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的刺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12章情、义?难!
    再好的友谊,掺杂了女人在里面,这段友谊也就像一杯醇酒暴露过久,慢慢的变得不醉了。
    如果这个女人文像水的话,那么这杯酒非但不醇,恐怕还会淡得让人喝不下去。
    喝不下去的酒只有倒掉。
    李员外实在不明白小呆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而又让自己下不了台的事情。
    他实在气极了,气得恨不得立刻找到他把七月初七的约会提前到明天,到现在。
    再好脾气的人,都有脾气。
    李员外既不是好脾气的人,又不是吃软怕硬的江湖末流人物,所以在他得知小果居然“公告天下”约斗自己时,那一腔愤怒就和火山爆发差不了多少。
    他现在根本不去想小呆为什么要约斗自己?因为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表示小呆已经不把那一段情同生死的友谊放在了眼里。
    气归气,事实归事实。
    李员外了解小呆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小呆要杀一个人,他一定要在把对方完全了解后才会谋定而动。
    多少年的交情,小呆对自己的一切岂能不了解。
    所以李员外有些惶恐,只因为自己对小呆来说是一点隐秘也没有。
    而且李员外更明白自己绝对不是小呆的对手。
    他知道自己如果赴约,决战的后果,一定是自己落败,然而他又不得不赴约。
    这其中不但牵涉到自己的名声,更牵涉到丐帮整个的声誉。
    因为丐帮里绝没有贪生怕死,不敢应战之辈。
    何况自己又是丐帮的“荣誉总监察”,这更不容自己退缩。
    因此这两天李员外几乎没有睡过一场好觉吃过一顿安心饭。
    他所想的,全都是怎么在这一战里能够不败。
    当然能够得胜是最好。
    这些事情,凤姑娘当然全看在了眼里,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她转知李员外的。
    李员外看到了凤姑娘眼里那种忧心、烦恼……他的心好像被人突然重重的抽了一鞭子。
    不用说他也明白她眼里所代表的意义。
    凤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能不去吗?”
    “你明知道不能的。”
    “你不知道你的成功机会只占了一成?”
    “我知道,可是就算死,我也不能让天下人骂我员外李是个胆小怯弱的懦夫。”
    “你猜不出‘快手小呆’约斗你的原因吗?”
    “要杀一个人并不需要充足的理由,现在就算他不杀我,我也要杀他,因为我是李员外,并不是一个真正养尊处优,整天数着银子的李员外。”
    “你有没有想到如果你死了,我又怎么办?”
    是的,万一自己死了,这个刚开始萌芽的爱情岂非也随之夭折?这个女人能经得起这种打击?爱情的开始本就不易,它的结束更不应该是那么过下去?英雄气短了,李员外实在不愿去想这个问题,却又不得不想。
    愈想他就愈怕,愈怕他就愈提不起勇气去赴约。
    爱情可以使一个胆小的人突然变得胆大。
    然而爱情也一样可以使一个英雄变成狗熊。
    尤其假得几乎乱真的爱情,更可以使一个真正富甲一方的“员外”变成一个穷光蛋。
    现在李员外感到害怕了。
    他怕失去这个美若天仙的情人。
    更怕失去了他一生中的第“二”次的爱情。
    第一次的爱情既然没有结果,那么他又怎么能让这第二次的爱走上同样的路呢?他戚然无助的望着她,希望她能告诉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是的,你应该去,一个男人可以失去爱,却不能失去名声,尤其是名声愈大愈响亮的人。”
    凤姑娘为李员外做了决定。
    没有一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爱人是个懦夫,特别是还没有结婚的女人,更希望自己的爱人是个英雄。
    “可是我不希望你去送死,所以你必须听我的。”凤姑娘又接着说。
    李员外不太明白的望着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我既不能让你不去,又不想你死,最好的方法就是你能打败‘快手小呆’,当然你我都知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但那是从前。一个人的武功总不会停留在某一个阶段的是不?如果你的武功突然增强了,强至‘快手小呆’也不是你的对手,或者你突然学会了一种任何人也无法抵挡的杀着,那么你既可去,又不必死,岂不是两全其美?”凤姑娘紧盯着李员外道。
    “你能否说明白些。”
    “我父亲曾研制出一种能让人短时间兴奋、亢进的药,这种药服后能激发一个人潜意识的体能,也就是说能一下提升自己的功力,我准备到时候让你服下这种药,不过……不过这种药可能会产生不良的后果……”
    “我不怕。”李员外立刻接着说,却没考虑到那是什么样的后果。
    “另外,我预备利用这几天的工夫,传你一套暗器,在危急时虽不一定能置对方于死地,但自保却足足有余,你可得好好用心的学哟,我可真的不愿你死呢?”
    李员外实在没想到展风的父亲居然是一代武林盟主“神医武匠”展天虹。
    尤其令他心惊的乃是展凤的武功竟然超过自己许多,因为这些天的相处,他只知道她的医术高明,却没想到武功也高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本来嘛,武林盟主“神医武匠”的后人岂有不会武不会医的?再者,李员外的眼里除了只看到展凤的美外,又哪想得到其他?谁说爱情是盲目的?李员外现在竟然盲目到连展民教他的暗器是什么都弄不清了。
    他难道不知道现在学的竟是“漫天花雨”的针法?而这种暗器本身又不须特别制作,只要是大号一点的绣花针都可用得很趁手。
    聪明的人,无论学什么都会学得很快。
    李员外是个聪明人。
    他能炖出那么好的狗肉来,当然他学起“针”来更是事半功倍。
    因为厨房和女红好像是一体的。
    他现在居然可以在一丈外,把一大把的绣花针一支接一支的甩出,穿过窗纸,而窗纸上的洞只有一个。
    他更能把三十四支绣花针同时丢出,而排出一个“呆”字来。
    他竟然那么恨“快手小呆”?还是他在想到底哪一个人是呆子?
    凤姑娘满意极了。
    她满意李员外的聪明苦练。
    她更满意李员外的听话。
    每一个女人都希望男人听话。
    因为听话的男人是不会作怪的。
    李员外是一个听话的男人。
    那么,他就一定不会作怪呢?
    丐帮江南第四十二分支舵舵主“独眼丐”戴乐山虽然无法把战书传给李员外。
    可是在初四的早上他却收到李员外的手今,那手今只有八个字。
    字谕戴舵主乐山放出消息“准时赴约”
    总监察李员外。
    他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这纸手令,因为他看到这张纸的时候,它已静静地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但是他绝对是李员外的亲手笔,而且后面“打狗棒”的花押,是任何人所无法假冒的。
    原本急得鸡飞狗跳的丐帮门人弟子不急了。
    而芙蓉城也更热闹了。
    因为来此的人更多,而且大家也全知道了这场架是百分之一百的死约会,非打不可。
    赌场、钱庄忙着收注。
    武林人物忙着奔走相告。
    甚至大姑娘们也忙着选衣购手饰,因为他们全想瞧瞧“快手小呆”的风采;看看李员外“迷死人”的微笑。
    她们选衣购手饰却是准备那一天好好亮亮相,因为她们全都知道“快手小呆”和李员外专门喜欢吃漂亮女人的“豆腐”。
    “鬼捕”和展龙在得到儒衫人的通知后,已经提早了二天到了芙蓉城。
    别人的早到,是怕错过了热闹。
    “鬼捕”铁成功和展龙的早到,却是准备来劝架的;如果他们能先发现到李员外或者“快手小呆”。
    因为儒衫人不但没找到李员外,甚至“快手小呆”也失去了踪迹。
    有人说“快手小果”是北地一只鼎。
    也有人说李员外是江南一根柱。
    更有人说这两个人不但是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并且全都有大将之风,谁要想称霸武林,统御江湖,这两个人非得先拉拢住不可。
    这场约斗,浅薄的人认为是场龙争虎斗,机会不可错过。
    识远的人,不免忧心怔怔,认为这场火拚的结果,一定有人拍手称快。
    “鬼捕”和展龙正是这识远之人。
    所以他们一到了芙蓉城,便立刻放下了行李,大街小巷,酒楼茶肆,漫无目的的寻找。
    望江楼——它不是个茶楼,也不是个酒楼,更不是个钟楼。
    它只是个大花园而已,因为这个花园的名字就叫望江楼。
    就好像李员外叫员外,并不是个真正的员外一样。
    望江为锦江第一名胜,来此游玩赏花之人自是络绎不绝。
    “鬼捕”和展龙二人现在正于一凉亭前观看着这付对联。望汪楼,望汪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印月并,印月影,印月并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上联自然写景,后联亦堪称绝对。
    展龙叹道:“好对联。”
    “鬼捕”若有所思,却道:“江楼,江流千古,我只希望切莫人几千古于此。”
    明白“鬼捕”所言,展龙俊逸的脸上也不禁浮起一层优戚道:“大捕头,有许多事情非局外人所能左右的,一切自有天命,我们只有多尽人事罢了。”
    “鬼捕”道:“我只望能先找到‘快手小呆’,或许他看在我曾冒死救过他的份上,能听我一言,放弃了这场决斗。”
    展龙道:“但愿如此,否则逼得那位出面,不但前功尽弃,恐怕燕家的冤屈也难以得伸了。”
    “鬼捕”真的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会看到这个人。
    这个人修伟挺拔,正搂着一个白衣女人,面向江心,背对着后面的小径,同坐在一方石椅上,状甚亲密的谈论着什么,只见那不时浅言低笑。
    小径上不时人来人往,最多人们会好奇的看上这一男一女的背影一眼,露出羡慕的眼光来。
    而“鬼捕”现在的表情却就像大白天看到鬼一样。
    一个连“鬼”也能捉来的捕头,当然有他成功与特殊的条件。
    铁成功的记忆之绝非一般人可以比得上,他不只见过一面的人一辈子不会忘记,甚至任何时候,只要看见那个人的背影,他也能立刻分辨出来。
    现在他已可确定这个人是燕大少爷——燕获。
    一个在他认为已死的人突然出现了,怎么会不令他心惊?就算没死吧!一个疯了的人,又怎能像一个正常的人坐在那里搂着个女人,“谈情说爱”呢?当然现在摆在他眼前的人,不但没死,也没疯,所以这份震惊也就让他直揉眼睛了。
    他拉着展龙躲到了远远的一角。
    他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知道如果靠得太近一定会让对方发觉,而对方如果没疯,就一定认识自己。
    他更知道那人如果有着什么隐秘,而又不愿让人发觉的话,自己说不定就会真的去捉“鬼”了。
    这是“鬼捕”聪明的地方。
    一个脑袋瓜子不灵光的人,是绝对无法干上“江南总捕头”的。
    那个白衣女也绝不会是燕大少奶奶。
    她很美,美得有些冷艳。
    然而她现在非但不冷,仿佛给人有一种心跳耳热的感觉。
    因为她的笑声虽很轻微,但对一个练武人来说,这种距离已可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种只有在某种场合才能听到的一种笑声。
    展龙听不到什么,因为他几乎不懂什么武功。
    然而他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当“鬼捕”的话还没说完,他已完全了解他的意思。
    他像一个儒雅的贵公子,慢慢沿着这条小径踱了过去,左顾右盼完全一付赏花游客相。
    再聪明的人也有犯错的时候。
    展龙和“鬼捕”全是聪明人。
    错在展龙没有听完“鬼捕”的话,他以为只是来听听这对情侣谈些什么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错在“鬼捕”没有想到燕二少的朋友燕大少爷又怎么会不认识?所以当展龙看到燕大少回过头来时,他愕住了。
    因为他绝没想到这个人是燕大少爷燕获。
    燕获没有说话,只冷然的瞅着展龙那张俊逸的脸。
    而展龙只得嗫嚅说道:‘“燕……燕见你好,竟……竟没想到在这能碰到燕兄。”
    燕获仍未说话,但是他的目光就像两把利剑,仿佛要刺穿展龙一样。
    尴尬的举手长揖,展龙只得又道:“喔,抱歉扰了燕兄雅兴,小弟……小弟就此……”
    “慢着,展兄,我有话说。”燕获未待展龙话说完,已长身站起。
    “不……不知燕只有何指教?”展龙惊道。
    燕获阴鸷一笑道:“展兄,好兴致,是一人来此吗?”展龙毕竟江湖经验差些,嘴里说着话,目光却不由向旁一瞥道:“是……是的,小弟一人来此游园。”
    燕获老江湖了,岂会上当,口里阴笑道:“嘿嘿………展兄奈何如此小器,何不将贵友引见引见?”
    展龙更是窘迫道:“哪………哪里,小弟实在只是一个来游这望江楼,燕兄如没其他事情,小弟就此告别。”
    此刻游人渐多,燕获已发觉到“鬼捕”身影已混入人堆,他的眼睛一亮,因为他也看清了“鬼捕。”
    一个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或者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人,往往也就会招来了杀身之祸。
    尤其在江湖中更是如此。
    “鬼捕”和展龙已经感觉到周遭的压迫感,那种感觉是外人所无法体会的。
    客栈里,深夜。
    “疯了的人会突然好起来吗?”“鬼捕”像自语又像对着旁边喝茶的展龙说。
    “是的,疯也是一种病,是病只要吃药就治得好。”
    这句话却不是展龙说的。
    因为这句话是从门外传进来的。
    话才说完,门已被人用内掌劲震开。
    “你来了?”“鬼捕”看着门外道。
    “我不能不来。”燕获道。
    “我知道,深夜客来茶当酒,既来了何不进来坐一会?”“鬼捕”道。
    “我不是来喝酒的。”燕获已进来了,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和令人寒心的冷漠。
    这时候凡是认识他的人,恐怕谁也不敢相信,这就是“无回燕”燕大少爷。
    因为“无回燕”燕获给人的感觉一向就是江湖名人,君子风范,无论任何时候都是热诚的和霭的。
    “无回”的意思就是不管任何人只要对他开了口,就从来不会空手而回。无论你开口所求是钱财或是求事,他都能令你满意。
    然而现在他的脸上就像结了一层寒霜般,就算你有天大的事,燃眉的急需,看到他的样子,只怕到了嘴边的话,也非给咽了回去不可。
    何况他现在样子,是真正的不达目的绝不会回去的样子。
    “你来的目的是不是怀疑我发现了什么?”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是不能让任何人怀疑的。”
    “我知道,只是我想知道为了什么?”
    “目前你还不会死,可是当你知道了为什么后,你就必须死了,现在你是不是还想知道?”
    “鬼捕”想了一会,道:“那么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现在你预备怎么办?”
    “把你所知道的完全忘掉,回到你来的地方去,有许多事不是你这‘捕头’所能管得了的,我这是忠言,想必逆耳,听与不听全在于你。”
    “那么我也告诉你,走与不走是我的事,于公于私这件事我都会查个一清二楚,江湖事,江湖了,我明白,可是这其中竟然牵扯了四条无辜的生命,就不能算江湖事了,既不是江湖事,我想我这‘捕头’就管得了,谢谢你的忠言,它的确逆耳。”“鬼捕”凛然回道。
    燕获双睛暴张。
    是的,他也实在没料到这“鬼捕”还真是点不透的顽石,因为一般的衙门差人均是吃软怕硬的,只会在老百姓面前摆威风,唬大唬小,几乎没有人真正的介入江湖恩怨里。
    忍了忍即将发作的脾气,燕获道:“‘鬼捕’,是非皆因强出头,你最好想清楚,你这一世英名也是得来不易,恐怕在你还没查清楚什么之前……嘿嘿……”
    “燕获,本来我只是怀疑,现在我已可确定,这件案子,你一定脱不了干系,只是我没想到理由,和你的动机。我也奉劝你一句,纸包不住火,这也是忠言。‘无回燕’在江湖中也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也是得来不易的名声,你可不要自己毁了。至于你的嘿……尚赫不到我,我更有了安排……”
    “鬼捕”什么场面没见过?他面无惧色的紧盯着燕获那俊逸却阴沉的脸回道。
    “是吗?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安排?”
    燕获一步步靠近,他身上那种杀气已到顶点,连桌上的灯火也为之摇晃不已。
    突然——燕获停住了。
    因为他已看到了在“鬼捕”身后的窗子。
    那纸糊的窗纸已破了七八个小洞。
    而且每个小洞里全有一只眼睛——人的眼睛。
    每只眼睛全睁得好大,尚滴溜溜的乱转。
    “鬼捕”笑了。
    自然燕获身上的杀气顿消。
    “这就是我的安排,我已通知了这里的门人学生,现在他们一定会看到你这‘回燕山庄’的大少爷,正准备恃强行凶,然后这后果你应可想得到,无论你今后走到哪里,都将是杀人钦犯,无立足之处………”
    “是吗?谁说我要杀你了?我只不过口渴了,想过来拿杯茶喝,深夜既无酒也只好如你所说茶当酒了。”燕获未待“鬼捕”说完,已走了前来,自顾端起桌上的茶猛灌。
    燕大少再湖涂不致拿自己的声誉和偌大的家产去做这众目睽睽下的凶手。
    所以他喝完了茶,对着“鬼捕”和展龙拱拱手丢下了一句:“这世上你们应听过,有一种专门杀人的人,他们是不会顾忌任何事情的。”
    燕荻走了,他是多么不想空手而回。
    在他走后,“鬼捕”才真正吁出一口气,而且也真正的笑了。
    走到后窗,拉起窗子,只见七八个衣衫监楼的小乞丐,一个个花着脸,睁着眼。
    掏出了几两碎银,“鬼捕’塞向了那一双双脏兮兮的小手。
    刹时,那一群小萝卜头领赏,全走得没影没踪。
    “鬼捕”成名匪易,他又怎能丢人丢在自己的门人学生面前?这一场斗智玩的把戏,看来他目前是赢了。
    但是又何偿不令站在一旁的展尤为他和自己担出一把冷汗?人的名,树的影。
    “鬼捕”当然知道自己绝非“无回燕”燕获的对手,就算加上展龙也是白搭。
    也亏他想出了这拖刀之计,但又拖得了多久呢?

举报

第13章峰回转
    七月初六。
    本日宣祈福、齐醮、裁衣、沐浴、动土。芙蓉城中一处独幢三合院中。
    天才刚亮欧阳无双已备好了三牲水果,香独纸钱等拜神之物,在门口摆上了小贡桌。
    现社她庄严肃穆的合十跪在地上。
    谁也不知道地在祈求什么?谁也听不见她嚅动的双唇。正喃喃的说些什么?意外的“快手小呆’这时候竟没像往日一样,仍拥被高卧;或许他没再吃药了吧!
    小呆有些痴呆的双目望着远方,陪立一旁。
    他的眼睛不再明亮,甚至有些晦涩。
    虽然他仍然是锦衣着身,也仍然挺拔瘦削,可是他的形态却给人一种苍凉、孤寂,和一些无可奈何的迷惘。
    他的笑容哪去了?他的爽郎、诙谐、多言,又哪去了?这不但不像他,根本就像已换了一个人似的。
    因为认识他的人,无论任何时候看到他,都可发现到他眼中的三分笑意。
    更可发现到他在说话;和别人说,或者和自己说。并且说的大多是笑话,一种让你哭笑不得的笑话
    是什么让他失去了笑容?生活在爱里的人怎么没有笑容?又是什么让他失去了他的爽郎、诙谐、多言?恋爱中的人缺少了这些,这种恋爱又怎能称为恋爱?
    欧阳无双用手弹了一弹裙裾上的浮上,站起了身。
    当她看到了小呆那付失神的样子,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忍,却立刻又变成了一种令人难懂的眼光。
    “小呆,小呆。”
    连着叫了两声仍没反应,她上前推了一把跺脚又叫:“小果——”
    “啊!什么?!”
    愕然的收回远处的目光,小呆惊呀道。
    “你又怎么了嘛?看你的样子,心就好象被谁偷了一样?告诉我,谁偷了你的心?”
    欧阳无双却娇媚的笑道。
    “没……没什么,你看你又在那瞎说什么?”小呆掩饰着道。
    斜瞟了一眼,欧阳无双道:“还说没有,人家已经叫了你五六声了。你帮我收拾一下,等会我陪你到望江楼先看一下地形好不?我知道在这房子里憋了几天,你早就不耐烦了对不?趁着大清早,我想应该碰不到什么人的。”
    “噢,好,好。”小呆不知是听懂了没有,却一个劲的说道。
    望江楼,薛涛井,又称玉女津。
    传言唐代名妓薛涛以此井之水,自制一种深红色的彩笺,名日浣花小笺,曾流行于世间。
    现在除了一口枯井供人思忆外,已不复当年盛况。
    如今井旁不远处。
    欧阳无双和“快手小呆”两个人让四个中年叫化子,两前两后的围住。
    初秋的清晨本就有些凉飕飕,但围在这六个人周遭的空气更让人觉得凉飓飓之外,还有些肃杀之气。
    “丐帮?”欧阳无双冷然问道。
    “不错。”一满脸于思独眼的精壮叫化子亦冷冰冰地道。话冷,说话的人表情更冷。
    “报上名。”欧阳无双嗤然道。
    “独眼丐,戴乐山。”
    “什么事?”欧阳无双又遭。
    “独眼丐”看了一眼欧阳无双后,并未立刻答话,只见他独目中精光连闪对着“快手小呆”问道:“‘快手小呆’?”
    “是的。”小呆被人问到了只好回道。
    “很好,我们已在此等了三天,就知道你会来。”
    一个谨慎的江湖中人,他要保持长久的不败,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会先有事先的准备。
    何况一场生死约斗,更需对场地熟悉,对环境了解。
    “快手小呆”他不会忽略这点,丐帮的人也算准了这点。
    所以“独眼丐”戴乐山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等我总有理由吧?”“快手小呆”毕竟有些意外地道。“只想问你,你是什么原因要这么做?”“独眼丐”生硬的道。
    “李员外呢?为什么他没来?却要你们出面?”欧阳无双不待小呆答话,已抢着道。
    “你又是谁?我想你大概还不够格说话吧!”早已看不惯欧阳无双那付跋扈和目中无人的态度,“独眼丐”不屑的回道。
    “是吗?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女人的原因吧!”欧阳无双轻声道,可是谁也听得出她那即将发作的心火。
    鄙夷的看了一眼欧阳无双,“独眼丐”却只望着“快手小呆”,等着他的答话。
    女人的心胸本就不宽i欧阳无双更是眦牙必报。
    更何况她要恨上了一个人,凡是和那个人有所关连的人或物也都成了她要报复的对象。
    李员外是丐帮的“荣誉总监察”,现在这丐帮四十二分支舵舵主“独眼丐”戴乐山又是这样一付嘴脸,当然更是惹起了这位美艳的女人的不快。
    “快手小呆”不愧为快手。
    就在欧阳无双的手才举起,他已一把握住了她那细细玉腕,眼里竟有一丝祈求地道:
    “小双,等一等,让我们说完话好不?”
    忿恨地放下了手,欧阳无双不再哼声。
    也就在欧阳无双的手才举起时,“独眼丐”和另三名帮众兵器亦已全拿在了手中。
    火爆的场面总算被“快手小呆”压了下来。
    小呆有些茫然道:“是李员外要你们来?”
    “不是,我们只是激于义愤。”
    “如果你们能在明天子时以前碰到李员外,就请你们转告他,我会把他送我的那柄匕首磨得很利很利,天凉了,也该杀条狗来补补了。”
    欧阳无双笑了,她的笑有如花一般的灿烂;因为她实在很满意“快手小呆”对李员外的譬论。
    同样一句话,听在“独眼丐”四个人的耳里却象挨了一棍子一样。
    欧阳无双的笑是会让人着迷的,可是她现在的笑给对方的感觉,就好象看到一个巫婆在笑一样,不但刺耳而且刺心。
    丐帮中人一向就是不惹事,亦不怕事。
    丐帮的向心力,更是非一般帮派所可比拟,也许他们自卑心理的影响,帮中徒众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对他们的嘲笑讽骂。
    何况对方现在讥讽的对象又是有:“丐门之宝”之称的李员外,这口气就非任何丐帮弟子所咽得下了。
    于是乎——在“快手小呆”的话才说完——在欧阳无双的笑声还没停止——一双铁钵,一双打狗棒。
    三把竹中窄剑。
    不约而同的刺向了“快手小呆”和欧阳无双。
    四个人的动作顾然平日已不知演练了多少次。
    这四长一短的兵器竟没有留下一丝空隙,亦不留一丝退路。
    欧阳无双早已防到,而“快手小呆”更是先出手攻敌的老祖宗。
    所以,这阵攻击,全落了空。
    而且欧阳无双竟不知何时手中已握住二把短小利剑,也没有看清她所使的招式,后面的两位丐帮门人,全都带了彩,血珠正一滴滴的从他们的身上滴落到地上。
    前面的“独眼丐”打狗棒明明感觉已触到了“快手小呆”的衣衫,却不知怎的突然把头一偏,反而迎架住了斜里刺向小呆胸侧的一剑,而他手中斗大的铁钵,更莫名其妙的在手肘一麻后“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现在小果仍是维持原姿势,竟连半步也没移动。
    “独眼丐”才真正感到小呆这“快手”的由来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小呆的手在什么时候出手的。
    这哪象是人手?恐怕鬼手也没有那般快法。
    “独眼丐”和另一中年乞丐不期然的停了手。
    因为他们已被小呆的“快手”给震住了,他们也知道再要不识相,只要人家愿意,可以轻轻松松的用那“快手”砍断自己的脖子。
    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对手不只是行家,简直是行家中的行家。
    然而欧阳无双却没有那么大的雅量。
    虽然她也一招就得了手,并让那两个人挂了彩但是只见她左右双手带起二条蓝芒,毫不容情的立刻趁着对方招式一滞的一刹那,又象只花蝴蝶般主动攻向敌人。
    这下可使得对方二人吃足了苦头。
    二把竹中剑竟然招架不住二把短剑,并且还是二敌一的局面。
    三招过后,那两名丐帮门人,每人身上又多出了好几条长短不一的伤口,翻卷的肌肉已够恐怖,深处更可见到森森的白骨。
    无疑的,这两名丐帮门人是硬汉。
    他们几乎已成了血人,却全没哼一声的只闷着头挥舞着竹中剑迎拒着短剑。令人担心的却是全失去了章法,亦都软弱无力。
    不用说,再不久他两人就得丧命在欧阳无双的剑下,可是他们已把生死置之了度外,全杀红了眼,也不知道了痛。
    “独眼丐”更是肚里雪亮,扬起打狗棒就待越过“快手小果”赶过去救那两人。
    小呆轻叹一声道:“戴乐山,如果你再过去,恐怕场面不太好看吧!”
    “独眼丐”的“独目”里竟欲喷出火来,他哑然吼道:“‘快手小呆’,我们两你也就一并成全了吧!”
    说罢,他那打狗棒就抡了过去,而那另一位也挺剑就刺。
    这时候——一声低沉短促的惨声“哟”——也就那么一声,任何人都明白那一声所代表的含义。
    是的,那声音只有在一个被切过喉管时才有可能发出的一种怪音。
    紧接着“噗”的一声之后,又一声闷在喉咙的声音。
    “唔—”
    忘了攻击,蓦然回首。
    “独眼丐”他那独目中血丝密布,面容惨厉的吼道:“赵昆,李常——”
    不远处,欧阳无双正用她那双鲜绿,上绣鸳鸯的织锦绣花鞋,擦拭着那两把短剑。
    而地上“独眼丐”口中的赵昆、李常,却姿势怪异的歪倒两边气绝身亡。
    “快手小呆”并不是没杀过人,但是当他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禁心寒;因为杀人的人是如此的一个美艳女人。
    而她那嘴角仿佛正带着一丝快意的微笑;低着头,仔细的,缓慢擦拭血迹的动作,给这初秋的清晨带来了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这一刻,小呆竟对那熟悉的人影,突升起一种陌生感。是什么让这女人变得如此残忍?
    又是什么会让连双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欧阳无双,变得如此杀人连眼都不会眨一下?这两条人命已经造成了和丐帮难解的血仇了。
    这情形小呆又是多么不愿它发生啊!
    事情当然还没了结。
    “独眼丐”和那剩下的一名中年乞丐,此时就象遭人定住般,直愕愕地瞧着地上的两个死人。
    袅袅行了过来,欧阳无双媚笑着说:“小呆,我这两下子还过得去吗?”
    她说话的语气,就如同刚买了件新衣裳的大姑娘,急着对他的情人献宝似的。
    谁能想得到她才刚杀了人?而且还杀了二个人呢?也发现到了小呆看着自己的眼光是那么的古怪。
    欧阳无双有一丝不安的避开了小呆的目光。
    “独眼丐”靠近了二步。
    “报上你的名字。”语声平静,但是谁也听得出在这平静的后面,又有多少悲伤愤怒隐藏着。
    “哟,怎么啦?戴乐山,你还想吃人啊!?你现在该知道我这个女人有没有资格说话了吧!——欧阳无双,听清楚了没?”欧阳无双的无名火又被引燃了。
    “很好,欧阳无双,很好——”
    一句话没说完,谁也不知道“独眼丐”这“很好”是什么意思?他已猛然欺身,手中打狗棒招式怪异的攻向了欧阳无双。
    另一位中年乞丐也配合的很妙,手中竹剑也幻起一溜闪光,猝然夹攻,一付恨不得立刻宰杀掉欧阳无双的样子。
    欧阳无双杏眼圆睁骂了声“好奴才”,手中双剑一封一挡,脚下亦连续踢出。
    “快手小呆”一旁想要阻挡,已是不及。
    双方的出手全是奇快,在“叮当”声里,欧阳无双的双剑已磕开了竹剑和打狗棒。
    而对方却挡不住欧阳无双那连环踢。
    于是,中年乞丐就象车轮般打着转子飞出了场外,一股血箭从他的嘴里喷出,溅得满地都是。
    而“独眼丐”毕竟功夫强些,反应自是不慢,可是也让脚风扫中左腰,半边身子立刻疼痛难当。
    一招得手,欧阳无双正要扬剑就戮——“小双!”
    “快手小呆”叫了一声,眼里全是疑问。
    欧阳无双收住手,却是一脸不高兴。
    “小双,我觉得这样已经够了,你难道非要他们全部尸横命断才行吗?”小呆轻声的说道。
    冷笑一声,欧阳无双道:“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快手小呆’竟也有了菩萨心肠了啊?”
    小呆很想解释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不解的望着欧阳无双那张合煞的粉脸。
    “快手小呆”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狠,然而他所对付的全是十恶不赦,或是心肠狠毒的敌人,却从来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就杀人。
    最主要的是面前这四个人,全是丐帮中人,当然更难下手,这点欧阳无双又怎能想得到呢?
    走了,“快手小呆”和欧阳无双连袂走了。
    “独眼丐”跌坐在地,心里就象压了一块大石头般,那么沉重,又让他喘不过气来。
    四个人,等了三天。
    原只望能了解一下为什么“快手小呆”要约斗李员外,却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一付场面。
    一转眼,四个大活人,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还留了一口气,真希望这只是梦一场,然而这血淋淋的事实就那么残酷的摆在眼前。
    他又多不愿承认这事实啊!
    世上因为有许多忠义之士,也就有了许多忠义之事。
    “独眼丐”戴乐山,他是个忠义之士。
    可是他却没想到忠义之事,并不是一件很容易就可做到的事。哪怕有时候赔上了许多人命,甚至于自己的。
    因为忠义之士是须别人认同;做了忠义之事更须要别人看到。
    李员外现在感觉到他自己比一个真正的员外还要快乐。
    因为不是世上所有的员外都是快乐的。
    虽然他身上仍然是那袭宽大又不合身的衣裳,口袋里仍然只有几块碎银。
    但是从他的笑脸里,你会以为他口袋里就算没有成块成块的小金锭子吧!最起码也有千把两的银票。
    一个人有没有烦恼,一个人快不快乐,不必看他的脸,从他走路的姿态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一个有烦恼,不快乐的人,他走路绝对不会连蹦带跳,象脚底下有根弹簧一样。
    而且不管他手里拿着什么,也绝对不会一面走一面甩的。
    这是往芙蓉城去的路上。
    李员外手里摇着他那一年四季都不离手的打狗棒。
    脚下踩着“醉八仙”的步伐;嗯,他嘴里居然还哼着“十八摸”哩。
    他不喜欢骑马,也不喜欢坐轿。
    虽然他没正式人帮,但是全丐帮和他自己都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是丐帮的名誉“总监察”。这种职位在帮中虽是超然,却是挺有实权的。
    虽然他也不是一个叫化子,但是有的时候一个真正的叫化子好象也比他有钱。
    因为真正的叫化子可以伸手向人要钱,而李员外这种事情却还做不出来。
    浪荡江湖终年,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更没饿死,这就是许多叫化子想不透是怎么一回事了。
    李员外当然有他的一套。
    一个人有一套就不会饿死,也不愁赚不到钱。
    他的一套就是能够做出一百多种不同口味的“香肉大餐”。
    有钱的时候,他会请你吃狗肉。
    没钱的时候,他就会卖狗肉给你吃。
    所以你想想,他有了这一套绝活又怎会饿死?又怎会为了钱发愁?毕竟这世上的野狗太多,也抓不完,更不需花钱。
    毕竟这世上爱吃香肉的人是那么的多,尤其爱吃李员外亲自烹调的人更多。
    如果你现在问他,他这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他一定会告诉你有三点。
    一、那就是他满意自己的手艺,因为连钦差大人都会为了他的“飘香三里”而微服去参加他的“狗肉宴”。
    二、他已寻到了他的第二个春天,因为展风姑娘不但是世上少有的美女,并且武功、医术更是一流。
    三、那就是他有一个外人从不知道的好友——“快手小呆”。
    问题是他说不定会否认这最后的一点,因为没有一个朋友会莫名其妙的做出这种令人气愤与下不了台的事来。
    想到了展风,李员外的嘴笑得快裂到耳朵后了。
    可是一想到了“快手小呆”,他手中的打狗棒不摇了,走路的姿势也变了。
    到底为了什么?他不只一次的问着自己,却始终找不出答案。
    因为除了尚欠“快手小呆”五两银子未还外,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
    他认为他能把欧阳无双拱手让给了小果,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已经对得起朋友了,那么小果又有什么地方放不过自己,而非要下战书约斗自己,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呢?难道是——只为了出名吗?还是他怕有一天自己的名声会超越了他?一个人会为了出名,而连朋友也不要了吗?小呆不是这种人,可是除了这牵强的理由外,李员外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了。
    但是李员外能肯定一点。
    那就是小呆在和自己分手时还是“快手小果”。
    那么问题一定出在了分手以后的这段日子里。
    有什么事情能令小呆突然的转变呢?这段日子里,他又遭遇到了什么?想不出来的问题,李员外很少花脑筋去想。
    所以他和“快手小呆”在一起的时候,伤脑筋的事都是交给小呆。
    也因此他看起来就比小呆要来得可爱多了,虽然他没小呆多金,又没小呆高。
    但是他绝对敢和小呆打赌,假如有十个女孩子在一起的话,一定有六个人的眼光是盯着自己瞧的。
    这条路很长,正值中午。
    秋老虎把行人早赶回阴凉的地方去了。
    李员外一个人走在路上,想完了小呆,他当然就又自然的想起了展风。
    男人的脑子里只有很少的时候是不会想到女人的。
    特别是在恋爱中的男人,哪怕他的意中人是个母夜叉,他也能想到她时嘿嘿的直笑。
    笑什么?那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李员外现在的笑,无疑是一种傻笑,呆笑,痴笑。
    严重点说,可能和一个神经病的笑没什么两样。
    四周没个鸟人,自己对自己笑那不是神经病又是什么?不,这条路上还有人。
    就在前面快转弯处的一棵大树下,一个人挺拔的站在那儿。
    他等着,等着李员外心不在焉的走近。
    近了。猛一抬头。
    李员外的笑凝结住了。
    他这种表情实在很难形容;就好像一个人在忘怀大笑的时候突然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模样。
    逐渐的,李员外的脸上的笑慢慢的消失了。
    他的瞳孔也逐渐的缩小,眼睛却睁的好大。
    嗯,他现在的样子就像看到了鬼一样。
    可不是,李员外真的见到了鬼,在这日正当中的时刻里。
    “你好,大员外。”
    一句话唤醒了李员外。
    每一个人都会笑,也都会哭,这算不了什么。
    可是一个人能从前一刻的笑变成后一刻的哭,那可就是真本事了。
    尤其是一个男人,男人的眼泪本就不易看到,何况是李员外的眼泪。
    “是……是你?真是你?二少?”李员外便哑着嗓子道。“是我,大员外。”燕二少清晰温和的笑道。
    “真……真是你?”
    “当然是我,大员外,日正当中的不会有鬼。”燕二少好一口白牙的笑着说。
    飞奔上前,李员外双手猛摇着对方的肩膀,哭着,叫着,也不怕自己脸上的泪水、鼻涕弄脏了人家的白衫。
    燕二少也伸出双手搭在李员外的肩上,同样地真情流露,同样地热诚感人。
    “是你,真是你哇,二少,真的是你哇——”
    “没错,大员外,是我,真的是我——”
    李员外一叠声语无伦次的问道。
    燕王少也是一叠声的回道。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一刻更感人呢?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全在两个人的脸上完全的表露了出来。
    没有一丝虚伪,更不掺杂一点做作。
    能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想起了什么,李员外猛然的推开了二少。
    他的表情又变了,变得一脸委屈,一脸不被人信任而恼火的样子。
    燕二少英俊的脸上露出不解和疑惑,他看着李员外的这付模样,还真是满头雾水。
    “怎么啦!?我的李大员外?”燕二少问道。
    “怎么啦!?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啦?我的二少爷,你……你这不是存心要把人给折腾死吗?你……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员外任叫道。
    “什……什么怎么回事?”燕王少笑问道。
    李员外恨不得咬掉对方的鼻子。
    对这武林尊称“弱二少”的公子爷,李员外还不至于太过份,虽然他们的交情是如此的浓厚,毕竟在他的心目中,燕二少几乎就象一尊神那样的让自己崇敬、景仰。
    所以尽管恨得牙痒痒的,李员外只好平静下来激动的心情,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
    “在大牢里撞墙死的人是谁?”
    当然明白李员外何指,燕二少却笑道:“噢,他是‘黑白盗’姬承拳。”
    “黑白盗”,李员外当然听过,那个人是出了名的坏胚子,杀人无数,他作案的对象更不分是谁,凡是他遇上的男人一定没命,女人更是先奸后杀。江湖黑白两道他都不理睬,所以才有个外号叫“黑白盗”。
    “可是那明明是你啊!”李员外却有些故意道。
    “如果那是我的话,你岂不是活见鬼了?”燕二少敢情也挺诙谐。
    “我是问那个‘黑白盗’怎么会装扮成了你?而你又怎么能逃出了那大牢?”李员外急巴巴的问道。
    “大员外,我抱歉,这件事情瞒住了你们,只因为事关我们燕家的名誉,而我却被人陷害得抬不起头来,所以只有出此下策,你呢,就大量些,多包涵喽!”燕二少向李员外作了一揖道。
    李员外赶忙跳过一边,口里连道:“好啦!好啦!你要过意不去,嘴里说说就好了,你这又打躬作揖的我消受不起,我可不想折寿哩!”
    本来嘛,以“燕二少”的武林声望,连少林掌门都亲迎寺外,李员外又怎敢受他一礼?
    在树下,燕二少戴上了这张制作精巧,又很难让人看出破绽的人皮面具。
    现在他已成了懦衫人,李员外没想到在他的豆腐摊上化解了他和燕大少奶奶的一场杀伐的人,居然会是他。
    “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吧?”燕二少换了个人,也换了另一种嗓音的问着李员外。
    李员外揉了探眼睛,他真难以相信世上有这么天衣无缝的化装术。
    回过神,李员外连声说道:“甚么?呃!当然,当然,首先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把‘黑白盗’弄成了你,你又怎么离开大牢的?”
    “‘黑白盗’是‘鬼捕’铁成功弄进牢里,故意把他弄得面目全非,好装扮成我,说来也是凑巧,‘黑白盗’手腕处也有一颗朱砂痣,只是他在左手,而我在右手。人死了又有谁会去注意这点呢?所以这瞒天过海之计也就没受到别人的怀疑。当然这一切安排也都是‘鬼捕’包办的,因为我好象还没听说有哪一个县衙里,会没有他的门人弟子的。”
    “好个臭秃子,还有模有样的在那唬得我们团团转。”李员外听完不禁暗骂“鬼捕”不是个东西,却不好说出来。
    “那么,那些官府定的罪名也全都是虚无的喽?”李员外又问。”
    “你说呢?我的大员外。”燕二少反问了回去。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李员外当然知道自己问了一句乱没有“学问”的话。
    “我……我的意思是说大侄子的死我已知道了是怎么的一回事,可是……可是你嫂子的事又……”
    “她不是我嫂子,是我嫂子的妹妹‘玄玄女’赵蓓妍,这出戏也是我们事先串演的。”
    燕二少说道。
    李员外道:“难怪,有那么好的身子,原来她是‘玄玄女’,不用说你这精巧的人皮面具,也是出自她那双灵巧的手唆?”
    李员外没待燕二少回答,接着又问:“那我实在弄不懂了,怎么我嫂子又会变成了‘玄玄女’了呢?”
    燕王少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缓缓地道:“在我大哥遇害,被人运回庄时,我嫂子那时正在‘洞庭湖’‘君山’娘家里,我嫂子不会武,这是众所周知的,可是她的妹妹‘玄玄女’却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女,她们两人本就是一对孪生姐妹,只因妹妹从小就送予他人抚养,长大后方才认祖归宗……”
    顿了顿,燕二少又接着道:“大哥的无头尸体被运回庄时,恰巧‘玄玄女’正在我家作客。只因这事太为离奇,故而我们也未张扬,草草落葬后,我就出外寻凶,谁知白花了三个月的工夫,竟在一点线索也没有,返庄后经我和‘玄玄女’分开细的研讨、推理,只知道凶手似乎对我们的一切都很熟悉,而他的作法,更像要一步步的把‘迥燕山庄’完全弄垮不可。为了避人耳目,所以我们也才演出了这苦肉计,为的是把这凶手引出来。”
    有些明白了,李员外又问:“为什么连我们也要瞒呢?如果明讲了,我们不是也可出出力,跑跑腿,人多也好办事呀!”
    苦笑了一声,燕王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就因为我怀疑这凶手是对燕家非常熟悉的人所为,在事情没有明朗化以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你又叫我怎么和你们说呢?既然是苦肉计,当然就需要逼真点才行呀!”
    李员外道:“可是也不能真的要我和‘玄玄女’差点于起来呀!你就不知道她那付凶狠劲,就象要把我给活吞了似的。”
    燕二少笑了笑说:“是吗?当时我也在场,我看好象是你有些不怀好意的想吃人家的豆腐呢?”
    摸了摸脑袋,李员外讪讪笑道:“二少,这……这也不能怪我,在当时我们都认为她有问题嘛,所以……所以……嘿……嘿……”
    这的确是件不太好意思的事,毕竟李员外当时是有那么一点想吃人家豆腐的念头。
    燕二少看到李员外那种搔首挠耳的窘相,仍然笑道:“好啦!大员外,我又没怪你,你又何必掩饰!?再说我岂能不知你的那些毛病?”
    给人说中了心事,也亏得李员外皮厚,他见风使舶的又问“二少,你知道你大哥‘无回燕’没死吗?”
    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二少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却已失去。
    有些困惑,李员外说:“是不是这一切都是……”
    摇摇头,燕二少说:“目前还不敢说,只是这一切都太令人难解,何况这……这根本是没理由的事……”
    “可是目前所有的箭头全指向了他啊!”李员外急急说道。
    二少没再说话,只因为他也明白。
    然而又能要他说什么呢?毕竟哪有做哥哥的会这般恶毒的去陷害做弟弟的?这非但是不可能,而且更令人难以置信。
    沉默了一会,燕二少说:“你现在去‘望江楼’赴约是不?”
    “你也知道这件事?二少。”李员外有些诧异。
    “这么大的事儿,我还能不知道吗?”燕二少笑着说:“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会弄成这么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耸了耸肩,李员外露出一抹苦笑。
    他这抹苦笑,还真让人看得心里发苦。
    燕二少似欲要看穿什么,又追着问:“大员外,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这一切却又不象假的,能告诉我原因吗?”
    唇角有了些轻微的抽搐,李员外说:“莫说你不相信这是真的,就连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然而……二少,唉,现在真与伪已不太重要了,什么原因,我更是一头雾水,恐怕只有问‘他’了……”
    二少有一刹那的沉默,突然说:“我看到过小呆。”
    “在哪!?什么时候?”紧张的问。
    “向阳城,他没有看见我。”
    “向阳城?!……”
    “还有一个美丽的少妇。”二少用着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李员外说。
    “美丽的少妇?!难道是她?……”李员外喃喃的思索着。
    “她是谁?难道你也认识!?”燕二少盯着问。
    有些腼然,李员外只得把他和小呆二个人以前同时爱上欧阳无双的事给抖露了出来。”
    燕二少拍了拍李员外的肩头,摇头叹息。
    “你们可真是活宝一双,难道世上只有欧阳无双一个女人吗?”
    李员外笑着说:“当然不是,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女人,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既然这世上不只是一个女人,我想你们就绝不会因为女人而有误会才对。”燕二少想要解释什么却没明显的表露。
    “问题是这个女人却被我和小呆同时给放弃了。”李员外也有感而发。
    一个女人被男人放弃,本就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
    如果伺时被两个男人放弃,这可就不只是一件难过的事,简直难过得可以令人上吊。
    “我想解开你们之间的这个结,做个和事佬、鲁仲连,你有意见吗?!”
    燕二少几经思考,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眼里诚挚的望着李员外。
    有些不太敢的望着对方,李员外像是无奈的说:“二少,有您,我想这江湖中还没有谁敢拂您的意,只是……只是……我希望你能知道我不是个真正的大员外就行了……”
    笑了笑,燕二少拱拱手说:“谢啦!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个员外,也绝不会拿你去和真正的员外比,因为一个员外碰到这种事,是宁可花银子,也绝对不敢冒一点生命的危险。”
    “既如此,要谢的该是我呢!”
    “这倒是实话,我可不愿你们自食誓言呢……哈……”燕二少想到当年碰到李员外和快手小呆,不觉笑出声来。
    因为他也没想到二个当年的毛头孩子,居然今天全成了江湖中响当当的大人物。
    “二少,明天就是‘望江楼’之会,时间的急迫恐怕“放心,这个打架嘛……嗯,就和结婚一样,一个人既不能和自己结婚,当然也就无法自己和自己打架喽,你说是不?”燕二少莞尔的说。
    “唉!碰到了您,我也没话好说,二少,您就看着办好了,反正我信得过,也服了您的。”
    能让李员外信服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位了。
    燕二少看着这位,想到了什么,不觉又握住了李员外的肩头,衷心的说:“大员外,谢谢你,谢谢你们为了我的事情不辞辛劳……”
    李员外微胖的脸上,露出一抹憨笑:“二……二少,您要这么说,干脆……干脆……拿把刀把我杀……杀了去吧。
    交友如此,燕二少还有何言?你若是他,有这么个朋友就会明白他现在的心理。
    李员外望着二少那矫健修长的身影,象一抹轻烟般消失在路的尽头,有些怅然若失。
    只因为他对他向来有着一股英雄式的膜拜。
    可是他知道,若要拿自己和他来比,这“英雄”两字,恐怕连边也沾不上,虽然别人也敬重自己是个“英雄”。
    他信任他,就如他相信人不吃饭会死一样。
    他更处处拿他来做为榜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一个人人夸赞的“李大少”。

举报

第14章蒙奇冤
    这场雨来得很莫名其妙。
    明明该是个阳光普照的天气,雨点却一滴一滴的洒落下来。
    就象是情人的眼泪,它根本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不管在什么地方。
    反正在她想起来的时候,它就会三不管的流了出来。
    看到这细细的雨丝,李员外盘坐在这破败的小土地庙前,心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雨说大也不大,说小可也会把人给淋成个落汤鸡。
    很想早一刻赶去‘芙蓉城’,却偏偏碰上了这场雨,不得已,也只好暂避一阵现在他刚伸了个懒腰,眼里一亮,险些闪到了腰。
    因为他发现到庙前那让雨雾迷蒙的黄土路上,有着十几名年龄老少不等的叫化子,正冒着雨急步的朝着这赶来。
    看他们匆匆的样子,似乎也看准了这一荒弃多年的土地庙,正可一挡这莫名其妙的一阵急雨。
    嘴角挂上一抹笑意,李员外的圆脸显得更圆了。
    “嗯,好家伙,敢情咱们丐帮的精英来了一大半,莫非全都是为了我的事?咦?!
    哈……连郝大叔也在里面!”
    老远的那群叫化子中间,李员外已一眼认出了一位牛高马大,穿着红蓝破布缀补的老者来。
    站起了身,弹了弹屁股上的浮土,摆出了大马金刀的架势,拄着打狗棒,李员外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们的来到。
    愈到近前,他愈感心惊。
    原来那群人里,他又认出二位:“残缺二丐”。
    这“残缺二丐”在丐帮的身份地位,称为“至尊”毫不为过,因为他二人至今已达九十高龄,论辈份可是李员外师父“乞王”的师祖。
    平日里就甚少露面的祖师爷,这时突然连块出现,怎不让李员外心胆俱惊?
    只见他现在脸上的笑容已逐渐僵硬,而那大马金刀的架势,也失去了味道,反而让人觉得垮兮兮的样子。
    因为这“总监察”一职的威风,在这二位面前可是一点也摆不出来,所以本来是好整以暇,也就变成了惶恐不安。
    人刚到,雨也停了,这也还真是奇怪的事儿。
    两位鹤发红颜,身躯高大的“残缺二丐”在前。一缺右耳,一缺左目,三只眼睛瞬也不瞬一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李员外。
    后头十名鹑衣百结,每人身上少说也有五、六个绳结的丐门弟子一字排开,脸上却都没什么表情,直愕愕的也望着一脸恐相的李员外。
    平常总是逢人就笑嘻嘻的员外李,现在可换上了诚惶诚恐的表情,只因为他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这二位稍有一丝不敬。
    “祖……祖师爷,弟子李员外叩……叩见。”
    李员外刚跪下,说完话,在他想对方二人一定会和颜悦色的要自己起身。
    谁知道一抬眼,他却发现这两位祖师爷突分左右,闪开了两步,生生避开了自己的磕头一礼。
    还没意识过来怎么一回事,耳中已听到那平日甚宠爱自己的“无耳丐”仇忌不含感情的声音。
    “不敢,你请起。”
    不错,人家是要自己起身,不过话可是冰冷的象一把冰碴子,让人从头凉到了脚底板。
    心里七上八下,李员外站了起来,脸上的苦相可真难形容。
    不敢抬头,也不敢再开口。
    周遭的空气冷得令李员外打心底泛起一阵寒惧。
    “无耳丐”仇忌手中高举着一块竹牌,尚未开口,李员外一见,双膝就待又要跪下。
    只因为谁也知道那块竹牌正是丐帮至高令符,亦代表着帮主“乞王”亲临。
    见符如见人,李员外一看到那块竹符怎敢不曲膝?
    何况“乞王”又为他的授艺恩师。
    “李员外,你非我丐帮中人,不必跪下。我之所以拿出‘火竹令’,只为了表明我们是奉令办事。”面色冷漠的“无耳丐”仇忌冷冷的说道。
    话是不错,李员外自始就没正式人帮,”虽然他是当今丐帮帮主“乞王”门下,也是唯一的弟子。
    可是他自己,甚至所有丐帮一百七十二舵数万弟子,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他不是丐帮中的人。
    而且不论帮里帮外,江湖人士,武林豪杰,谁也都知道“丐门之宝”李员外,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他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活神仙”,居然会说出这几句就算死,他也难以接受的话来。
    “祖……祖师爷,为……为什么?……”李员外睁大着双睛,惶声问道。
    打从娘胎出来,李员外从没有再比这一刻更令自己感到惊恐。
    他现在冷汗潸潸而下,在这初秋,又是雨后的凉爽天气里,竟然连里衣也快湿透。
    “李少侠,我刚说过,你非我丐帮中人,这祖师爷三字,老朽承当不起,今天幸而碰到了李少侠,也正好为我丐帮向阁下讨个公道……”
    话是愈来愈离谱,当然李员外也愈听愈迷糊。
    他已隐约感觉出来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不敢答腔,也不知要从何说起。所以他只有睁着双眼,满脸疑惑的看着这位一向就十分冷酷的丐帮五代长老,静聆下文。
    两名五结丐帮舵主级的门人,不发一言的绑上了一条红布条在各人的打狗棒上,飞快的朝来路奔去。
    李员外的心立时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因为他知道这种意思:他们一定到半里外去设下拦路以便告诉江湖同道,丐帮正在此处理帮务,闲杂人等不得侵人。
    事情的严重性,已可明显的看得出来。
    “阁下,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险诈,手段又如此毒辣,你不觉得一切都操之过急了些吗?能否说说你的理由和你的动机?”
    年纪大的人,涵养究竟高些,虽然“无耳丐”仇忌眼里全是痛恨之色,白须惊动不已,问话的语气却并不太过,只是稍嫌冰冷。
    到目前为止,李员外亦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整个人如在大海里,连方向都摸不清,你又能要他说什么?又怎能回答?
    嗫嚅的开了口,李员外希望自己是个哑巴,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他说话的声音会如此难听。
    “祖……弟子实……实在不知犯了何罪?请祖……明说。”
    硬是把后头二个字吓了回去,就差点没合了气。
    十个人,二十双眼睛,却都是一种鄙视的目光。
    甚至李员外可听到其中有人不屑的哼出了声。
    “阁下,你不是那种藏头缩尾的人,自己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只是我们猜不出理由,更想不出原因,否则我们也不会如此劳师动众,秘而不宣的苦苦搜寻你了,现在我们只想证实这许多事在你的动机是什么而已?”
    说了一大堆话,还是没说出什么事来。
    李员外已憋得几乎忍不住想上前掐往这位“活神仙”的脖子,或者踢他两脚。
    这只是想,在心里的最深处想,心里再急,脸上可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不出题目,又如何作答?
    狠下了心,李员外“呼”地一声,双膝跪下了地。
    也不管面前的人全问向了两旁,他痛苦的巡视众人,语音急迫的说:“祖师爷,郝大叔,我求求你们,告诉我真相,我实在是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就算瞎子吧!看不到李员外脸上的表情,也可听出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惶急,和真诚。
    “无耳丐”仇忌和“缺目乞”华开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半””仍然是“无耳丐”说话,可是语气间已略为缓和了些。
    “阁下,当真你不知我们何指!?”
    “祖师爷,弟子实在不知。”
    李员外一脸受了冤的样子,倒让诸人有了些许的疑惑。
    “你认识‘兰花手’欧阳无双?”
    “认识。”
    “你认识‘飞索’赵齐和一位叫小翠的丫环?”
    “认识。”
    “你认识本帮江南第四十二分支舵舵主‘独眼丐’戴乐山?”
    冷不防对方有此一问,李员外思索了一会,有些想不起来的样子,然后才摇了摇头。
    “你会不认识?!”“无耳丐”仇忌有些不信的问。
    丐帮门人众多,分支遍布大小城镇,李员外又怎能—一识得?莫说他了,恐怕就是帮主“乞王”恐怕也不见得全都认识。
    然而李员外终日在江南打转,虽然他说不认识,可是在别人的想法,却觉得他所言不实在了。
    “好,很好,就算你不认识,可是丐帮弟子的装束打扮,身份表记,你总不能说你不认得吧!”
    这当然认得,李员外可是艺出丐帮。
    不知对方说话的用意,李员外扬起头不得不承认,开口说:“弟子自是认得。”
    “那么你残杀戴乐山及三名门人弟子是存心罗?”“无耳丐一紧盯着李员外一瞬也不瞬的紧逼着问。
    这不啻晴天霹雳,李员外可没想到怎么自己会成了杀人凶手,而且被杀的人还是自己同门。
    他急忙辩道:“弟子不知,弟子绝没做过此事……”
    不置可否,“无耳丐”仇忌又说:“你先奸后杀了小翠,始乱终弃了欧阳无双,这些姑且不论,但你却不该为谋帮主大位而铲除异己,更指使‘飞索’赵齐三日间挑掉江南十二处与你不睦的分舵……你操之过急了些……”面容一交接着厉声又说:“李员外,你手段之毒,心思之密,可会想过‘百密一疏’?你借刀杀人之际又可曾想过那些人全是我丐帮中血浓于水的门人弟子?”
    脑际如五雷轰顶。
    李员外望着“无耳丐”仇忌,却感到见到的只是一片空白,因为思想的紊乱,已无法让他凝聚自己的目光。
    一个人没有经历过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是无法体会出他现在的心情。
    就如同一个不曾爱过,和被爱的人,他又怎能懂得男女之间那个“爱”字,能生人也能死人呢?
    嘴里苦涩得如叼黄莲,心腔紧紧的抽搐已快窒息。
    好一会,李员外才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回过神来,顾不得双膝已跪得发麻,膝行了几步,他嘶哑的说:“你……你们相信这些事是我做的?你们会相信这些事是我做的?!”
    一个笑口常开,从来不知烦恼为啥的李员外,如没亲眼所见,任何人都不相信他会是现在的模样。
    只因为他了解丐帮中人行事所为,如非事关重大,如非证据确凿,如非自己身份地位超然,是绝不会连丐帮的两位“活神仙”都亲自出马。
    这种严肃的气氛,这种“隆重”的场面,他更知道恐怕就是说烂了嘴,也很难证明自己的无事,洗脱自己的罪嫌。
    但是他又不得不问,也不得不辩白,毕竟他还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呀!
    于是他哀求的说:“敢……敢问祖师爷,能否告知弟子事情的全盘经过……”
    有些不忍,也许真有些怀疑,“无耳丐”仇忌望着天际,缓缓的说:“欧阳无双投书本帮,说你始乱终弃,并奸杀她的婢女,又指使‘飞索’赵齐,这事你做何解?”
    很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解释起。
    李员外却似乎豁了出去,振声道:“可有证据?”
    “欧阳无双指出你后背近股处有一胎记,这点经帮主证实,就是最好的证据。”
    李员外目瞪口呆,张嘴结舌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一点不假的事情。一个男人如没和这个女人有过肌肤之亲,那么人家又怎么会知道这隐密?何况这还真是隐密。
    毕竟那胎记是在屁股上头,可不是在明显的地方。
    就这一点已够坐实了李员外的罪名。
    因为由这一点已够衍生出其他合理的解释。
    虽然这一切都是莫须有,却偏偏李员外不知如何再去为自己辩白。
    他已了解到事实的轮廓,也明白了欧阳无双是如何的投书告状。
    因为不管男人或女人在被遗弃后,才会因爱生恨出面揭发对方的阴谋,而做为报复的手段。
    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只是李员外恐怕作梦也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尤其可笑的是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和欧阳无双间,有构成“遗弃”的条件。
    他现在如果手上有把刀的话,我想他一定会立刻拿了出来,毫不犹疑的回身一刀,削掉他那半边屁股。
    当然光凭这一点证据似乎稍嫌薄弱了些。
    “无耳丐”仇忌看着已六神无主的李员外,又再声道:“阁下,为示清白,你可否掏出你所有怀中之物?”
    虽是询问的语气,李员外明白如果不遵从的话恐怕更会显示出自己心虚。
    再说他当然明白自己身上除了几两碎银,一些杂物外,没什么碍眼的东西。
    也看出对方眼中的坚持,更为了表示自己的磊落,毫不犹豫,李员外翻出了所有怀中之物,虽然他不明白人家要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两三块碎银,一小包五香作料。
    一块啃了两口的硬饼,二包似包着药粉的纸包。
    还有就是一把锈花针——大号的。
    如果李员外知道这些看来不起眼的杂物中间,有着让自己百口莫辩的要命玩意,恐怕打死他,他也不会那么痛快的拿了出来。
    丐帮首席堂主郝仁杰,李员外称之郝大叔的“百灵丐”,高大的身躯突然上前数步,弯下腰从那把锈花针中拈起一根,仔细的端详一阵……。
    “无耳丐”仇忌侧首问道:“郝堂主,可一样?”
    郝堂主轻轻点点头,从怀里亦小心的摸出了四根同样型号的锈花针递了过去。
    李员外想不透他们之间的用意,可是他明白这绣花针一定牵涉到了什么?
    接过递来的五根针,“无耳丐”仇忌比对了一下,目现寒芒的回过头说:“我们没人知道你怎么居然会有这么好的手法,能把锈花针练成了一种可怕的暗器……很好,真的很好……”
    有时候“很好”的意思代表的却是不好,非但不好,而且还是大大的不好。
    李员外现在就可听出了那“很好”二字,对自己来说可能是大大的不好。
    “戴乐山四人没想到真是你亲自下的手,阁下,你现在尚有何言?”
    当李员外知道那郝仁杰手中的四根针是从四个死人身上起出的时候,他的脸白得就象是一张白纸。
    全身的冷汗又沁沁渗出,他感到天在旋转,地在摇晃,对面的人一个个全象是突然增大的许多倍一样。
    这是一个阴谋,一个置人于死地的阴谋。
    更是一个令自己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阴谋。
    他明白现在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因为他们每个人的眼里已说明了一切。
    他更知道他已掉进了一个圈套。
    而那个圈套已愈来愈紧的缠上了自己的脖子。
    “查明事实,就地处刑。”
    这是丐帮主“乞王”亲下的口谕,并且“火竹符”亦出,凡是丐帮所属没人敢违令,就连这两位“活神仙”在帮规下也不敢稍有不从。
    难怪帮主“乞王”不愿亲自出马,毕竟他明了他无法面对此一残酷的事实。
    谁又能亲自处决自己的爱徒呢?
    李员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惨然一笑。
    他想起了燕二少的含冤莫白,更体会出了那是什么样的心情。
    然而他无法逃出那桎桔。
    闭上了双目,他已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已四面八方的围拢过来。
    他更感觉出有人正缓缓地举起手掌,即将落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他不想死,只因为他才只有十九岁。
    他不能不死,只因为他已没有了辩白的余地。
    “死有重于泰山,轻如鸿毛。”
    李员外如果现在死了,恐怕比鸿毛还轻,毕竟这可是冤死啊!”
    十九岁,多灿烂,多绚丽的年龄。
    这可是谈爱的年龄,也是欢笑的年龄。
    更是不能死的年龄——
    “无耳丐”仇忌的右掌才刚刚举起,心里的痛楚万分,有些不忍的闭上了双目。
    李员外本来是跪得直挺挺的身躯,突然象根矢一般向后弹射出去,在场的每个人全没想到,因为李员外明明是一付准备受死的样子,谁知却又会临时变卦?待意会过来之时,李员外已隔了他们将近八丈的距离。
    人也只有在生死关头逃生之际,才能发挥出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潜能。
    逃者有心,追者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
    再怎么说这“丐门之宝”可是只有一个,何况李员外的语声清晰的传来。
    “祖师爷,弟子不愿屈死,定当寻出真凶,届时再领罪受罚——”
    于是语声愈来愈远,“残缺二丐”两人停下了步,阻止了众人的追赶。
    “无耳丐”仇忌望着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希望我没做错七月初七鹊桥会。
    牛郎织女的故事每个人都知道。
    每年的七月初七这一天好象都会下雨,传说是这一天的雨,是情人们的眼泪。
    而每一年的这一天夜里,更有许多人举着头,痴望着夜空,希望能看到牛郎星和织女星的相会,却总是望不见星星,只淋了一身雨。
    今天是七月初七。
    今夜也仍旧下着靠靠细雨。
    然而“芙蓉城”郊“望江楼”畔,在河中央一处空旷的沙洲上,不知是什么人早已用竹竿在四周持起风灯。
    昏暗的灯光,虽然在细雨中随着晚风飘摇不定,却也把二、三丈宽的沙洲照得颇为清楚的。
    河这边人声吵杂,江湖汉子、武林侠士、乞儿小贩,黑压压的一片。
    万头攒动中,仔细点不难发现竟然还有许多大姑娘,穿红戴绿,花枝招展的撑着油纸伞,也在那翘首期待着。
    当然这些人聚集在此,无非是想一睹“快手小呆”和李员外的约斗。
    毕竟这可是近年来的一大盛事;何况这两个人全是出了名的少年英雄。
    子时未到,观战的人当然只有耐心的等下去,虽然淋着雨,冒着寒风,又是半夜。
    每个人的心却几乎已沸腾的到了顶点。
    连大姑娘们的身上被人摸了一把,也不见她们有所反应,仿佛失去了知觉一样;这在平日里早就尖着嗓子喊叫的情形,如今可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岂不令人纳闷?
    无他,只因为她们准备留着精力,待会好为自己的心上人呐喊加油而已。
    所以这可就乐坏了一些登徒子,只见他们蹭过来,磨过去的,占尽了便宜,虽然有的换来了白服,或者挨了巴掌,仍然乐此不疲。
    人的名,树的影。
    你若问他们有谁真正见过“快手小呆”和李员外,恐怕还真找不出几人来。
    没别的,只因为这世上闲人太多,爱凑热闹的人更多,再加上江湖传言,绘影绘形的才会造成这么轰动的场面。
    夜色漆黑,寒江呜咽,时间也正一步步的悄然流逝隔着人群好远好远的一处花木扶疏中,“快手小呆”一身锦衣鲜艳,面无表情的不知望着江水想着什么?
    欧阳无双却帮他撑着伞,自己大半个身子已快湿透也不觉得。
    这可真是一位体贴熨心的女人,难得的是,她又是那般的妩媚动人。
    只要是男人,如果有这么一位女人作伴,就连作梦,他也一定会笑醒。
    然而“快手小呆”为什么却本无表情呢?
    难道他也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怕他淋湿了等会儿上阵会失去了稳定性?
    还是他知道这个女人怕他淋湿了,会变得更为清醒?
    该来的总是要来,小呆心里叹道。
    然而他知道他不是神,就是神也无法让时间停顿啊!
    突然,悚然一惊,小呆眼中闪过一丝惊悸,他望向欧阳无双,接触到的却是一双复杂难懂的双眸。
    牵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小呆沙哑的说:“时辰快到了是不是?”
    这是一句没有什么意义的话,可是在这时刻却是一句最好的话。
    古怪的回视着小呆,欧阳无双淡漠的说:“是的,时辰快到了,你后悔不?”
    有一丝痛苦显在脸上,小果却摇摇头没说话。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做这件事,但它却是我这一生唯一求你的一件事,也是最后求你的一件事,你既然答应过我,我知道你也就一定能做到是不?”
    想要证实什么,也像想要得到保证,欧阳无双紧盯着小呆的双眼,缓声的说。
    有着一刹那的冥想,小呆不敢接触那一双眼睛,望着夜空说:“告诉我,小双,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做?我知道事情绝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可是我一直想不出原因,难道到现在你还不能告诉我实话吗?你该知道,从在你家我答应了你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想着原因……”
    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欧阳无双堵上了小果的嘴,阻止他下面的话。
    露出了一抹小果永远无法挣脱的微笑,欧阳无双故作轻松的说:“小呆,呆儿,我答应你,在你杀了他之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真正的原因,而这原因是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为了我们将来好,我怎会让你做不义之事呢?”
    真是这样吗?小呆有些不解。
    然而这一到如箭在弦,这一切也不容反悔,还想再说什么,一时之间也不知要说什么,小呆只得轻叹一声。
    友情,爱情,这两种感情就真的不能并存吗?
    他两者都想要,然而他却偏偏只能选择其一,这可就不只是一件令人伤脑筋的问题,而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现在他的头真的疼了,这个毛病自从哑疾好了后就一直存在。用双手轻揉着太阳穴,小果又再度陷入了沉默中。
    等待本就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等不但能催人老,长久的等待更能令人发狂。
    也只不过一天的时间,李员外整个人仿佛老了许多。
    虽然他只十九岁,可是他的心态却已象九十岁的那般。
    而且焦急的等待,已渐渐地让他有种发狂的倾向。
    现在他正盘坐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权桠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直视着百丈外的那一片沙洲。
    他在等,他在等时间。
    他在等,他在等“快手小呆”的出现。
    再茂密的枝叶也无法遮挡住那细细密密的雨丝。
    他浑身湿透。发消,眉际的雨滴正一滴滴的滴落,顺着他的脸庞,颈项,流人他的衣领里面。
    然而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好象他已成了这棵树的枝干一样,失去了知觉。
    没有人能够发现这棵树上隐密的藏着这么一个人。
    当然也没人知道他来了多久?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虽然一动也不动的盘坐在那,可是他的脑子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思想过。
    他在想,本来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那沙洲上的自己,谁知却变成个贼一样的要躲在这里。
    他在想等一下小果出现时,隐在人群中的丐帮门人不知道会不会先有所行动。
    他更在想,自己如今成了一个叛徒,这往后逃亡的日子可有得罪受了。
    想起了展凤,也更想了欧阳无双。
    这两个女人的影子,同样的刻缕在他的心版上,无论用什么方法都难以磨灭的掉。
    也直到现在,他才能静下心来仔细的思索,他也才想到这两个女从之间竟好象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
    人就是这样,欢乐及得意的时候,往往忽略了许多问题,也忘了许多不该忘的问题。
    人也只有在失意悲愤之下,才能痛定思痛冷静的考虑到许多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和一些细微得难以查党的过失。
    他愈想愈害怕。
    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无双和展风同样的都会使得那么一手好的锈花针?
    还有她们两个为什么会是一对很好的朋友?
    以及展风没出门又怎么知道小果约战自己一事?
    当然他已想起了自己曾经忘了一个最不能忘记的事,那就是为什么燕大少,“无回燕”
    燕获会出现在展凤的房间。
    这些问题当初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在后来他陷入了那一张看不见的情网里后,他已醉了。
    一个醉了的人,本来就是很容易忘了许多事情。
    何况醉在爱情的蜜汁里,人的思想总是迟钝些,也就不会去想,不愿去想,更没有时间去想。
    望不见星星,当然也看不到牛郎织女。
    雨,却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淋在雨中,李员外的头脑也愈来愈清醒。
    从来他就是一个不肯花脑筋去想事情的人,这场雨已把他那要命的惰性给冲刷了干净。
    他现在不得不拼的去思考,因为他已到了几乎万劫不复的地步。
    任何人到了他这种地步,思想都会变得敏锐起来。
    他发觉到有许多事情,是那么的不对劲,好像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刻意的安排。
    他不知道欧阳无双为了什么会陷害自己?
    他更已体会出展凤对自己的感情,似乎有些欠缺真诚,和变得虚幻飘渺。
    一个人一旦对感情的事起了怀疑,也就能够客观的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整件事情。
    他从鞋筒里摸出了一个纸包,打了开来。
    这四根锈花针是他当初从四个死人的脑际取出来的,他始终以为这四根针是欧阳无双使用的。
    现在他已经不敢确定,毕竟就他所知,直到目前他已发现到了有三个人能够用锈花针来杀人。
    针尖有着褐色的血痕.每一根针都会夺走过一条生命。
    望着这四根毫不起眼的针,他有些心慌意乱,这也才想到昨天和燕二少匆匆的会面,竟忘了告诉他这四根针的事。
    只有自己才听得到,他叹息了一声。
    因为在这世上,他突然发现了除了燕二少外,他已没有一个可以信任。
    师门、朋友、情人,这三者本就是每个人都认为可以值得依赖与依靠的人。
    如今这三者对他来说,他却全部失去了信心。
    那么又如何不叹息呢?
    好几次有种冲动,李员外几乎快忍不住的想冲过去。
    因为这种等待的确是种酷刑。
    然而理智总是适时的把他唤了回来。
    他明白他现在已不能露面,他甚至已可感觉得到丐帮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己人内。
    他当然也明白冲动的后果,恐怕还没等到小呆来,自己就已尸横当场。
    丐帮的家法,对付叛逆的手段,毕竟他清楚的很。
    尤其对一个不服制裁的叛帮逆徒,只要有可能,每一个丐帮的徒众都不会让那个人多活一刻钟,哪怕是像自己这等超然的身份亦然。
    他等下去的原因,只为了想看看丐帮要如何处理小呆约斗自己的这件事。
    能有那么多人放着暖被窝不抱,而跑来这里瞧热闹,已证明了一点,那就是丐帮尚没有把消息散布出去。
    既然他被丐帮追缉的消息尚未传出,那么帮里就一定会有人出面来处理这件事情。
    丐帮势大,护短这本就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李员外岂有不知之理?虽然他现在已是丐帮眼中的叛徒。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3 01:37 , Processed in 0.296875 second(s), 25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