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的风情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03章天地搜魂针
    老萧今年已七十三岁了。
    平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已快进棺材的糟老头,可是工作一到他手上,整个人就变了,变得精神抖擞,变得仿佛只有四十岁,变成一位“专家”。
    老萧姓萧,名百草,是“件作”行中的断轮老手。
    他就住在离地牢有两条胡同远的一幢独房子里,他住的地方,也同时是工作的地方。
    他的工作就是解剖尸体。
    所以他住的地方,白天都很少有人敢去。
    现在是晚上,残秋的夜晚,秋凤萧索。
    除了风声外,大地一片寂静。
    凤从远方吹来,凤中仿佛还带有雁的鸣嚎。
    雁声凄愁,秋意更萧瑟。
    秋,本是声的世界,雁声正是秋声中的灵魂。
    朱绿和马尸已到了老萧的家,各自停放在长台上。
    老萧一脸倦容,神态却异常落寞,他已快眯起的双眼直盯着长台上的朱绿。
    “他是一位好人。”老萧的声音也很落寞。“他时常三更半夜带着酒来找我,他的用意我知道,他并不是来找我喝酒,他是专程来陪我。”
    戴天在听,他只能听。
    “你知不知道活到我这种年纪的人,最怕什么?”
    他不等戴天说出,自己就回答了。
    “寂寞。”老萧苦笑。“可是往往陪伴我们的,都是寂寞。它似乎己成了老年人的专利品。”
    ──寂寞,实在是一种很要命的无奈。
    “年纪越大,朋友越少,我更是几乎一个都没有。”老萧脸上的落寞更深了。“又有谁愿意去接近一个时常解剖尸体的老人?”
    这是实情,也是做“件作”的悲哀。
    这种悲哀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也是一种很无奈的悲哀。
    “年纪越老越寂寞,越寂寞就越睡不着。”老萧仍然盯着朱绿。“所以他时常来陪我,一来就是到天亮。有时甚至陪我到吃过中饭,通常都是他请我到外面饭馆去吃的。”
    老萧伸手抚摸着朱绿的头发。
    “你的头发还那么黑,不像我的,都已全白了。”老萧说:世事真是如白云苍狗。“老萧缓缓地弯下腰,从长台下拿出一个皮箱子,缓缓地扫开。箱了里摆着很多种精致的工具,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瓶子,瓶于里放的是各式各样的药粉。老萧打开箱于后,双于就捂着脸,用食指、中指、无名指揉着眼睛。”我从没有想到有“一大会解剖你。”
    “萧老,挺得住吗?”戴天关心地问。
    “这是我的职业,”老萧挺直腰杆。“我还不至于脆弱到不能下刀。”
    老萧拿起一把很薄的刀,目光停留在朱绿的眼睛上。“不管你的死因是什么,只要是世间有过的,我都能将它找出来。”
    一把薄刀,一只稳定有力的手。
    锐利的刀锋,在灵活的手指控制之下,闪动着惨白色的光芒。
    刀锋划下,皮肉外翻,血浆立刻涌了出来。
    紫黑色的血!血虽未凝结,已将凝结。
    老萧落刀的地方,正是朱绿腿上断裂的地方。
    肌肉一剖开,碎骨便露了出来。
    四周虽然点着八盏孔明灯,戴天却还是觉得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空气中充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尸臭气味,混合着各种药香,形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
    如果不是身历其境的人,还真无法体会出那种味道的“恐怖”。
    这种“恐怖”的味道,是戴天第一次闻到,解剖尸体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已偏开了脸。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残秋的夜晚,虽然很寒冷,戴天的颅头上已冒出了汗珠。
    老萧却是连衣衫都湿透了。
    空气中又多了一种味道。
    汗臭味。
    戴天实在想溜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可是他不敢,也不能。
    这事事关重大,万一有了个差错,他是无法向杨铮交待的。
    还好这时,老萧已停了下来。
    “找到了死因没有?”戴天急问。
    “他在摔下去之前就已死了。”老萧一脸倦容。
    “这么说他是被人扔下去的?”
    “嗯。”老萧点点头。“是中毒死的。”
    “什么毒?”
    “不知道。”
    “不知道?”
    “咽喉并没有异样,显见那种毒药不是从喉咙进入。”
    “不是由喉咙进入,就一定是由暗器打出来。”戴天问:“你可曾发现伤口?”
    “没有。”老萧说:“他全身上下除了摔伤处,再也找不出任何伤口来。”
    戴天忽然想起杜无痕他们。“是不是由皮肤进入?”
    “不是。”老萧肯定他说:“如果由皮肤进入,肌肉一定会有迹象。”
    “这么说无法找出他的死因了?”
    “找得出。”老萧说:“我还没有解剖内脏。”
    “内脏也要解剖?.”要,一宁要。“老萧说:“内脏再找不到的话,就剖开他的脑袋。”
    脑袋如果也剖不出结果,他还要剖什么地方,老萧又埋头解剖尸体。
    肠子、胃、肝脏、肺,都已被取出,堆在一,旁,然后老萧就从肠子检查起。
    他是不是还会将这些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戴大实在怀疑。
    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这种机会看到一个人身体内的内脏,在戴天来说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幸运。
    这种幸运他却宁可不要。
    内脏很快地就解剖完。
    答案还是找不出。
    于是老萧接着又开始解剖朱绿的脑袋。
    这时的情景,戴天更不敢看,晚上吃的香菇炖鸡,差点呕了出来。
    他实在很佩服萧百草。解剖尸体就跟杀鸡一样,而且今天的对象,又是他的好友,如果换做自己,戴天知道他自己*54321Transferinterrupted!
    糜眩..舭俨莶鸥..F实米邢福..楦銮宄......荒苋煤糜阉赖貌幻鞑话*。
    时间已不知过了多久,老萧突然松了口气,放下小刀,他满头汗珠如雷雨般地滴落地面,神态已非常疲倦,一条腰更弯了。
    ──到底他已是个老人。
    他瞪着一双看来已昏花的老眼,望着戴天,“脑袋壳上有三个很小的针口。”
    “有多小?”
    “比绣花针刺出来的还小。”老萧坐了下去。“我反复检查到第三次,才”
    现到这三个针口。”“比绣花针还小。“戴天沉吟道:“那是什么暗器?”
    “暗器上并没有淬毒,它是由朱绿的头顶上打入,直接射入大脑。”老萧说:“朱绿是立即死亡的,一点痛苦都没有。”
    “有针口,就一定有暗器。”戴天问:“暗器呢?”
    老萧摊开左手掌。“在这里。”
    戴天接过来一看,发现它竟然比芒刺还要细小,三根小针全是淡蓝色的。
    “这么小的针,用手一定发不出去。”
    “对。”老萧说:“它一定是用机关发射的。”
    戴天已走了,带着那三根细针走了。
    朱绿的内脏已全部放回去,伤口也已缝起。
    萧百草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长台上的朱绿。
    “这么小的针,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机器盒子,才能发射出来?”
    窗外阴影中,突然有一人冷冷他说,“是用天地搜魂盒发射的,那三根针,就叫天地搜魂计。”
    这时天已将亮,未亮。
    大地间有雾,浓雾。
    雾由空气间凝结出来。
    浓浓的晨雾轻巧地、柔细地为树木、花草、小路糊上了一层珠泪,也沾湿了藏花的发梢、眉际、衣衫。
    藏花坐在地上。坐在老盖仙的坟前。
    这里是“传神医阁”的后山,也是医阁专门埋葬死人的园地。
    藏花在天未亮的时候,带着酒来到这里,然后她就坐在老盖仙的坟前喝酒。
    喝一杯,就洒一杯在坟墓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酒逐渐地从瓶中消失,豪意逐渐在藏花的胸中升起。
    很快地,带来的三瓶酒已光了。
    藏花喝了一瓶半,一瓶半洒在泥土里。
    藏花站起,拍拍身上的泥尘,然后望着刻有“老盖仙之墓”的墓碑,笑着说:“老盖仙,今天就喝到这里,待会儿我还有事要做,改天再来陪你喝。”
    墓碑无语,也无声,大地却有声音。
    声音由山路远处传来。
    那是唱山歌的声音,至少有二人以上的合唱。
    谁会这么一大早地上这儿?
    莫非他们也怀着和藏花相同的心情?
    来这儿是缅怀亲人,或是故友,他们为什么那么愉快地唱着山歌?
    这些问题,很快地就有了答案。
    四个人,轻松愉快地抬着一副崭新的棺材,由山脚下一边抬着,一边唱着山歌,快步地走过来。
    原来是抬棺工人,难怪他们有心情唱山歌。
    藏花笑笑。棺材里躺着的又不是他们的亲人,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当然有心情唱歌。
    “早,大家早。”藏花也愉快地扣“着招呼。”早。“工人们愉快地答着。”
    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早入土,早投胎。“工人们将棺材停放在一个空位上。然后拿起工具,开始挖掘。”这一次埋的又是谁?“藏花好奇地问。”是个妞。”“听说长得很漂亮!”“是王府里管花园的。”“听说是由扶桑请来的。
    “因景小蝶。藏花望着棺材,昔笑。不管她生前是奸细?还是大英雄?死后也只不过是黄土一杯而已。这就是人生。她摇摇头,转身顺着小路走下去。
    这条小路还真陡,既然有心开这条路,为什么不开平一点,开大一点,空手走着,还无所谓,只是苦了那些抬棺材的人。藏花边走边想着。突然,她停住了脚步──抬棺材的人?这么陡的小路?藏花回头望向坟场。刚刚那四个人抬着棺材上来时,一点吃力的感觉都没有。为什么,是不是他们已抬习惯了?再怎么习惯,尸体总是有重量的,奠非..藏花注视着山顶,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四”这是天地搜魂针。“杨铮望着三根细小的针。”天地搜魂针?
    “戴夭惊讶他说:“出必见血,空回不祥,急中之急,暗器之王。”
    “是的。”
    “天地搜魂针的掌故我知道,据说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制成的。”戴天说。
    下有六样最可怕的东西,这天地搜魂针就是其中之一。”杨铮说:“制造这暗器的人,也是位武林世家的子弟,叫做周世明,他的父亲就是当时极负盛名的南湖双剑。”
    “据我所知,制作这暗器的人,一点武功也不会。”戴天问:“南湖双剑的儿子,又怎会不通武功,难道传闻有误?”
    “戴兄听到的传闻并没有错。”杨铮笑了笑。“这周世明的确不会武功,只因他从小就患了一种极奇异的软骨麻痹症,”但不能习武,而且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戴夭静静地听着。”他们家里一共有五兄弟,周世明排行第三,他的智慧本比另外四个兄弟都高得多。
    “杨铮说:“无奈身子残废,眼见他的兄弟价:都在江湖中成了大名,心里自然难免悲愤,就发誓总有一天要做件惊人的事给另、人看看。”
    “他的兄弟莫非就是昔年人称‘江南四义’的四位前辈?”
    “是的。”杨铮说:“这位周世明终年缠绵病榻,除了看书之外,就以:
    体为戏,他不但天资绝顶,而且一双手更巧得很,据说他住的那间屋子里,到处都是极灵巧的消息机关,而且仿效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做出许多可以活动的木人。”
    “这屋子想必有趣得很。”戴天笑道:“若非这位周公干早已物故,我真想去拜望拜望他。”
    “有一年他以木头削成了一个机簧匣子,要他的兄弟去找个巧手的铁匠来同样打造一个。”杨铮说:“他兄弟以为这又是他的玩具,也未在意,就替他在姑苏找来个当时最有名的铁匠,叫巧手朱。”
    杨铮歇了口气,接着又说:“这巧手宋在周世明那屋子里──耽就是二年,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屋子里干什么,只不过周世明每个月都令人将一笔数目可观的安家费送列巧手宋的家里,所以巧手宋的妻子也就很放心。”
    “她只怕不知道这些钱就是周世明用来买她丈夫的命的。”
    戴天叹了口气。
    “不错,二年后,巧手宋一走出那屋子。就倒地不起,据说是因为心力交瘁而亡,但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杨铮说:“南湖周家在当时也是财雄势大,赫赫有名,所以巧手宋的家人也不敢追问。”
    “巧手宋既然知道制作天地搜魂针的秘密,周世明自然绝不会让他再活在世上。”戴天说:“他只怕就是为了天地搜魂针而死的第一个人了。”
    “过了半个月,周世明忽然发了很多帖子,将当时最有名的几位暗器高手部清了来。”杨铮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那天正是中秋,月色甚明,江湖中人看在江南四义的面子上,到的人可不少。”
    他说:“淮知酒过三巡之后,周世明竟忽然要求侯南辉来和他一较暗器。”
    “侯南辉?”戴天问:“可是人称‘八臂神猿’的侯南辉?”
    “是的,此人不但全身上下都是暗器,据说同时可发出十二种暗器,而且接暗器的功夫也出类拔萃,宛如生着十二只手一样,实在可称得上是武林中一等一的暗器名家。”杨铮说:“这样的人怎会肯和一个残废来比暗器,何况他又是江甫四义的朋友。”
    “就算赢了,也没有什么光采。”
    “大家也以为周世明是在说笑的,谁知周世明竟非要和侯甫辉动手不可,而且还说了许多很尖刻的话,逼得侯甫辉脸上渐渐挂不住了。”
    “后来呢?”
    “后来非但侯南辉死在这天地搜魂针下,还有几位暗器的高手也一齐送了命,”杨铮说:“大家明明知道暗器是从周世明手里一个小铁匣子里发射出来的,竟偏偏就没有一个人能闪避得开。”
    “周世明好毒辣的手。”戴天说:“他从小残废,性情或许偏激古怪,但南湖双剑和江南四义难道也不管他?”
    “那时南湖双剑兄弟二人都已物故,江南四义却别有居心。”
    “什么居心?”
    “他们见到自己的兄弟有如此厉害的暗器,竞也想借此树立南湖周家的威名。”杨铮说:“他们却未想到,这么一来,江湖中人人都将周家视为公敌,谁都不愿意这种暗器留在周家兄弟手里,因为大家部伯他们用这种暗器来对付自己。”
    “尤其是那些平时和周家有些过节的人。”戴天说:“知道他们手里有如此歹毒的暗器,只怕连晚上都睡不着觉。”
    “所以这些人就先下手为强,想尽各种方法,将江南四义──除去,又放火将周家烧得于干净净,周世明也葬身火窟之中了。”
    “活该。”戴天骂了一句,接着又问:“那么后来这天地搜魂针又落到什么人手里?”
    “谁也不知道这暗器究竟落到谁的手里,因为无论谁得到它都万万不肯说出来的。”杨铮说:“但每隔三五个月,江湖中总有个人死在这天地搜魂针下,持有天地搜魂针的人,也并不能保持太久,因为只要有一丝风声漏出,就会有人将暗器夺去,将他的人也杀死。”
    “如此说来,这天地搜魂针岂非已变成不祥之物了?”
    “不情,数十年来,这暗器也不知易手过多少次,得到它的人,总是个得善终。”杨铮叹了口气。“直到多年前,这暗器忽然消声匿迹,想必是因为这次得到它的人,并没有使用它。”
    他接着说:“是以这一代的武林豪杰虽然仍时常都会听到有关天地搜魂针的传说,甚至还有许多人知道它的形状和威力,但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瞧见过它。”
    “如此说来,朱绿的运气倒不惜了。”
    “此次想必青龙会已决心对付我,所以才设法将这大地搜魂针弄来。”
    “这就更奇怪了,青龙会既然辛辛苦苦地将天地搜魂针弄到手,为什么又随随便便地用在朱绿的身上?”
    “这也许是未绿已见到他不应该见的事情,或者他们情急之下,不得已才用天地搜魂针?”
    “见到不应该见的事?”戴天沉吟道:“这件不应该见到的事,一定是发生在竹屋里,而朱绿撞见了。”
    杨铮点点头。
    戴天突然不说话,他里着窗外沉思。
    “天地搜魂针的制作之精巧,发射力量之猛,实在不愧为‘暗器之王’四个字。”杨铮忽然说,“当今武林中儿件有名的暗器,和此物一比,速度至少要相差两成,而暗器一物,决胜伤人,就在一刹那间,纵然是毫厘之差,也差得太多了。”
    “比起‘情人箭’?”戴天问。
    “情人箭的恐怖,并不在速度,而是它的腕力。”杨铮口答:“大地搜魂针发射后,天下却无一人能闪得开。”
    他接着又说:“听说天地搜魂针一发就是六六三十六枚,朱绿只尝到其中三枚而已。”
    “还有三十三枚留在竹屋?”
    “是的。”杨铮注视着他。“对付朱绿,三枚就已够了,可是你不同,也许三十三枚都会请你。”
    “或许用不着三十三枚!”戴天笑笑。
    “你决定要做的事,我也无法动摇你的心意。”杨铮淡淡他说:“此去‘竹屋’,必是危险层层,你要小心。”
    “我会的。”

举报

第04章血鹦鹉
    雨后的星星,更清晰、更明亮,更惹人怜爱。
    藏花从小就喜爱星星,常常对星星怀着一份童稚的幻想、童稚的梦境、童稚的喜悦。
    今夜的星星不但繁多,而且是雨后的星星。
    下午的一场雷雨,为大地带来了一股清新,也为藏花带来了一些困扰。
    雨后的小路,泥泞满布。平时已经够难走了,何况是雨后。
    藏花好不容易战胜了小路,登上医阁的后山头,她伸平双手,扭了扭腰,仰天吸了口气。
    今夜星光轻柔地洒在山头。
    藏花凝望着早上刚埋下的固景小蝶之墓──四个人抬着棺材,那么轻松地走上山头。
    这意味着什么?
    棺材里没有尸体?
    抬棺工人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个问题,只有掘坟开棺,才能够找到答案。不管答案是什么,显见得“传神医阁”都有牵连。
    如果因景小蝶的坟有问题,那老盖仙的是不是也..?
    藏花望着老盖仙的坟。如果他的坟也有问题,这整个坟场难道..
    藏花不敢再想下去,她甩甩头,但愿是自己多疑的。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坟已掘开,棺材已露出来。
    这是揭开秘密的重要时刻,藏花的手竟然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天寒的关系?
    棺材盖居然没有上钉,藏花眉头微皱,她伸出双手,轻松地将盖子移开。
    星光窜人棺村里,照亮了因景小蝶的衣裳。
    只有衣裳,没有尸体。
    棺材里果然是空的。
    尸体到哪里去了?
    医阁为什么要埋一个空棺?
    藏花回头望向老盖仙的墓,但愿..
    很快地,老盖仙的墓也已被掘开。
    空的。
    他的棺材里也是空的,也只有一件衣裳。
    藏花的脸色已经凝重了,她望着两个空棺沉思。
    不用说,其他的坟里一定也是空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传神医阁”要埋下这些空棺材?
    那些尸体又都到何处去了?
    只要住进“传神医阁”的人,不幸死了,医阁一定管埋,为的是那一份愧疚。
    藏花站在山顶,俯视着山下灯火辉煌的“传神医阁”。
    难道在那些明亮的灯火背处,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藏花突然想起头一次和应无物在小镇酒楼的谈话。
    ──由很远很远的一个东方国度里,带来了一种将人尸体保存起来的方法和秘方。
    ──经过保存处理的尸体,他们称为“木乃伊”。
    ──这些“木乃伊”经过了一些时日,有一天会再复活。
    藏花内心在澎湃,难道..
    难道“传神医阁”也和钟毁灭失踪有关?
    难道它和二十年前的谜案也有牵连?
    藏花的眸子,逐渐明亮了起来,就仿佛雨后高挂苍穹的繁星。
    已近拂晓,未到拂晓。
    黑夜已逝去,天色仍苍茫。
    天上还有星,星却已远在天边。
    朝雾从远山吹来,整条胡同都在雾中。
    “竹屋”也在雾中。
    疏星凄清,烟雾迷离。
    晨雾中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沾满了灰尘,却仍掩不住从他身上发出来的那股威严。
    ──官家的咸严。
    但这个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威严之色,只有一抹说不出的落寞之意。
    这个人就是戴天。
    他已赶了一夜的路,才赶到这条胡同。
    戴天凝注“竹屋”。
    从外表丝毫看不出危险,但里面却有着令人丧胆的夭地搜魂针,说不定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戴天一点恐惧都没有,他只希望能从这儿找出那条龙的尾巴,只要能找着尾巴,就不怕那条龙的头,躲在什么地方了。
    他一步一步地朝“竹屋”走了过去,他走得很小心、很戒备,天地搜魂针不是开玩笑的东西,随便挨上一枚,就够瞧的。
    没有事!走到“竹屋”门口,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发生。
    戴夭松了口气,脸上却有点失望的表情。
    ──难道他希望发生事?
    “竹屋”还是没有动静,只有一些灯光从竹缝间微微透出。
    “竹屋”的门虚掩着。
    戴天用一只手就推开了门。然后他就走了进去。
    一进去,他就愣住了。
    戴天到过很多地方。
    人世间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地方,他大部见识过。他知道这世上有些地方美丽得像天堂,也有些地方可怕得就像地狱。
    “竹屋”里是很美,里面每样东西部很美,可是看起来却像是地狱。
    美丽的地狱。
    戴天第一眼看见的是幅图画,画在墙壁上的一幅图画。
    五丈宽的墙壁上,画满了妖魔。
    妖魔!
    各式各样的妖魔。
    有的半人半兽,有的非人非兽,有的形式是人,却不是人,有的形状是兽,却偏偏有颗人心。
    五丈宽的墙,画的除了妖魔外,还有一只鹦鹉。
    血鹦鹉。
    妖魔们手里都有一柄弯弯的刀,刀锋上都在滴血,滴成了那一只血鹦鹉。
    血鹦鹉振翅欲飞,飞向一个戴着紫金白王冠的中年人。
    一个很英俊、很温和的中年人。
    妖魔们全在向他膜拜,就像是最忠实的臣子在膜拜帝王。
    难道“他”就是妖魔中的魔。
    难道这个看起来最像是人的中年人,就是魔王?
    血鹦鹉也有它的臣了。
    十三只美丽的怪鸟,围绕着它,飞翔在它的左右。
    十三只美丽的怪鸟身上有孔雀的翎,有编幅的翅,有燕于的轻盈,又有。蜜蜂的毒针。
    戴天看呆了。
    屋子里还有张一看就会引人逻思的大床,床旁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有六道莱,六道一看就会流口水的菜,菜旁放着六罐酒,光看瓶子,就知道一定是好酒。
    这些戴天居然完全没有注意。他的精神都已贯注在墙上的那幅画上。
    他看得实在太出神了,甚至连床上斜倚着一个人,他都没有发觉。
    幸好他总算听见了她的声音。
    娇美妩媚的声音,带着银铃般的笑。
    “你喜欢这幅画?”
    戴夭转头,就看见了一个他这一生从未见过的女人。
    从未见过的美丽,也从未见过的怪异。
    她穿着衣裳。
    一半的衣裳。
    既不是上面的一半,也不是下面的一半。
    她把右边的衣裳,穿得很整齐,左边却是赤裸的。耳上戴着珠环,半边脸上抹着脂粉,发上还有珠翠。
    只有右边。
    她的左边看来就像是个初生的婴儿。
    戴天怔住。
    怔了很久,他才能再回头去看壁上的图画,画上的十三只美丽怪鸟。
    这次他看得更仔细。
    他终于发现画上的怪鸟也是这样的──半边的翅是蝙蝠,半边的翅是兀鹰,半边的羽毛是孔雀,半边的羽毛是凤凰。
    她笑了。
    她的笑容温柔如春风,美丽如春花,又仿佛春水般流动变化不定。
    她的瞳孔深处,却冷如寒冰。
    “血鹦鹉。”她的声音也如黄驾出谷。
    “血鹦鹉?”
    “国为她本就是用魔血滴成的,围绕在她旁边的十三只怪鸟,就是她的奴才,叫做血奴。”
    “血奴?”戴夭注视着她。“你为什么要在墙上画这些可怕的图画?”
    “因为我喜欢要人害怕。”她银铃般地笑着。“害怕也是种刺激,常常会刺激得男人们发狂。”
    ──她显然很了俯男人。
    “这些妖魔在于什么?”
    “在庆贺魔王的寿诞。”她伸手指着那温和英俊的中年人。
    “这个人,就是魔王。”
    “魔王为什么这么好看?”
    “对女人们来说,本来就只有最好看的男人才配做魔王。”
    她的眼波仿佛有了醉意。
    戴天的心仿佛跳得很快。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滴成这只血鹦鹉。”她的声音仿佛也带着醉意。
    “却只用了九万八千六百六十四滴,剩下的一千三百滴,就化成了这十三只血奴。”
    “还有三十六滴呢?”
    “最后的三十六滴,都凝成了针。”
    “针?”戴天惊然。“什么样的针?”
    “淡蓝色的针,在一瞬间就可以夺走人的魂魄。”
    “淡蓝色的针?”戴天问:“天地搜魂计?”
    “是的。”
    四
    据说幽冥中的诸魔群鬼是没有血的。
    这传说并不正确。
    鬼没有血,魔有血。
    魔血。
    据说有一次他们为了庆贺丸天十地第一种魔十万岁的寿辰,那一天东方的诸魔和西方的诸魔同时聚会在“奇浓嘉嘉普”的地方。
    “奇浓嘉嘉普”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是诸魔的世界,没有头上的青天,也没有脚下的大地,只有风和雾、寒冰和火焰。
    那天诸魔们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身上的魔血,滴成了一只鹦鹉,作为他们的贺礼。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
    据说这只血鹦鹉不但能说出天上地下所有的秘密,而且还能给人三个愿望。
    只要你能看见它,抓住它,“它就会给你三个愿望。据说这只鹦鹉每隔七年就会降临人间一次。现在距离它上次降临人间时,已经有了七年。五”
    这只血鹦鹉每隔七年都要降临到人间一次?“戴天喝了口酒。”也带来三个愿望?”“只要你能看见它,它就会让你得到三个愿望。”“不管什么样的愿望,都能够实现?”“绝对能实现。“她的眼睛充满了兴奋,又充满了恐怖。”
    我不信。“你不信?”
    “是的。”戴天说:“这只不过是种传说而已,绝不会有人真的看见过它。”
    “你看着我。”她忽然这么说。
    看就看么,怕什么?
    “我是谁?”
    “你是女人。”戴天笑了笑。“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你再看仔细一点,我是谁?”她的眸中仿佛有股火焰,妖媚的火焰。
    戴天果然很听话,他凑近她,看个仔细。
    “我是谁?”
    戴天叹了口气。“我怎么看,你都是女人。”
    “真的吗?”
    她眼中的火焰忽然熄灭了,忽然充满了悲哀,一种无言的悲哀。
    ──无言的悲哀,岂非更动人心肠,“真的吗?”
    她又重复这三个字,悲哀的眼睛突然流出了泪。
    晶莹的眼泪。
    戴天不觉得心软了。
    一一臼古以来,又有哪个男人能抵得住女人的泪水,戴天又叹了口气,他望着已溢出眼眶的泪水。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满眼都是泪光。
    悲哀的眼神,晶莹的眼泪。
    戴天看得心都快碎了,也快醉了。
    泪光闪动,眼睛却井没有变化,一眨也不眨,瞳孔也不动,仿佛郎已凝结。
    这凝结的瞳孔和泪水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人。
    戴天一直在看她的眼睛;当然也看到了出现在她眼瞳之中的人。
    ──眼睛有多大?眼瞳有多大?
    ──出现在眼瞳中的人又有多大,她的瞳孔中本来只有他的倒影,现在这个人出现,他的影像便消失不见。
    以戴天锐利的目光,也不能看清自己的倒影,可是出现的这个人,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紫金白玉冠、英俊又温和,他含笑地望着戴天。
    这个人不就是壁上那幅魔画中的那个中年人?
    十万妖魔向他膜拜,血鹦鹉展翅向他飞奔。
    魔中之魔,诸魔之王。
    魔王!
    “魔王。”
    戴天惊讶。
    那个魔王居然从她的瞳孔中走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戴天愣住,整个人仿佛变成了画中人。
    她的脸仿佛在浮动,就宛如是烟,又宛如是雾。
    从她瞳孔中走出的那个人,也仿佛在浮动。
    烟散,雾消。
    她也不见了。
    “他”却坐在她方才坐的位于上。
    戴天终于看清楚了“他”。
    “他”面如玉,手也是一样,“他”在笑,笑容温柔而高贵。
    “魔王..”戴天兴奋他说。
    能够看见魔工的人,这世上有几个?
    能够看见魔王的人无疑也是一种光荣。
    魔王在笑。
    戴天望着他,欲言又止,他真想问问魔王,“奇浓嘉嘉普”是在什么地方?传说中的那只血鹦鹉真的能给人三个愿望吗?
    魔王即使不像传说中的那么会彻地通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最低限度总可以告诉他血鹦鹅的秘密吧!
    “朕知道你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我。”魔王竟真的能看穿了他的心。他的声音也温柔如女子,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戴天不知不党地点头。
    “你很想知道血鹦鹉的秘密?”魔王笑着说:“你想知道‘奇浓嘉嘉普’在何处?”
    “是的。”
    “你站起来。”魔王已站了起来。“跟我来。”
    戴天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魔王转身,向壁画走过去。戴天只有跟着。
    一步又一步,终于来到了壁画之前,魔王脚步不停,他竟然走人了壁画。
    戴天傻了,木头般地呆立在画前,他不是妖魔,也不是魔王,怎能走入壁画中?
    “你为什么不随朕进来?”声音竟然来自壁画中。
    “这..这是一面墙壁!”
    “朕叫你进来,你只管进来。”
    “是。”
    戴天只有硬着头皮,一脚向那壁画跨出。那只脚竟然轻而易举地一直跨入墙壁之中。戴夭又喜、又惊,整个人向墙壁撞上。他的人也已进入了壁画之中。先是一阵昏黑,然后又再看到光。迷漾、凄艳的光芒,也不知来自何处?
    有凤。
    凤吹起了戴天的衣抉。
    阴森森的冷风,吹在身上并没有寒冷的感觉。
    有雾。
    凄迷的白雾,飘浮在戴天的周围,却没有阻碍他的祝线。
    戴夭又走了一步。
    这一步一定,他的眼旁突然瞥见了炽烈的光芒。
    火光!
    飞扬的火焰,排山倒海般正从他的右方涌来。
    他仓皇左顾。
    左边没有火焰,只有冰。
    寒冰!
    狂流奔沙一样的寒冰,映着火光,索索滚功。
    火已烧到,冰已滚来,烈火寒冰之间却有相隔半丈的一段空隙。
    戴夭就置身在这空隙之中,他下意识地垂头望去。
    在他的脚下,竟然没有土地。
    戴天这一凉实在非同小可,几乎坠下。
    这坠下将会有什么结果,他不敢想像。死命地将自己的双腿撑直。
    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坠下去。
    凤与雾之中,烈火与寒冰之间,竟似有一条无形的路,他就走在这一条无形的路之上。
    戴天倒抽了一口气,抬头向上望一眼。
    上面没有苍穹,只有寒冰在滚动,烈火在飞舞,风在呼啸,雾衣飘浮。
    天在何方?
    地在何处?
    没有头上的青天,没有脚下的大地。只有风和雾、寒冰和烈火。
    这里莫非就是诸魔的世界?莫非就是魔王十万岁寿诞之时,九夭十地的神魔滴血化鹦鹉,共贺魔王的寿诞,共聚在一起的地方?
    奇浓嘉嘉普。
    这里真的是“奇浓嘉嘉普”吗?
    戴天惊叹在心中,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又充满了恐怖。
    这魔域是他第一次听说的,他本来绝不相信真的有“奇浓嘉嘉普”这个地方;现在他已置身其中。他不相信都不成,他好奇地望着四方。
    突然“噗”一响,一团烈火在他的面前落下,火焰如莲花般张开,一个人在莲花般的火焰之中站了起来。
    不是人,也不是兽。
    戴天无法认得出这火焰中的“人”是什么东西。
    它通体透明,却又并非无形。
    一根根的骨骼清晰可见,左边的胸膛之上浮着一颗拳大的红心。
    人心。
    心红得像是要滴血。却没有血滴下,它浑身上上下下一滴血都没有。
    它的身体之内也只有一颗人心。
    戴天正想看他的容貌时,莲花般的火焰已然合起,它又化成一团火焰飞投向右边山海似的烈焰。
    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一团火焰,落在烈焰中,他突然发觉那已不单止是烈焰,烈焰中还有“人”,无数的“人”。
    这一刹那间,在他的四周竟全都塞满了“人”。有些随风飘飞,有些雾中隐现,滚动的寒冰之内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人”也不知来自何方?倒像是一直都存在,此刻才现身出来。
    戴天对于这些“人”并不陌生,“竹屋”内那张壁画之上,就有它们的画像。
    它们并不是“人”,它们是妖魔。
    丸天十地的妖魔,各式各样的妖魔。
    它们有的半人半兽,有的非人非兽,有的形状是人,却不是人,有的形状是兽,却偏偏有一颗人心。
    风中、雾里、烈火间、寒冰处,没有,一个地方不看见这些妖魔。
    丸天十地的群魔这一次到底来了多少?
    它们这一次聚会在“奇浓嘉嘉普”到底又为了什么?
    这一天莫非是魔王的寿诞,这一次它们又替魔王准备了什么礼物?
    魔王呢?
    六
    戴天才想到魔王,那些妖魔就从冰火风雾之中消失了。
    十万妖魔一刹那完全消失,半个部不剩。
    诸魔一消失,戴天又看到了魔王。
    魔王正站在前面,正向他招手。
    戴天急步追上去,但始终无法追及,无论他走得怎么快,魔上始终在他的前面。
    他看不见魔王的脚步移动。
    魔王简直不必移动脚步就能够移动,风雾中冉冉飘飞。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周围还是风和雾、烈焰与寒冰。
    戴天的耐性虽然很好,也不免有些焦急,他正想问还要走多远?走到什么地方?前面的魔王突然又消失了。
    他正欲将魔王叫回时,左右的烈焰寒冰陡然壁立。
    烈焰结成了火墙,寒冰凝成了冰壁。
    冰壁火墙中,群魔又现,肃立在两旁。
    一座华丽至极的宫殿几乎同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座宫殿简直就像是天外飞来,却又上不接夭,下不及地,仿佛飘浮在风雾之中。
    戴天当场又瞠目结舌,在他惊讶不已时,就听到了一连串的铃声。
    铃声由远而来,十三只怪鸟拥着一团火焰铃声翩翩舞来。
    美丽的怪鸟,有孔雀的翎,有编幅的翅,有燕子的剪尾,有蜜蜂的毒针,半边的翅是兀鹰,半边的翅是蝙蝠,半边的羽毛是孔雀,半边的羽毛是凤凰。
    编幅的伞翼漆黑,燕子的剪尾乌亮,孔雀的翎毛辉煌,凤凰的羽毛瑰丽。
    每一种颜色都是配合得这样鲜明,不寻常的美,不寻常的怪。
    每一只鸟的脖子都挂着一个铃,铃声怪异而奇特,仿佛要摄人的魂魄。
    戴天的魂魄并未被铃声摄掉,但他的样子看来,却已像是失魂落魄。
    他本来绝不相信有这种怪鸟,因为人间从来就没有这种怪鸟,他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可是他现在却又非相信不可。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但他却又偏偏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向都没有毛病。
    这种怪鸟也根本不是来自人间。
    ──这里也根本就不是人间。
    这种怪鸟本属魔域所有,魔血所化。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化成了一只血鹦鹉,事实上只用了九万八千六百六十四滴,剩下的一千三百滴化成了十三只魔鸟。
    十三只血鹦鹉的奴才。
    血奴!
    ──还有三十六滴,凝成了三十六枚针。
    天地搜魂针!
    十三只血奴翩翩飞舞到戴天面前,突然聚合在一起,只是一刹那,“叮哨”的一阵铃声又响,十三只血奴又四散,回环飞舞。
    它们拥来的那一团烈火即从当中升高,旗火烟花般炸放。
    烟花旗火七色,就仿佛鲜血。
    平空就像是炸开了一蓬血雨。
    血雨飞洒,也有些洒在戴天的身上,可是一洒下去却又无影无踪,更没有染污他的衣衫,他也根本没有闪避。
    他仿佛已呆了。
    烈火炸放的刹那,在那一团烈火当中就出现了一只鹦鹉,血红色的鹦鹉。
    血鹦鹉。
    血红色的羽毛,血红色的嘴爪,眼睛竟也是血红的颜色。
    九万八千六百六十四滴魔血,滴成了这一只血鹦鹉。
    烈火中乍现,血鹦鹉亦是一团烈火似的。它开始飞翔。
    血红色的羽翼迫开了火焰,划碎了寒冰,击散了凤,冲破了雾。
    十三只血奴拱卫在它的左右,就像是最忠实的奴才,在侍候他们的主人。
    摄魄的铃声,惊心的美丽。
    整个“奇浓嘉嘉普”呈现出瑰丽无比的色彩。
    望着血鹦鹉,戴天不由得从心中发出一声惊叹。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笑声。
    是人的笑声。
    笑声在他的前面响起,在他的面前却连一个人都没有他的面前只有十三只血奴,一只血鹦鹉。
    笑声正是血鹦鹉发出的。
    血鹦鹉在笑,就像人一样地在笑。
    笑声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邪恶妖异。
    戴天不觉全身冰冷,一股尖针般的寒意从他的背后升起,刺入了他的脊骨,刺人了骨髓,刺入了他的心。
    一股莫名的恐怖,从他的心深处,梦质般地窜了出来。
    他的身子虽然起了颤抖,却仍站得很稳。
    ──血鹦鹉每隔七年就降临人间一次,每次都带来三个愿望。
    ──只要你是第一个看见它的人,你就能够得到那三个愿望。
    ──无论什么样的愿望都能够实现。
    现在他已看见了血鹦鹉,他想许下什么样的愿望?
    第一个愿望,希望永生不老,第二个愿望要..要什么?
    戴天笑笑,就在他的笑容刚绽开的时候,妖异邪恶的笑声突然停下。
    血鹦鹉那血红的眼球直盯着他。
    “戴天。”
    它竟然说出人声。它竟然能叫出“戴夭”这两个字。
    戴天连嘴唇都起了颤抖。“血鹦鹉?”
    他居然还说得出话来,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变得多么难听了。那简直就不像是人的声音。
    血鹦鹉又笑了。
    戴天也在苦笑。
    “听说你会给人们带来三个愿望?”
    “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第一个愿望是要知道你的秘密。”
    这句话一出口,戴天就已后悔了。
    血鹦鹉的笑声立时又响起,这一次的笑声更尖锐、更刺耳,笑声中充满了妖异与邪恶,也充满了讥消。
    左右火墙冰壁下的十万神魔也几乎同时大笑了起来。
    十万神魔同时大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
    莫说是神魔,就算十万个人同时大笑,那一种声音已足以惊天动地了。
    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
    就在十万神魔开始笑时,血鹦鹉突然消失了,十三只血奴也不见了。
    冰火凤雾中却多出了十万把魔刀,新月般的弯刀,闪耀着妖异的光芒。
    刀在神魔手中。
    它们握刀在手,仰首上望,怪异的面容上,蒙着一片肃穆。
    戴天顺着它们的目光往上看,他又看到了魔王。
    这一次的魔王已不像刚刚的样子,他竟然变得很高大,至少有三丈高。
    他的面容却依然还是那样的英俊,那样的温和。
    一阵奇异的乐声突然响起,神魔们右手握刀,左手竖起中指,它们的脸上更肃穆。
    刀光一闪,血雨奔溅。
    十万把魔刀割在十万只手指上,十万滴魔血从刀光中绽开,箭雨般地飞向魔王,在魔王面前聚集。
    一滴结上一滴,一滴一滴聚在一堆。九万八千六百六十四滴魔血凝结成一只血鹦鹉。
    一千二百滴化成了十三只血奴。
    血鹦鹉再现,血奴再飞翔在它的左右。
    ──这岂非是魔王十万岁寿诞的那一天情景?
    刀光又一闪,十万魔刀从冰火风雾中消失。
    奇异的乐声也消逝,几丈高的魔王亦不知所终。
    十二只血奴仍在回环展翼,血鹦鹉又在笑了,笑声中的讥俏更浓了。
    “这就是我的秘密。”
    它虽然会说话,却没有用任何的话来解释,只用它神奇的魔力将魔王十万岁寿诞那一天的情景,重现在戴天的面前。
    它用事实来答复戴天,用事实来实现戴夭的愿望。
    戴天几乎要踢自己一脚,然后再给自己左右各十万个耳光。
    血鹦鹉的秘密,他至少已看过了,已在“竹屋”的墙壁上见过了,他本来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幅画,一个传说而已。
    因为他既没有去过“奇浓嘉嘉普”,也没见过所谓的魔王。可是现在他已身在“奇浓嘉嘉普”,也已见过魔王,在他左右的神魔,即使没有十万,也有丸万。
    它们绝不可能是人间的人。
    连这些都会存在,血鹦鹉的秘密又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既然已知道血鹦鹉的秘密,还要问血鹦鹉的秘密,况且是用三个愿望的第一个愿望,这岂非可笑得很。
    也岂非愚蠢、浪费?
    “你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这一次可不能再愚蠢、浪费了。戴天沉思着,自己虽然还年轻,但终究有一天会老,会死,何不趁这个大好机会,求它一个长生不老?
    戴天这个念头刚成形,却马上又被自己打消掉,他知道魔王一定希望带给人间灾祸;回不幸,血鹦鹉的愿望,也一定为人间带来灾祸和不幸。
    他纵然能永生,但不幸与灾祸亦必然永远占据着他的生命,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其他的人。
    他绝不想永远生存在灾祸和不幸之中。
    那么他又应该要求什么?
    青龙会崛起武林已有数百年,但从没有人知道它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也没有人见过青龙会的首领。
    杨铮和青龙会之间的斗争已有二十年了,死伤人数已不知有多少?他来到“竹屋”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目前能够解开青龙会的神秘之纱,看来就只有魔王,只有血鹦鹉。
    他往后一定没有机会再来这“奇浓嘉嘉普”,也没有机会再见到血鹦鹉。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唯一揭开青龙会秘密的机会。
    “我的第二个愿望是想知道青龙会的首领是谁?它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话一说完,这一次愣住的是血鹦鹉。
    戴天看到血鹦鹉奇怪的反应,立即问:“这难道不能成为愿望?”
    “能。”
    “能就成了。”戴天笑了。“那你愣什么?”
    “我只是觉得奇怪?”
    “有什么奇怪?”
    “人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永生不死,自己能拥有花不完的钱财,你有这个机会,可是你却不要。”
    “因为我不想与灾祸和不幸为伍。”
    “原来你是一个聪明的人。”
    “尚可。”
    血鹦鹉忽然大笑。
    它大笑地回转身子。“随我来。”
    七
    凤呼啸,雾飘飞,壁立的烈火又开始飞扬,墙聚的寒冰又开始滚动。
    血鹦鹉一直飞向魔宫,肃立两旁的神魔们忽然消失不见。
    它将戴天带到魔宫前。
    一到了魔宫前,十三只血奴也消失了,魔王却早已不知在何处。
    “你由这玉阶直直上去,到了玉阶的尽头,你将会看到一片汪洋。汪洋中有一艘魔舟,它会将你载走。”
    “我为什么要离开?”戴天问。
    ”不是要你离开,只不过将你载到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能够解开你第二个愿望的地方。“
    话声一落,血鹦鹉突然又化成为一团火焰。血红的火焰一闪即逝。
    白玉阶绵绵地向上伸展。玉阶上凤更劲,雾更凄迷。高处不胜寒。一步一步地走上去,玉阶的尽头,果然是一片汪洋。一望无际的汪洋。水不是蓝色的,也不是绿色。是红色。红得就宛如是火。火海。这一片汪洋竟然是一片火海。
    一望无涯的火海,没有和天连成一线。火海面上根本就没有天空,只有风和雾。这绝不是人间的海洋。
    戴天站立在白玉阶的尽头,望着无声的火海。魔海已在眼前:魔舟又在何处,戴天心念方动,一艘魔舟已出现在他的眼前。
    魔舟,魔舟其实只是一排木头编结而成的木排。这木排又能如何渡过这一片火海?这木排又会将他带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血鹦鹉说过,一看见魔舟就要跳上去,可是戴天看到这艘魔舟时,还犹豫了一下。即使是真正的海洋中有这么一艘木排,敢坐上去的人心中都难免犹疑一下,何况这是一片火海。
    但那一艘木排却没有犹疑,它已将走,戴天一看,已顾不了什么了,他已纵身跳起。如果──如果没有任何意外之事发生,戴天这一跳,会跳出个什么结果?他一定跳入那一片火海中。真的──真的他跳入那一片火海中,他会怎么样?他如果真的跳入那一片火海中,会发生什么后果呢?

举报

第05章第十五剑
    一
    魔舟在远飘。
    焚天一看,已不再犹疑什么了,他惊声一出,人已纵身而起。
    他已用尽全力要跃向那已开始离去的魔舟。就在他刚跳起时,忽然听见一声好陌生,又好熟悉,又好遥远的叫声。
    “危险!”
    然后他就看见一条长鞭,从他的身后不知是何处,飞卷了过来。
    一卷过来,就缠住了他的腰。
    长鞭一卷上他的腰,他的身于就落下,落在白玉阶的尽头。
    他一落下,他的脑袋就突然“轰”的一声,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黑暗。
    一片黑暗。
    黑暗中仿佛有声音,又仿佛也有光亮。
    这些声音,这些光亮都仿佛很遥远,也仿佛在耳边。
    声音仿佛是女人的声音,光亮仿佛是火焰的光亮。
    声音仿佛从天上传来,虚无飘渺。
    光亮仿佛在闪烁,又仿佛在挣扎。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遥远,又是那么的清晰。
    戴天用力甩了甩头。
    这一甩非但没有甩掉那些虚无的痛苦,反而增加了真实。
    声音更大了,光亮也刺眼了。
    戴天眼睛赶紧一闭,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
    一张开眼睛,他又看到了火海。
    这一片的火海没有无际,它有尽头。
    尽头是床的靠墙处。
    火海就在床中。
    床的中央已裂开,火焰就在床的裂开处。
    戴夭的人就在床边的跨脚板上。
    他就站在床边,面对床,面对床中央的那一片火海,他的腰上还系着一根长鞭。
    戴天回头。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奇浓嘉嘉普”。
    墙壁上的“奇浓嘉嘉普”。
    壁画前有一张桌子,就是他未进入“魔域”时坐的那一张桌子。
    桌上有酒,六瓶。有菜,六道。
    桌旁有人,一位。
    一位少女。
    一位左边赤裸,右边盛装的少女。也就是刚刚向他讲解“血鹦鹉”的少女。
    她的人依然美丽,美得怪异,但她的脸却仿佛有了恐惧。
    她恐惧什么?
    她的目光不是在戴天,而是在门那儿。
    戴天疑惑地望向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手上拿着一根鞭子的人,这根鞭子的尾巴,就卷在戴天的腰上。
    这个人在笑。
    “黄少爷?”
    戴天仿佛不信地叫着。
    “好像是的。”黄少爷笑着说:“我好像就是黄少爷。”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本来应该舒舒服服地在家喝着陈年女儿红。”黄少爷叹了口气。“可是有个人却偏偏要跳入火堆中,你说我怎能安心喝酒?”
    戴天望望床中的火焰,再望望腰上的长鞭,他忽然醒了。
    那个要跳入火堆的人就是他。
    他不是明明在“奇浓嘉嘉普”吗?怎么会忽然间又回到了“竹屋”?
    戴天转头,注视着桌旁的少女,然后再望向桌上的六瓶酒。
    “这是好酒。”黄少爷说:“而且是一等一的竹叶青,只可惜里面掺了点别的东西。”
    “罂粟?”戴天问。
    “好像是的。”黄少爷说,“应该是这一类的东西。”
    明白了。
    戴天忽然都已明白了。
    刚刚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脑中的幻想,都是由壁上那一幅“鬼”画而产生的。
    什么魔王?什么血鹦鹉?什么血奴?什么三个愿望,什么“奇浓嘉嘉普”?都是假的,都是幻想的。
    都是由于他喝了那桌上的“好”酒。
    床中的火焰真猛真烈。
    如果不是黄少爷及时赶到,如果他已跳人,那后果已可想而知了。
    死。
    烧死。
    “你是血奴?”戴夭问。
    “是的。”少女居然还这么回答。
    “血鹦鹉的血奴?”
    “不是。”
    这个声音居然又来自壁上那幅画中。
    “她是我的血奴。”
    戴天惊疑地望着画。
    “她当然是你的血奴。”黄少爷笑着说:“如果她是我的血奴,我一定吃不消,我一定会戴帽子,戴一种有颜色的帽子。”
    “噗嗤”地一笑,少女居然听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画中之声又响起。“你果然不愧为黄少爷。”
    “还好我是黄少爷。”黄少爷说:“换做别人,被你们这么装神弄鬼地一吓,包准变成黄乌龟。”
    黄少爷手一扯,长鞭“淋”的一声,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戴天腰上一松,人也跟着走下跨脚板。
    “乌龟总是缩着头,见不得人。”黄少爷说:“阁下难道是乌龟?”
    没有回答。
    但壁画忽然从中间分开,一个人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他的脸中有笑容。
    笑容中有一股做气。
    二
    这个人一身穿着藏青色的长衫,连鞋子都是藏青色的,发上也系着一叫们藏青色的发带。
    他的右手抚议着自己头上的发丝,左手是垂直的,是空荡的,是虚无的。
    他的左手没有手。
    他的左手是空的。
    他是个独臂人。
    他笑望着戴天。
    “你没恕到是我,”“是的,”戴大叹了口气。“打死我,我都猜不到是你。”
    “其实离别钩一失,老盖仙接着死,你就应该想到我了。”
    他忽然咳了一声,很用力地咳,等气稍为顺了一点,他才接着说:“狄青膀想杀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死的?”
    “你虽然没有死,可是你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戴天说:“你的左手已不见了。”
    “想做成一件大亨,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他昂然他说:一只左手,又算得了什么?”“是算不了什么,可是又何苦呢?“黄少爷笑着说:“应无物,你以为你牺牲得很值得?”
    这个由画中走出来的人,居然就是应无物。
    “为了青龙,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应无物说。
    “好。青龙会能有你这样一个人,也不在狄青麟砍掉你一只手。”
    这是一句什么恬,这种话也只有黄少爷才说得出口。
    这是一句有含意的活。
    这句话也只有应无物这类的人才听得懂。
    这是一句讥消话。
    应无物听得懂,但他无所谓。
    ──一个当奴才的人,大概都已习惯了这一类讥俏的话。
    ──他们不能不习惯,一个习惯做走狗奴才的人,又怎能不习惯“人”
    的话,应无物在冷笑。
    他只能也只有冷笑。
    “如果你的武功,能像你的话那样尖锐,”应无物说,“我就服了你。”
    “我不要你服。”黄少爷笑嘻嘻他说:“我只不过想把你绑在叉子上,然后放在火堆上烤一烤。”
    他接着说:“回为我很想看看走狗被烤是什么样子?是什么味道?”
    “一定不好看。”戴天说:“一定不好闻。”
    “我知道。”黄少爷说:“可是我还是想看,更想听听走狗被烤的哀叫声。”
    “如果你晚一步来,我保证你一定可以听到。”应无物瞄了戴天一眼:“一定可以看见那种情形。”
    “不一样:那不一样。”黄少爷说:“走狗怎么可以和人相并论?”
    他接着说:“人被烤,是残忍。走狗被烤,就应该了。”
    现在应该是白天了。
    但在屋里却感觉不出来,因为所有的门窗都是紧闭着,屋内燃有孔明灯。
    灯火亮如白昼。
    除了灯火之外,还有亮光。
    剑光。
    一柄窄窄长长的剑,剑刃上闪着银蓝色的光芒。
    光芒一旋,剑光一抖,应无物回剑直放面前。
    剑光闪烁,应无物的目光也在发亮。
    亮如剑光。
    “这把剑,已有二十年未曾出鞘了。”应无物凝注剑。
    “希望今日它吃到的是一顿‘佳餐’。”
    “不可能是‘佳餐’。”黄少爷说:“自古以来奴才走狗的肉都是酸的,血更是咸得不得了。”
    “唉!”
    应无物叹了口气,剑光又一旋。
    “我虽然是独臂,”应无物望着黄少爷,“但你们马上就会知道独臂也有独臂的优点。”
    高手相争,胜负往往在一招间就可决定,只不过这决定胜负的一招,并不一定是第一招,很可能是第几十招,几百招。
    现在他们已交手五十招,应无物攻出三十七招,黄少爷只还了十三招。
    因为他想看看“替目神剑”在剑招上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他更想看独臂有哪些“优点”。
    应无物仿佛已知道他的心意,所以并没有使出全力,也只是用些虚应的招而已。
    戴天并没有闲着,在应无物开始攻击时,那个看起来很甜很美丽很怪异的少女也展开了身手。
    她的人虽然纤纤柔柔的,可是她的攻击,却让戴天有点受不了。
    她只穿着右半边的衣裳,不动还好,一动起来,右边的衣裳随着动作而扭动,一些不该被男人看到的“部位”,都露了出来。
    只要是男人,就没办法不往那些“部位”看,一看就会闪神。
    高手生死斗,岂能闪神?
    所以戴天已遇着十几个险招,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再看。
    怪了,眼睛仿佛不是他的,偏偏往那些“部位”钻。
    越打,戴天的冷汗直流,少女脸上的笑容越淫。
    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这是一场很奇特的决斗。
    一边是想看,却偏偏看不着。一边是不想看,但都全部看到了。
    一方是急得不得了,一方是悠闲得很。
    双方已交手几百招了,还是没有什么胜负,就在黄少爷觉得已没什么意思时,应无物的招忽然变了。
    他的剑本来是平淡毫无变化,却忽然间,剑尖起了一种很奇异的震动。
    他的剑势本来很快,就在这时,忽然间慢了下来。
    很慢。
    虽然慢,却还是在变。
    一剑轻飘飘地刺出,轻得就像是流水那么轻。
    这一剑刺出后,黄少爷的眼睛里立刻有了光。
    应无物这一剑使得很轻描淡写,就仿佛随手挥出的,黄少爷却知道,只要自己稍为不留心,这一剑就会将他的胸部弄出一个窟窿来。
    转眼间,应无物已刺出了七剑,一剑比一剑慢,但黄少爷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当第七剑刺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黄少爷利用这个空档调顺月,气,准备迎接那更慢的第八剑时,应无物的左边袖子,突然横扫了过来。
    黄少爷只注意应无物手中的剑,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利用回剑扭身的力量,而将左边的衣袖甩向黄少爷。
    “啪哒”的一响,黄少爷的右边脸已红了起来,红得就仿佛某种动物的屁股。
    独臂果然有独臂的好处。
    对敌时,对方只会注意握剑的手,而疏忽了那空荡的衣袖。
    黄少爷发誓下次再和独臂人交手时,绝对不再犯第二次惜。
    衣袖击中黄少爷时,应无物的第八剑也已刺出。
    黄少爷虽然闪过了第八剑,但胸口已被刺出了一道口。
    血缓缓沁出。
    应无物在冷笑。“你现在总算知道独臂的优点了吧!”
    “也只有你这种残废的人,才会想出这种不要脸的招式。”
    戴夭虽然没有被击中,但他已苦不堪言。有时明明三招内就可以敢胜,他却下不了手,并不是他怜香借玉,而是无法下丰。
    因为凡是他要下手的地方,都是很要命的“部位”,他怎能向女人这种地方攻击呢?
    可以攻击的地方,少女全部防着,不该让男人看到的地方,她全展露出来。
    如果戴天是个小人,这场决斗早已结束了。
    如果戴天是个色狼,不用说这场决斗在=开始就结束,“然后换上另一种”决战“,可惜戴天不是小人,更不是色狼,所以他只有昔苦地打着。”
    后来你是用什么方法制伏那个少女的?“这句话是杨铮听了这段故事后问戴夭的。”我被那个少女逼得没办法了,所以只有解下自己的腰带。”“受不了?”“当时那位少女也是这么想。“戴天笑了笑。”我一解下腰带,她的脸就红了。”“不红才怪。”“她的脸一红,动作也忽然别扭起来,双腿本来叉得很开,也变得夹得很紧,双手也往胸部一把。”“女人就是这样,你越怕她,她就越大胆。“杨铮笑着说:“等你有所行动时,她却逃得远远的。”
    “我不能用手打,只好用腰带了。”戴天得意他说:“袖下腰带,凌空一抖,然后朝她腹部的‘玄口穴’打了过去。”
    “她一定退右脚,左手化掌,挡在‘玄口穴’前。”杨铮说。
    “我就是要她这样。”戴天说:“她手一挡,我将腰带一提,点向她的‘玉乳穴’。”
    “你真的点了她的‘玉乳穴’?”
    “真的。”戴天说:“我又不是用手,老兄。”
    杨铮叹息。
    “有则哦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你都能在最后的时候想出最绝的主意,用最绝的法子化险为夷。”杨铮望着他。
    “这究竟是你的本事,还是你的运气?”
    三
    戴天制伏了少女后,转头望向黄少爷,这时应无物已刺出了第十一剑。
    “我来了。”
    戴天靠近黄少爷。
    “小心他的左袖。”
    “好。”应无物大笑。“两个一起上,省得我再费一次力气。”光芒再现,剑锋回转,剑尖如幻,第十二剑比前面的十一剑多了一份诡异。
    诡异在闪动,黄少爷觉得这份诡异仿佛就在自己眉睫问,又仿佛在虚无飘渺间。
    戴天看见应无物刺出第十二剑,他的眉头忽然皱了皱,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觉得这一剑仿佛很熟悉,又仿佛很陌生。
    诡异闪动未定,却忽然问不见了。
    黄少爷眉睫一轻,第十三剑已悄悄地来到。这一剑一出,他忽然傻了。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比这一剑还“笨”的剑。就仿佛“呀呀学语”的小孩,刚会走路一样,又宛如一个美人泥像忽然被人一屁股坐上后的结果一样。
    黄少爷实在想不通,应无物为什么会刺出这么的一剑?
    戴大的反应却不是这样,第十三剑在将出未出时,他已安然纵身跃起,空中一脚将黄少爷踢开。
    戴天的反应可以说是够快了,但黄少爷的肩膀还是被划了一道。
    ──这么“笨”的一剑,为什么黄少爷偏偏躲不过,黄少爷也搞不清楚,这么“笨”的一剑,他为什么躲不过?
    要不是戴天凌空的一脚,他的喉咙就多出了一个呼气孔。
    一翻而起的黄少爷,惊讶地望着应无物。
    “这是什么剑法?”
    应无物冷笑,剑尖上血珠缓缓滴下,就仿佛叶上的朝露般。
    “夺命十三剑。”戴天说:“这就是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
    “夺命十三剑?”黄少爷站起。“真的吗?”
    “要不要再试一次?”应无物眼中的讥诮更浓了。
    “好。”黄少爷脸上忽然一肃。“不过,我想看第十五剑。”
    “第十三剑你已差点看不到,还想看第十五剑?”
    “第十五剑真的天下无敌?”
    “未必。”戴天说:“天下没有绝对的无敌。”
    “纵然不能无故,杀你们却已足够了。”
    说完了这十四个字,应无物的眼神中,竟然射出一胀慑人的杀气。
    一股只有像燕十三那样杀人无算的高手才具有的杀气。
    一阵风吹过,也不知是从哪个地方吹进来的,“竹屋”内忽然变得很冷。
    应无物的人与剑已开始有了动作,一种极缓慢,极优美为动作,就像是风那么自然。
    可是风吹来的时候,有谁能抵挡,又有谁知道风是从哪里吹来的、黄少爷的瞳孔在收缩。
    应无物的剑已慢慢地,慢慢地刺了出来。
    从最不可思议的部位刺了出来,刺山时忽然又有了最不可思议的变化。
    就在这时,戴天忽然一脚勾起张竹椅,右手接住椅脚,左手一劈,竹椅碎裂,只留下一段竹椅脚。
    戴天以竹当剑,从下往上,竹光凝注,一剑刺出。
    简简单单的一剑,简单而生涩,刺的却正是应无物这第十四剑唯一的破绽。
    应无物真的吃惊了。
    戴天用的这种手法,竞和三少爷谢晓峰当时破燕十三的剑法一模一样。
    可是应无物的剑式已发动,连改变都已无法改变了,眼看着戴天手中的竹剑已刺入了。
    应无物没有死。
    他的剑法中虽然有破绽,对方刺的明明也是这致命的一点,可是盛大这一剑刺人这一点后,应无物用的这一剑忽然又有了变化。
    一种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变化,也绝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变化。
    ──那是这一剑本身变化中的变化。
    那就像是高山上的流水奔泉,流下来时,你明明看见其中有空隙,可是等到你的手伸过去时,流泉早已填满了这空隙。
    “叮”的一声响。
    竹剑断了,断成了千百片碎竹,戴天的人也已被震得飞了出去。
    这种变化,连应无物也吃惊、愣住,竟忘了旁边还有个黄少爷。
    当黄少爷一掌切中他的咽喉时,他脸上没有痛苦之色,也没有恐惧,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冷。
    一种沉入千年冰山顶不化的冰湖深处的冰冷。
    然后在他的身于刚接触到地面时,脸上忽然又有了新的表情。
    一种突然想通的表情。
    应无物临死前,嘴角还残留着这种笑意。
    四
    应无物到临死前才明白,燕十三的夺命十二剑中的第十五剑,世上根本没有人能破。
    绝对没有任何人。
    连三少爷谢晓峰也不能。
    谁想去破这一剑,就是去送死。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3 10:33 , Processed in 0.18750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