摩院首座觉海大师因故动起手来……”
    &#12288;&#12288;他语声一顿,复道:“觉海大师乃是少林寺百年来仅见的掌力奇才,他十八岁时也就是初人少林的第二年,就能将逾精钢的鼎钟一掌震成碎粉,如今他年纪已过半百,加上这几年修为,那一双肉掌较之开山巨斧不逞多让,但是……但是……”
    &#12288;&#12288;红衣人道:“结果如何?”玄缎老人道:“结果觉海大师在百招之上,竟被‘司马道元’一掌震得退了三步!”
    &#12288;&#12288;红衣人惊道:“有这等事?”玄缎老人道:“老夫岂会捏造事实不成?”
    &#12288;&#12288;红衣人道:“如此说来,难怪甄堡主对‘司马道元’有所忌惮了?”
    &#12288;&#12288;玄缎老人道:“其实也不尽然,老夫只是在未查明那‘司马道元’真正身份之前,不愿贸然行事,至于麦十字枪一命,反正迟早要自老夫之手而绝,又何必急于今朝?”
    &#12288;&#12288;立在红衣人身旁,一直不曾出声的中年仆人忽然附耳向红衣人说了几句活,后者连连点头。
    &#12288;&#12288;但听红衣人道:“此事容俟老夫明日回去向鄙上报告后再作答复,五千封银子不妨暂存贵堡……”
    &#12288;&#12288;玄缎老人道:“贵上怎么不亲自前来?”红衣人支吾道:“咱们不是言明不要提到有关咱家主人的一切么?甄堡主莫非忘了?”
    &#12288;&#12288;玄缎老人干笑一声,红衣人复道:“还有老夫这位仆人方才提出了一道问题……”
    &#12288;&#12288;玄衣老人道:“但说不妨。”
    &#12288;&#12288;红衣人沉声道:“他对甄堡主面具之后的庐山直面目发生了兴趣,故请老夫代问堡主,可否移开面具让他一瞧?”
    &#12288;&#12288;玄缎老人眼色一阴,旋即纵声笑道:“从来见过老夫面庞之人都已经作古了,令仆正值壮年,来日方长,若遽别人世岂不令人惋惜?”
    &#12288;&#12288;红衣人与那中年仆人哪会听不出他语中含意,当下只有嘿嘿干笑数声,不再出言逼他揭开面具。那中年仆人道:“堡主言重了。”
    &#12288;&#12288;窗外窥听的赵子原闻言,内心若有所悟,忖道:“那玄缎老人原来是带着人皮面具,怪不得我总觉他脸色阴森惨白不带丝毫表情?……”
    &#12288;&#12288;这会子,那坐在轮椅上的红衣人徐徐转过头来,赵子原因身在墙角之故,只能望见半个侧面。
    &#12288;&#12288;但见那红衣人肌肤又瘦又瘪,面色甚是枯黄,唇下蓄着一络稀疏白髯,整个面庞除开那对亮如寒匕的眼睛之外,倒无甚出奇之处。
    &#12288;&#12288;红衣人道:“堡主若无他事,老夫要告辞休憩去了。”
    &#12288;&#12288;说着一挥手,中年仆人推动轮椅,红衣人就坐在椅上由他推着行走,身子始终未尝移动。
    &#12288;&#12288;陡闻“吱”地一响亮起,楼门为人打了开来,三个披发左在的异服汉子闪身进来,在玄缎老人面前驻足,却是一言不发。
    &#12288;&#12288;那三人立在案边,齐然转了个身,正好背向窗外的赵子原。
    &#12288;&#12288;玄缎老人喃喃说了几句,声音十分低沉含糊,赵子原连一字也未尝听清,不禁暗暗纳闷。
    &#12288;&#12288;烛光正照在玄缎老人惨白的脸上,令人油然而生阴寒之感,那三名异服汉子唔唔应着,并未答话。
    &#12288;&#12288;突然玄缎老人怒哼一声,伸手一拍方案,“砰”一大响,桌角顿时裂下一块,高声道:“老夫自有主见……”声音愈说愈低,最后又成了一片模糊。
    &#12288;&#12288;窗外的赵子原睹状疑云顿起,忖道:“这三人衣着如斯怪异,形貌亦与常人有别,莫不是来自大漠?难道玄缎老人……”
    &#12288;&#12288;忖犹未罢,那右首一名异服汉子倏地踏前一步,举起单臂不住比手作势,玄缎老人连点了几下头。正欲出楼的红衣人,回转轮椅,低声也说了几句。
    &#12288;&#12288;三名异服汉子哼哼哈哈,依旧不停地作着手势,接着他们仰首朝四下张望了一番,伸手将案上的烛火捻熄了。
    &#12288;&#12288;楼阁内外成了一片漆黑,然后“蹬、蹬”足步声起,自楼门西渐,脚音愈去愈远,终至青不可闻。黑暗中传出玄缎老人冷冷的语声:“行啦……”
    &#12288;&#12288;烛火重又燃起,如豆的火光微微摇曳,照在楼阁上,这时只剩得玄缎老人孤零零一人立在案前,那红衣人。中年仆人及三名异服汉子已不知去向!
    &#12288;&#12288;楼外的赵子原瞧了许久不得要领,只觉脑子昏昏沉沉,竟有了一丝倦意,转首望望了五尺之外的奚奉先,见他依旧保持原来姿势,一心窥望楼内物事。
    &#12288;&#12288;红衣人陡地爆出一声阴笑,厉声道:“藏身的朋友,你还没有听够么?”
    &#12288;&#12288;那奚奉先反应何等迅速,立时缩首回来,百忙中回目一瞧赵子原藏身之处,令他吃惊的是横梁上已然空空如也,无声无息的赵子原忽然不在原地了!
    &#12288;&#12288;奚奉先低呼道:“小哥儿……”
    &#12288;&#12288;没有人应声,只有他急切的低呼在瓦梁上激起一片“嗡、嗡”回响。
    &#12288;&#12288;就在他略一迟疑的当儿,楼中的玄缎老人已自发起一掌,一股掌风破窗而出。
    &#12288;&#12288;那掌风来势甚是迅疾古怪,直似山叠浪舞般重重涌出,奚奉先骇然一呼,右手一屈一甩,猛地向后一个翻身,斜斜扶摇而上,玄缎老人大喝道:“哪里走?”
    &#12288;&#12288;右手一扬,紧接着又是一掌虚空击出,掌缘强劲,激起一片霍霍怪响,奚奉先身在半空,反手一掌拍下,两股力道一触而着。
    &#12288;&#12288;轰然一震过后,奚奉先藉掌劲反激之势弹起数丈,这刻他已无暇顾及赵子原安危,一个倒飞便飞出堡墙之外。
    &#12288;&#12288;玄缎老人似乎不料对方会从自己掌缘中脱身逸去,不觉呆了一呆,他身子一拧,穿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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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残肢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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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同一瞬间,西楼那壁又有一条人影如飞掠至,三两个起落来到天井之中,翩然定身而立。
    &#12288;&#12288;玄缎老人冷哼道:“阿武,是你么?”
    &#12288;&#12288;那人正是少年顾迁武,他冲着玄缎老人躬身一礼,道:“堡主,发生了什么事?”
    &#12288;&#12288;玄缎老人用那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声,道:“你才到么?”
    &#12288;&#12288;顾迁武满面惶恐道:“属下竟夜未眠,未尝稍有懈怠,刚刚巡到西楼附近,听到这边有了动静,便立刻赶来……”
    &#12288;&#12288;玄缎老人点点头,顾迁武道:“方才那人是谁?”
    &#12288;&#12288;玄缎老人不答,岔开话题道:“听说青儿有一位客人来访?”顾迁武道:“是个姓赵的少年,甄姑娘此番出堡在道上与他结识的。”
    &#12288;&#12288;玄缎老人似有所感,道:“青儿是长大了,岁月过得真快啊。”
    &#12288;&#12288;这个言语举止一向寡情冷酷的老人,想起韶华之易逝亦不免牵动老怀,发为嗟叹。
    &#12288;&#12288;他一举步迳自走远了,身影渐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12288;&#12288;顾迁武停立原地良久,忽然转身面对楼侧花圃,沉喝道:“姓赵的,你也该出来了!”
    &#12288;&#12288;花圃中悉嗖声起,赵子原穿身而出,他信手拂去衣袂上沾着的泥渍,看似轻松,其实已暗暗引满全身功力待发。
    &#12288;&#12288;表面上他仍谈笑自若道:“小弟初次作客,反复不能成眠,遂趁着大好月色到园中散心……”
    &#12288;&#12288;顾迁武露出古怪的笑容,道:“是么?”赵子原道:“顾兄以为如何?”
    &#12288;&#12288;顾迁武道:“以为?我为什么要以为?眼睛瞧见的还不够?”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打鼓,但他自幼因环境影响,养成深沉不露的天性,依然装作淡不在意地道:“小弟愚钝,不明顾兄之意。”顾迁武面色一沉,道:“赵兄怎地老来这一套?你自楼阁退下藏人花圃中时恰被我撞见了,我不在甄堡主面前点明说破……便是……”
    &#12288;&#12288;话犹未完,陡闻楼角那边传来一道呼声:“迁武──迁武……”
    &#12288;&#12288;声音甚为尖嫩,正是甄陵青所发。顾迁武不及多说,瞅了赵子原一眼,一转身迈步走了,只留下楞愣而立的赵子原,他默默对自己说:“是啊,既然我的行藏已露在顾迁武眼里,他为何不向堡主说破?莫不是他有意袒护自己?但这又多么不可能……”
    &#12288;&#12288;怀着一颗忐忑不定之心,赵子原离开了宣武楼,才过几条曲回的廊道后,蓦然发觉自己门径不熟,竟然循不着原路走向上房!
    &#12288;&#12288;他心中暗暗发急,在廊道上左转右绕,一面又闪闪躲躲,生怕遇到堡内之人,方走到廊角转弯处,忽然听到“轧、轧”机声传入耳际,他放缓足步凝目望去,只见那红衣人正坐在轮椅上,被仆人推着行动!
    &#12288;&#12288;中年仆人手推轮椅绕过一条狭隘的通道,朝四下张望一忽,使走人一幢宽敞的石屋去了。
    &#12288;&#12288;赵子原晃身掠到石屋前面,隐隐听到那红衣人的声音道:“天风,你可以为我卸装了。”
    &#12288;&#12288;那中年仆人的声音道:“天将破晓了,老爷还要憩息么?”
    &#12288;&#12288;那红衣人涩哑的声音:“不养足精神怎么行?咱们明日又要赶一段长路了。”
    &#12288;&#12288;那中年仆人唯唯诺诺,接着房内透出一种极为怪异的“咝咝”声响,仿若金属物相互摩擦所发。
    &#12288;&#12288;赵子原动了好奇之念,哈腰自门隙望进房内,于是他瞧到了一桩令人难以置信的奇怪景像──只见那红衣人以原有姿势坐在钢铸轮椅上,中年仆人天风操纵裕如地将他推到床前。
    &#12288;&#12288;他意颇踌躇,红衣人连声催道:“甭磨菇了,快动手啊。”
    &#12288;&#12288;天风点了一下头,这时候惊人的事发生了,他步至轮椅左侧,将红衣人左手及左足自齐肩和齐腹处卸下,然后转到轮椅右方,以同样动作将他的右手右足一一卸了下来,那模样像是玩弄法术,更近似于肢解活人!
    &#12288;&#12288;赵子原吓得险些忘形大叫起来,屏息继续望去,那天风做完这些动作后,伸手一按轮椅把柄,“轧、轧”异响复起,椅座冉冉上升,露出了一个约莫五尺见方的黑色空匣──天风把卸下来的两手与两脚排列有序的放进空匣里,动作相当干净利落,显见已经熟于这项工作。
    &#12288;&#12288;他从容地将红衣人抱起置于床上,这个缺少了四肢的人,事实上与一团肉球并没有两样!
    &#12288;&#12288;赵子原双眼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红衣人,发现他的一对手脚全被齐根切掉,肩肋和小腹结成一块块血肉模糊的肉疤,伤口附近肌肤瘰疬,泛出紫黑颜色,厥状之惨怖,使人不忍卒睹!
    &#12288;&#12288;似此奇异可怖的景象,顿时将赵子原唬得呆住了,错非亲眼目睹,他绝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一个残肢怪人。
    &#12288;&#12288;他情不自禁忖道:“怪不得红衣人始终坐在轮椅之上,全身动作除却头部的转动外,便只有胸部呼气吸气的起伏,原来他的四肢早已残缺,不知他的手脚是怎么失去的?失去它们后又怎么能活下去?活着又为了什么?……”
    &#12288;&#12288;中年仆人天风立在床侧,面向红衣人说道:“老爷,又过去十天了。”
    &#12288;&#12288;那残缺红衣人像一团肉球般躺在床上,斜睨了中年仆人一眼,慢吞吞道:“十日之期又到了么?也亏你记得这般清楚。”
    &#12288;&#12288;边说边自口中吐出两粒色呈淡红的小丸交与天风,道:“两颗药丸又可以让你支撑十天了,十天是一个不算短的日期哪。”
    &#12288;&#12288;天风接过药丸纳入口里,道:“多谢老爷。”
    &#12288;&#12288;口上虽是如此说着,但毋论语气表情都没有任何感激的意思。
    &#12288;&#12288;残肢人瞧在眼里,阴笑一声道:“天风,你可是厌倦了这桩差事。”
    &#12288;&#12288;天风道:“老爷意所何指?”残肢红衣人道:“这一问是多余的了,天风你并不蠢,自然猜得出我所指的乃是服侍老夫这一件工作而言。”
    &#12288;&#12288;天风似乎被勾动了内心深埋的怨怒,面上恶毒之色毕露无遗,冲口道:“老爷既能以特种方法制驭小人的心神甚至一命,哪须……”
    &#12288;&#12288;语至中途,似是有所察觉,忙住口不语。
    &#12288;&#12288;残肢人柔声道:“看来你是厌倦的了,老夫可从绿屋里另挑选一人充作随从,至于你……”
    &#12288;&#12288;他语声一顿,接道:“至于你可任意离老夫而去,少了老夫这个累赘,乐得享享清福。”
    &#12288;&#12288;天风身子一颤,结结巴巴道:“小……小人没有这个意思……”
    &#12288;&#12288;残肢红衣人放柔声音道:“也亏你数年来寸步不离我身,服侍得无微不周,嗯嗯,老夫会记得你的好处,尤其是你走了以后。”
    &#12288;&#12288;红衣人口气愈趋柔和,大风身躯抖颤得便更加厉害,“噗”地一声,他双膝一软竟自跪了下去。
    &#12288;&#12288;他打着牙巴骨道:“小人不欲……不欲步上王仁及……及金贵等人后尘,请原谅……小人无知……”
    &#12288;&#12288;残肢红衣人沉吟一下道:“起来吧,老夫看不惯你这等奴才模样。”
    &#12288;&#12288;天风露出喜色,长身立起道:“老爷是答应小人继续眼侍左右了?”
    &#12288;&#12288;残肢人不应,陡地别首朝壁窗喊道:“好朋友,既来了何不堂堂皇皇走进来?”
    &#12288;&#12288;门外的赵子原吓一大跳,以为又是对方发现了自己,全身立时运集真气,蓄满待发,倏听得“叭”的一响,一条人影宛若滑鱼一般自壁窗一闪而入!
    &#12288;&#12288;那人身着黑衫,面上蒙着一幅黑布,端端立在石室中央!
    &#12288;&#12288;残肢红衣人平静如故道:“你是谁?”
    &#12288;&#12288;那蒙面人压沉嗓子道:“区区此来非为与阁下论交,何庸通名报姓!”
    &#12288;&#12288;声音甚是干涩朦胧,分明有意隐藏住自己通常所说的语声。
    &#12288;&#12288;残肢人道:“那么你是干什么的?”
    &#12288;&#12288;蒙面人一言不发,右腕一沉一抖,“嚓”的一声脆响,他已将长剑自腰剑鞘中抽将出来──只闻他冷冷道:“干什么的?你问问区区手中的这支剑子便知道了!”
    &#12288;&#12288;他一舒长剑,剑身颤动不歇,周遭空气像在一霎问被无形的巨帘旋卷起来,发出嗡然巨震。残肢人依旧不见慌张,道:“有话好说啊,何必动刀动剑?”
    &#12288;&#12288;蒙面人猛可一挥手,尖啸之声顿起,剑子有若潜龙出壑般一吐而出,由正面往对方袭去。
    &#12288;&#12288;残肢人那仿若肉球一样的身躯仍斜躺床上不动,顷忽问,蒙面人一剑已递到了他的胸前,剑风呼啸而涌!
    &#12288;&#12288;眼看蒙面人剑尖堪堪触着肉球的前胸,一旁的中年仆人天风陡地欺身向前,自斜刺里一伸掌,一道内力应势而出,朝蒙面人后背击至。
    &#12288;&#12288;蒙面人但觉后脊生凉,不觉吃了一惊,慌忙间不暇伤敌,长剑迅速撤将回来,上身同时一俯,对方掌风从他头上掠过。
    &#12288;&#12288;天风冷冷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在老爷面前撒野。”
    &#12288;&#12288;他不容敌手有瞬息喘息机会,双掌一左一右接连挥起,笔直朝蒙面人疾罩而落──残肢人喝道:“天风住手!”天风闻声,双掌一沉,硬生生将去势刹住。
    &#12288;&#12288;残肢人向持剑以立的蒙面人道:“老夫问一句──”
    &#12288;&#12288;蒙面人道:“阁下休要拖延时候……”
    &#12288;&#12288;残肢人打断道:“你可以瞧得老夫手脚俱无,形同废人,但你仍不惜动剑必欲取走这残废老人性命而后已,且请说说缘由何在?”蒙面人道:“自然不能告诉你。”
    &#12288;&#12288;残肢人两眼晶珠不住转动,道:“到底你受了谁指使而来?”
    &#12288;&#12288;蒙面人冷笑一声,道:“说到指使,区区倒要反问你,先后动用了多少银子买雇剑手,指使其为你排除异己了?……”
    &#12288;&#12288;残肢人神色霍地沉了下来,躯干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疤前由赭而赤,仿佛在运集什么内力,神态可怕之极!
    &#12288;&#12288;他缓缓道:“你是为了这码事来的?怪不得,怪不得……”
    &#12288;&#12288;说到此地,眼帘蓦地一揿,目光精光暴长,复道:“不过你找老夫却找错了!”
    &#12288;&#12288;蒙面人不耐道:“闲话少说,看剑!”
    &#12288;&#12288;他反手一闪,长剑再度弹出,对准残肢人身躯一击而下。
    &#12288;&#12288;残肢人阴笑不已,待得敌方一剑将至,倏然拧肩一个翻身,滚到大床靠底墙的角落──蒙面人一剑去势极猛,推实后竟击了个空,“喀”地一响,长剑深深插入檀木床中,他反手正待将剑身拔出,残肢人身在左侧,倏地一扭首,张口徐徐吹出一口气──暗劲拂起,蒙面人脸上蒙中被揭开少许,立于门外窥望的赵子原适巧瞧见他的侧面!
    &#12288;&#12288;当下但觉人眼熟检异常,心中狂呼道:“这不是顾迁武吗?他为什么要蒙了一条黑中进来行刺这残肢怪人?”
    &#12288;&#12288;他脑际思潮反复,却始终想不透顾迁武身为本堡银衣队总领,缘何要加害作客于此的残肢怪人?还有他蒙上一幅黑中,不愿被人瞧破面目,他又有什么样的顾忌?……
    &#12288;&#12288;蒙了面的顾迁武终于奋力将剑身拔出,再往前跨上一步,手中寒光一闪,疾地又刺出一剑,那剑风呼呼,只震得人心跳耳鸣,单就这等气势,若非剑门世家之后,实无可能办到。
    &#12288;&#12288;残肢人不闪不躲,瞬间剑尖已抵他喉前不及半寸之处,蒙面的顾迁武大吼一声,道:“拿命来!”
    &#12288;&#12288;但是在剑尖将抵对方咽喉之际,说时迟,那时快,残肢人陡地又自张口吹出一口热气,疾逾掣电的剑身吃他口气一拂,顿时偏拨了几分。
    &#12288;&#12288;接着他张嘴连吹,黑暗中银光闪烁,顾迁武惨号一声,持剑的右手无力垂下,似乎身上已中了某种暗器!
    &#12288;&#12288;“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顾迁武临危不乱,足步一错向左后角一闪,三支细如牛毛的银针又自他身侧扫过,嵌入右方墙上!
    &#12288;&#12288;顾迁武当机立断,猛然把长剑一挥,仓遽夺窗逸去。那中年仆人天风喝道:“好朋友留下来!”欲待提身追出,那残肢人摆首道:“天风不用追了。”
    &#12288;&#12288;天风惊异的瞧着他的主人,道:“‘一日纵敌,数世无患。’老爷不是说过这话么?”
    &#12288;&#12288;残肢红衣人淡然道:“那人肩上业已中了老夫一支无影毒针,不出三日即将毒发暴死,而且眼下伤处亦会因毒素蔓延泛成紫黑之色,嘿嘿,咱们明日离开大昭堡前,只要留心察看,不难得知那一人就是刺客……”
    &#12288;&#12288;说着阴阴一笑,复说道:“是以咱们今夜不必再作无谓的惊扰了,嘿!嘿!”
    &#12288;&#12288;石室外,赵子原也暗暗吁了一口气。
    &#12288;&#12288;步回上房途中,他按捺不住翻腾的思潮,忖道:“顾迁武剑上功夫颇为到家,分明出自名门,至于那残肢人更是古怪,他虽则手足全无,但口中吹针的功夫却令人防不胜防,此外他似乎还有一种神秘恐怖的力量,使敌人与他交手时会产生战栗的感觉,此点与玄缎老人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12288;&#12288;他摸索着回到上房,只觉心力交瘁,但上床后翻来覆去再也无法成眠……
    &#12288;&#12288;又是一口开始了,映掩的新阳像缤纷的彩裙,夜来阴幽森冷的古堡也因而含蕴了无尽的生机。
    &#12288;&#12288;赵子原犹在睡梦朦胧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12288;&#12288;他起身揉了揉惺松的眼睛,暗责自己太过大意,纵令身心俱疲,亦不能睡得如此昏迷,若吃人暗算,岂不是毫无抵抗能力。
    &#12288;&#12288;“笃”!“笃”!“笃”!
    &#12288;&#12288;敲门声继续响起,赵子原喝问道:“谁?”
    &#12288;&#12288;他举步上前,信手开了房门,只见门面婷婷立着一个婢女打扮的少女,赵子原不觉怔了一怔,那婢女冲着赵子原一笑,笑靥依然带着几分稚气。
    &#12288;&#12288;“小婢奉小姐之命,请相公移驾过去一谈。”
    &#12288;&#12288;赵子原心中嘀咕,猜不出甄陵青一大清早便着婢女找他何事?他想了一想,说道:“好吧,在下就去。”
    &#12288;&#12288;那年轻婢女袅袅在前走着,直步人后宅,赵子原留意打量门径道路,见院落都在长廊右边,左面则是垣墙峻字,每个院落都由一个圆形拱门通入里侧,然后是小客厅及房间。
    &#12288;&#12288;他才数到第四个院落,从拱门跨进院子,只见此院建筑又与其余三座不同,抑且地方较为宽朗,院中有个池塘,红荷绿叶,平铺水面。
    &#12288;&#12288;池旁坐落一幢水轩形式的房子,婢女在轩前驻足,打开房门道:“姑娘,小婢将赵相公领来了。”房里一道银铃似的声音道:“着他进来。”
    &#12288;&#12288;赵子原心想这轩房必是人家小姐的闺房,自己是不是可以贸然走进?但眼下他却无琢磨的余地,只有硬头皮举步进去。
    &#12288;&#12288;他踏入门槛,地上全是软绵绵的地毯,走动其上但觉爽意非常,房中陈设得十分讲究,隐隐浮动着一股暗香。
    &#12288;&#12288;闺房内侧绣床上罗帐高悬,锦裳摆得十分整齐,甄陵青就坐在床沿上,她大约也是刚刚睡醒不久,钗横鬓乱,尚未梳装,另有一种动人的韵味。
    &#12288;&#12288;赵子原望着对方那诱人的风仪体态,竟不敢直视,缓缓移开视线。
    &#12288;&#12288;甄陵青笑着道:“你昨晚睡得可好?”
    &#12288;&#12288;赵子原错愕道:“还好,姑娘着人找我来此,只为了问这句话么?”
    &#12288;&#12288;他有些心虚,唯恐对方已然察觉自己昨夜的行踪,当着她犀利目光的注视下,他必须尽力掩饰自己的疲态,不使它表露出来。
    &#12288;&#12288;甄陵青道:“自然不是。”
    &#12288;&#12288;语声带着些恼怒,敢情赵子原此等单刀直人的问话,已大大惹恼了她。
    &#12288;&#12288;甄陵青一击掌,这时一名婢女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绸布包袱走人,放在案上又施札退了下去。
    &#12288;&#12288;甄陵青道:“包袱里整整八十两银子,你拿了可是立刻就要离开本堡?”
    &#12288;&#12288;赵子原不由一怔,若自己拿着银子立刻就走,那么好不容易寻了个藉口混进堡内,岂非前功尽弃?但八十两银子已摆在面前,又没有理由滞留下来,不禁好生为难,一时之间,沉吟无着。
    &#12288;&#12288;正自蜘蹰间,忽闻甄陵青道:“如果你不急于离去,我倒有一项建议──”
    &#12288;&#12288;赵子原愣道:“姑娘说说看。”
    &#12288;&#12288;甄陵青道:“你可以八十两银子的代价在本堡住上几天,吃喝均由本堡供给,但你视财如命,此项建议怕又行不通……”赵子原大喜过望,道:“在下其实也厌倦了外头的奔波流浪,正好趁此机会安住贵堡享几天清福,姑娘此议,正中下怀。”
    &#12288;&#12288;他匆匆出口答允,倒不曾顾及对方缘何会有此一违反情理之言?
    &#12288;&#12288;甄陵青内心暗道:“果然我料得不错,他此来是另有目的。”
    &#12288;&#12288;但一方面,她却又因赵子原答应留下来,芳心微感快慰,可是她又猜不出对方有何意图,一时只觉心绪紊乱,蹩扭非常。
    &#12288;&#12288;她眨眨眼,道:“如此甚好。”
    &#12288;&#12288;这会子,轩外足步声起,一人走将进来,赵子原抬目一望,来者正是身着玄缎的太昭堡堡主。玄缎老人人犹未至,已先出声喊道:“青儿,你睡醒了没有?……”
    &#12288;&#12288;他双目一扫,瞥见了坐在案前的赵子原,不觉错愕万状,膛目道:“这是怎么回事?”
    &#12288;&#12288;甄陵青脱了赵子原两眼,道:“爹爹是说此人么?”
    &#12288;&#12288;玄缎老人道:“青儿,你从来不让男人进入你的闺房,今日怎地一反常例?”
    &#12288;&#12288;甄陵青玉颊微酡,赵子原却没有瞧见,他心中又是惶恐,又浮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登时露出腼腆之色。
    &#12288;&#12288;玄缎老人转向赵子原,眼睛射出奇光,慑人心胆,道:“少年人,你叫什么名字?”
    &#12288;&#12288;赵子原将自家姓名说了,忖道:“眼前此人感觉甚是敏锐,只从他那犀利迫人的目光便可以瞧出一二,不知我昨晚在宣武楼附近窃探,有没有被他察觉?”
    &#12288;&#12288;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心悸。
    &#12288;&#12288;甄陵青插口道:“爹──日前女儿才在陵甘道上与他结识……”
    &#12288;&#12288;遂将赵子原来意说了,玄缎老人眼色阴晴不定,良久始朝赵子原道:“少年人,老夫在麦十字枪府上见过你一面──啊,你的衣服穿得都折皱了,还沾有灰尘呢,老夫代你拂掉吧……”
    &#12288;&#12288;赵子原方自发愣,那玄缎老人右手伸递如风,有意无意望准他左胸前衣袂拂去──他手指拂动的部位竟是对方左胸的“鸠尾”死穴,赵子原赫然一惊,正待闪身后退,陡闻甄陵青失声道:“爹爹──”
    &#12288;&#12288;玄缎老人指出如风,却沾衣立停,掌指拂过赵子原衣袂。
    &#12288;&#12288;他回头道:“什么事?”甄陵青呐呐道:“没……没什么……女儿不过觉到这等小事何须劳动你老人家?……”
    &#12288;&#12288;赵子原心子一阵狂跳,情知自己业已幸运逃过一次大劫,全亏甄陵青那一声呼喊,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但他仍力持镇静,道:“有谢堡主。”
    &#12288;&#12288;玄缎老人晶瞳神光一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赵子原,暗忖:“这少年来历不明,在麦十字枪府宅中,老夫注意到他态度一直十分暧昧,不知所图何为,抑有进者、方才他死穴受袭,竟似无动于衷,这份城府真是深不可测,可虑的是青儿为何袒护此人?
    &#12288;&#12288;他寒声道:“青儿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12288;&#12288;甄陵青唯诺,起身随玄缎老人步将出去。
    &#12288;&#12288;赵子原余悸难消,望着两人的背影发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猛一抬头,只见床边墙上挂着一口长剑。
    &#12288;&#12288;他脑际念头转了数转,疾然取下那口长剑,抖腕一抽,一道蓝光辉映而出,森森寒气砭肤刺骨。
    &#12288;&#12288;赵子原暗暗赞道:“好剑!”
    &#12288;&#12288;仔细看时,剑身却已断了半截,显是为人以内力硬生生震断,使得他连呼“可惜”不已。
    &#12288;&#12288;浏目下去,见剑柄上镌着一轮金芒四射的圆日,下面是一个小小的篆体“赵”字。
    &#12288;&#12288;赵子原微微纳罕,想不通何以如此一口宝剑,会齐腰断去半截剑身,他迅速收剑入匣,放回墙上。
    &#12288;&#12288;又过了片刻,甄陵青袅袅步回轩房,带着异乎寻常凝重的神色,玄缎老人并没有跟进来。
    &#12288;&#12288;甄陵青用着奇怪的眼色盯住赵子原,冷峻地道:“爹爹适才告诉我,本堡发生了两件大事,两件都是昨夜发生的──”
    &#12288;&#12288;赵子原对她的态度可真摸不着头绪,漫口嗯了一声。
    &#12288;&#12288;甄陵青哼一哼,道:“你的冷静功夫倒相当到家,大约你此刻己编好故事,解释何故竟要出手点中本庄四名庄丁的穴道,并将他们移到隐蔽之处藏匿了吧?”
    &#12288;&#12288;赵子原心忖原来他们四人已被发现,遂道:“不是我干的。”
    &#12288;&#12288;那四名庄丁穴道被制,果真与他无关,是以他说得异常坦然。
    &#12288;&#12288;甄陵青冷笑道:“当然你必须否认啦,可惜他们四人异口同声说就在你住的上房门前见到人影一闪,继后便不省人事……”
    &#12288;&#12288;赵子原道:“那也不能指证就是我啊。”
    &#12288;&#12288;甄陵青道:“巧得很,你才第一天住进来,事情就发生了。”说着一顿,续道:“还有一件,将近凌晨之际有人闯入黑牢,哼哼,我知道你又要说不是你干的吧。”
    &#12288;&#12288;赵子原蓦地爆起长笑,道:“区区连黑牢在哪里都不知晓,姑娘竟会怀疑到我身上,当真荒谬之极。”
    &#12288;&#12288;甄陵青怒声道:“荒谬么?姑娘倒要瞧瞧你是否故意混淆别人视听?”
    &#12288;&#12288;话声方歇,提气一纵,欺近赵子原身前。
    &#12288;&#12288;她玉掌徐徐抬起,触目瞥见对方那一脸迷惆的神色,不知如问芳心一软,她勉强抛开情感的波荡,道:“你走吧,小心自己的行动。”
    &#12288;&#12288;赵子原哼哈一声,偶然离开轩房。
    &#12288;&#12288;就在他步出后院时,堡外又发生了大事──在古堡外侧的悬崖上出现了一群人影,纵跃如飞地向古堡方向移动过来。
    &#12288;&#12288;只见一个身量颀瘦,穿着奇装异服的中年汉子在前头飞奔着,另有四个僧人紧紧追蹑在后。
    &#12288;&#12288;渐渐他们来得近了,那异服汉子有若一只飞鸟般纵过悬崖,平穿丛林,到了太昭堡前面不远处,突然停下了身子。
    &#12288;&#12288;后面四个和尚随即追了上来,将那人团团围在核心。
    &#12288;&#12288;旭日方升,迷漫低空的霜雾,渐渐散了开去,烹微的新阳,将堡前五人的身影投映出来。”
    &#12288;&#12288;四名僧人俱都垂手而立,居中的异服汉子背向着东方的光艳,也是默然不语,双方就这么静静的停立着。
    &#12288;&#12288;终于,异服汉子忍不住哼一声,开了口:“嵩山少室出来的和尚,敢情都生就一副锲而不舍的牛脾气啊。”
    &#12288;&#12288;那四名僧人并不动件,当先一名白发老僧合什喧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此话有欠斟酌。”
    &#12288;&#12288;白发老僧身着一袭灰色袈裟,长得眉宇慈熙,一望而知是个涵养极深的有道高僧。
    &#12288;&#12288;异服汉子大笑道:“大师从少室峰起一直穷追在下到这儿,这话难不成还说错了么?”
    &#12288;&#12288;白发老僧道:“施主停止身形不再奔跑,可是业已回心转意,愿意将自敝寺窃走的物事交还老衲?”
    &#12288;&#12288;异服汉子道:“什么物事?”
    &#12288;&#12288;他方始说完,老僧背后的一个中年和尚疾然叱道:“狂徒你少油腔滑舌,贫僧亲眼瞧见你利用游客身份,偷偷潜入大雄宝殿后面的内室,将挂在壁上的那把断剑取走!”
    &#12288;&#12288;异服汉子打个哈哈,道:“不错,那把断剑是我拿的,但是在下委实想不到堂堂少林寺竟会敝帚自珍,拿把破剑当宝贝看待……”
    &#12288;&#12288;那中年和尚叱道:“住嘴──”
    &#12288;&#12288;异服汉子冷冷道:“这位大师有何见教?”
    &#12288;&#12288;中年和尚正待启口,那白发老僧摇摇手,道:“那把断剑若要当奇兵利器果然一无用处,只是剑子乃是昔年鄙寺掌门方丈一位方外老友所寄存,怎能任由施主取走?……”
    &#12288;&#12288;异服汉子道:“断剑的主人是谁?”
    &#12288;&#12288;白发老僧道:“恕难奉告。”
    &#12288;&#12288;异服汉子冷笑道:“大师不说,我难道就不知晓么,在贵寺内室里我曾仔细揣摩过断剑,见剑柄上镌有一轮弯月,下面是……”
    &#12288;&#12288;白发老僧截口道:“依此道来,施主窃走断剑竟是有心的了?”
    &#12288;&#12288;异服汉子但笑不语,那中年和尚忍耐不住,乾指道:“狂徒你将剑子交还咱们便罢了,否则……”
    &#12288;&#12288;说到这里,猛然想到出家人不好口出重言,遂自住口。
    &#12288;&#12288;异服汉子道:“如是在下说不呢!”
    &#12288;&#12288;那中年和尚道:“施主若继续固执下去,咱们说不得只有得罪了!”
    &#12288;&#12288;异服汉子冷冷地道:“很好!剑子在我身上,你们动手来取吧!”
    &#12288;&#12288;中年和尚怒哼一声,口中喝声接招时,袈袖一分一拂,双掌已如闪电一般,上下夹攻了过来。
    &#12288;&#12288;只听得阵阵掌风凌厉异常,异服汉子虽有戒备,仍不免心生凛意,左手疾然挥起,稳稳封住上盘,右手五指箕张,疾扣敌人腕脉。
    &#12288;&#12288;中年和尚全不退避,双方硬碰硬触了个正着,轰然一声亮起,中年和尚打个跄踉连退数步,右肩袈衣已被对方划破,敢情异服汉子的手指利如刀刃,居然把和尚的皮肉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淌下来,顷忽间已将近肩处袈裟染成一片血红!
    &#12288;&#12288;白发老僧上前一步道:“施主你好毒辣的手段!”
    &#12288;&#12288;立刻,其余三名和尚齐然围了上来。
    &#12288;&#12288;异服汉子却视若无睹,缓缓自怀中取出一支芦管长萧,仰首“呜、呜”吹将起来,萧声粗犷凄凉,使人顿有寒野苍茫,大漠空阔萧条之感。
    &#12288;&#12288;白发老僧神颜一变,冲口道:“你──你可是来自漠北?”
    &#12288;&#12288;异服汉子持萧继续吹着,萧声中,古堡倏然掠出一人,在空中一大回旋,端端落在吊桥前方不及一丈之处!
    &#12288;&#12288;异服汉子停止了吹萧,大声道:“莫非是甄堡主来了?”
    &#12288;&#12288;那人默不作声,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周遭气氛立时变得十分紧张沉重!
    &#12288;&#12288;那自古堡掠出之人年事已高,身着一袭玄缎,踏着沉重的步子往异服汉子及众僧立身处行将过来,周遭鸦雀无声,空气登时变得凝重异常。
    &#12288;&#12288;白发老僧见他不怒自威,顾盼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颐指气使的慑人气度,心中已将对方身份猜着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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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断剑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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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88;&#12288;老僧抬起头来,远远朝玄缎老人一稽首道:“来者可是太昭堡堡主?”
    &#12288;&#12288;那玄缎老人道:“不敢,正是老朽。”
    &#12288;&#12288;白发老僧道:“老衲觉海,这是老衲侄辈释明、释法及释悲。”
    &#12288;&#12288;说着伸手一指身侧的三名中年和尚,续道:“贵堡前一位堡主赵飞星与老衲有过数面之缘,至于施主……”
    &#12288;&#12288;玄缎老人眼色微变,轻咳一声阻止对方续说下去,道:“原来大师便是当今少林达摩院首座,老朽有缘得见,幸何如之。”
    &#12288;&#12288;他语声一顿,复道:“尔来江湖上已鲜见少林门人萍踪,今日突然睡临敝处,不审……”
    &#12288;&#12288;老僧觉海望了异服汉子一眼,道:“老衲为追踪这位不知名的施主而来,请恕唐突打扰之罪。”
    &#12288;&#12288;言罢,转朝异服汉子道:“施主居然当着老衲之前击伤本门弟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12288;&#12288;异服汉子淡淡道:“你想要怎样?”
    &#12288;&#12288;觉海道:“老衲要你再走一趟少林──”
    &#12288;&#12288;异服汉子愣道:“话请说个明白。”
    &#12288;&#12288;觉海道:“施主先将从鄙寺窃走的断剑交还老衲,然后随咱们上少林见一见方丈,让老衲有个交待。”
    &#12288;&#12288;异服汉子倏然放声狂笑起来,道:“说得好不轻松,可惜在下生就一副吃硬不吃软的脾气,大师若欲强求硬取,嘿嘿,仅管动手罢!”
    &#12288;&#12288;觉海面色一沉,道:“当真非要老衲动手不可?”
    &#12288;&#12288;异服汉子狂笑不止道:“大师要追回失剑,只有走这一条路了。”
    &#12288;&#12288;这会子一旁的释明及释悲已替受伤的释法包扎停当,三个和尚齐然围了上来,释明道:“施主狂得太过份了,你自信当得起觉海师叔铁掌一击么?”
    &#12288;&#12288;异服汉子道:“当得起当不起单凭一句大话算得了什么?要么在掌上真碰两下就知道啦……”
    &#12288;&#12288;释明沉声道:“自丧门神鲍青纠合流星四锤夜闯少林锑羽之后,许久以来,已不复听过有人敢说这种狂话了,即如……”异服汉子截口道:“在下既然说了又怎样?”
    &#12288;&#12288;释明道:“施主先接我们一掌试试──”
    &#12288;&#12288;语声方歇,三个和尚同时出拳,刹时但见四面八方都是霍霍拳影,那少林神拳气势之雄煞是骇人。
    &#12288;&#12288;异服汉子身处核心,待得对方拳缘击到,蓦地向后倒踏半步,再飞快一个侧身,竟从漫天交加的拳影中闪将出来,三个少林僧人连他的衣袂也未沾着,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三憎连忙收住掌势,反身以对。
    &#12288;&#12288;异服汉子冷笑道:“该由你们接接在下这一掌了!”
    &#12288;&#12288;他双掌一幌,呼呼连击数掌,三僧见他一招之中连变数式,方向角度都配合得恰到好处,直令人目为之眩。
    &#12288;&#12288;三僧心子一凛,蓦地齐然大喝一声,再次发出了少林神拳,异服汉子毫不退让,双掌挥击,只闻四声巨震,漫天都是尘沙飞扬,异服汉子蹬足倒退数步,而三名少林僧却已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了!
    &#12288;&#12288;异服汉子傲然道:“少林神拳,不过尔尔!”
    &#12288;&#12288;释明等三僧全是掌骨折裂,他们挣扎着立起身来。
    &#12288;&#12288;异服汉子道:“还要再打么?”
    &#12288;&#12288;释法一张嘴方要说话,后面的觉海老僧接口道:“打自然是要打的,施主稍候,老衲要领教领教。”
    &#12288;&#12288;他转身朝三僧问道:“伤势如何?”
    &#12288;&#12288;释明望了两名师弟一眼,摇头道:“不碍事”。
    &#12288;&#12288;觉海点了点头,面对异服汉子道:“施主你不但狂得可以,也做得太过了!”
    &#12288;&#12288;异服汉子道:“在下一向我行我素,如果……”
    &#12288;&#12288;觉海打断道:“好,不用多说了,老衲目下若不出手教训教训于你,施主眼中还有少林寺在么?发招吧!”
    &#12288;&#12288;异服汉子猛吸一口真气,他虽是狂傲自负已极,但在少林三大住持之一的觉海大师前,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12288;&#12288;只见他脸上神情已变得凝重十分,一掌徐徐抬起,运气而聚,掌心逐渐泛成一种不正常的碧蓝之色,那颜色就澄滢得和蓝草一般无二!
    &#12288;&#12288;觉海睹状,心头为之一震,脱口道:“青纹掌!……施主是乌拉族人?……”
    &#12288;&#12288;异服汉子冷笑不语,右掌一圈,猛然平击而出!
    &#12288;&#12288;觉海大袖一拂,内家真力藉袖挥出,两股力道一触而散,异服汉子全然不退,身形忽地腾空而起,一掌劈下。
    &#12288;&#12288;他一掌下劈之际,一股阴风寒气即由碧蓝的掌心噬噬透出,有似水起涟漪,涌出一波一波的青纹,那寒气每涌出一波便愈往敌手移近一分,到了第五波后简直成了一片模糊的蓝影,分不出什么是手掌?什么是身形?
    &#12288;&#12288;就在这一瞬间,觉海陡地大吼一声,袈袖一翻一振,飕一响,一道阳刚掌力应袖暴迸而出──“呜呜”怪响声乍起,光闪一盛又敛,紧接着啸声喝声嘎然而止,觉海仰身退到寻丈之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12288;&#12288;异服汉子业已发出了“青纹掌”,而觉海大师仍然好端端依立着──异服汉子下扑的身躯一滞,翻落下地。
    &#12288;&#12288;他怪叫一声,道:“果然不愧是少林达摩院首座,再接住这一招!”
    &#12288;&#12288;欲待再次挥掌而出,这刻左侧林木一阵簌簌,枝叶分处,一前一后疾步走出两个人来!
    &#12288;&#12288;堡前诸人举目望去,但见前面一个长得浓眉大目,年约四十开外,后边的大约要年轻几岁,身材也较为矮小。
    &#12288;&#12288;那浓眉大汉视线从场中扫掠而过,道:“胡五弟,适才发生的一切你都瞧见了?”
    &#12288;&#12288;那“胡五弟”颔首道:“是瞧见了,那小子所施的生似乌拉族的‘青纹掌’,章二哥以为如何?”
    &#12288;&#12288;那“章二哥”道:“我也是如此看法。”
    &#12288;&#12288;胡五弟道:“那小子就是半月前,挟仗‘青纹掌’到咱们元江胡闹一通的那厮了,诚是冤家路窄,居然叫咱们在此碰着啦。”
    &#12288;&#12288;“两位来自元江么?”异服汉子面色一变,踏前三步迎着两人道。
    &#12288;&#12288;那章二哥道:“在下元江派章岱,这位是咱五弟胡昆,阁下日前大闹元江时,咱两人适因事北行雁荡,回师门后始闻同门言及异服汉子想了一想,道:“不错,我上元江时没见阁下两位……”
    &#12288;&#12288;那胡昆道:“尊驾到鄙派胡闹一通,听说为的要寻找一支断剑?”
    &#12288;&#12288;异服汉子笑嘻嘻道:“啊,是我一时糊涂,以为那支断了半截的剑子是被贵派所收藏,现在我从少林寺找到断剑,才知道一场误会。”
    &#12288;&#12288;章岱面色一沉,道:“就是这一句话么?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嘿嘿,尊驾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异服汉子道:“尔等也想动手不成?”
    &#12288;&#12288;章岱道:“不动手要咱们忍气吞声么?尊驾你的姓名?”
    &#12288;&#12288;异服汉子道:“在下狄一飞。”
    &#12288;&#12288;章岱颔首道:“姓狄的,你我便在此地见个真章也罢。”
    &#12288;&#12288;说到此地冲着觉海老僧一拱手,道:“章某悟越,大师请耽待则个。”
    &#12288;&#12288;觉海情知章岱此举悉照江湖规矩行事,意思是要求自己答应让他架这根梁子,当下遂道:“好说,章檀樾尽管请便。”
    &#12288;&#12288;章岱道:“如此章某谢过了。”
    &#12288;&#12288;他更不打话,转过身来并举着双掌,一虚一实望准狄一飞胸口击出!
    &#12288;&#12288;狄一飞冷笑一声,正待出掌硬架,陡见旁侧人影一闪,拦身在他面前,章岱一掌推实,立闻“滋”然一声亮起──定睛望去,却见那一直默立一旁的玄缎老人有若渊停岳峙般仁立在两个敌手中间,代狄一飞硬接下了章岱这一掌!
    &#12288;&#12288;章岱沉声道:“阁下凭什么代姓狄的出头?”
    &#12288;&#12288;玄缎老人道:“太昭堡乃老夫所有,老夫不欲在本堡附近有厮杀之事发生!”
    &#12288;&#12288;章、胡二人及少林诸僧不意他会说出这话,不禁呆了一呆。
    &#12288;&#12288;那异服汉子狄一飞闻言,纵声笑道:“嘿嘿,咱老狄早就料到甄堡主不会袖手旁观……”
    &#12288;&#12288;胡昆首先按捺不住,道:“阁下莫非有意庇护姓狄的?”
    &#12288;&#12288;玄缎老人阴阴道:“话说重了,胡壮士敢情连老夫的帐也不肯卖么?”
    &#12288;&#12288;胡昆道:“你我素昧平生,胡某为什么要买这笔帐?”
    &#12288;&#12288;玄缎老人道:“依此道来,胡壮士是未尝将本堡主人放在眼里了?”
    &#12288;&#12288;胡昆道:“本堡主人?鸠占鹊巢也称得上主人么?胡某倒未曾想到这点。”语声一顿,复道:“胡某孤陋寡闻,只知晓太昭堡有一位主人,姓赵名飞星……”
    &#12288;&#12288;玄缎老人晶瞳闪过一丝异样之色,道:“胡壮士,老夫要告诉你一什事──”
    &#12288;&#12288;胡昆愕道:“什么?”
    &#12288;&#12288;玄缎老人一字一字道:“今日你再也不能生离此地了!”
    &#12288;&#12288;言罢举足朝胡昆一步步迫近前来,他足步虽然缓慢、却隐隐透出一股凌厉煞气,胡昆不知不觉倒退了一步,觉海神僧适时出声道:“施主且慢!”玄缎老人停止身子,道:“大师有何见教?”
    &#12288;&#12288;觉海道:“方才老衲忽然想起,不久之前曾有一位自称司马道元者夜闯少林,也是为追寻那把断剑,当时施主亦曾在寺内出现,旋即失去踪影,老衲与寺僧因忙于应付那‘司马道元’,未尝留意施主行踪……”玄缎老干咳一声,道:“大师认错人了。”
    &#12288;&#12288;觉海摇头道:“老袖自信眼力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12288;&#12288;玄缎老人低声一哼,道:“出家人亦有信口开河的习惯么?本堡昨夜有夜行人光临,如果老夫也硬指其人就是少林僧人,大师又将何以自处?”
    &#12288;&#12288;觉海膛目无语,玄缎老人转向胡昆道:“姓胡的,你好生接招了!”
    &#12288;&#12288;一伸手便往胡昆当头抓来,胡昆扬目看时,只觉漫天都是爪影,他心中一寒,呼地倒退寻丈。
    &#12288;&#12288;胡昆瞥了对方腰际挂着的长剑一眼,道:“阁下有剑在身,缘何却不使剑?”
    &#12288;&#12288;玄缎老人冷冷道:“你巴不得老夫用剑么?嘿,对付你,这支剑子大约还不须派上用场。”
    &#12288;&#12288;胡昆怒极反笑,举掌一拍而出。
    &#12288;&#12288;玄缎老人横身一闪,避过胡昆一掌,紧接着身躯暴进,单臂微沉,又罩着对方门面抓了下来。
    &#12288;&#12288;他身法之疾,出爪之猛,简直令人无法置信,胡昆未明虚实,不敢直接其锋,遂仰身再退,情状甚是狼狈。
    &#12288;&#12288;玄缎老人冷笑道:“纵令你一味闪躲,老夫也有办法取你性命!”
    &#12288;&#12288;胡昆受激不过,晒道:“是谁闪躲了?口舌上损人算得什么好汉。”
    &#12288;&#12288;玄缎老人目中杀气毕露,单掌冉冉举起,胡昆来不及有第二个念头,仓遽将全身功力运到双掌之上。
    &#12288;&#12288;到眼下为止,玄缎老人一总才发过两招,却已予场中诸人以莫测高深的感觉,他一举手一投足都在无形中透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意味,令敌手在下意识里不自觉会升起莫名的寒意!
    &#12288;&#12288;胡昆虽则心中明明知道对方功力奇高,自忖没有分毫把握,但形势已如矢之在弦,不得不发,蓦然间,章岱一步跨了上来,道:“五弟且退,为兄接他一掌!”
    &#12288;&#12288;玄缎老人道:“干脆两人一齐上吧。”
    &#12288;&#12288;章岱面色一沉,正待反唇相讥,那玄缎老人左掌一伸,在胸前略为一停,又自平拍了过来。
    &#12288;&#12288;章岱身犹在丈外,立时觉到有一种极其古怪的感受,仿佛自家全身上下及百脉四肢无一不在对方掌力控制之下,居然找不出任何破绽空隙可以化解,甚至暂时闪避其掌锋都绝无可能。
    &#12288;&#12288;他身为元江派五大高手一,功力之高自不待言,但此刻身子被箝在对方怪异的掌力下,竟是束手无策。
    &#12288;&#12288;旁观的觉海神憎亦瞧得暗暗心惊,忖道:“元江派尔来人才辈出,声势之大已渐与少林、武当等派分庭抗礼,单睹章岱身手已是武林罕见,想不到玄缎老人更是无法深测,他每出一掌,俱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招式,而且变幻莫测,使人无从捉摸,看来他若果下了杀心,章、胡两人是无法幸免了……”
    &#12288;&#12288;一念及此,不觉替章岱捏了把冷汗。
    &#12288;&#12288;章岱情知对方掌力无懈可袭,闪腾是毫无用处,在这性命交关之刻,本能中他大吼一声,双掌齐绷而出!
    &#12288;&#12288;玄缎老人阴笑道:“困兽之斗耳!”
    &#12288;&#12288;右手一圈一收,掌力又加紧了几分。
    &#12288;&#12288;章岱自是不甘于束手待毙,双掌一振再起,他被逼出与敌偕亡的招式,不觉用上了十成功力。
    &#12288;&#12288;两股力道一触之下,那玄缎老人一掌虽可稳取章岱性命,但自己也非为要为对方反击之力震伤不可。玄缎老人自始便已掌握战局,焉容走此下策,他掌式一变,恰恰向章岱那拼命的一掌迎出。
    &#12288;&#12288;章岱奋力一接,突然一声怪叫,整个人有若陷入急流旋涡之中,随着敌手的掌力速转数圈!
    &#12288;&#12288;玄缎老人阴笑不止,正待痛下杀手──一旁的胡昆瞧得双目尽赤,大吼道:“匹夫敢尔!”他身形如风,一掠而前。
    &#12288;&#12288;同一瞬间,觉海也自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手下留情。”袈袖一扬,自丈外拂出一式,破空发出尖锐异响;那胡昆身形何等迅速,方跃至玄缎老人后侧,单臂微沉,便自劈了下去,欲迫对方收掌回来,拯救章岱于危机一瞬中……
    &#12288;&#12288;诅料玄缎老人头也不回,足步错间身躯转了半个侧面,便将觉海袖动卸去,继而单掌后翻,一式“倒挂金钟”反削而出。
    &#12288;&#12288;“砰”一声巨响亮起,胡昆脚步浮动,被他掌劲击得践踏欲倒,倒退数步始拿桩站稳。
    &#12288;&#12288;玄缎老人狞笑一声,一掌直劈而下,胡昆与觉海神僧欲救不及,唯有眼睁睁望着章岱任人宰割。
    &#12288;&#12288;说时迟,那时快,玄缎老人一掌犹未击实,陡闻“咋唉”一声,左边一面丛木中一排横枝被人打断掉落下来,一条白影飞掠而出,瞬即逼近古堡之前,速度之疾,即如觉海神憎这等罕世高手,也只见到一抹光闪!
    &#12288;&#12288;那条白影逞直冲入场中,诸人眼睛一花,依稀里但觉白气蒙蒙,一片模糊的影子一划而敛!
    &#12288;&#12288;场外的异服汉子狄一飞,大叫道:“甄堡主留神此人……”
    &#12288;&#12288;话犹未完,立闻“呼轰”巨响亮起,周遭砂石激射飞扬,气势之厉烈使得一众高手尽皆变色!
    &#12288;&#12288;迫砂石尽没,玄缎老人已然飘至三丈之外,缓缓嘘了一口气,而章岱仍好生生倚立原处,一脸茫然不解之色。胡昆发愣了好一忽,始高声道:“二哥,你没有事么?”
    &#12288;&#12288;章岱茫然摇头道:“没……没有……”
    &#12288;&#12288;显然他弄不清自己何以能逃过这场大劫?
    &#12288;&#12288;然而就在他的身后不寻丈外,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个神闲气定,头上用白布蒙头罩着的白袍人!
    &#12288;&#12288;那人自首至足都被白布裹住,在阳光照映下就像冰雪一样的晶莹雪白,只露出一双冷电般的眸子。玄缎老人眼色阴晴不定,阴声道:“相好的,你终于出面与老夫正式冲突了……”
    &#12288;&#12288;那白袍人冷森森一笑,却不言语。
    &#12288;&#12288;“呛”!
    &#12288;&#12288;玄缎老人右腕一动,腰际挂着的长剑猛然抖弹而出,刹时寒光大作,他铁腕一振,剑子横胸倒持!
    &#12288;&#12288;单就出剑的气势,便可看出玄缎老人剑上造诣实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少林觉海神憎及元江章、胡两人乃是武学大家,一瞧之下便齐然为之倒抽一口寒气!
    &#12288;&#12288;那白袍人却似不为所动,他冷冷道:“亮剑了么?”
    &#12288;&#12288;玄缎老人沉下嗓子一字一字道:“你──你也亮出剑子来,咱们在剑上见个真章!”
    &#12288;&#12288;白袍人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最后一句话出口,双肩微拧,人已到了十丈之外,一眨眼便消失在众人视野……
    &#12288;&#12288;那白袍人身影已音,一众高手兀自愣立不动,良久觉海神僧始将视线收回,俯首沉思一会,喃喃道:“司马施主……司马施主……”
    &#12288;&#12288;释明憎人低道:“师叔可知晓此人的来龙去脉?”
    &#12288;&#12288;觉海摇头道:“那日老袖与他在大雄宝殿对了一掌,却未能辨出其人门路……”
    &#12288;&#12288;抬目望见玄缎老人仍自持剑而立,剑身横摆抖颤不歇,他一剑在手便洋溢出剑手特有的奇异“杀气”!
    &#12288;&#12288;章岱与胡昆才从阎王处捡回性命,心中余悸犹存,四道视线齐注玄缎老人身上,以防他再度出手。
    &#12288;&#12288;觉海道:“施主依然准备赶尽杀绝么?”
    &#12288;&#12288;玄缎老人撤剑人匣,环目朝堡墙四周转了一下,运足真气一声长啸──霎间,丈许高的堡墙上陡然出现了无数箭手,箭矢引满待发,支支指向章岱等人!
    &#12288;&#12288;玄缎老人狞声道:“尔等听着,这数以百计的弓箭手汁分六队,只要老夫一声令下,劲矢将会不绝地发射出来,直至你等躺下为止。”章岱身躯一震,道:“你为什么不下令发箭?”
    &#12288;&#12288;玄缎老人道:“老夫目下业已改变主意,尔等走吧,除非想尝尝乱箭的滋味。”
    &#12288;&#12288;章岱一怔,觉海道:“阿弥陀佛,堡主莫不是耽心那位司马施主再度出现?……”
    &#12288;&#12288;玄缎老人闻言,鹰隼般的双目凶光陡射。
    &#12288;&#12288;章岱道:“阁下此举已与元江结下死仇,今日章某力不能敌,只有自怨学艺不精,他日……他日……”
    &#12288;&#12288;他本想交待几名场面话,但是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遂朝觉海神僧一抱拳,偕同胡昆抽身而退。
    &#12288;&#12288;觉海略一思量,亦自稽首道:“老衲这就回嵩山,向鄙掌门禀报追寻断剑经过,施主既是有心庇护狄檀越,可否见告大名?”
    &#12288;&#12288;玄缎老人冷冷道:“老夫甄定远,大师回告贵掌门,就说老夫随时在本堡候教。”
    &#12288;&#12288;觉海不再多言,领着受了伤的少林弟子去了。
    &#12288;&#12288;玄缎老人甄定远看着少林僧人去,转过目光来道:“狄一飞,你可以将断剑拿过来让老夫过目了。”
    &#12288;&#12288;异服汉子狄一飞伸手人怀取出一支断了半截的剑子,那剑身泛出闪烁不定的蓝光,寒气逼人!
    &#12288;&#12288;玄缎老人接过手来仔细把玩着,只见剑柄镌刻着一轮小小的弯月,几朵浮云点缀于周围,下面浮雕着“司马”两个篆体小字。
    &#12288;&#12288;玄缎老人甄定远喃喃赞道:“确是一把罕见的宝剑,可惜断去了大半截……”
    &#12288;&#12288;狄一飞哈哈笑道:“少林虽然防范森严,狄某总算不辱使命。”
    &#12288;&#12288;玄缎老人甄定远说了声“很好”,狄一飞问道:“甄堡主不是也保有一支断剑么?”
    &#12288;&#12288;甄定远道:“堡内所收藏的乃是金日剑,目下这把寒月剑既已到手,就只剩下另一把了……”
    &#12288;&#12288;歇了口气,复道:“另一把也是断了半截的繁星剑,若老夫所获得的消息不差,应该在武当的纯阳观里──”
    &#12288;&#12288;狄一飞道:“堡主怎得而知?”
    &#12288;&#12288;甄定远道:“先别追究这个,狄一飞你有兴趣再上武当与牛鼻子们周旋周旋么?”
    &#12288;&#12288;狄一飞犹豫一下,道:“这是什么话?大事要紧,武当山我自然是要去的。”
    &#12288;&#12288;说着举步缓缓离去,玄缎老人甄定远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低声自语道:“三支断剑若能搜罗齐全,便可以和武老头争一日之短长了……”
    &#12288;&#12288;他进得古堡后,迳自步向后院,却发现爱女不在小轩闺房内。
    &#12288;&#12288;甄定远自白玉床左侧壁上取下那支镌着金日的断剑,迎着自窗口透进的阳光,摩掌了许久,低口吟道:“秋寒依依风过河,英雄断剑翠湖波……嘿哩,天下大约没有几人肯相信此事的可能性了……”
    &#12288;&#12288;他将两把断剑并排挂在壁上,走出水轩,拦住一个婢女问道:“可曾瞧见陵青?”
    &#12288;&#12288;那婢女道:“小姐与顾总领在花园中下棋哩。”
    &#12288;&#12288;甄定远“嗯”了一声,在廊道上绕了两转,来到花园中,只见一株杨柳树下,坐着两人对奕,正是甄陵青和顾迁武。棋旁立着一名面貌清秀的少年悉心观战,却是昨日才人堡作客的赵子原,目光从枝叶缝隙中穿透过来,照在他那深不可测的脸上。
    &#12288;&#12288;甄定远远远凝望着赵子原,心道:“这少年绝不会是个普通人物,真不知他混进堡里来有什么用意?”
    &#12288;&#12288;他原想走上前去瞧瞧,此刻却已改变了主意,遂乘三人着迷于棋局心无旁顾之际,悄悄自另一个角度绕到树后,提身跃上近处一棵枝叶繁密的树上,没有发出丝毫声息足以惊动他人。
    &#12288;&#12288;分开枝叶,方圆十丈内景物一览无遗,那一尘不染的石几上一面棋盘,盘上总共才稀稀落落数十子,甄陵青持白子,面上兴致盎然,再一瞧瞧棋面情势,白棋自偏角采半包围策略,稳稳占了上风。
    &#12288;&#12288;甄定远瞬即将视线从棋局移到赵子原身上,见他默默倚立一旁作沉思状,似是对棋道甚有研究。
    &#12288;&#12288;他暗暗忖道:“如果有人知道身为堡主的我,竟会鬼鬼祟祟躲到树上暗察一个陌生少年的底子,不审会作何感想?”只听甄陵青娇嫩的声音道:“该你着子了,阿武。”
    &#12288;&#12288;顾迁武手拈黑子,不住东张西望,好半天才落一子。下到中盘,白棋优势已成,黑子陷入重重包围中,业已回天乏术了。
    &#12288;&#12288;双方到了短兵相接的阶段,甄陵青似是胸有成竹愈下愈快,落子砰砰有声,相形之下顾迁武便显得滞顿十分,非特用时较长,而且无一子不是下下之着,局势遂愈演愈劣。
    &#12288;&#12288;轮到顾迁武着子,又自沉吟不决,甄陵青不耐道:“你犹豫得太久了。”
    &#12288;&#12288;顾迁武道:“还是姑娘高明,这局棋我败定啦。”
    &#12288;&#12288;甄陵青虽则稳占胜算,反而露出悻悻之色,道:“阿武你的棋艺本来很高的,今日怎么了?脑子不灵光么?”
    &#12288;&#12288;顾迁武期期艾艾道:“只不过……不过身子有些不舒服……”说话间又落了一子。
    &#12288;&#12288;甄陵青摇着臻道:“不对,不对,这一子应该下在二四位上,否则偏角附近的十五子都要被我统吃了。”
    &#12288;&#12288;她不等对方回答,复埋怨道:“你心不在焉,下棋又有什么意思?”
    &#12288;&#12288;顾迁武唯唯陪罪,重新拈起黑子,正欲落到二四位上,忽然赵子原自旁指着棋盘,插言道:“顾兄,这里还有一个空格儿。”甄陵青白了他一眼,道:“喂,你懂个什……”
    &#12288;&#12288;话犹未完,倏地面露惊色,下面的话再也出不了口。
    &#12288;&#12288;顾迁武亦自抬起头来望着赵子原,满面都是惊疑,两人发觉赵子原所指的空格竟是死中求生、挽回大局之上着,其妙处较之甄陵青所指点的二四位又不可同日而语。
    &#12288;&#12288;树上的玄缎老人甄定远收在眼里,忖道:“此子年纪轻轻,只下一着便见匠心,若不是生具极高的天份,兼受名家的熏陶指点,焉能有如此造诣?”
    &#12288;&#12288;顾迁武道:“想不到赵兄还是个大棋手,失敬失敬。”
    &#12288;&#12288;甄陵青见本已胜券在握的棋局,因赵子原一句话反使自己居于劣势,不禁心中有气,但她触目见到赵子原那略带微笑的漾洒脸庞,不知如何心底那股火气却发作不出来了。
    &#12288;&#12288;赵子原不省得这位姑娘的心事,暗暗忖道:“我是睹人对奕,忍不住心痒难熬,才鲁莽出口,女儿家心眼较小,自然对我怀恨不已,可是她居然没有任何责骂的表示,倒不知为了何故?……”
    &#12288;&#12288;甄陵青伸手将棋面拨乱,道:“这局不算,咱们重来过。”
    &#12288;&#12288;顾迁武微微露出不耐烦的颜色,起身说道:“赵兄棋艺高超,何妨请他与姑娘对奕一盘?”
    &#12288;&#12288;赵子原连忙推让道:“小弟这是班门弄斧,其实哪里是甄姑娘的敌手。”
    &#12288;&#12288;顾迁武辞让不得,只有落座,道:“姑娘仍旧让我四子先着么?”
    &#12288;&#12288;甄陵青道:“当然。”
    &#12288;&#12288;两人又对奕起来,那甄陵青布局平实古朴,绝无短视取巧,隐约间大有前人之风,反观顾迁武之黑棋,打自开始起便一直居于不利地位,往往被迫得只有招架,而无还手之力。
    &#12288;&#12288;棋势渐趋紧张阶段,甄陵青在中路连落数子,立刻大势底定。
    &#12288;&#12288;顾迁武陷入苦思,甄陵青手拈白子,蓦地屈指一弹,棋子向后脱手而出,只听“嗖”一响,棋子落处居然毫无动静!
    &#12288;&#12288;甄陵青道:“有客来了!”
    &#12288;&#12288;顾迁武膛目道:“姑……姑娘说什么?……”
    &#12288;&#12288;一言方了,花丛中“吱”一声轻响,步出那中年仆人天风,手上推着一张轮椅,残肢红衣人蜷缩地坐在其上。
    &#12288;&#12288;顾迁武骤见两人出面,神色一变,旋即恢复常态。
    &#12288;&#12288;赵子原自然不会没有瞧出顾迁武的异状,暗忖:“顾迁武昨夜蒙了面孔潜入石室,欲行刺那残肢红衣怪人,不料反为对方口发毒芒,伤了左肩,但瞧他现在仍安然坐在此地下棋,难道那毒气还未发作么?或者他另有辟毒之法?……”
    &#12288;&#12288;来到近前,那中年仆人天风右手一摊,递过一棋子,道:“还与姑娘棋子。”甄陵青花容一沉,道:“令主人对奕棋一道也有兴趣么?”
    &#12288;&#12288;那残肢红衣人坐在轮椅上道:“岂止有兴趣而已,老夫浸淫此道多年,久未与人对奕了,不期在此碰见同好,不觉技痒痒焉。”
    &#12288;&#12288;说话间,赵子原注意到他昨晚业经卸下的四肢,此刻又已安装了上去,乍看之下,四肢齐全,若非自己碰巧偷窥出这个秘密,无论如何也瞧不出来,只觉得他手足僵硬,不能有所动作而已。
    &#12288;&#12288;那残肢红衣人目光转到棋盘上浏览一忽,道:“甄姑娘第九十七子乃神来之着,一举控制了整个中盘,甚是高明,但第九十九子嘛──”
    &#12288;&#12288;他语声略为顿住,甄陵青接口道:“阁下以为如何?”
    &#12288;&#12288;残肢红衣人道:“老夫以为九十九子应下在三三位,始能与前着各子配合乘胜追击,不致让对手有挽回颓势的机会。”
    &#12288;&#12288;甄陵青满露不服之色,道:“是么?”
    &#12288;&#12288;残肢线衣人道:“老夫自早岁起开始研磨古人棋谱,浸淫愈深,终于发觉棋道与武道虽异而实同,下棋落子讲求一气呵成,绝不能予敌方以喘息机会,至于武道也是如此,当你决定杀死一人时,务须衡略情势,或明击或暗袭,都不可有些许失误,遗下无穷后患……”
    &#12288;&#12288;甄陵青秀眉微蹩,道:“阁下似乎是说教来了。”
    &#12288;&#12288;残肢红衣人没有打理她讥讽之语,续道:“譬如以老夫昨夜遭遇之事来说,一位蒙面人持剑闯入石屋,口口声声欲对老夫有所不利……”话未说完,甄陵青已自吃惊冲口道:“怎么?老先生休得说笑,本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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