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刀客有情天》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雷霆一击
    回到农舍,已经是未牌时分。自从文风摔伤腿之后,短短的十里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可把架扶他的太叔贞累得浑身大汗。他走一步叫一声,痛苦的神情真令太叔贞硬不起心肠架住他赶路。
    笑面无常早已返回,得到消息大喜过望,本来要立即派太叔贞带几个人赶往牛家潜伏监视,但天色不早,文风又不能行走,如果把太叔贞派走,明天谁领从人前往?太叔贞也直率地表示,天黑以后,那些小土岭的确不易分辨,竹茂林深,白天也不易看清四周,晚上更难分辨景物,迷路的责任她负不起。
    要一举歼灭费文裕和李生一家,便不能夜间袭击,所以笑面无常并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决定天未明动身,于日出后发起攻击。
    这一夜平安无事,因为笑面无常改变了警戒的方法,把近农舍的草木全部砍掉清除,弄来大批干芦苇铺在屋四周,连猫在上面通过也会发出声响。警哨缩至屋旁,减少被人逐一铲除的机会。
    文风被安顿在原先死鬼桂二爷的床上,邻床是双臂分了家的追云拿月。
    五更天,能走的人都走了。
    追云拿月睡得正沉,这家伙除了把他的头砍掉之外,死不了,断臂处的创口已被最好的金创药控制住了,元气损耗太大,最需要睡足养神,能睡便表示伤口情况良好。
    宣大娘却不同了,气若游丝,仅一息尚存,右肩的碎骨在体内作怪,一连串的高烧,已耗尽了她的元气,最好的金创药也救不了她,进鬼门关之期已是不远。
    三个舟子见文风受了伤,更是心胆俱寒,等众杀手一走,忘了笑面无常的凶狠严厉警告,千紧万紧,逃命要紧,将众杀手在慈溪口送上岸,不敢再返回杨宅照料受伤的人,舟放芜湖逃去也。
    天快亮了,众杀手已到达昨日太叔贞与文风所潜伏侦查的岭脊,静静地等候红日东升。
    两座茅舍黑沉沉,毫无声息,也不见灯火。
    “奇怪,怎么静悄悄毫无动静?”笑面无常向身侧的太叔贞问:“天没亮,练武人该练功的,你确定是这里?”
    “就是这里,错不了。”太叔贞斩钉截铁地说。
    “好,大家先过来。”笑面无常将十三个爪牙招近:“本座与四星君负责擒捉费小狗,其他的人后一步跟来,不要包围茅舍,直接从后门冲入,务必把李生一家七口控制住,先不要伤他们。如果费小狗顽强,可用李生全家的死活来逼他就范。你们先看清形势,稍后本座先与四星君下去。记住,在费小狗未被擒获前,李生一家七口是人质,如果先伤了他们,费小狗可能不受胁制了,出了纰漏,本座唯你们是问。还有问题吗?”
    “长上,如果李生也会武艺……”一位中年人说。
    “鬼话!所获的一切可靠的消息,皆证实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不许找藉口掩饰。”
    没有人作声。太叔贞皱起眉头,感到有点不安。自从接到这笔买卖,她便感到笑面无常大为反常而任性,从不接受属下的意见,凡事一意孤行显得急躁,情绪不稳定,这不是好兆头。一个失去冷静的首领,是相当危险的。
    各就定位,笑面无常与四星君准备动身了。
    朦胧的茅屋附近,升起了淡淡的晨雾。
    蓦地,屋内传出低加凄切的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奏鸣。
    低沉、呜咽、抖切、悲凉……老天爷!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在演奏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呜呜咽咽有如杜鹃泣血,午夜鬼哭,令人闻之悲从中来,心为之沉,凄楚不可名状。
    “张协律郎的传世名曲悼魂吟!”太叔贞是知音,讶然轻呼:“是送葬曲,这人要为谁送葬?”
    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语音:“为你们送葬。九阴羽士对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学有专精,他希望能为你们做一些事,替你们悼魂。”
    笑面无常一跃而起,身形尚未转正剑已在手。
    一个黑头罩穿黑袍的黑影,站在他们身后不足三丈,大袖下垂,身上似乎没带有兵刃,像一个鬼怪。
    “是他……”有人惊叫。
    笑面无常只觉心向下沉,脊梁发冷。原来他发觉带来的十三位同伴,只有四个分立在他左右,其他九个人爬伏在附近的草丛内,无声无息像是九具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黑袍怪人似已看出他的心意,嘿嘿怪笑说:“他们都死了,悼魂吟就是为他们拉奏的。
    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检查检查。”
    “你……你杀了他们?”笑面无常厉声问。
    “我杀他杀都是一样,怎么说悉从尊便。”
    “你……你是谁?”笑面无常硬着头皮问。
    “你不是说我是费文裕吗?就算是好了。贵会雄峙江湖,横行数十年,的确有不少人才,就凭扮书生的费廉露了那么一次脸,就查明姓费的底细,委实令人佩服。”
    “你真是天魔的后人费文裕了?”
    “你说是不是?”
    “你……”
    “不要废话连篇了,你不是为了说废话而来的,能找到李生一家的隐身处,黑龙会名不虚传。嘿嘿!你不是要率领四星君专门对付姓费的吗?你就把我当作姓费的好了,留给你四个人,免得你死不瞑目。当然,我对你一无所知,无法知道谁是你的得力爪牙四星君,杀错了请多包涵,留四个人就当是四星君好了。上吧!我猜你一定先使用暗器,暗器是贵会谋杀的最可怕武器。”
    笑面无常当然看出情势险恶,怎肯放弃自己的制胜绝技?身躯一挫,双手微扬。
    黑袍人那奇大奇宽的大袖,也在同一瞬间泰然举起,似与对方发射暗器无关,这时抬袖仅是巧合而已。
    “笃笃笃笃笃……”大袖传出暴雨似的怪响,与暗器的破空锐厉啸声几乎同时传出。
    “里面有一块四寸厚的栗木板。”黑袍人说:“我要看看阁下这位黑龙会第二副会主,用以杀人的暗器是何异物。好像并未穿透木板,大概是相距过远,你的劲道不足吧,再走近些让你试试。”
    黑袍人徐徐迈步,一步、两步……同时,右手摸摸横垂在身前的左大袖,首先摸出一枚金钱镖。
    “钱嵌入三寸,丝毫不变形,厉害。”黑袍人说,再摸索:“唔!九龙绝脉针,锋尖已透板一寸五分,劲道之猛威力,有如三石弓。老天爷!你到底杀死了多少人?”
    不但包括太叔贞在内的四个人惊得浑身汗毛直竖,笑面无常也毛骨悚然。四寸厚的栗木板,紧硬有如钢铁,用脆铜制的金钱镖和细小的九龙绝脉针射击,内力修为已臻化境的人射入并非难事,但要想用手指取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用大铁钳也无法拔出,能拔出也碎掉了。
    “你……你在变……变戏法吗?”笑面无常用不像是人的嗓音问。
    “你以为如何?”黑袍人说,共丢出三枚金钱镖,三枚五寸长的九龙绝脉针。
    “你……你是人是鬼?”
    “人与鬼并无多大分别,是吗?”
    “你起出六枚暗器……”
    “这一枚是留给你的。”黑袍人举起一枚九龙绝脉针:“我知道你的所谓独门手法了,行家都知道用针的人,指缝中只能藏三枚发射,多一枚便分力不均易失准头,而你却多了一枚,预先将一枚扣牢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后一刹那利用回引力发出,这一枚才是致命的利器,我猜得对不对?”
    “你……”
    “在下……嗯……”
    “你的右手永远废了。”黑袍人手中的针已经失踪。
    笑面无常一声尖号,飞退两丈越过岭脊,一闪不见。
    其他四个人也不傻,悄然两面一分,往草中一钻,兔子般窜走了。
    “杰杰杰……”黑袍人的怪笑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他后面窜起两个青影。
    “放过他们,放长线钓大鱼。”黑袍人止笑低叫。
    “阁下,纵虎归山,后患无穷。”青影之一止步叫,是九阴羽士道玄观主。
    “他进山连兔子都捉不到半个。”黑袍人说:“九龙绝脉针贯入中府穴,他一动,筋肉迫针斜行,一定斜穿过极泉。想想看,这种霸道的绝脉针,将令心经肺,出现何种结果?”
    “哦!放个屁也会喘息好半天,脸无人色。”是九地冥魔的声音:“要是我,我宁可死掉算了。”
    “笑面无常赚了千万家财,有娇名人轶事妻美妾,儿孙满堂,名列南京十大财主,他舍得死?我得走了,再见。”黑袍人声落,冉冉而逝。
    九阴羽士除下头罩,向也在除头罩的九地冥魔说:“陆老,到南京松松筋骨,怎样?此地已用不着咱们了,这神秘可怕的家伙,不会让咱们宰笑面无常的。”
    “哦!你忘不了被擒之辱?”九地冥魔问。
    “不,贫道在想,这辈子真该做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
    “笑面无常的千万家财,每一文都沾了血腥,造孽太多会下十八层地狱。贫道方外人慈悲为怀,替他疏财消灾,岂不是大大的好事?”
    “唔!你说得对,老夫兴趣来了。”
    “那就走!南京。”
    两人相对一笑,走了。
    巳牌正,五个人回到农舍。笑面无常是被抬回来的,气色之差,像是大病三年的老病鬼。
    舟子逃掉了,船也没有了。
    宣大娘还没断气。追云拿月精神反而好了一点。文风右腿的擦撞伤并不太严重,但仍然躺在床上偷闲。
    人来宁国时有一大群,现在,除了派在府城的几个眼线之外,笑面无常身边的亲信,只剩下四个可用的人了。
    笑面无常被自己的九龙绝脉针,伤了心、肺两条经脉,如果他不情急逃走,针便不会移动,仅伤心经而不至于连肺经也被毁损。当时为了逃命,只好不顾后果,等到将针从内腑起出,他知道这辈子算是完了。心肺两条经脉不但影响胸腔心肺的功能,也贯连双臂,他的右臂已失去用劲的能力,他的解药便派不上用场了,他可说是毁在自己手中的。
    他知道,该是向江湖告别的时候了。
    他并未倒下来,立即强打精神,命太叔贞逼着文风回府城去雇船,派人召回派出的眼线。
    文风怎敢拒绝?由太叔贞押着他走陆路赴府城,好在腿伤并不严重,又得太叔贞在旁搀扶,二十余里尚可支持。他俩一走,笑面无常胆战心惊在农舍中等待,心中不时向苍天祷告,请苍天保佑不要让费文裕追来。至于九地冥魔和九阴羽士,他倒是没有多少顾忌,留下的两个忠实爪牙,皆是高手中的高手,应付两老魔尚可胜任。
    眼线们陆续赶回,共有七名之多,实力渐增。等太叔贞和文风的船到达,立即登船,笑面无常这才正式宣布撤离,船下放南京。
    断了双臂的追云拿月一上船,便向笑面无常提出严重抗议,指责笑面无常不该撤走,既然已经知道费文裕的下落,应该先派人监视,再把黑龙会的精英召来相图,不然李生一家迁地为良,尔后天下茫茫,到何处再找踪迹?
    但笑面无常的打算,却是尽快撤走,捕杀费文裕的事暂且丢开,这笔买卖必须放弃,性命毕竟比信誉重要得多,当务之急是避免费文裕赶来把他们杀尽屠光。
    三天后,船抵南京。
    笑面无常不放文风走,把文风带回他的庄院。现在,他又是南京十大富豪之一的汪财福汪七爷。
    文风算是上了贼船,无法脱身啦!
    信息以急报向四面八方传出,次日午后不久,追云拿月的朋友陆续赶到,共来了八位之多,全是京师方面派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重要人物,有两位具有锦衣卫世袭百户的身份。
    风雨欲来,黑龙会的精英陆续到达。笑面无常是该会三大副会主的二副会主,是南京方面的负责人,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被安顿在东院客室的文风倒是清闲。
    这天,太叔贞到客室来找他。这座院子共安顿了十余位三教九流人物,都是一些派至各地任眼线的精明机警、沉着老练的专家,武艺虽然不算是第一流的,但他们的才干并不需要用武艺来相辅。
    已经住了九天,文风未离开东院半步,似乎整个庄院充满了紧张神秘的气氛,警卫森严很少有人走动,他一个陌生人,怎敢到处乱跑?看到了太叔贞,他颇感宽慰。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邪笑着迎客:“困在这里九天了,你们到底在忙些什么?”
    太叔贞白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落坐,瞥了在厅角低声谈话的两名大汉一眼,低声说:“不要贫嘴,在这里说话千万要小心。我的确忙得很,想来看你也力不从心。走吧,七爷找你。”
    “大户人家禁忌多。”他握住太叔贞的手并肩而行:“我真不明白,大户人家每天都是这样紧张的?”
    “这与大户人家无关,而是汪七爷返庄后的第二天,便发现了九地冥魔与九阴羽士的踪迹。”太叔贞毫无机心地说:“有关这两个凶魔的来意,七爷颇感不安。而会主却认为他们可能是费文裕的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可能费文裕已经到达,一定是随后跟来图谋不轨的。”
    “哦!你们的会主来了?”文风信口问。
    “前天到的,另两位副会主也赶到了。”
    “对面西院好像住了不少体面的人。”
    “那是京师姓崔的狗官,从田狗官身边借用的高手,死鬼神剑晁庆的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残害忠良的最恶毒刽子手。”
    “唔,小贞,你好像对这些人并没有多少好感。”
    “我这种人,对任何人都没有好感。”太叔贞走出院子:“也没有工夫去分辨善恶是非。做刺客的人如果知道是非善恶,就该在这一行中除名了。见了七爷那些人,说话要小心,到了。”
    这是一座书房,一座警卫森严禁止外人接近的内书房,是汪七爷的私室,连他的亲信也不许随便进入。
    里面共有八个人。汪七爷坐在长书案后的坐垫上,气色仍然不佳。中间坐着一位剑眉虎目,英俊出色的二十余岁年轻书生。
    汪七爷面前摆着一些簿册、笺卷,正在向书生谦恭地解说,书生的神色显得庄严肃穆,英气外露,一双虎目神光湛湛,不怒而威。
    太叔贞向门外的两名警卫打招呼,警卫点点头推开门让他俩进入。
    八个人的目光,全向他俩集中。汪七爷放下手中的薄册,向书生颔首示意。
    书生伸手阻止太叔贞上前行礼,并挥手示意要她退至一旁的椅座落坐。
    “你是文风?”书生和气地笑笑,用手示意要文风在书案的右端角落坐垫落坐:“你坐下,在下有事请教。”
    “谢坐。”他抱拳施礼,镇定地到了案侧:“有何吩咐,小可当谨遵台命。”
    “听说你对宁国府附近相当熟悉。”
    “小可只对宛溪两岸及南湖一带熟悉。”
    “这次七爷虽然在贵地失败了,但由于有你全力协助,总算得到所要的线索,真是谢谢你。”
    “不敢当。”
    “你对元妙的道玄观主知道多少?”
    “小可只知道他是个不好说话的老道,小时候上山去玩,小可经常被他的人赶下山来,其他说法不知道了。”
    “妖道在贵地十五年,你是在河上混的人,应该知道一些有关他的事。”
    “小可的确不知道,连本城的风云人物郑五麻和彭老昆,小可敢打赌他们也不知道……”
    “你说谎!”书生沉声叱断他的话,气势极为凌厉。
    “小可……”他打一冷战,不由自主悚然而起。
    “你坐下。”书生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你可能真的不知道,江湖道上,只有少数人知道那妖道的底细。这次人到齐之后,就动身重临贵地,还得借重你的鼎力,汪七爷会派给你十个人,由你负责侦查李生一家老少的去向,找出他们逃匿的藏身处,尔后会好好谢你的。”
    “小可的确害怕,动动小刀子,小可还有这份胆量,但像那样子杀人,小的光是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也感到失魂胆落。无论如何,小的不适宜干这种事,请放小可回去吧,其实郑五麻和彭老昆就比小可……”
    “他们不行。”书生说:“他们都有家有小,上了年纪,越活越怕事,见识比你差得多。你不要怕,不需要你动刀动剑,事了之后,在下负责保你做宁国府和太平府的大爷,那一带的江湖行业,在下帮助你接管。”
    “这个……”
    “文风,不要自甘菲薄,你年轻有为,应该自己有自己的事业,本会的人会全力支持你,机会不可错过。现在,你愿意合作吗?”
    “小可只能尽全力了。”他无可奈何地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那就先谢谢你。”书生显得十分客气:“今后太叔姑娘和你一起工作,哪些事该不该做她会告诉你,希望你们合作愉快,你可以回去歇息了。”
    书生挥手向太叔贞示意,太叔贞立即偕文风告辞。两人走后,书生向一直在两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椅上不言不动的六个人问:“你们看出什么可疑征候吗?”
    “看不出可疑征候。”一个留了大八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人说:“以一个小地方的泼皮来说,他的条件高出许多。可疑的是,郑五麻和彭老昆那些人,为何不网罗他为羽翼?”
    “对,他的气概风标皆非池中物,早该出头才是。”书生沉静地说:“立即到芜湖与太平府查他的底,本会需要他这种人才,他能查出费小狗的踪迹,证明他有资格充任本会的地区负责人。”
    “宣大娘曾经负责查他的底,由申屠姑娘主事。”汪七爷笑面无常说:“可惜申屠姑娘死得早,来不及向宣大娘提出详细报告。本会组织严密,对新进人员要求非常严格,不容许有任何身世行事交代不清,在未获得全部资料之前,会主请不要预先将他列入本会的新秀人选。”
    “本会主当然会留心的。”书生说:“明日一早,就命太叔贞与他带同十土地出发,先期到达宁国府广布眼线。”
    “禀会主,这里的事……”
    笑面无常迟疑地说。
    “九地冥魔和九阴羽士?”书生笑笑:“我会留几个人对付,你大可放心。这次大举出动,汪副会主就不必随同前往了。”
    “属下即使逞强前往,也派不上用场。”笑面无常咬牙说:“但愿会主能活捉费小狗,属下要亲自剁了他。”
    “轮不到你剁碎他。”书生笑笑:“活阎王南宫阳要将他押到京师示众天下。他们八个人也要一同前往宁国。”
    文风偕同太叔贞返回东院,半途,太叔贞呼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地说:“你这冤家,竟然要求返回宁国,我却惊出一身冷汗,真是不知死活。”
    “小贞,有什么不对吗?我本来就害怕。”他正色说。
    “你如果拒绝合作,老天爷!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他苦笑:“但如果我欣然合作,恐怕就无法获得信任了。哦!那位是会主吗?”
    “对,尚会主尚若天,你看到的是他庐山真面目,有些会友一辈也不曾见过他的面容。”
    “哦!姓尚,尚若天……唔!我记起一个人。”
    “北屠尚汉光。”他眉心紧锁:“不!正确的说,该称北人屠尚汉光。三十年前还有人发现这个人的踪迹,那时,贵会好像正式创业没多久。”
    “我不知道北人屠的底细,我出世时北人屠已经在江湖失踪许久了。哦!文风,不要到东院。”
    “你的意思……”
    “你和我合作,你懂吗?大笨虫!”
    大叔贞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神情极为动人。
    “我懂。”他笑笑:“求之不得,呵呵!哦!好像还有几天逗留,可否带我到城里见识见识?”
    “别说傻话了,文风。”
    太叔贞挽实他的手膀:“明早我们就得走,其他的人由会主率领,从四面八方向宁国集中,共分七路分头动身,哪有时间去逛南京城?”
    “分七路?人岂不是散了?”
    “那是当然,各走各的,沿途还得侦查、打听、封锁,到了宁国也不敢在一起,会主是很精明的。”
    “会主走哪一路?”
    “谁知道。”太叔贞摇头苦笑:“明天,谁也不知道会主是谁,他的化装易容术出神入化。”
    “哦!原来如此,机会不可错过。”
    “什么机会?”太叔贞讶然问。
    “和你云雨巫山的机会呀。”
    他欣然邪笑,揽住了太叔贞的小蛮腰,要亲那白嫩的粉颊。
    “你要死啦!皮厚,有人看,羞死了。”
    太叔贞大发娇嗅,粉拳七七八八落在他身上。
    二更初,整个庄院静悄悄,十余头巨犬已经拴起来了,让夜行人可以长驱直入,引虎入阱志在必得。每一角落皆有高手潜伏,步步凶险,寸寸杀机。
    太叔贞的房中,门窗紧闭,灯火不致外泄。文风写意地坐在床缘,在品尝床头短几上的香茗。太叔贞刚兰汤浴罢,正在妆台前爱娇地梳妆,巧施淡淡铅华,眉梢眼角春情荡漾。
    “小贞。”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地亲匿地轻唤:“今晚我在你这里住宿,会主会不会责怪?”
    “会主从不管男女间的私事。”太叔贞嫣然一笑转螓首凝注着他,水汪汪的媚目向他投送绵绵情意:“干我们这一行的人,如果连这点享受都被管制,还有谁愿意干这一行呢?人生苦短,谁不想贪图一些欢乐?”
    “会主大概也爱好此道。”他信口说:“好像他今晚在书房后的秘室歇息。怪事,汪七爷有那么大方?那秘室不是七爷最年轻最心爱的第五房爱妾,苏州名妓郝双成的香闺吗?”
    “咦!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太叔贞困惑惊疑地问,离开妆台向他走近:“你……你连七爷爱妾的事都知道,这件事连前庄大总管也不知其详,你……”
    “我知道的事很多很多。”他将太叔贞拉坐在身旁:“别忘了,我来了十天啦!”
    “但你一步也没离开东院客室,今天是第一次离开。”太叔贞不满意他的解释:“你的一举一动,不分昼夜皆有人监视,你不可能接近庄内的人……”
    “我会留心去听,并不足怪。”
    “你……”太叔贞警觉地倏然而起。
    “坐下啦!”他含笑将太叔贞一拉。
    太叔贞砰一声坐倒,浑身一震,张口结舌却叫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脸上惊骇的神情有如见了鬼,直挺挺地往床上躺倒。
    “我告诉你一些事,这庄子每一处危险的地方我都清楚,这得感谢九地冥魔师徒与九阴羽士的合作,他们在外面飘忽引敌,我就可以从容在里面遨游。”他轻抚着太叔贞的冰冷脸颊微笑着说:“不错,申屠月娇确是从一个码头痞棍口中,查出一些有关我的可疑征候,文风确有其人,他是一条走私船上的小伙计,三年两载难得回一次乡,最近也没在太平府用小刀戳巡捕。”
    太叔贞的惊骇眼睛不住眨动,想发问却发不出声音。
    “所以,我只好让她死,死人就不会多话了。”文风继续说:“杨家农宅是早就安排好了的,那地方不易引起局外人的注意。南洼沟牛家,也是事先准备好了的。哦!你以为我会分身术吗?从杨家到牛家,走直线近了十里左右,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李生一家,在你我去侦查回程时,他们便身走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安排他们渡海到普陀作化外之民去了。所有的计划都如意地完成,只是意外地多了九地冥魔三个人,无形中反而帮了我不少忙。告诉你,你们一开始在苏州衙门里查李生的去向,我就知道你们的用意了,赶到前面布疑阵,一步步引你们在宁国府就戮,我曾经在南湖住过一段时日,那些地方我都熟悉。现在,该是结束的时候了。九地冥魔很够朋友,他在五天前送给我一大包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毒,而且是他最得意的无色无臭最新毒剂,三个厨房的水缸内,各沉了一只小包,十个时辰小包溶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毒渗出,在饭菜里亦不减毒性,入腹之后,一个半时辰毒发,毒发时来势凶猛而没有痛苦,断气时方有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毒的特殊臭味发出。唯一难接近的是汪七爷于秘室的小雅厨。不过,几个人不难对付。来,吞下这颗解药,我不要你死,毕竟你是唯一具有人性的人,当然我也喜欢美名人轶事女,我会把你带走,你将会发现,找地方过崭新的生活,是多么幸运的事,世间毕竟仍是美好的。”
    一颗丹丸塞入太叔贞口中,吹口气丹丸入腹。
    “你先好好睡一觉,醒来时,一切都过去了。”
    文风离床吹熄了灯火,启门外出走了。
    三更天,三个黑影接近了庄东的庄墙外。
    “卟!”黑暗中传来人名人轶事体倒地的声音。
    秘室右侧,是四周回廊围绕的雅院,中有荷池、假山、花圃、小亭,是笑面无常汪七爷的内眷消闲处所,严禁外人涉足,连内堂的仆妇丫环也不许擅入。
    秘室对面的回廊下,出现文风的身影,廊柱的长明灯每柱悬了一盏,光线明亮。这时的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已经剃掉,发结也改梳成儒生的结发式,用一只绿玉发环绾住发结,穿一袭青儒衫,佩了剑,洵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文,有如芝兰玉树,完全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从地棍泼皮摇身一变,变成芝兰玉树似的少年书生。
    三个黑影从屋顶飘然而降,是挟山藤杖的九地冥魔师徒与九阴羽士。
    “诸位答应过在下,不伤老少名人轶事妇孺的。”文风立在朱栏前说:“还有半个时辰救人,诸位可以着手进行了。”
    “年轻人,这座内院的人好像还是清醒的。”九地冥魔说:“怎么一回事?”
    “这里绝大多数是妇孺,而且在下也无法扮成仆妇混入内间厨房。”文风说:“在下应付得了,诸位请吧,救救那些不死的人,正主儿正在穿衣,快出来了。”
    九地冥魔向穿道袍的门人举手一挥,重新跃上瓦面走了。九阴羽士则跃入小亭,坐下取出一具精巧的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调妥弦,凄切哀伤的悼魂吟乐曲低回地传出。
    左右两座雅室门悄然而开,两个黑影以令人目眩的奇速,以无与伦比的飞隼投林身法,从两面飞射而至,双剑光华熠熠,分从小亭两侧扑入。
    同一瞬间,文风从四丈外一闪即至,比两个黑影先一刹那到达,一声冷叱,剑涌千堆雪,剑气迸发声如龙吟。
    “砰卟……”两条黑影突然摔倒在亭下,有若中箭之雁,三支剑竟然没发出撞击声,一接触生死立判。
    弦声未受惊扰,两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距九阴羽士操琴处不足三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仍在抖搐,转动,呻吟,手仍然死死地抓住剑不放。
    九阴羽士浑如未觉,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
    秘室终于拉开了,书生打扮的英俊会主左手握着连鞘长剑,灯光下,虎目冷电四射。
    室门口,站着一个穿一袭月白衫裙的美丽少名人轶事妇。
    文风跃上回廊,剑已入鞘,徐徐迈步向会主走去,相距两丈左右止步,双方面面相对。
    相同的装扮,相同的身材,相同的年岁,相同的气概风标,只是面容不同而已。
    “你是费文裕?”会主沉着地问。
    “化名为文风,一直就在贵会供贵会驱策。”他微笑着说:“听家祖说过,北人屠尚汉光,有一位独子叫尚若天,天下间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其他的人皆以为北人屠好色如命,但从没娶妻,被他看中的女人,陪伴他的时日很少超过五天便被杀死。阁下想必就是那位尚若天了,年已半百,居然像是二十余岁俏郎君,这决非易容术,而是阁下已修至长青境界了,可喜可贺。”
    “你果然是天魔的后人,本会所查获的消息证实正确可靠。”尚会主淡淡一笑:“错的是估错了你的实力,你比令祖天魔更高强更精明机警,令祖从不与人结伴,你却有九地冥魔帮助,看来本会主是失败了。”
    “在下十分抱歉。”他欠身礼貌地说:“在下虽然不是好人,但为人谋不能不忠,所以贵会必须与在下势不两立,必须有一方在江湖除名。现在,看你我两人的了。”
    “对,看你我两人的了。”尚会主徐徐拔剑:“汪副会主一时大意,竟然被你深入中枢,似乎你已经把本会的四十余位精英一网打尽了。”
    “大概是的,本来在下目标是你,但贵会决不会因你之死而解散,因此在下不得不除恶务尽,永除后患,在下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他的剑也出了鞘:“你知道在下的底细,在下也摸清了你的来历;你查出在下是天魔的后人,在下也探知你是北人屠的儿子。摄魄玄阴寒玉功,与浑天合仪大真力,将有一场强存弱亡的生死决斗。”
    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声徐止,悼魂吟的音符,似乎仍在天宇下萦回。
    双剑遥指,强大的杀气像怒涛般向对方涌去。
    “啪!”侧方一盏气死风纱灯突然炸裂、飞散。
    “啪啪啦……”朱栏崩折坍飞。
    两人已相对而进,锋尖相距仍有五尺左右,气流发出散逸聚合的轻啸,剑身发出龙吟虎啸似的隐隐震鸣。两人的眼神,正在作猛烈的凶狠缠斗。
    蓦地电虹激射,风雷骤发,尚会主突然发起空前猛烈的抢攻,以无与伦比的声势猛压狂抢,势如雷霆。
    “铮铮铮……”费文裕沉着封架,他的身形徐徐后退,似乎身躯已缩小了许多,封架的剑势范围也越缩越小,连剑的速度也就显得更为快捷灵活,在对方无与伦比的凶猛攻势下,防守得风雨不透,不时回敬一两剑攻其所必救,迫对方放缓压力。
    他退了丈余,大概封了百剑左右,速度骇人听闻。
    尚会主的攻势依然狂野绝伦,每一剑皆力道万钧直攻要害,真力绵绵不绝无休无止,第一剑皆有如霹雳石破天惊,强攻硬抢剑剑绝情。
    费文裕仍采防守姿态,每一剑都是硬接硬拼,运剑的范围越来越小,似乎在对方的剑山强压下逐渐萎缩,但行家已可看出,他已立于不败之地,因为防守的范围缩小,当然也容易防守有限的空隙,除非对方能用更强更猛的攻势击破他的防守,决难获得贯入伤他的机会。
    尚会主又攻了百十剑,剑上所发的绝学浑天合仪大真力,始终攻不入摄魄玄阴寒玉功布下的防卫网,每一剑皆被韧力无穷的劲道封出偏门,剑锋仅能在费文裕的身侧吞吐不定,无法从窄小的中宫要害攻入,快、狠、准皆失去效用,狂风暴雨似的攻势反而浪费精力,渐渐看出不利的情势了,压力越大,对方的抗力似乎越小,但越小越不容易连续控制自己的后续剑势,因而形成一剑与一剑之间,有一刹那失去的间隙,故而出现连续点发的间歇性攻袭,无法臻于一举长驱直入的一贯致命袭击。
    尚会主终于明白了,不管浑天合仪大真力聚于某一点发出,不论刚劲或柔劲,皆无法攻破摄魄玄阴寒玉功所布下的刚柔随心铁壁铜墙,那反震或引移的强韧防卫网构成的神奇抗力,自己的功力火候如不比对方强一倍以上,休想攻入对方的中枢要害,再拖下去,双方内力消长将相对增加,可不能再浪费精力作无望的攻击了。
    “铮!”最后一次双剑接触,反震力空前猛烈,尚会主再次失去乘机钻入的机会,因为费文裕未暴露丝毫空隙,剑始终保持守护中宫的最佳状况。
    “这样缠下去,三天三夜也休想分出胜负来。”尚会主退了一步说:“咱们全力一搏,如何?”
    “在下深有同感。”费文裕沉静地说:“阁下修为之深厚,世无其匹,在下要反击了。”
    电芒疾闪,费文裕连击两剑。他先前似乎缩小了的身躯,就在出剑的瞬间似乎陡然暴涨,不但剑气彻骨奇寒,身躯也发出寒冰似的冷流,脸色白得惊人,而眸子却黑得墨亮闪烁。
    “铮铮!”尚会主封住了两剑,但退了一步,总算仍可防守住中宫,及时弥补因封招而暴露的空隙。
    电虹又到,石破天惊排空而入。
    “铮!”双剑相接,冷流激荡,龙吟震耳。
    尚会主火速收剑自保,又退了一步。
    一直站在门内的美丽少名人轶事妇,突然掠出纤手急抬。
    小亭中的九阴羽士,在美妇身形刚动的刹那间,已将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悄然掷出,快逾电火流光。
    “啪!”琴柱奇准地击中少名人轶事妇尚未抬至定位的纤手,琴弓却毫不留情地贯入少名人轶事妇的胸口。
    “嗯……”少名人轶事妇仰面倒入室内,手中跌出一枚五虎断魂钉。
    “铮!”尚会主同时封住了费文裕猛攻的一剑,马步一乱,身形突然借反震的劲道,向左后方飞跃而起,半空中双臂一振,身形翻转猛升,登上瓦面再次飞跃,去势如电射星飞,一闪即逝。
    费文裕慢了一步,一鹤冲霄扶摇直上。
    天终于亮了。
    宅院四周,不时可以发现倒毙了的警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费文裕与九地冥魔三个人站在西院里,满脸惊惶的太叔贞则僵立在月洞门的右侧。花厅的廊下,倒着两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是穿青劲装胸襟绣了黑龙图案的高手,图案不易看清。
    费文裕背着手,向站在三丈外的三个同伴说:“家祖绰号天魔,轻功敢称宇内第一人,传说可以上天入地白昼幻形,所以号称天魔。其实,尚会主昨晚可以逃得掉的,在下的轻功还没有获得家祖那种已臻化境的成就。但尚会主先入为主,以为决难逃过在下的追袭,鬼迷心窍在庄内妄图侥幸。陆前辈,在下记得西院住有京师来的人,警哨只有一个,现在是不是多出一个了?”
    “是啊!”九地冥魔冷笑:“按情理,内室用不着派复哨,一个警哨已经嫌多了。待老夫用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丹作武器,化了这两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
    一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突然飞跃而起,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怒吼,人如怒鹰手脚齐出,以令人目眩的奇速猛扑费文裕,人未到暗器先至,六件蓝芒暴射的暗器齐向费文裕集中攒射。
    费文裕鬼魅似的闪出丈外,一声冷叱,拔剑信手飞掷。
    “嗤!”贯入人名人轶事体击破护体神功的刺耳怪声传出,剑贯入那人的右腰胁,锋尖透左腹肋而出。
    “砰!”那人重重地摔跌在三丈外,滑出数尺方挣扎着屈左膝挺起上身,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死死地盯着远处背手而立冷然注视的费文裕,眼中有怨毒的光芒。
    “你应该光明正大与在下拼骨,死也要死得光荣些。”费文裕感慨地说:“真抱歉,在下不得不杀你,要让你逃掉,不出两年你将死灰复燃。在下不是什么好人,不配向你说什么大道理,总之,在下非杀你不可。”
    尚会主终于站直了,嗄声说:“天……亡……我,我……我真该与……与你光……明正大地拼……拼骨,千……千招之内你……你无奈我……我何,我……我一念之差,死……死得好……好窝囊!”
    说完,手伸至身后,猛地将横贯在体内的剑拔出,以求速死。剑一离体,人便向前缓缓仆倒,脚猛烈地抽搐,慢慢松驰,最后大叫一声,手脚一抽一伸,寂然不动了。
    “这家伙好狠!”九阴羽士悚然叫:“居然能将卡在体内的剑拔出,可怕极了。”
    “所以他有自信在千招之内,在下无奈他何。”费文裕沉静地说:“不过,结果仍是一样的。”
    “黑龙会就这样完了吗?”九阴羽士问。
    “前辈,当今之世,你还期望且公平的奇迹出现吗?瓦解了一个黑龙会,就会有另一个相同的什么会出现,甚至三五个或十七八个。”他走向月洞门旁的太叔贞:“小贞,我送你离开南京。”他的语气出奇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你还年轻,你有你的前程。人是需要有希望的,有希望才能勇敢地活下去。”
    “申屠月娇曾经向我提出有关你的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太叔贞跟在他后面幽幽地说:“如果我……”
    “你并不重视,也不想相信。”
    “如果我心生警惕,你会杀我吗?”
    “会的,我是个很直率的人。”他毫不掩饰地说:“我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应付断然事件就用断然手段。你心里不好过,是吗?”
    “有一点。”太叔贞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我这人是很小心的。”他说:“刚才你曾经动了杀机,幸而你没有出手。你知道吗?
    以你的身份来说,你还不配与尚会主同起坐;你对尚会主知道得很多,证明你与尚会主曾经有一份不平凡的感情。我再愚蠢,也不会让一个高手刺客紧跟在我身后。”
    “你这人很可怕。”太叔贞在他后面叹息着说。
    “我从没有把自己看成好人。”他回首微笑:“好人是活不长久的。我要到苏州,你呢?”
    “我自己会走,珍重再见。”太叔贞挥手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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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天罗
    暮春三月,扬州。
    十年风水轮流转,时光是无情的,不只是十年的变迁,已经过了百余年啦!百余年前的扬州,被满清南下的铁骑,杀得血流成河,几乎鸡犬不留,这就是大汉子孙永难或忘的扬州十日事件。这座历史名城,成了血肉屠场。
    现在,这座代表锦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名城,不但已恢复了往昔的繁荣,而且更胜往昔。百余年来,人口急剧膨胀,更加上成为漕、盐两运的中心,每一个官都油水喝得足,每一个商都脑满肠肥,每一个风月场的女人都貌美如花才艺双绝。因此,这里已是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更繁华的纸醉金迷大城,已看不到百余年前的烽火遗痕,嗅不到血流漂杵的腥味了。
    人是健忘的,百余年前大汉子孙的亡国仇恨,已随岁月与纸醉金迷的繁荣所深埋,总有一天,会爆发出几星火花,或者迸爆出炽热的溶岩,来提醒人民模糊的记忆。
    乾隆帝自登基以来,先后三度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粉饰太平,扬州是他每次必经的要道,所以驻扎的八旗兵,比任何大都会多。负责治安的人员都是千中选一的干员,任何一个巡捕,都是可独当一面的高手。每一次御驾临幸,运河两岸城里城外,任何一个人举止有异,皆可能立即当堂毕命。
    无可讳言地,以满清那些从马粪中长大的人来统治汉人,事实上有太多的困难,最有效的手段,便是利用以汉制汉的办法来统治,所以,维持地方治安的所谓干员,绝大多数是汉人。这些人,满清皇朝说他们是忠臣,心存汉室的人,指他们是汉奸。
    忠与奸,分野很微妙。
    这天傍晚时分,清军捕道同知赵大人,亲率干员乘船到达爪洲镇,与扬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防同知钱大人的干员会合,十艘船载了两百余名兵勇,五十余名精干巡捕,乘夜向上游发船。
    三更正,船抵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口。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口巡检司的孙巡检,已带了丁勇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滨恭候,随来的有三个画了花脸的人,隐藏本来面目。不久,这三个人领了官兵出发。
    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口属仪征县,这一带地势低,溪流密布,有些地方全是泥泞的沼泽,不良于行,村落稀少,不时有些小股水贼在其中匿伏,陌生人进入,随时都有迷失在内,陷殆在沼泽内的危险,更可能被水贼们埋葬在内。
    破晓时分,画角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三个画了花脸的人,出现在荻村的寨门楼上。十余名在门楼担任警卫的人,皆躺在血泊中,寨门大开,官兵一涌而入,立即分为五路杀入村中,一场血腥的大屠名人轶事杀展开序幕。
    巳牌末,村中大火熊熊,官后们押了十余名受伤的人,浩浩荡荡凯旋返船,船发扬州,从此,荻村在这苦难的人间消失了。
    这一年,乾隆帝四度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扬州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暴民反抗的象迹,天下太平。
    晃眼十年光阴过去了,已经是乾隆四十年秋初。以往,乾隆帝每隔数年便下一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但这次十年过去了,还没有五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消息。
    府城北面十余里运河中,一艘小舟驶入窄窄的小新塘河道,驶入塘西的一处河湾。在湾口,可看到北面向西伸入上雷塘的河口。
    这一带是水乡,港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错,芦苇有如青纱帐,小舟行驶其中,根本难辨东南西北。
    小舟搁上了河滩,一名青衣大汉踏上岸,扭头向跟下来的一位英俊青年笑笑说:“陆路不足两里就到了,请随我来。”
    “哦!张兄,你们这里偏僻得很,一定要用舟代步吗?”青年人一面走一面问。
    “如果走陆路,须从千金陂登岸,得走上七八里路,不方便。”张兄往南面一指笑道。
    “那不是快到扬州了吗?”
    “是的,等于是绕了大半圈。”
    不久,前面出现了一座小村落,犬吠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有犬吠便代表有人家。
    有三名青衣大汉在村口迎接,进入十余户村屋的中心。一栋大宅前,主人李元庆亲率五位男女出迎。
    李元庆,是扬州颇有名气的古古轩主人,与那些汉满大员皆有来往,替那些吃够了民膏的官绅搜购古董与名人字画,商誉甚佳。
    当夜,李元庆的书房中有一场盛会。书房四周戒备森严,不许任何会外的人接近。
    古色古香的书案上,四座烛台点着明晃晃的火烛,三个人席地而坐,主人李元庆面前,堆放着不少文册、卷轴,像在结帐。
    客人就是那位英俊的年轻人,坐在对面神色安详冷静。
    李元庆取过一件手卷,在案上徐徐展开。
    “丘兄,就是这三个人。”李元庆压住卷两端:“五年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仅能从一位扬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防衙门的兵勇口中,查出这个生了两颗特尖虎牙的人姓洪,名金生。其他两个人,就无法查出底细了。”
    是一卷画,画上的三个人轮廓分明,好像曾经修饰笔润。最后一个叫洪金生的人,圆形脸,耳尖上挑,留了小八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口中长了两颗又长又尖的犬齿。
    “你们应该可以查出请这三位仁兄的人。”年轻人丘兄注视着画像:“除了这位洪金生之外,其他两人的相貌找不出特征。如何去找?而且这位洪金生,姓名恐怕都是假的,这点特征很平常哪!”
    “困难在此。”李元庆苦笑:“出面暗中聘请三凶手的人,是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口巡检司的孙巡检。
    孙巡检在杀入荻村时,被徐老兄的长公子徐永年以飞刀击毙,因而断了线索。”
    “这样找有如大海里捞针。”丘兄不住摇头:“在下虽说久闯江湖,十二岁出道闯荡半生,见过不少江湖豪杰武林高手,但像这种甘心做汉奸,出卖反清复明志士的无名人轶事耻小人物,的确不易找出根底来。”
    “全靠丘兄了。”李元庆取出一张庄票递过:“这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通泉钱庄的三千两银子,凭票即付不抽厘金的庄票,算是第一期付款。在下不问时间,不问手段,只请丘兄搜杀这三个汉奸。荻村男女共一百零九名,十二名上了法场,九十六名光荣的战死,他们在泉下等了五年,再等几年也不要紧。”
    “李兄,我要问你一句话,你要据实回答。”
    “丘兄请问。”
    “你们还不放弃行刺满帝的企图?”
    “不会。”李元庆庄严地说:“心存汉室,殆而后已;永不屈服,永不投降。”
    “你知道要连累多少人吗?”
    “不管事成与否,事后我们会挺身而出,希望不至于连累无辜。当然,牺牲是免不了的。”
    “李兄是大地会的人?”
    “在下只是一个心存汉室的人,家祖是扬州十日的受害者,我做的事,我自己负责。”
    “我接了你这笔买卖。”丘兄说:“我需要一年期限,事成与否,我都会给你回音,就算我丘如柏死了,我的朋友也会将讯息传到。”
    “在下代表荻村九泉下的精魂,向丘兄致诚挚的祝福,祝马到成功。”
    “彼此彼此。”丘如柏将庄票纳入怀中:“日后连络与信息的传递,在下另与张兄计议,法不传六耳,李兄请不必过问。从现在起,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告辞。”
    十天后,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口镇。
    这是一座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北岸的小镇,却有一座巡检司衙门,可知这一带的治安相当差。镇上百余户人家,大多数靠水吃水的人,部份渔户与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小贼通声气,经常有来历不明的人在镇中出入,并不以巡捕多而有所顾忌。
    傍晚时分,一艘小舟泊上了镇南的简易码头。
    丘如柏与十天前出现在李家的时候完全不同,黑油油的大辫盘在头上,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的古铜色肌肤,浑身散发出骠悍粗犷的气息,一举一动矫捷灵活,整个人充满了豹子般的危险气息。
    他熟练地系好舟,进入低矮的船蓬,抓起一件短褐衫搭上肩,腰间加了一条兼作腰囊的宽腰带,哼着荒腔走板的扬州小调,跳上了码头。
    这一带泊了十余艘各式各样的小舟,码头上走动的,全是不三不四的粗野人物。
    一个穿了巡捕服的大汉,站在通向码头的街口,瞥了大踏步而来的丘如柏一眼,刚转过身,突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重新转过身来,突然大手一伸,半分不差扣住了丘如柏的左手脉门。
    “阁下,咱们眼生得很,干什么的?”巡捕沉声问,一双犀利的鹰目紧吸住丘如柏的眼神:“船上有货?”
    “开玩笑!货早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丘如柏笑笑:“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的一批南货,赚了七十两银子,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虎鲨就吞掉了四十两,简直是天打雷辟。”
    “唔!原来你是常州那一伙的。”
    “是呀!田老大今晚就在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享福。”
    “你姓什么?”巡捕放手问,神色和蔼了些。
    “姓丘,丘一斗,绰号叫一斗金。菩萨保佑!希望过两年时来运转,真的赚够一斗金,讨个老婆抱抱孩子,再也不和你们这种人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了。”
    “你不是这种材料。”巡捕笑笑:“不要在本镇生事,不然,你这辈子永远没有赚一斗金的希望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虽说在下过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但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不一定是强龙。就算是强龙,也不敢斗你们这些地头蛇,对不对?”
    “你知道就好。”
    “康八爷回来了没有?”
    “没有,到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去了,你来找他?想赚外快嘛,得去找浪里鳅彭老五,他会替你安排。”
    “谢啦!”他的手已到了巡捕手中,抽出手拍拍巡捕的手肘:“鼓老五心太黑,我宁可找飞鱼高老七,至少高老七够义气,不会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的朋友两面诈钱。呵呵!你公忙,不然一定请你喝几杯,再见。”
    他哼着小调走了,巡捕瞥了掌中的一锭十两纹银,毫不脸红地纳入怀中,泰然自若地继续巡查。
    这些年太平盛世,生活安定物价便宜,一两银子可换钱千余文,百文钱可买一只大肥鸡。十两银子,足够穷人两月粮。
    在常州的吃黑饭混混,以私枭为主流,逃避扬州钞关驻瓜洲税司的税丁,与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扬州的黑道好汉采联合行动,利益均分合作无间,潜势力相当庞大。丘如柏以常州混混的面目在这里进入,是极为正常的事。
    飞鱼高老七的家,在镇北街口的东端,那是一栋三进的土瓦屋,屋前有座不大不小的院子。
    丘如柏在院门外穿上外衣,上前叩门。门开处,一位流里流气獐头鼠目的汉子迎门一站,不住向他打量。
    “干什么的?”汉子的语气不友好:“一个人?”
    “找高七爷。”他大声说:“你希望来多少人,来多了你吃得下吗?”
    “你是……”
    “对岸来的,田老大有口信。”他放低声音:“在下姓丘,中午在浅湾口谈好一笔买卖,来找高七爷交代。如果你不高兴,在下去找康八爷……”
    “康八不在家。”
    “去找彭老五也是一样的。”他扭头便走。
    “站住!你好像没有多少诚意。”
    “咦!你这个人真奇怪,没诚意我来干嘛?来看你水鼠朱立的脸色?”他回头用嘲弄的口吻说:“谁都知道你老兄难缠,你该明白高七爷有你这种人替他做狗头军师,确是他最大的失策,你替他不知得罪了多少朋友。”
    “你……”水鼠愤怒地向他踏进一步。
    “你想怎样?”他沉下脸:“不客气地说,你那两手所谓太祖长拳,最好留来传子传孙,亮出来唬人是唬不倒在下的。阁下,你到底让不让在下见高七爷?”
    “你像是故意找太爷穷开心的。”水鼠暴怒地说,来一记黑虎偷心,拳风虎虎力道相当凶猛。
    他上盘手一钩,快逾电闪,侧身顺势招发带马归槽,但及时放手。
    水鼠直冲出十余步外,刹不住脚几乎摔倒。
    “再来再来。”他招手叫:“你要是三招之内不爬下,我丘一斗永远不在阁下的地盘混。”
    水鼠本来已回头恶狠狠地冲来,蓦地吃惊地止住冲势。
    “你……你就是五天前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那个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水鼠收回拳头:“你这混球……”
    “别骂别骂。”他呵呵笑:“初生之犊不怕虎,打了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几个混混,算不了什么。不能怪咱们年青气盛,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打,谁不想混出一点局面出来?”
    “不错,你确也替咱们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人出了一口气。”水鼠的态度转变得好快:“跟我进去见七爷。”
    飞鱼高七爷年约四十出头,高高瘦瘦手长脚长,在客厅接见客人,客套一番,丘如柏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兄弟特地来请七爷帮忙。”他道出来意:“在后天,兄弟要带一笔货回常州,瓜洲那些人,请七爷出面打点。货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二百五十两常例银,明天下午可以送到,当然得等七爷回话之后再送到府上来。”
    “货主随船走?”七爷笑笑问。
    “不,货主不敢冒风险。”
    “好,在下答应你。”七爷的鹰目不转瞬地盯着他:“五天前的事在下听说过了,老弟,得罪了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那些人,不会有好处的。你们是第一次干活?”
    “应该说是第一次赚大钱。”他不假思索地说:“以往只赚些水费苦力钱,跑一趟赚十两八两银子糊口。其实,那次的事咱们是被迫采取……”
    “我不过问谁是谁非。”七爷截断他的话:“我只是好意提醒你小心。”
    “兄弟会小心的。”
    “早些年瓜洲一带本来是他们的地盘,自从孙巡检殉职去世之后,他们失去倚靠,只好退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阴一带生根,但无时不在作卷土重来的打算。”
    “哦!七爷,兄弟想起了一件事,听说孙巡检死在荻村,生前他与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那批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深厚,有否其事?”
    “这件事不是秘密。”高七爷微笑:“他们的老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神潘胜,那时是向海舶收常例钱的主事人,与孙巡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深厚。孙巡检有两大嗜好,财与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神潘胜就在投其所好上下工夫。哼!这些事只有少数人知道详情。”
    “七爷当然知道罗!”
    “那时,在下负责与孙巡检的狗头军师赵剥皮赵宁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当然知道内情。”高七爷神色颇为自负:“这也就是我高七能顺利接收这处地盘的本钱。”
    “七爷本钱够,理当如此。哦!赵剥皮这家伙听说孙巡检翘了辫子之后,第三天便卷行李溜之大吉,是不是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神潘胜那儿做军师了?”
    “哼!他敢?”高七爷不屑地说:“咱们这一带的道上朋友,谁也容不下这个混帐东西。”
    “那他躲到何处去了?”
    “不知道,听说他在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有一个姘头,叫什么白娘子的,当然不是水淹金山那位白姑娘,他和白娘子一起走了。白娘子的一个结拜姐妹敖三姑,是在下一位弟兄的相好,所以知道那家伙是带了白娘子走的。”
    “七爷,你得小心。”他离座准备告退:“赵剥皮很可能躲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神那儿打你的主意,防着点总是好的。天色不早,在下告辞。”
    “放心啦!我高七爷是很小心的,决不会在阴沟里翻船,呵呵!老弟请便,不送了!”
    第二天,丘如柏在往昔白娘子的香巢附近,技巧地打听白娘子的去向,当然是以往昔恩客的身份打听消息。
    他在鸨婆与龟公之间花了不少银子,最后从一位稳婆口中,得到他所要知道的消息,那稳婆曾经替白娘子料理过一些不可告人的妇人病。
    一月后,河南陈州府北面十余里的双沟集。
    集期是一四七,这天是初二,集上冷清清。集东的羊市北端,有一座三进院的大宅,宅主人赵三爷赵飞是本地地主赵大爷赵宁的三弟。十年前,赵三爷从京师携眷返乡荣师故里,带回一箱箱金银,据说在京师替某一位王名人轶事爷的巴图鲁(勇士)办事,发了大财回家买田地享福养老。
    近午时分,两匹健马从北面来,骑士像个富家子弟,鞍后有马包,腰间佩着长剑。后一骑是个秃头老仆。两人仆仆风尘策马入集,在集南的小客店福得客栈前勒住了坐骑。
    秃头老仆首先入店,向店伙神气地说:“我家公子姓丘,从京师来,替我们准备两间上房。”
    天色还早,到府城要不了半个时辰,这位贵公子居然要在这种简陋的小集落店,委实令店伙们惊讶,但好主顾上门,当然万分欢迎巴结。
    午膳后不久,丘公子带了秃头老仆,神气地在各处走动,东看看西看看,双沟集仅有三条街,两百余户人家,走一圈要不了一刻时间。最后,两人到了赵家大宅前逗留许久。赵家的人名人轶事大感诧异,老少名人轶事妇孺皆用惊讶的目光,打量这位奇异的陌生豪门公子。
    回到客栈,后面跟来了两个青衣大汉。
    所谓上房,只是略为宽敞的单间客室而已。
    掩上房门,丘如柏用大拇指指向门外指指示意。
    “不错,是赵家跟来的人。”秃头老仆低声说:“看来,他们已吞下了饵。”
    “李兄,他们会不会认出你的身份?”他在桌旁坐下:“赵宁本来就不是安份的地头龙。”
    “不可能。”秃头李兄拍拍自己的光头在下首落坐:“不错,他是个地头龙,但与陈州的地头蛇很少亲近,不可能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江湖名流。陈州的地头蛇,也不可能知道我归德猛龙李罡的底细,何况我已经剃了头易了容,平空老了二十岁,老弟,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赵剥皮的底细全查清了?”
    “绝对正确,要不要把刘家兄弟找来详细问问?”
    “不必了。李兄,你们的事已经完成,今晚可会合刘家兄弟连夜撤走,兄弟日后当面致谢。”
    “老弟真的不需要继续帮忙?”
    “兄弟应付得了,谢谢。”
    当晚,秃头老仆失了踪。
    房间没有退,店伙也就不敢过问,但老仆神秘失踪的事已经传出,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尤其是心怀鬼胎的人心中有数。
    午后不久,里正偕同四名民壮光临福星客栈,在丘公子房中逗留片刻,出来时脸无人色,仓皇而走。
    一名大汉在街口拦住了里正,挥手示意另四位民壮决走。
    “吴忠,赶快回去告诉赵大爷。”里正向大汉惶然说:“那是京中什么端王名人轶事爷身边的什么贝勒,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游玩的人,千万惹不得。”
    “哦!他那老仆呢?”大汉要知道所要知道的事:“这里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
    “抱歉,要问你去问。”里正惊恐未退:“他满口京腔,还有许多听不懂的话。三爷不是在京城替什么王名人轶事爷办事吗?应该听得懂国朝话,快去请他来与这个姓丘的贝勒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不要来麻烦我。姓丘的说,要找本地曾经在京师耽过的人,我已经将三爷的事告诉他了。”
    里正说完,仓皇而走,大汉站在原地发愣,脸色渐变。
    要不了多久,双沟集来了一位皇亲国戚的消息不径而走,这是十分惊人的大事。陈州府城内也有所谓满城,那是旗人的居住区,这些旗人身份特殊,都是特殊的所谓权贵,掌握实际的军政大权。一个旗人的权势已经令人侧目,再从京师里来一个什么贝勒,那还了得。
    福星客栈首先遭了殃,仅有的几位寄居旅客纷纷离店另觅居所,所有的店伙,皆惶惶不可终日。
    第三天,有人沉不住气了。
    这天是集期,四乡的人皆前来赶集,车马拥塞于途,街上百货杂陈,人群拥挤。
    日午为市,买卖高潮在午初便达到颠峰状态。
    丘如柏出现在客店门前,孔雀蓝长袍,紫缎珠扣马褂,缕花小帽彩带马鞭,人不但生得俊,而且雄伟魁梧,看气宇风标,不要说冒充一个王子,真正的亲王也不见得有他这种气概,如果身旁带上几个巴图鲁戈什哈或者小太监,冒充皇太子也够资格。
    十余匹健马来自府城,满城的旗人子弟终于赶来了,清一色的骑装,佩刀带剑不可一世,在乡人纷纷走避下,十五名骑士在店前成半弧形勒住坐骑。为首的中年骑士据鞍高坐,困惑地注视着背手而立,含笑轻摇马鞭的丘如柏,似乎有点迟疑。
    “费扬古、喇珍……”丘如柏吐出一串标准的旗语:“……”
    赵剥皮赵三爷在对街的人丛中看热闹,他身旁带有四名大汉。
    “他说什么?三爷。”一名大汉附耳低声问。
    “他……他在骂苏赫达春是笨蛋老么。”赵剥皮神色不安地说:“骂他作威作福下乡扰民……快走,这家伙真的是从京师来的权势子弟。”
    十五名骑士惶恐地下马,丘如柏的古怪语音在众人的耳畔轰鸣。
    “苏赫达春是贵族鄂氏的宗人,在京城熟悉豪门贵族的底细。他兄弟六人他排行老么,在京城他被人取绰号为笨蛋。”赵剥皮向同伴详加解释:“这个什么贝勒爷,开口就把他在京城的排行和绰号叫出来,他当然知道自己该不该骂了。至少,咱们知道这个姓丘的,自称贝勒的人,对咱们无害,用不着提防他了。”
    “三爷,如果他要见你,你岂不露出马脚?你并未在京城混过。”大汉粗眉深锁,有点忧形于色:“我总觉得不对劲,这位王子绝对没有在咱们这里一住三天的理由,恐怕真是冲三爷你而来的。”
    “鬼话!”赵剥皮满脸自信:“三爷我没有什么好怕的,我是奉公守法的人,官家不会找我的晦气,我只怕那些混帐的江湖牛鬼蛇神找麻烦。”
    次日,赵三爷被清军捕盗同知大人召见。这位同知大人是旗人,出身汉军旗,副手就是那位苏赫达春。
    赵三爷返家时,满面春风,大概府城之行相当得意。
    丘如柏已经走了,在府城并未停留,一人两骑神气地南下,去向是偃城。
    赵家恢复往昔的平静,忘了那位来自京城的贝勒爷。
    转眼十天过去了,天底下没有任何古怪事发生。
    赵剥皮赵三爷有自己的住宅,位于黄土沟的东岸,距双沟集他兄长赵大爷的家约有五六里,附近一带的田地,全是赵三爷七八年前逐次买来的。
    庄子不大,中间是三爷的三进院大宅,两侧是佃户长工的土瓦屋,四周用矮围墙围起来。目前,他是地方上颇有名气的地主。
    二更天,天宇黑沉沉。佃户和长工的家小们皆已安歇,只有三五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在槐树下乘凉,拉开嗓门,唱些伤风败俗的肉麻小调自得其乐。
    赵三爷独自在账房里算账,听说郑州一带今年天旱缺粮,如果把粮运到郑州,到底是否能增加一倍利润?
    盘算的事情相当费神,人工、运费、车辆骡马,沿途的风险……都得一一计及,这样才能保赚不赔。
    算盘珠子的答响,却突然听到一声不可能有的轻咳声,在这决不许僮仆接近的账房中,这声轻咳来得太突然,太令人惊讶了。
    他警觉地抬头,蓦地,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搭在算盘上的手指,不听话地在抖索。
    案前方右侧的太师椅上,不知何时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人,一个他毫不陌生的人,在明亮的菜油灯照耀下,这人的笑容似乎显得平和而充满善意。
    但他并不因为对方的笑容可亲而宽心,反而有毛骨悚然手脚发冷的感觉。
    丘公子,贝勒爷。
    “你见了鬼吗?”丘如柏笑问:“赵三,你的脸色好苍白。”
    赵剥皮不是反应迟钝的人,手一动,便从案下抓出一把连鞘尺八匕首。
    “丘……丘贝勒……”赵剥皮惶然离座:“你……”
    “你错了,赵三。”丘如柏安坐如故,笑容更安详:“旗人没有姓丘的,通常称名不道姓。贝勒的身份冒充不易,王子出京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赵三,你应该见过贝子贝勒出京的排场,因为皇上出京巡幸的场面,你一共见过两次。”
    “什么?你……”
    “丘某虽然不是贝子贝勒,但身份也不简单。”
    “你到底……”
    “我要问你一件十年前的事……阁下,不要去拉那根警铃带子,我知道你那五个保镖已经不在身边了,把那些长工佃户召来,没有任何好处的。”
    赵三爷放弃拉警铃带的举动,眼中杀机怒涌,冷电一闪,匕首出鞘。
    “你的武功很不错,所以能吃得住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下游水陆群雄。”丘如柏依然安坐如故,但语气渐冷:“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出愚蠢的事。”
    “你……你知道在下的底细。”赵三爷沉不住气了:“我……你到底是谁?”
    “十年前,在下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随义勇侯西林觉罗游苏州,那时的巡抚宋荦,就曾经替在下牵马。”
    “哎呀!你……你是小侯爷……”
    “你的记性不错。”丘如柏笑笑:“扬州八大监商之首是均太,好像知道均太姓黄的人并不多。”
    他从腰袋中取出两件饰物往几上一放,宝光四射。一是绿芒闪烁四寸高翡翠凤凰,一是两寸半光芒刺目的精巧鼻烟壶。
    赵三爷大吃一惊,大概是识货的行家。老天爷,这两件玩意,不值十万两银子也值七八万,却带在身边当作玩物,这还了得?
    “这是黄均太给在下的见面礼。”丘如柏指指翡翠凤凰,再拈起鼻烟壶:“这是汪太太给在下的金刚钻鼻烟壶,好像只有和中堂的真珠鼻烟壶,价值相当。和中堂那只壶,是从大内偷出来的。”
    汪太太,是扬州八大监商之一汪石公的夫人,汪石公死后,汪太大自己主持,扬州的人称她为汪太太。乾隆帝下扬州,城北的三仙池,就是汪太太出资八万两银子,一夜之间出动工匠数千人造成的。当夜池成,次日驾至,乾隆帝大加赞赏。这位富婆门下食客上千,名列风云人物。
    赵三爷完全屈服了,倒抽了一口凉气收匕入鞘。
    “记得荻村的事吗?”丘如柏收起珍玩,神色泰然:“那是初春正月的事,皇上驾幸扬州的前一个月。”
    赵三爷镇定下来了,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
    “小的记得,那群逆贼暴民一百零九名男女全部伏诛,扬州的叛逆组织被连根拔掉。”
    赵三爷洋洋得意回话:“一来是圣上洪福齐天,二来是臣民戳力……”
    “是你主持其事吗?”丘如柏截断对方的话:“孙巡检为人贪黩但胆小,不足以当大任。”
    “小的不敢贪功,确是孙巡检主事。”
    “那你为何在第三天就弃职潜逃?大功一件,你居然不受赏而违法潜逃,是何道理?”
    丘如柏语气转厉。
    “这……”赵三爷又开始发抖了。
    “据在下所知,孙巡检死后,有人持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常厚钱庄庄票,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分号兑走了五万两银子,出得起五万两银子的人,只有扬州八大盐商有这种财力。告诉我,谁出的钱?汪家?安家?说!”
    “小的真……真的不知道……”赵三爷战栗着说。
    “你敢说不知道?”
    “这都是孙巡检主办的。”
    “死无对证,是吗?”
    “小的决不敢说谎。”赵三爷急急分辩。
    “那三个人是谁?”
    “小的根本不知道,孙巡检……”
    “你把白娘子藏到何处去了?”丘如柏厉声问:“你一妻三妾,其中没有白娘子。”
    “这……”
    “说。”
    “小的带她逃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她就被她的义姐带走了。”
    “她的义姐是谁?”
    “姓郝,郝桂贞,听说不是风尘女人,是一个豪门歌姬,长得很美,气质高贵令人不敢亵渎。”
    “我知道了!”丘如柏恍然地说。
    “丘爷……”
    “那三个人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神潘胜的人吗?”
    “绝对不是。”赵三爷急急解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神手下的人,小的大部分认识,他那些人的身手平常得很。而那三个人中,有一位左袖中可以突然吐出一把锋利芒刺杀人,手中的三棱刚刺比刀剑更厉害,可以硬将沉重的霸王鞭崩开,神力惊人,下手歹毒绝伦,小的一接触他的眼神,便感到脊梁发冷,可怕极了。”
    丘如柏一面思量,一面用慑人心魄的目光,凌厉地狠盯着满怀恐惧的赵三爷。
    赵三爷突然毛骨悚然的向后退,如见鬼魅般后退。
    “你……你……”赵三爷张口虚脱地叫:“原……原来就……就是你……你的目……目光眼神……”
    丘如柏挺身站起,一步步向前逼进。
    “那……那银……银票是……是白娘子给……给我的。”赵三爷发狂般大叫:“她……
    她和孙巡检有……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她……她也不……不知道孙巡检和你们的事,我……我更不清楚,我……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你……你们三个人的底……底细,饶……饶我……”
    丘如柏仍在逼进,快近身了。
    “今……今后我……我决不再提这……这件事……”赵三爷无法再退了,身后已是墙壁了。
    丘如柏仍在逼进,眼神更凌厉。
    一声厉叫,赵三爷拼命了,快速地拔出匕首,咬牙切齿厉叫着一匕扎出。
    丘如柏巨手一抄,便扣住了赵三爷的右手腕脉,匕首出了偏门。
    赵三爷武功不弱,起右脚攻下阴,又快又狠,力道极为凶猛。
    丘如柏左手一扭一沉,赵三爷的右手随势而动,匕首尖转向下沉,恰好刺入赵三爷的右膝。
    “哎……”赵三爷厉叫,浑身一软,失去自制的能力。
    “很好。”丘如柏神色柔和了:“这证明你的确不知道孙巡检的安排,但还有一点疑问须待澄清。”
    “你……”赵三爷语不成声。
    “白娘子就那样随她的义姐郝桂贞走了?五万两银子的庄票就这样被你取走了?”
    “小的在白娘子会见郝桂贞,无暇分神的紧要关头,抓住机会溜走的。小的不该贪心,请给我三两个月工夫,小的把田产卖了偿还给你们,请不要杀我。”
    “我给你两个月工夫。”
    丘如柏放了赵三爷:“到颖州换成风阳泰祥钱庄阜阳分号的即期庄票,在三个月后的最后一天午夜子初,放在西门外白龙桥头的第一根桥阁柱下。白龙桥也叫飞虹桥,你找得到吗?”
    “小……小的知道那地方。”
    “那就好,如果你想打主意潜逃,最好不要轻试,因为从上个月开始,你的一举一动就已经在咱们的眼线监视下。还有,这件事,阁下今后如果再怕死透露一丝口风,哼!”
    随着那一声令人心胆俱寒的哼声,赵三爷但觉耳门一震,便不知尔后所发生的事了,醒来时已身在房中,他的一妻三妾正在床前又哭又喊。
    光阴似箭,又是一个月后。
    山西潞安府,倚太原而跨河朔,踞天下之肩脊;太行山西麓的第一大城,冒险家的乐园,罪犯的逃逋薮。
    这附近的村镇,几乎全是建有堡砦,拥有强大的自卫武力的庄和堡。天下太平,国境已从往昔的边墙,向北延伸至鲜卑地区数千里外,长城附近不再有战争,但太行山的山贼对这一带的威胁,并不因为天下太平而减弱。因此,陌生人在这一带最好少到城外的乡镇活动。
    从飞龙宫前的大街向南行,不远处的十字大街口行人往来不绝,自晨至暮车马进进出出。向东转,是府前大街。往西,出西关。就在西转的街角,有一座本城的百年老字号上熏酒楼。
    上熏酒楼由于酒菜很好,因此在本城名列四大酒楼之一,在这里出入的酒客,多多少少具有一些特殊身份。这里的生活条件,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当然相差十万八千里,但物质便宜,贫富的差距并不大,因此,具有特殊身份的人,并不怎么特别高贵。
    傍晚时分,丘如柏穿了青袍马褂,踱着方步登上了楼上的雅座,向含笑上前奉茶水拭手巾的店伙笑笑说:“来几味下酒菜,四付碗筷,十壶汾酒,等会儿有朋友要来,酒菜都要上好的。”
    “小的理会得。”店伙恭谦地说:“酒菜是等客官的朋友来了之后再上……”
    “不,准备好了就上,不用等。”
    “好的,大概客官事先并未约定时辰。”
    “没有,但他们会来的。”丘如柏笑笑:“因为昨晚在下曾经给他们寄柬留话,而且一早就有人到客店监视在下的动静。瞧,楼门口刚上来的那两位仁兄,就是监视在下的人,他们是相当尽职的。”
    店伙看清了上来的两位大汉,脸色大变,惶然急急下楼去了。
    另一名店伙满脸陪笑,将两名大汉引至靠窗的座头,卑谦地说:“班二爷万五爷,请问要喝些……”
    “你走开。”那位豹头环眼像貌威猛的班二爷挥手赶人,目光落在丘如柏这一面:“那位朋友好像正打算请客,他已经约了人。”
    “是啊!”不远处的丘如柏笑容满面接口:“请客,大概客人快到了,两位有何高见?”
    两大汉不再偷偷摸摸,班二爷领先走近丘如柏的食桌,拖过条凳坐下。万五爷也打横落座,把丘如柏夹在中间,摆下了有利姿态。
    “朋友高名上姓呀?”班二爷狞笑问:“昨晚在内院门楣上的留柬,只落款了知名不具四个字,谁知道朋友你是哪座庙的大菩萨呀?看朋友你文皱皱的似乎手无缚鸡之力,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深入四重警网,真不简单,在下相信一定是尊驾的朋友做下的惊人手脚。”
    “正相反,在下的朋友三天前就撤走了,事前请朋友帮忙准备,准备好就请朋友脱身事外,这是在下办事的宗旨,在下已在贵地住了七天了。”丘如柏卷起衣袖:“昨晚是在下亲自去留柬的。你老兄不信,在下就不用多费唇舌了。至于姓名嘛!等嵇七爷嵇永胜来了再说,好不好?”
    “朋友,在下的确不相信昨晚去留柬的人是你。”班二爷说,突然右手一伸,扣住了丘如柏放在桌上的左手脉门,往桌上按。
    食桌突发怪响,似乎楼板都被撼动了。
    “你老兄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丘如柏任由对方用劲,神态极为悠闲:“呵呵!在下敢一个人前来兴风作浪,当然有几成胜算。”
    万五爷看出不对,抓住机会出手,一掌斜飞,劈向丘如柏的双目。
    丘如柏不再客气,右手一伸,奇准地抓住了万五爷的手掌,五指疾收,同一瞬间,他的左手反扣住了班二爷的右手脉门,一声长笑,双手齐挥。
    “哎……”班、万两人狂叫着飞翻而出,踢翻了木凳,压倒了左右两张食桌。
    食厅大乱,十余位酒客纷纷走避,店伙们惊恐地叫嚷,乱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丘如柏安坐不动,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变故。
    班、万两人挣扎了好半天才能站起,一抱左臂一抱右手,脚下也不便,一看便知两人的一半身躯似已麻木不听指挥,脸色苍白得像是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面孔,呻吟着、挣扎着下楼,仓皇而遁。
    “两位好走。”丘如柏朗声叫,两个家伙怎能走得好?
    □□□□□□
    店伙知道麻烦来了,食客们也一一溜之大吉。
    酒菜送上来了,楼上整座食厅,只有丘如柏一个食客,店伙也仅留下两个人。
    楼梯一串暴响,抢上来七个高高矮矮大汉,领先的人,是北关外石子河栋家的嵇七爷嵇永胜,五十岁出头,巨熊般的伟岸身材,腰间佩了一把虎头钩。
    丘如柏含笑而起,颔首打招呼。
    “呵呵!是嵇七爷吗?”丘如柏的态度轻松中有傲慢自大:“在下本来以为七爷仅把两位拜弟带来,没想到来了七位之多。店伙计,快加怀箸。诸位,请坐。”
    五个人落坐,另两人站在丘如柏身后,左右分立。
    嵇七爷满脸怒容,在对面坐下,一双怪眼像在冒火,死死地狠盯着含笑安坐的丘如柏。
    “在下嵇永胜。”嵇七爷声如雷震:“昨晚是阁下到舍下留柬叫唤?”
    “对,正是区区在下。”
    “阁下邀嵇某前来此地一谈,谈什么?嵇某不认识你,你……”
    “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阁下鹰爪神钩嵇永胜结义三兄弟,号称宇内三奇。”
    “废话不说!你要谈什么?如果可能,七爷我成全你。”
    “在下请你来,宴无好宴,会无好会……”
    “呸!七爷我闯道天下二十余年,多大风浪没见过?就算你摆的是霸王宴,七爷我也要来,这不是来了吗?”
    “谢谢阁下赏脸,在下深感荣幸。”
    “七爷我等你说。”
    “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阁下受艺于六安州铁头陀门下,铁头陀俗家姓郝,他有一位侄女郝桂贞,也是阁下的师妹。铁头陀十年前暴毙湖广嘉鱼白云禅寺,你师妹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偕金陵双艳夜劫六家富豪获赃数万两,此后便销声匿迹,江湖上再也没发现三妖女的行踪。令师妹的绰号叫云裳女史,据说有千百化身,她与你……”
    “住口,七爷我不听你胡说八道。”嵇七爷拍桌怒吼。
    “你急什么?在下不会将你们的肮脏事揭开来,只要你把她的下落告诉我,咱们好来好去……”
    “你是什么东西!”嵇七爷怒叫,倏然而起。
    七个人事先早有默契,四面一分。
    “阁下不愿好好商量,那就没有什么好说了。”丘如柏也离座而起,脸色一沉:“在公众场合不宜撒野,明日午正,在下于北乡柏谷山南麓,武城冈太行山神庙前候驾,过时不候。”
    说完,他缓缓举步向楼门走。
    迎面挡着一名中年剽悍大汉,双手徐徐上提。
    “阁下最好留些劲,留到明午尽量发挥。”丘如柏神色极为阴森:“必要时,在下会不惜惊世骇俗动手在闹市杀人的,让开!”
    让开两个字喝声并不大,却有摄人心魄的威势,大汉突然打一冷战,吃惊地闪开。
    丘如柏昂然而过,向楼门走去。
    嵇七爷身后的一个脸色姜黄中年人,右手徐抬悄然向前一拂,一道淡淡的青芒破空而飞,射向丘如柏的背心。
    丘如柏像是背后长了眼,泰然右跨一步,青芒从他左臂外一掠而过,蓦尔失踪。他并未回顾,也没停留,从容出了楼门下楼而去。
    脸色姜黄的中年人目定口呆,最后吸口凉气说:“可能吗?我居然暗算失手了?”
    “三弟,你不但失手了,而且连化血锥也被收走了。”嵇七爷神色极为不安:“咱们如不能及早查出他的底细,查不出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有多少,恐怕要栽定了。走,去找太行山的朋友商量商量,必要时……”
    三更初,城东潘王府东侧的上熏老店东院。
    潘王府原是唐代的节度使衙门,也是前朝的朱家王府,现在是旗人名人轶事大员的公署,警卫森严,治安自然良好。附近的居民也沾了光,没有敢在这附近惹事生非。因此,上熏老店是附近最高尚的高级旅舍之一。
    东院相当宽敞,散置有一些花盆,栽了两株老梅,几座供客人休息用的石凳石桌,前后两廊各点了两盏灯笼。
    丘如柏是唯一未安睡,在院里乘凉的旅客,青袍的袍袂掖在腰带上,大辫盘在头上。石桌上有一壶茶,两只茶杯,一旁搁着一把打开的摺扇,扇面画的是仿唐伯虎的墨兰。当然不是唐伯虎的大手笔,唐才子已经死了两百年。这种扇产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苏杭一带,是极为普通的竹骨扇,十余文钱可以买一把,在山西当然不止此数。
    微风凛然,自院墙头飞射而来的两个黑影,突然在他桌前止步现身。
    他安坐如泰山,对刚才飞射而来其势甚猛的人影毫不在意,似乎也没有任何采取自卫态势的举动。
    两黑影穿夜行衣,背上系有剑,两双怪眼精光闪烁,不像人眼而像可反光的动物眼睛,怪吓人的。
    “坐啦!”他笑笑斟茶:“两位不是为了站在此地,大眼瞪小眼而来的吧?”
    “阁下尊姓大姓?”右首的夜行人沉声问:“在下侯彦,那是在下的朋友,姓糜,名栋。”
    “哦!原来是天王寨忠义堂总领,铁臂猿侯老兄和铁菩萨糜头领,失敬失敬。在下嘛,姓丘排行三,以排行为名,两位叫在下为丘三就好。呵呵!请坐。”
    “在下不是来和你打哈哈的。”铁臂猿有点不悦:“就算你姓丘。丘三,你是存心到咱们潞安示威的?”
    “咦!你这人说话真奇怪。”他脸上嘲弄的神色相当明显:“在下来潞安示威,与贵天王寨有何关连?难道说,潞安是贵山寨的抢劫地盘?在下是吃过界来潞安抢劫吗?这里有什么威好示的?”
    “你……”铁臂猿语塞。
    “如果阁下不认为贵山寨与嵇七爷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那么,在下要带你老兄到潘王府内,与那些满州大员们说个一明二白,在下保证可以平白捞上一二百两银子赏金,你信不信?”
    铁臂猿下不了台,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潘王府近得很,阁下如果不嫌麻烦……”
    铁臂猿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隔桌伸手便抓。
    糟透了,铁般坚硬的手反被丘如柏扣住压在石桌上,接着耳光声暴起,然后脑门挨了一劈掌,打击之快,有如电耀霆击,铁臂猿不但无法挣扎,连呻吟呼叫的机会也没抓住。
    铁菩萨大惊,火速拔剑。
    手刚搭上剑靶,背系剑很不容易拔出,好处是行动方便不碍事,坏处是手臂不够长根本就拔不出来,没有佩剑或插在腰带上灵活方便。
    “啪!”茶壶突然在铁菩萨的右肩开花,热腾腾的茶水溅在脸上真不好受,右臂发麻,失去拔剑的力道。
    丘如柏放了铁臂猿,跃过石桌手脚齐至,打击有如狂风暴雨,双脚踹中对方的胸腹,双掌在对方的颈根、双肩、耳门疾落疾起,着肉声分不清次数。
    丘如柏双脚落地,铁菩萨已经倒下了。
    “我不信你真的是铁铸的菩萨。”丘如柏拍拍手说:“你的乾元真气火候不到六成,怎能奢称铁菩萨?站起来,在下再给你几下松松筋骨,看你的气功是否到家。”
    铁菩萨在地上挣扎呻吟,想站起却力不从心,几次撑起上身又倒下,昏天黑地挣扎难起。
    而功力更高的铁臂猿,已经爬伏在石桌上昏厥了。
    终于,铁菩萨吃力地站起来了,摇摇欲坠不易站稳。
    “你……你打……打得好……”铁菩萨含糊地说,好像舌头大了一倍,语音含糊不清。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们送至潘王府。”丘如柏拍着手中的摺扇自言自语:“那些旗下大员,对你们这种强盗头子是很感兴趣的,保证可以获得三百两银子重赏,至少可以平平安安过两年不用工作的好日子。”
    铁菩萨发出一声兽性的怒吼,冲上招发云龙现爪抢攻。
    “啪啪啪……”摺扇发似电闪,铁菩萨足足挨了六记。砰一声大震,第二次倒地,丘如柏则轻描淡写地插摺扇入腰带。
    “我要把你全身两百多根骨头,一根一根拆散,因为你不自量,骨头生得贱。”丘如柏沉声说:“站起来,这次在下要替你拆骨了。”
    黑影像电火流光般疾射而来,眨眼问便接近至丈内,有如鬼魅幻形,轻功之佳骇人听闻,香风入鼻。
    双方皆不假思索地发招抢攻,接近得太快了。
    “卟啪啪……”掌拳接实声传出,双方各攻守五六招,但见拳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织,罡风呼啸劲气激荡。身法快速地旋转移位,棋逢敌手。
    一声冷叱,丘如柏不耐地下重手了,一掌按上了对方的右胁,人影倏分。
    黑影斜飘丈外,双足着地再退了三步方稳下身躯。
    “咦!阁下好神奥的掌招。”对方发话了,语气不稳定,但极为悦耳:“你是……”
    原来是一位穿了劲装的年轻女郎,右手按在右胁下轻轻推拿,这一掌大概挨得不轻。
    “咦!你不是云裳女史,你太年轻了。”他也大感惊讶:“能在区区的雨打残荷十八招的攻击下,仅挨了一掌,而能全身退走的人,你是第一个。”
    “你也不是那个逃走了的恶贼。”女郎困惑地注视着他说。
    “什么恶贼?在下是住在此地的旅客。”
    “不过,那恶贼的确是逃到此地失踪的,我已经看清他的相貌。可是,你为何出手这么快?”
    “哦!姑娘,你不是更快吗?在下闯荡江湖十年,第一次碰上姑娘这种不可思议的轻功。看来,咱们是误会了,抱歉。”
    女郎被夸赞得脸一红,指指正吃力爬起的铁菩萨说:“这两个人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
    铁菩萨摇摇晃晃站稳,想要扑上。
    “这位仁兄叫糜栋,绰号称铁菩萨。铁布衫气功也称铁菩萨,他以为他已练成了金刚菩萨法体,所以在下要破他的气功,再来几记他就要气散功消了。”丘如柏一面说,一面向铁菩萨逼进。
    “把他们送官究治。”女郎说:“他们居然敢闹到府城来,那还了得?”
    铁菩萨打一冷战,不由自主向后退。
    “在下不……不管你和嵇七爷的事。”铁菩萨终于认栽:“在下学艺不精,不怨你。”
    “很好。劳驾,把铁臂猿带走,告诉他,日后离开在下远点,免得在下费神卸他的铁臂。”
    铁菩萨不再多言,背起铁臂猿仓皇而遁。
    “兄台大量。”女郎向丘如柏微笑,左颊绽起一个深深的笑涡:“听说太行山贼颇为凶悍,这位铁菩萨敢于承认失败,颇为罕见呢。”
    “这位仁兄聪明。”他说:“真要被送官砍脑袋,到底不是愉快的事,姑娘追人的事怎样了?”
    “算了,是一个劫贼,我途经泽州,碰上那恶贼劫车,杀了两个人,被我追了两天。今晚我算定他要逃入城中藏身,躲在南关的城头等候,果然等着了,可惜方向差了百十步,被他逃到此地逃掉了。”
    “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怎敢通名?”
    “姑娘轻功超绝,居然被他逃掉,这人决非无名小卒。姑娘在何处落脚?”
    “南关长治客栈。”
    “请问姑娘贵姓?在下姓丘。”
    “我姓姬。丘兄不是本地人?”
    “不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哦!姑娘姓姬,请教,姑娘刚才飞跃院墙脚不沾顶,单足沾地即破空而起,身形缩小减少阻风,起落间远出三丈,极像天外流星柴俊臣的流星划空身法,姑娘与中州柴家天外流星柴大侠有何渊源?”
    “那……那是我姨父。”
    “哎呀!难怪。”
    “丘兄认识我姨父?”
    “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久,可惜从未谋面。”丘如柏笑笑:“不瞒你说,在下与令姨父之间,的确彼此有些成见,但在下是尊敬他的。”
    “歧见,为什么?”
    “柴大侠是个方方正正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决不多管闲事,中年后很少出门走动,过的是太平日子。在地方上做一个好好先生,调解一些鸡毛蒜皮似的纠纷。”他口角出现自嘲的表情:“而我,正在年青气盛,性格狷狂不羁不拘小节,酒色财气不伤尊严,浪迹天涯为苍生做一些以武犯禁的事,十年来毁多于誉,连我也搞不清自己所做的事,是不是合乎天理国法人情。所以……所以据我所知,柴大侠对我这种人毫无好感。”
    “哎呀!我知道你是谁了。”姬姑娘欣然轻呼。
    “哦?”
    “慈悲报应,地网天罗;你是宇内四大怪杰之一的天罗丘如柏。”
    “什么怪杰?别抬举我了,不如说是无聊的江湖浪人为妙。姬姑娘,你从中州来?一个人?”
    “这……”
    “唔!偷跑出来闯道,是吗?呵呵!小心令姨父打断你的腿。”
    “胡说!”姬姑娘俏巧的白了他一眼,那神情极为动人:“我是追赶表姐姐的,她和浮云师太到五台朝山。”
    “哦!神箫玉女裴佩英?你羡慕她是不是?她出道五载,名列武林新秀四女侠之一,你心动了。真的,你如果也想出道,决不比神箫玉女逊色,问题是你得面对无穷风险,成功与失败的比例是百比一,想问我的意见吗?”
    “你说呢?”
    “赶快回家。”他肯定地说。
    “你……”
    “江湖鬼蜮,成功很难,失败却惨,何苦?这是我给你的忠告。夜已深,姑娘该回店歇息了。浮云师太与神箫玉女,已经过去四天,恐怕已经在五台礼佛啦!追不上了。晚安,姑娘。”
    太行山神庙只是一座没有庙祝的小庙,相距最近的村落也在五里外,小屋一楹,殿堂容纳不下十人,但庙前却长了五株大白杨,像五个巨人站立在坡顶上,在五六里外就可以看得到。有关这里的鬼故事传说很多很恐怖,即使在大白天,也会令人觉阴森浑身不自在,晚上更是鬼打死人,没有人敢于接近,野兽却是多得很。
    午牌初,丘如柏出现在庙前,蓝劲装,盘辫,剑插在腰带上。
    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往昔潇洒、英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文、芝兰玉树似的神韵和气质已消失无踪,换上了剽悍、威严、粗犷、豪迈的神采,虎目炯炯,眼神凌厉而阴森,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像一头嗅到强悍异类气息的猛虎。
    他锐敏的目光,警觉地搜视每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树林、草丛、山坡、荒野……每一处地方他都全神贯注,仔细的搜索可疑的征候。他搜得很慢,风吹草动也难逃他的眼下。凭他的经验和警觉性,用不着亲自走遍每一个角落,便知道哪些地方不可去,哪一些地该留神,哪一处可能受到围攻和偷袭,哪一些地方可以进退自如,哪一角落是死角绝地。
    最后,他在方圆三百步的范围内,泰然自若地走了一圈,地面任何细小的异状也难逃过他的眼下。
    回到庙前,他跃登庙顶踞坐在殿脊上,拔出剑查看片刻,抬头望望天色。炎阳当项,天宇中万里无云。举目四望,峰峦四起,草深林茂,除了飞乌和偶而窜出的狐兔野犬之除,渺无人踪。
    “锵”一声剑鸣,他开始弹剑高歌:“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剑鸣铮琮,歌声裂石穿云,引起一阵栖鸟惊飞,狐兔惊窜。
    克勒勒蹄声渐近,马群将到。
    第一批六匹健马到达坡下,坐骑全是高大的枣骝骑士,在百步外勒住坐骑扳鞍下马,抬头向上眺望,却不向上走。
    不久,第二批六骑到达,留一个看守马匹,十一位男女骑士在嵇七爷的领导下,向山神庙接近。
    丘如柏收剑入鞘,一跃而下。
    双方在庙前草坡面面相对,一比十一。
    “七爷真准时。”丘如柏抱拳施礼说:“丘某深感光彩,七爷可说给足了面子。”
    “好说好说。”嵇七爷回了礼:“在下已经查证确实,尊驾似乎真的只有一个人。”
    “七爷放心好了,在下如果死在此地,不会有人替在下掉眼泪,也不会有人找你阁下替丘某报仇。”
    “你知道就好。阁下,你找敝师妹有何贵干?”
    “找她证实一件事。”
    “什么事?”
    “那是她的事。”
    “嵇某要知道详情。”
    “必须等见到今师妹之后,在下与她当面谈。”
    “如果阁下不说……”
    “你带来的人就会埋葬了我姓丘的。”
    “你明白就好。”
    “在下的看法是,阁下如果不将令师妹的下落相告,在下同样不肯善了。看来,你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必须一方屈服才能办事了。”
    “既然阁下有此看法,嵇某只好成你了。”嵇七爷阴森森地说完,举手一挥。
    十一个人同时移动,片刻便十一方合围,形成十丈方圆的圆阵,各踞一方。
    丘如柏眼中有疑云,看情势,对方并没有群殴的打算呢,这种大圆阵根本没有聚力围攻的可能。
    这瞬间,他陡然发现自己的处境极端危险,经验告诉他,他已面临可怕的绝境,对方没有和他凭艺业决胜负的打算,而是要用可怕的暗器大阵来对付他。不论他向任何一方突围,皆会受到出其不意的三方袭击和阻绝,对方却不会误伤自己的人。
    十一个人皆不撤兵刃,双手贴股自然卜垂,十一双怪眼,皆阴森森地凝视着他,那无边的杀气,和震慑人心的强烈气势像怒涛般向他集中汹涌而至,死亡的恐怖一阵阵向他作无情地袭击。
    如果他心怯,必定在这种慑人的气势下崩溃,任人宰割陷于死境。
    他不是一个易于崩溃的人,相反地,他凝神内敛,吸口气功行百脉,整个人像是一头作势扑向猎物的金钱大豹,像即将发威的猛虎,他必须冒险使用绝学克敌了。
    剑徐徐出鞘,人与剑神意合而为一。似乎,他身外涌起一阵无形质,但可以感觉出来的妖魅气氛,一种令对方心魄发寒栗的诡异气魄,似乎烈日已失去威力,阴风冷流突然绵绵不绝将这一带笼罩住了。
    他面对着嵇七爷,嵇七爷虽然站在五丈外,但依然被这种诡异不测的气魄所撼动,脸色渐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汗毛直竖。
    双方皆无意抢先行动,出现反常的奇异现象,似乎在较量谁能坚持得久些,看谁在这种心神气势的搏击中首先崩溃。
    久久,头上的炎阳渐渐地西移,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消逝,气氛更冷肃,更令人感到窒息。
    嵇七爷一惊,神魂一震,这才发觉自己全身冷汗,身上凉凉地,窒息的感觉压力正在增加。
    五株大白杨树,共跃下十个人,急冲而上。
    “砰!”嵇七爷右方的一个同伴,突然直挺挺地向前仆倒,心神终于崩溃了。
    第二个人接着倒下,右袖中跌出一具尺二长的巨大针筒。
    一声令人心魄下沉、令人脑门如受雷击的怪啸发自丘如柏口中,他人化流光逸电,身剑合一破空疾射,从嵇七爷的左方一闪而过。而挡路的那位大汉,恰在他接近的前一刹那栽倒。
    啸声倏没,丘如柏的身影,亦已消失在十丈外的矮林茂草中,像鬼魅般消失了。而矮林前潜伏在草中的两个大汉,却脑门挨了一击昏伏在地。
    “天!这……这家伙到……到底是人是鬼?”嵇七爷心胆俱裂地战栗着叫。
    从树上纵落的一名道装打扮的中年人,剑隐肘后用犹有余悸的声音说:“嵇施主,大劫临头,进太行山去避一避吧,希望还来得及。”
    嵇七爷打了一个冷战,用衣袖拭抹脸上的冷汗,惊疑地问:“有这么严重吗?清尘道长,你的意思是……”
    “很严重。”清尘道长神色郑重:“这是传说中的玄门撼魂大法,与摄魂大法、迷名人轶事魂大法共称玄门三秘学。道行高的人,甚至可以役使千军万马。远代的黄巾贼张家兄弟,近世的山东妖妇唐赛儿,都是其中的旁支鼻祖。嵇施主,与这种人作对,下场是够惨的。”
    “你说他……他是白莲教的……的……”
    “他不属于白莲教,而是玄门正宗的撼神绝技,再过片刻,你们所有的人,都会在他的心神威力震撼下崩溃,定力差的人可能永远成为白痴。幸好你们远在五丈外,所以能支撑片刻,他的修为尚未修至出神入化境界。嵇施主,你是不感到他的剑气奇冷彻骨,剑身在徐徐放大、接近、压迫?”
    “是……是啊……”
    “除了恐惧压来的剑气与剑影,便是手脚不听使唤?”
    “是……是的……”
    “那就对了。嵇施主,他无意将你们置之死地,他也不会放弃他要做的事,他会晚上侵入尊府,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今晚……嵇施主,回避他吧。”
    “道长不能制他?”
    “不能。”清尘道长肯定地说:“只有两种奇学可以抗拒他,一是五台密宗的苦行瑜珈,一是玄门的蜕化术。贫道这点点道行,无能为力。抱歉,贫道爱莫能助,告辞。”
    老道歉然稽首,默默地转身走了。
    不久,丘如柏出现在空荡荡的庙前,远眺府城方向尘埃扬起处,那是嵇七爷一群坐骑狂奔荡起的尘埃。他脸上涌起冷森森的笑容,哼了一声。
    夜来了,嵇家寂静如死城。
    三更初,一个黑影从庄院的右侧越墙而入,像个有形无质的幽灵,移动有如飘浮,所经处点尘不惊。
    一处屋角隐伏着两个警哨,发现黑影冉冉而来,不约而同突然冲出,一刀一剑同时抢攻,快速绝伦锐不可当。
    黑影的速度突然加快了十倍,在刀剑乍合的前一刹那一闪而过。
    “哎……”两警哨狂叫,摔倒在地挣扎。
    先后传出数次狂叫,每一次代表有一组警哨被击倒。终于,黑影直捣中枢出现在大厅前的院下。
    中间拉开,灯火外泄,一个青袍人出现在阶上,没佩有兵刃,神色颇为从容。
    “阁下来晚了。”青袍人说:“嵇七爷已到太行避祸,阁下白来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丘如柏阴森森地说:“他既然能丢下家业不顾,在下又何必做好人?在下要放火,尊驾反对吗?”
    “当然反对……”
    “尊驾有阻止的能力吗?”
    “老弟。”青袍人口气一软:“阁下这佯做,不合江湖道义,是吗?”
    “嵇七爷白天布下暗器大阵,晚上没交代清楚就一走了之,这也合乎江湖道义吗?他能不合道义,在下为何不能?除非你阁下有能力阻止,不然请不要抬出江湖道义来吓唬在下。”
    “老弟……”
    “你下来。”丘如柏点头叫:“在下不是讲道理而来的,你们从不和任何人讲道理,至少与太行山的强盗暗中往来,在理字上就站不住脚,阁下唯一可做的事,就是掏出真才实学来打发在下走路。”
    青袍人略一迟疑,然后降阶而下。
    丘如柏徐徐后退,退至空旷处相候。
    “老弟未免太咄咄迫人。”青袍人沉声说:“无端登门胁迫,未免过份。尊驾姓丘,请示大名。”
    “阁下,你就叫我丘三好了。”丘如柏沉静地说:“不是在下登门胁迫,而是追查元凶不得不来,不要用天理国法人情来敷衍在下。你不知道我,我也不了解你,各凭所学分强弱,了断之后再言其他。阁下,兵刃拳脚暗器,任凭阁下施展,在下候教,请。”
    “老弟,别无商量?”
    “别无商量。”丘如柏说得斩钉截铁:“在下也自知来得并不怎么光明合理,所以迄今为止,尚未出手置人于死。目下天色太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难免有所闪失,伤残死亡在所难免,阁下幸勿见怪。阁下如果胜了,丘某的事一笔勾销。”
    “那是当然,在下在拳脚上领教,请。”青袍人撩起袍袂掖在腰带上,双手一分,立下门户候教。
    一声冷叱,丘如柏发起猛烈的强攻,声到人到,左手来一记云龙现爪疾探而入。
    卟一声闷响,劲风四荡,青袍人闪身避开正面,一掌拍中丘如柏的左手小臂,快如电光一闪。
    双方都是内家高手,劲道迸发,同时震退,移动马步重新变招进攻,拳掌飞舞中,各展所学强攻硬架,每一记皆用上了无俦真力,拳掌接触声暴起。
    片刻间,似乎棋逢敌手,进退盘旋同样快速敏捷,谁也未能掌握优势,天色太黑,巧招已派不上用场,招一发便行接触,所以活动的空间窄小,有如贴身肉搏,谁禁受不起打击,谁就是输家。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怪啸,一个发如飞蓬的人影,从瓦面飞掠而下,落点正好在的丘如柏的顶门。
    丘如柏哼了一声,身形疾闪,速度平空加快了一倍,闪至青袍人的右首,顺势一掌斜挥,罡风突然迸发。
    青袍人本能地旋身挥掌急架,啪一声架住了,但这次所受的力道似乎增强了数倍,惊叫一声,被震得斜飘丈外,几乎栽倒。
    几乎在同一瞬间,丘如柏到了飘落的人影侧方,抓住了光临胁肋的一根打狗棍,大喝一声,被震得斜飘丈外,几乎栽倒。
    “啪!”打狗棍突然折断,像是爆炸一股碎成寸段散飞,实心的苍竹杖不见了。
    一声冷叱,丘如柏抢入,拳出似电耀霆击。
    “卟卟啪!”发如飞蓬的人接了三拳,整整退了十步,虽封住了三记重拳,却无法支撑下来。
    青袍人到了,右手直探丘如柏的右背肋。
    丘如柏左转大旋身,不但恰好避过雷霆一击,而且反击青袍人的左肩头,快得不可思议,卟一声掌及青袍人的颈根,有如巨灵之斧。
    “嗯……”青袍人惊叫,翻身便倒。
    丘如柏人如猛虎,折向猛扑打狗棍被毁的人。
    “住手!”发如飞蓬的人沉喝。
    这时,两人所立处,恰好位于厅门泄出的灯光下,两人的侧面被灯光照得须眉毕现。
    丘如柏发出的铁掌,距对方的心坎要害不足三寸,但他居然能收回掌势,撤回半尺。
    “你是天涯怪乞解凌风。”丘如柏冷笑:“居然在黑道巨擘鹰爪神钩嵇永胜家中作食客,委实令人莫测高深,侠丐之名可以休矣!如非今日亲自目击,在下真不敢相信尊驾是个欺世盗名之侠。”
    “胡说八道!”天涯怪乞怪叫:“老夫是来找夜枭冯浩的,他从河南逃来山西,在此地失去踪迹,老夫特地前来查看,碰上你们打打杀杀,一时兴起现身亮相……”
    “原来如此,在下料错了。”丘如柏放下手说。
    “哼!你小子的劲道可怕极了,毁了老夫的打狗棍……”
    “前辈迎头飘落,犯忌在先。”
    “哼!唔,能把三阴秀才一掌劈倒的人,举目江湖,找不出几个,老夫想想看,你到底是谁。”
    “不要管在下是谁,前辈最好脱身事外。”
    青袍人三阴秀才,这时才吃力地挣扎站起,脚下仍然虚浮脱力,摇摇晃晃不易站稳。
    “唔!你很年轻,在近十年来的江湖武林新秀中,有几个出类拔萃的人。你贵姓?”
    “解前辈,你不打算撒手不管吗?”丘如柏避开正题。
    “唔!我天涯怪乞名列武林八绝,三阴秀才高居三天三邪之首,全不在你眼下,不难猜出你的根底……”
    “他姓丘,自称丘三。”三阴秀才有气无力地接口:“他来找嵇七讨取云裳女史的消息。”
    “哦!老夫知道你是谁了。”天涯怪乞恍然:“慈悲菩萨,地网天罗,你就是天罗丘如柏。”
    “没错,就是我。”丘如柏不再隐瞒身份:“解前辈最好不是嵇七的门下客,不然……”
    三阴秀才像老鼠般溜走了,溜得好快。
    “老夫只找夜枭,那恶贼在河南做了几件血案,逃来山西避风头,沿途仍然手脚不干净。很可能躲在嵇七的家中快活,老夫非找到他不可。怪事,这座鬼宅子好像除了一些警哨之外,全宅似乎没有几个人,嵇七那些黑道朋友都是躲到何处去了?”
    “大概上了山。”丘如柏说:“在下要等他,等到五更放火。”
    “放火?你……”
    “不要管在下的事,解前辈。”丘如柏举步向石阶走:“我这人行事不怕蜚语流长,我行我素,不达目的绝不甘休。我不信嵇七真的已经上了山,他还没摸清在下的底细,怎甘心情愿远走高飞?”
    他进入宏大的客厅,添点了四盏灯,大马金刀地在大环椅上一坐。
    “咦!好像连内眷都失了踪。”天涯怪乞在他对面坐下惑然说:“老弟,恐怕嵇七和他那些凶魔朋友,真的上山落草做强盗了。”
    “地底下避庇的秘室地道很多,藏有粮水,躲三五十天决不至于缺粮,他没有躲上山的理由。”丘如柏冷静地分析:“要说他与太行山的强盗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当然不会错,要指他通匪投匪,就太过牵强了。他如果真上了山,被官府派在山上卧底的人发现,他还能在府城立足?
    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上山的利害,所以,他并未上山。”
    “唔!有道理……有人来了。”
    后厅门帘一掀,出来一个穿青衣八摺裙中年妇人,扶着一位使女,满脸惊惶地出堂。
    “你……你是天罗丘爷?”中年妇人贾勇问。
    “没错,三阴秀才把话传到了,大嫂是……”
    “丘爷,你是江湖名人,不能不讲理,打上门来……”
    “大嫂,在下不是个讲理的人,问题是对方是不是肯讲理。”他截断对方的话:“白天山神庙之会,嵇七出动了三十几个人,其中有一半是山贼,另一半也是江湖上的黑道亡命,他根本就不想和在下讲理,大嫂用不讲理来责备在下,是否有失公平?”
    “你……”
    “五更三点,在下一定放火,大嫂必须有所准备。”他沉声说:“除非在下知道云裳女史的下落,不然决不离开潞安府。”
    “我老花子也要知道夜枭的下落,这叫做趁火打劫,哈哈哈……”天涯怪乞也在一旁助威。
    “夜枭已发现有人追他,已经在昨晚离开了。”中年妇人屈服了:“云裳女史三年前还在齐云庄,数千里迢迢,音书往来不便,现在不知还在不在齐云庄。”
    丘如柏脸色一变,神色有异。
    天涯怪乞也怔住了,老眉深锁低头沉思。
    “大嫂,你的话,在下一个字也不相信。”丘如柏大声说:“齐云庄名列武林三庄之一,天下十大武林世家排名第六,目下的庄主擎天一剑井若天,号称北五剑之首,是白道十大风云人物之一。云裳女史是一个武林妖邪江湖荡妇,怎会在齐云庄出入?”
    “我说的是事实,信不信何不到齐云庄打听?”中年妇人急急分辩。
    “你是想赶快将在下打发走,没那么容易。”
    “我可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说一处地方让你去瞎找,更可以说她在四川丰都的城隍寨,与黑道第一魔人魔玄真散仙合藉双修,谅你也不敢到城隍寨去送死。”
    “如果你真的说她在城隍寨,在下同样要去跑一趟的,人魔玄真散仙虽则令人闻名丧胆,在下却不是容易被人吓倒的人。”丘如柏推椅而起:“如果证明你的话是捏造的,下次,哼!这地方大概要成为瓦砾场了。记住在下的警告,希望在下不要再来贵地打扰。”
    他大踏步出厅,天涯怪乞与他并肩而行。
    “丘老弟,这件事恐怕棘手。”天涯怪乞显得有点不安:“井家的人不好说话,你如果冒冒失失地登门索人,可知道后果吗?”
    “知道,将会引起白道群雄的公愤。”
    “那你……”
    “在下非去不可。”
    “老弟,到底那云裳女史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值得你这天罗万里追踪?”
    “那是在下的秘密。”
    “地网目下在湖广夷陵州小住,何不去找他联手?你一个人去闯齐云庄,恐怕……”
    “我去查,不是去闯。”丘如柏沉静地说:“如果查出确证,证实那妖女真在齐云庄……”
    “那就去闯?”
    “对,闯。”丘如柏语气坚决,不容对方误解:“如果齐云庄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在下有权把真像发掘出来,除非在下死了,没有人能阻止在下向齐云庄挑战。解前辈,夜枭的事你就此放弃吗?”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老夫只好另找线索。”
    “前辈这时转回去,很可能碰得上那恶贼。”
    “什么?你是说……”
    “到内堂,错不了。”丘如柏若无其事似的踏入敞开的大院门:“内堂有处地道入口,通向石子河旁的地底秘窟,地底下地道如蛛网,进去搜人太危险。嵇七与他那些食客,就躲在地底秘窟中,咱们一走,他们应该上来了。不要回头,有人跟踪,走远些再转回去,在下要从嵇七的口中讨取正确的消息。”
    嵇宅的内堂一灯如豆,十余个武林高手陆续出现,嵇七爷坐在大环椅内,怒容满面。
    “该死的天罗!”嵇七爷切齿咒骂:“我嵇永胜与他无冤无仇,毫无过节,他居然上门欺人,未免欺人太甚,不杀他此恨难消。”
    “这家伙在江湖神出鬼没,行踪如谜时南时北,想杀他谈何容易?”脸色尚未恢复原状的三阴秀才苦笑:“嵇老弟,万一画虎不成,你这里恐怕将不适于居住了。”
    “我要收买凶手暗杀他。”
    “谁敢接受你的委托?快死了这条心,老弟。”三阴秀才好意劝解:“与这种孤魂野鬼似的亡命纠缠,不会有丝毫好处的。哦!令师妹方面……”
    “夜枭冯兄自告奋勇走一趟山东,已经动身了。”
    “哦!夜枭这个人刻薄寡恩,毫无信用,怎会如此热心?”三阴秀才皱着眉说。
    “兄弟也感到奇怪。”嵇七也大感困惑:“自从他听说姓丘的来找敝师妹之后,就有点神不守舍,对追踪他的天涯怪乞和那位管闲事的怪女郎,反而毫不在意,不知是何缘故。”
    “也许他与令师妹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吧?”
    “不知道,他说要昼夜兼程赶往齐云山庄报信……咦!”
    右面的窗户无声自启,窗外出现丘如柏和天涯怪乞的头面。
    “到山东齐云庄有两条路,一东一南。”天涯怪乞说:“往南远了些,夜枭一定往东走林虑山出彰德。他是个见不得天日的夜枭,赶夜路理所当然,他走不远的。”
    左面的花窗也被推开了,姬姑娘出现在窗外,说:“原来那恶贼叫夜枭,本姑娘不相信他真的会飞。”
    十余个人名人轶事大惊失色,纷纷走避。窗外人影已经消失,嵇七爷也躲入内室藏身,厅中一空。
    丘如柏四更天离开客栈,背上包裹步行夜渡城关走了。
    东行的路真不好走,经过太行南脉深处,鸟道羊肠,强盗啸聚其间,既没有宿站,也很少村落,数百里内猛兽出没,走数十里不见人踪。西端,壶关驻扎有官兵;东南,玉峡关才有防盗的兵马;中间,人一进去,死活就得靠运气了。
    太行山绵亘千余里,山脉以这一带最为荒僻,在这林密山高的鬼地方,任何时地皆可能发生意外。
    天一亮,丘如柏风尘仆仆赶到壶口山下,进入壶口关购置山行必须用具和食物干粮,问清去向匆匆登程。
    他要赶在夜枭的前面,必须先一步赶到山东。
    东山的小道其实有好几条,以壶口关这一条比较好走些而已,因为这条路经常有兵马巡逻,所以成群结队自卫的旅客皆将这条路看成大道,的确也是到河南彰德府的大道,不至于迷失在丛山里。
    东行的旅客已走了第三批,路上不时可以看到近乡的人往来。他在辰牌末赶上了第一批百余名结伙而行的旅客,再往前走,只有他孤家寡人一个啦!正好展开脚程急赶,不必顾忌惊世骇俗。
    依他的估计,夜枭该已落在他后面了,那恶贼他虽然从未谋面,名号陌生,但听天涯怪乞的口气,恶贼不会白天赶路,很可能在壶口关附近藏匿等候天黑。他准备必要时昼夜兼程,夜枭绝对无法比他快一步赶到山东通风报信。
    一阵好赶,二十里绕过一道岭脊,山势逐步上升,草木已不如先前繁茂,已可看到远处一些光秃秃的山头,他知道,再往前走,便进穷山恶水的鬼地方了。
    前面出现三个旅客的背影,两个背了包裹,一个牵了一匹载有货物的健骡,三个人都带了刀剑防身。
    他脚下一慢,泰然前行。
    近了,牵骡的人偶然转首回顾,发现了他。
    “嗨!伙计,你敢一个人赶路?”牵骡人含笑向他打招呼:“这一带早些天有毛贼劫路,一起走吧,多你一把剑,至少可以唬住一些小毛贼,怎样?”
    “在下身上银钱有限,踩盘子的小贼还不屑在在下包裹上掇暗记。”他一面说一面大踏步超越:“真带有太多的钱财,多三五把剑也阻止不了想发横财的毛贼。再说,多一双腿,赶路就会慢一些。”
    “呵呵!伙计,你这样赶路,支持不了多久的。”一名佩单刀的旅客说:“走山路得心平气和稳定地走,欲速则不达。”
    “谢谢老兄的好意。”他已超到前面去了:“在下比诸位年轻,赶一赶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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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人天相、邪恶必亡
    远出两里外,已看不见后面的三旅客。降下一处山脚,前面小道一分为二,三岔口中间,竖了一块木制指路牌,左面用墨写着:至浞城。右方写着:至壶关。
    他不假思索地走上了至壶关的路。所谓壶关,并不是指壶口关,而是指壶关县县城。壶关另有一座后魏壶关,弄错了就得走冤枉路。按他所知道的行程,不需经过壶关,指路牌所指的方向,半途必定另有岔道向东行。
    欲速则不达,果然不假。他人地生疏,急于赶路,却忽略了这一带的古道,从不安置指路牌,而是石制的指路碑和将军箭,这有好处,不怕风吹日晒雨淋。
    而且这块光滑的指路牌上的字,似乎墨迹未乾。
    人活在世间,如果无时无刻都必须留意每一件事是否有凶险,那真是活受罪,活着真没多大意思。
    绕过两座山,怪事,怎么路越来越狭窄,人迹蹄印都没有了。
    他站住了,循小径向前眺望。唔!大概真的走错路了。
    两里外好像是小径的尽头,树林前出现一座孤零零的草屋,屋前的一株大树下,拴了一头小驴。
    “且前往问问路。”他心中暗忖。
    柴门半掩,他推开门叫:“喂!有人吗?”
    草堂中空荡荡,一桌四凳还有一些农具杂物,果真是四壁萧条,家无长物。
    通向后进的甬道窄小,里面突然传出苍老的语音查问道:“是哪一位呀?请先坐坐,老朽马上就出来。”
    丘如柏毫无戒心地入室,到达桌边,刚想将包裹解下歇歇脚,突觉脚下一沉,心向上顶。
    骤不及防,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不等他有任何反应,身子已快速地下沉,直坠下四丈左右,他方能伸张手脚稳住落势,提气轻身以便着地。幸而陷坑深有五丈,他还来得及有所反应,卟一声响,来一记平稳的三点着地。
    上面,陷坑已经闭上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定下神,冷静地思索,左手在摸触下,他知道这是一座深入地下,丈二见方的陷坑,底部是石脊,石面并不怎么粗糙。
    他感到奇怪,桌和凳为何不随同下落?再一想,不由恍然,原来桌和凳都是钉在门扇形的沉板上的,沉落至下垂状态,随即被拉升至原位,把陷坑重新封闭了。那么,沉板盖该是木制的,难不倒他,只要能爬上去……
    他解下爬山索,索系有一只小五爪钩,运劲向上一抛,先试试盖口沉板再说。
    “铮!”钩发出一声清鸣,反弹下坠。
    糟了!是铁板。用手量索,高足有四丈五尺。
    死中求生,他必须找出一条生路来,不能坐以待毙,那位苍老嗓音的人,可能正在设法对付落阱的他啦!
    解下包裹,他以背部贴在墙角中,手脚并用,用壁虎功一步步一寸寸向上爬升。
    底部丈余是石脊,中间是泥土层,近坑口丈余,是用巨石粗砌的,升上并不难。可是,摸到紧贴的铁板,他心中一凉,是裹铁板盖,铁板的厚度,决不是普通刀剑对付得了的,千斤神力也没有借力的地方将板顶起撬松。
    他试了几次,枉劳心力。除了等死,他毫无活路。
    不久,上面有了声息。
    “哈哈哈哈……”狂笑从小孔中传入:“朋友,老狼冲的爷们把你等着了。你居然没跌死,很了不起。”
    凭他的经验,他知道自己上了当,决不误落在此地好汉们的可怕陷阱中,而是对方有计划地等候他落阱的。
    “朋友的陷阱造得高明极了。”他硬着头皮说:“任何机警聪明的人,也不会疑心堂屋中设有陷坑,而且建造得巧夺天工,外表不露丝毫痕迹,佩服佩服。”
    “阁下夸奖。你姓丘,真是天罗丘如柏?”
    “没错。哦!大概尊驾是嵇七爷的朋友。”
    “对,算定你要走上这条路。”
    “朋友,咱们认识吗?”
    “不认识,只有嵇老兄那些江湖人知道你这号人物,在下从没听说过你阁下的名号。”
    “尊驾打算怎办?”
    “把你留给嵇老兄,已派人把信息传出了。”
    “朋友,你们是昨天在山神庙帮助嵇七爷的人?”
    “昨天有咱们三位老狼冲的弟兄参加了,知道你很厉害,所以要用计擒你。安心在下面歇息吧,等嵇老兄到达,就可以决定你的死活了。”
    “朋友,可否平心静气谈谈?”
    没有回音,听不到任何声息,任由他不住大声呼叫,也没有任何人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一天的干粮吃完了,口渴得十分难受,坑底下的臭味越来越浓。再拖下去,他还有一天干粮,但口渴早晚会要了他的命。
    他试爬了两次,两次都无法撼动那沉重的裹铁板盖。
    吃喝拉撒都在这暗无天日的丈二见方地洞底,这滋味真不好受,短期间也许感到新鲜好玩,时间一长,可就成了下地狱啦!
    渴得好难受,肚子里冒烟,呼出来的气是热呼呼的,嘴唇已开始干裂。两天的干粮已经消耗光,除渴之外,饥饿很快就要袭击他了。
    嵇七爷还没有来,上面也没传下任何声息。
    十余年来,他闯过无数次生死之门,也经历过无数次狂风巨浪与无穷的风险。他成功,也受过挫折,但从没尝过在洞底受饥渴煎熬的滋味,这次终于尝到了。
    生死关头,勇敢的人会冷静地应付逆境的挑战,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着他,使他不至于精神意志崩溃。
    当他正强按心神,抗拒抽搐痛楚的胃部时,上面降下一阵奇异的香味,等他发觉不对,已吸入不少香气了,只感到头一晕,手脚一伸,片刻便失去知觉。
    醒来时,他感到浑身的骨肉似乎已经崩散了,晚霞从前面的洞口映入,眼前席地坐着三个陌生人。他终于完全清醒了,原来身在一座内大外小深有两丈的石洞中,自己倚躺在石壁下,脚下被一条钉死的脚镣所管制,双手分开,分别被嵌在石壁上的铁环拉住,腕部的铁扣厚有三分,用铆钉钉死,连大象也休想挣得脱。
    总算不错,口不渴了,大概对方不打算渴死他,把他弄上来之后,在他肚子里灌了不少水。
    “这是什么地方?”他的嗓音显得有点沙哑,有气无力,但他确知自己已恢复了一些元气。
    三个中年大汉正在喝酒吃肉,盛菜的陶罐放在地上,酒盛在葫芦内,削制的木箸插在当中,用手抓大块肉往嘴里送,吃相极为粗犷。
    “这里是老狼冲,咱们都是山洞人。”那个发如飞蓬满脸虬须的人扭头向他说:“要不要吃一点?”
    他这才看清三位仁兄的长像,也看出有什么地方不对。最后,他知道什么地方不对了。
    “给在下一点肉汤。”他说:“诸位大概一辈子没进过城镇。”
    “废话!”虬须大汉起身端来陶罐,送到他口边让他喝熬烂的鲜美鹿肉汁:“咱们经常在城镇进出,在潞州府城和泽州都混过。”
    “但你们不敢白天露面。谢谢,够了,不能喝得太多,肚子里受不了。”他倚坐得舒适些:“留发不留头,诸位留的是汉家发式,早晚会丢掉脑袋。”
    “没有什么好怕的,砍掉脑袋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虬发大汉回到魇处坐下:“要我把前半个脑袋剃光,后面留一条猪尾巴,滚他娘的蛋!我宁可把脑袋砍掉算了,那多麻烦?”
    “有种!”他叫:“心存明室,寄情草莽,可敬!”
    “去他娘的心存明室!”虬须大汉粗野地咒骂:“咱们这些人只是一些不愿受拘束,好吃懒做的山林亡命,与心存明室无关,故老传言,大明皇朝时,咱们山里的人同样是流民亡命,活该受罪,满人来了,咱们同样是好顺民罪该万死。姓朱的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咱们也同样过不了好日子。不要说这些无趣的事,你也没有多少时辰可谈了。”
    “你说在下没有多少时辰可活了?”
    “对,嵇七爷一来,就是你断头的时候。”
    “他何时可到?”
    “不知道,他被一个女人一个老花子,追赶得上天无门,无法逃上山来。不过,大概快到了。”
    “如果他来不了呢?”他知道女人和老花子是谁:“老花子和那位姑娘,本来是追踪夜枭的,转而向嵇七爷兴师问罪,他没有多少侥幸的机会。”
    “咱们不管其他的事。”虬须大汉说:“嵇七爷送给咱们三百两银子买你的命。咱们等了他三天,一直没等到人,所以把你弄上来。今晚他再不来,明早咱们砍下你的脑袋送到嵇家了事。”
    “我姓丘的居然落得只值三百两银子,真是可悲。”他居然笑了:“老兄,放了我,三天之内,我给你们三千两银子。”
    “咱们决不两边拿钱,你算了吧!这是道义,三万银子也买不了你的命。”
    “好,你们很讲义气。”他知道重利打不动这些与嵇七爷暗中勾结的人:“那是鹿肉吧?来几块,如何?上法场的死囚,也该有一顿酒菜是不是?”
    “在坑底熬了三天而不死,你是一条好汉子。”虬髯大汉拎着陶罐走近,抓块肉送入他口中:“可惜咱们为了道义,必须砍掉你的好脑袋。”
    他连吃了五块肉,胃不再抽搐。再吃几块之后,精神来了。
    “你们的首领是谁?”他问:“是不是天王寨的混天王?”
    “你错了,天王寨在辽州,距咱们这里有十万八千里。”虬须大汉回到原处:“咱们不是强盗,只是一些有吃有喝就是良民,缺衣乏食就是土匪的化外山民,嵇七爷吃得开兜得转,与天王寨的头领称兄道弟,与咱们这些化外山民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错。真有事,天王寨的人却帮不了他的忙,这叫做远水救不了近火。咱们的首领叫张宏,绰号叫出山虎,论武艺,混天王不见得比他强。他带人去接应嵇七爷,你会见到他的。”
    “在下真希望能快点见到他。喂!再来两口肉汤。”
    不久,天色渐暗,洞中点起了松明。三大汉少了一个,大概是出外接人去了。虬须大汉在洞外警戒,另一位手长脚长的人,和衣斜躺在壁根,目光不时落在丘如柏身上,并不是怕丘如柏逃走,而是躺的方向面对着丘如柏;在这种铁铐铁镣钉死的重禁制下,金刚大象也逃不掉。
    “老兄,丢入陷坑的那种香,是谁的?”他向大汉问:“嗅到即昏,好厉害,可惜带有香味。”
    “是一个江湖浪人的,几年前被首领在泽州宰了,得了瓶这种粉末,连猛虎都可以薰倒,确是厉害。”
    “哦!在下的包裹和剑呢?”
    “还留在坑底,没工夫去拾上来。”
    蓦地,远处传来一声怪啸。
    “他们来了。”洞中的虬须大汉叫:“老三,把里面收拾收拾,添两根火把。”
    丘如柏的脸上,出现冷酷阴森的笑意。有水有肉入腹,他的精力恢复得很快。可是,外表却显得委顿狼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长出来了,脸色枯槁,嘴唇干裂,衣裤又脏又皱乱七八糟,辫子污秽毫无光泽,狼狈已极。与在陈州冒充贝勒爷的神采相较,相去何止十万八千里?
    人声嘈杂,伟岸的出山虎领先入洞,后面跟着气色甚差的嵇七爷,然后是五六位剽悍的大汉。洞外也有六七个人没进来,里面容不下这么多人。
    嵇七爷看到了丘如柏,脸上杀机怒涌。
    出山虎张宏生得满脸横肉,又粗又壮,凭长相,就足以吓破胆小朋友的胆。
    “七爷,活的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出山虎的嗓门像打雷:“这座扣人质的石洞也暂时给你安顿。兄弟得带人到外面安排一下,准备对付追赶你的人,也许天一亮,他们就会找来了。”
    “张兄,请等一等。”嵇七爷说:“兄弟问清一件事之后,随张兄一同行动。”
    “也好,快。”出山虎毫不迟疑同意。
    嵇七爷走近丘如柏,随手拔出同伴腰间的单刀,目光凶狠地落在丘如柏的脸上。
    “咱们都是玩命的人。”嵇七爷咬牙切齿地说:“好好回答在下的话,在下给你个痛快。不然,在下要碎剐了你,你不希望痛快的死吗?”
    刀尖在丘如柏的脸上拂动,慢慢移向他的脸胸口。
    “你如果不吐实。”嵇七爷继续发话:“七爷我要用你的心肝下酒,你最好相信,七爷我说得到做得到。说,你找敝师妹为了何事?”
    “这是在下与令师妹之间的秘密,必须与她当面说个一清二楚。”丘如柏毫不畏缩地说:“我天罗的绰号不是白叫的,行事虽然不择手段,但如无真凭实据,决不会下毒手置人于死地。所以在下只能告诉你,在令师妹未承认罪行之前,在下决不会告诉第三个人,该怎么办,你瞧着办好了。你说过,咱们都是玩命的人,怎么死,没有斤斤计较的必要。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武朋友恩怨分明,双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死了认命,你杀我我杀你算不了什么,如果双方不死,也没有仇恨可言。但像现在的情势,你这样对付在下,这是冷血的谋杀,你明白冷血谋杀的意思吗?”
    嵇七爷怒火上冲,怒叫一声,一刀向他的左手砍去。
    斜刺里伸来一只大手,是虬须大汉的,强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嵇七爷握刀的右臂。
    “嵇七爷,杀人不过头点地。”虬须大汉沉声说:“这位仁兄是条汉子,你不能零碎地剁他,要嘛就一刀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知道吗?”
    “你……”
    “这是好汉们的规矩。”虬须大汉说:“英雄惜英雄,要让他死得英雄些。你零碎地砍他,他更不会把你要知道的事告诉你。”
    “嵇兄。”出山虎接口:“他死了,他与令师妹的事也了结了,何必再让他在死前嘲骂你?给他一刀算了。”
    嵇七爷挣脱虬须大汉的手,一咬牙,刀举起了。
    丘如柏的脸上,出现阴森冷酷的笑意。
    刀尚未落下,洞口突然传出刺耳的狂叫声,可看到一名大汉倒地,另一名大汉也飞跌入洞。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耳,天涯怪乞像鬼怪般出现在洞口,右手握了一把砍山刀,左手有一具嵇七爷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们,所使用的尺二强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筒。
    姬姑娘也出现在老化子的身后,两人堵住了洞口。
    “你们全在这里。”天涯怪乞笑完说:“这叫做瓮中捉鳖。哈哈!冲出来吧!看谁第一个先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筒中有五枝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种梅花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保证可以贯穿人名人轶事体,万无一失。”
    “本姑娘也夺了一具。”姬姑娘的左手也将筒伸出:“这是第二关,看谁能过得了。”
    人都两面分开,贴在侧壁藏身。
    “老要饭的,你只能射死咱们两个人。”出山虎怒叫:“十六比二,你们拦得住咱们吗?”
    “十六比三。”丘如柏的语音清晰入耳。
    三枝火把烟火熊熊,洞中明亮,十六个人皆贴两壁藏身,丘如柏附近没有人敢逗留,他的位置在内壁,面对着洞口。
    他的话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不知是谁吐出一句咒骂:“这家伙真不知死活!”
    怪事发生了,他双手突然变成柔若无骨的绳索,毫无阻碍地滑出铁扣坏,手掌软绵绵随扣环缩胀!
    没有人能相信他巨大的手掌,能滑出那么小的铁扣环,但的确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阻滞地滑脱出来了。
    “克啷啷……”一双环链左右一分,荡至铁环下垂不动了。
    他伸伸懒腰,若无其事地俯身伸手,抓住了沉重的脚镣,握住巨链一拉,两枚铆钉突然滑脱。
    他泰然站起,冷然瞥了惊呆了的众人一眼。
    “缩骨功!”出山虎骇然叫。
    “无知!”天涯怪乞大声说:“这是化金钢为绕指柔的玄门成道秘术。拉断两枚铆钉,却是如假包换的乾罡大真力上乘内功。”
    “解前辈知道丘兄的来历?”姬姑娘惑然问。
    “不知道。”天涯怪乞摇头否认:“这只是传闻中的奇功秘术。四百年前,武当的开山祖师张三丰就具有这种神奇的道术。”
    丘如柏背着手,一步步向脸无人色的嵇七爷走去。
    嵇七爷快要崩溃了,突然一刀砍出狂叫:“妖怪!”
    刀被丘如柏一把扣住,扣得牢牢地,刀身的前半段,突然铮一声折断下坠。
    “在下本该杀你。”丘如柏冷冷地说:“但在下并未亲自目击你害人的罪行,你情急与在下拼命,这是人之常情,我饶恕你,夜枭走了多久了?”
    “走……走了四……四天……”嵇七爷丢刀战栗着说,浑身都在发抖。
    “到齐云山庄通风报信?”
    “可能是。我……我发誓,我真的不……不知道夜枭与敝师妹的交往经过。”
    “但愿我能相信你,他们的交往与你无关,不能怪你。”丘如柏的目光,转注在出山虎脸上:“出山虎,你应该受到惩罚。”
    出山虎将挟在胁下的开山巨斧挪出,胸膛一挺,举步走到洞中心。
    “我不怕你。”出山虎用打雷似的嗓音说:“生死等闲,玩命的人没有什么好怕的,怕死就不是玩命。来来来,放手一拼。”
    丘如柏信手将断刀向出山虎一抛,出山虎豪气地伸斧便拍。
    怪事发生了,尺宽的巨斧,竟然拍不着缓慢抛来的断刀,反而脱手而飞,当一声大震,斧撞在石壁上火星直冒反弹堕地。
    断刀堕落在出山虎的胸口,出山虎像个见水的泥人,两眼发直浑身颤抖,随断刀向地下砰然坐倒。
    虬须大汉虎跳而出,挡在出口虎面前,拔刀拉开马步。
    “不要过来。”虬须大汉向举步欺近的丘如柏沉叱:“不然不是你就是我。”
    “你是这么好的一条汉子,这么好的一个好人。”丘如柏半真半假地笑说:“把你狠揍一顿,未免太不公平了。所以,我决定不惩罚你。”
    在众人呆呆的注视下,他走向堵住洞口的天涯怪乞走去。
    “解前辈,在下知道你与侠义道朋友颇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对齐云庄的擎天一剑井若天存有七八分尊敬,不会相信井庄主会收容云裳女史这个江湖女淫妖。所以,在下劝前辈不必暗中跟随在后面看结果。”他诚恳地说:“我天罗的为人,前辈当有耳闻。在下要的是云裳女史,与擎天一剑无关,他收容云裳女史不是他的错,与云裳女史有裙带姻缘的武林名士不止他一个人。在下并非圣贤道学,哪有闲工夫去过问男女间最平常的私情艳名人轶事事?所以前辈大可不必为他耽心。”
    “我知道井庄主性好渔色,天下间的男人谁又不好渔色?”天涯怪乞苦笑:“凭良心说,井庄主总算是侠义道中颇为正直的英雄人物,如果毁了齐云庄,确也令侠义道朋友惋惜。而你不去便罢,去了齐云庄注定要被毁的。”
    “也许。”丘如柏点头:“井庄主为了面子,恐怕会不顾一切与在下周旋。”
    “所以,老弟是否可以慢一点前往,由老朽先一步和他商量商量?”
    “这个……”
    “老弟,冲老朽薄面,为即将到来的武林风暴尽一分心力?”
    “夜枭已经早走了四天,这时恐怕已经过了彰德府。前辈即使立即动身,也赶不及了。
    所以在下向前辈保证,给前辈三天工夫。”
    “什么?三天?你以为我老花子会飞吗?”
    “在下的意思是前辈到达齐云庄之后的三天。之后,井庄主必须置身事外,不干预在下的行事。”丘如柏郑重地说:“保护云裳女史的人,吉凶祸福自己负责,如何?”
    “好,老朽答应你。”
    “一言为定,前辈,后会有期。”
    天涯怪乞转身便走,没入黑黝的山林中。
    丘如柏站在洞口,转身注视着一群好汉。
    “出山虎,今晚在下要借你的石洞歇息,不管你愿不愿意。还有,劳驾派人到陷坑,把在下的包裹和剑捡回来。你没收在下那些江湖人的防身小玩意,也请一并壁还。喂!这附近有水吗?”
    “何不到山后的宾馆休息?”出山虎凶焰尽消:“咱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这位朋友。”
    “呵呵!做江湖浪人已经够糟了,想拖在下落草做强盗吗?不干。”他大笑:“这石洞很不错,冬暖夏凉,住一宵就走,能送些吃食来更好。”
    “在下这就派人准备。”出山虎说:“右面有条小溪,方便得很。”
    “谢谢。”丘如柏转身,向惑然盯着他的姬姑娘笑笑:“姬姑娘,你的梅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筒可以收起来了,这些强盗很讲理的,保证不会再招惹你。哦!你要赶回府城吗?”
    姬姑娘射出筒内的五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丢掉筒闪在一旁,让出山虎和嵇七爷几个人出洞,让那些人救助被她和天涯怪乞出其不意击昏的八个强盗。
    “我不认识路。”姬姑娘说:“和老花子在穷山恶水中追逐了三天,真辛苦!
    “老花子不相信夜枭走了,转回去找嵇七,恰好碰上嵇七带了人往城外逃,就这样追来追去,追到此地来了。天亮再说,大概有你在,这里安全得很。”
    “你一个年青美丽的大姑娘,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他往洞里走:“当然,你在外面乱闯更危险。角落里有干草,做一个窝住一夜好了。”
    “如果在天罗身边都不安全,天下间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了。”姬姑娘毫无机心地说:
    “火把的烟讨厌,熄掉两枝,怎么样?”
    “不熄也烧不了多久。姑娘,谢谢你和老花子缠住嵇七爷三天。”
    “不缠住他你也不怕……”
    “不然,他们可能把我弄死在阱底再拖上来。”
    虬须大汉带了一个人,把他的包裹、剑、一包从他身上搜走的随身杂物送来,还有一个食物篮,两根牛油烛。
    “丘兄,真想不到宾馆安顿吗?”虬须大汉说:“请相信咱们的诚意……”
    “我这人谁都不相信。”他拒绝了:“老兄,谢谢,这附近千万不要有人逗留,免生误会。”
    “丘兄请放心,没有人敢和你这个妖怪接近。”虬须大汉傻笑:“你根本不是人,可怕。没有事,在下告辞,明天见。”
    “明天见。”
    送走了虬须大汉,丘如柏解包裹取衣裤杂物。
    “姬姑娘,你先吃喝,不要等我。”他带了衣物出洞走了。
    回来时他换了一个人,大袖子水湖绿色博袍,湿漉漉的发辫盘在头上,除了仍可看到裂痕的嘴唇,已看不出三天苦难所留下的痕迹,出现在姑娘面前的,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与往昔贝勒爷的气慨差不多,多了一份潇洒飘逸的气质。
    姬姑娘已将食物摆好在食篮盖上,困惑地打量着他。
    “你真是歹徒们闻名丧胆的天罗吗?”姬姑娘用不相信的目光注视着他:“怎么可能呢?你看,你像不像一位富贵人家的豪门子弟?”
    “听你的口气,好像天罗会吃人似的,我真有那么可怕吗?”他在旁席地坐下:“要想把事情办好,像出山虎那种野人似的装束,是决难成功的。进食吧,我得好好睡一觉。”
    姬姑娘在草堆中睡得很不安静。天没亮,她就出洞到溪边洗漱。与一个陌生男人同在石洞中安歇,在她来说,这是又刺激又耽心的经验,不难想像她心中的奇异感受是如何强烈了。
    早膳后,出山虎亲自带人送他们出山,直送至老狼冲外,指明东西路途方殷殷道别。
    他们是向西走的,西面四十里就是壶口关。他在一处三岔路口止步,路旁竖了一根将军箭,上面指向东北的一端刻着:到虹梯关九十里。
    “在下改走虹梯关。”他向姬姑娘说:“不送你了,姑娘珍重。”
    “丘兄。”姬姑娘迟疑地说:“你真的不需要帮助吗?单人独剑闯齐云庄?”
    “是的。”
    “加我一把剑,如何?我是当真的。”
    “姑娘,这一来,令姨父天外流云柴大侠,不传侠义柬找我算账才是怪事。”
    “胡说……”
    “事实如此。”他打断姑娘的话:“如果姑娘肯相助,那就请将这里的事,向令姨父说明经过,以免令姨父听信井庄主的一面之词,声援齐云山庄。”
    “我会办到的。”姑娘说:“我这就赶回去。”
    “那就谢谢你啦!珍重再见。”
    姬姑娘不胜依依地目送他的身影去远,方喃喃地自语:“我相信他一定有正当的理由找云裳女史,我一定要说服姨父不过问他与齐云庄的纠纷。”
    半月后,齐云庄。
    这里是兖州府阳谷县安平镇,当地人称为张秋镇。往南行百余里,便是已经干涸了的水浒梁山强盗窝。
    镇位于阳谷、寿张、东河三县的三不管地带,西至阳谷仅二十余里。因此,新设了两座衙门:粮、捕通判衙门。闲杂人等,最好不要在这里讨野火。
    齐云庄在镇西五六里,地当至阳谷大道的南首。
    江湖怪杰天涯怪乞是近午时分到达阳谷县城的,不落店出朝阳门,沿大道风尘仆仆奔向奇云庄,远在五里外,便可看到路南半里外高大的庄门楼。
    半里长的笔直大道衔接官道,比官道还要宽阔。井家是当地的大地主,百余年前便是本地的大家族,庄中建了五六十栋房舍,真算得是钟鸣鼎食之家。
    距岔路口还有里余,便看到三名巡捕从庄道折出官道,策马驰向安平镇。
    天涯怪乞一怔,脚下一慢。
    “糟了!夜枭比我早到。”他不安地自语:“井老兄既然借助于官府,那么,他收容云裳女史的事是真的了,我该怎么说?他如果肯把那女妖打发走,就不会求助于官府。看来,我老花子恐怕无法说服他了,难道他居然与夜枭这种江湖蟊贼也有来往?”
    好大的一家齐云庄,从庄门伸向大厅的驰道,足有一里长,演武场设有各式练功的器械,自石担石锁至规模宏大的梅花椿,一应俱全。
    从昨天起,齐云庄突然发出了戒严令,戒严的理由是将有不明来历的武林高手前来寻仇,全庄的子弟如非必要,严禁外出。敌楼上升起了五色旗,白天是旗号,夜间是灯笼,以牛角传声相辅,外敌不论从哪一方向进入,皆可从敌楼传出的信号指挥拦截。
    天涯怪乞一走进通向庄门的大道,便被庄门楼的了望发现了,三名中年人及时越过吊桥,在桥头迎接来客。老花子是江湖名流,在里外便被庄中人判明了身份。
    他受到热烈欢迎,几位老朋友把他请至大厅,庄主已先一步降阶相迎,客套一番,宾主欣然升阶入厅。
    庄主擎天一剑井若天年约五十开外,国字脸膛红光满面,留了三绺须,狮鼻海口,双目神光炯炯,威严之中,透着八分和薏慈祥,不愧称当今的武林风云人物。
    双方分宾主落坐,仆人献上香茗,老花子的包裹不让仆人们取走,就搁在自己脚下,已明显得表示出随时可以告辞的意思。
    “老哥风尘仆仆,似是经过长途跋涉。”井庄主欣然说:“三年不见,老哥精神更旺健了。听说老哥哥近来在河南行道,可曾与天外流星柴兄把晤?”
    “是跑了好些路。”天涯怪乞笑笑说:“你知道,柴老弟福寿双全,在家纳福从不过问外事,老花子却是一个多管闲事的讨厌鬼,怎敢登门自讨没趣?倒是在山西碰上了他的爱徒,是姬家的小姐。人不错,武功也到家,年轻嘛,免不了管管闲事。她追逐在河南杀人劫财,逃向山西仍沿途做案的夜枭冯浩,帮了老花子一点忙,可惜仍然被那恶贼逃掉了。”
    他一面说,一面留心察看井庄主的神色变化,提到夜枭冯浩,井庄主脸上毫无异状。
    “夜枭冯浩?这家伙十几年前曾经在山东做了几次案,被泰山双杰赶得上天无路,捣了他的秘窟,起出了他全部家当,足有数万赃藏,从此便销声匿迹,据说已伤重毙命,怎么在河南山西做案?”井庄主泰然地说:“恐怕不是他吧?老哥看清他了?”
    “没看清,追到山西,从他的朋友口中,证实了他的身份。老弟,你不认识这个人?”
    “没与他照过面,听说这恶贼白天从不在人前露面,据泰山双杰说,这恶贼生得耳尖脸圆,天生的獠牙又尖又利,做案必定伤人,又贪又狠。”
    “恐怕他已逃到贵地附近了。”
    “真的?哼!他最好不要在敝地三县做案。”
    “那可不一定。”天涯怪乞说:“老弟,听说过金陵双艳两个妖女吗?”
    “听说过,但最近几年,已经没有人提起她们啦!”
    “云裳女史郝桂贞呢?”天涯怪乞直攻核心。
    “兄弟听说过,从未谋面。那女妖其实并没真的吃过风月饭。对,她也失踪十几年了,最后有人见到她,好像是在金陵。咦!老哥问这些妖女,有何用意?”
    “查证一件令人困惑的事。”天涯怪乞苦笑说。
    “与兄弟有关?”
    “看贵庄戒备森严,颇不寻常。”天涯怪乞另起话题:“是不是有麻烦?”
    “前一晚上来了夜行人,轻功之佳,武林罕见。”井庄主脸上有了怒意:“闹了半个更次,最后寄柬留刀,从容远遁,兄弟咽不下这口气。过惯了太平日子,敝庄真也该提高警觉了,必须乘机磨练磨练,也会会各地的友好。”
    “没有线索?”
    “没有。”
    “柬上说些什么?”天涯怪乞追问。
    “只有八个字:人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小心狗命。”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什么人?”
    “谁知道呢?这简直是兄弟平生所受的最大的侮辱。这狗东西一定会再来的,不来便罢,来了,哼!”
    “唔!疑问重重。”
    “老哥哥是否听到什么风声?不是途径敝地和兄弟叙旧的吧?”井庄主惑然问,若有所悟。
    “请坦诚回答老哥哥的话。”天涯怪乞正色说:“老弟真不知道云裳女史和夜枭的事?”
    “老哥哥,兄弟以人头保证,所知的刚才已经告诉老哥哥了。”井庄主凛然说:“这十几年来,皇上经常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巡幸,每次都经过这附近,兄弟为避免引起朝廷的注意,几乎闭门谢客,根本不敢外出闯荡。夜枭和云裳女史这种小人物,兄弟还不屑去注意他们呢。”
    “老哥哥相信你。看来,是嵇七那狗东西存心嫁祸,那该死的东西大概是活腻了。”
    “谁是嵇七?”
    “是云裳女史的师兄,鹰爪神钩嵇永胜,宇内三奇的老大。”
    “我听说过这号人物,所知有限,他……”
    “老弟先不要打岔,老哥哥说完你再说。事情是这样的……”天涯怪乞将在山西与天罗丘如柏见面的经过说了,最后说:“除了嵇七有意嫁祸之外,另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云裳女史可能掩去本来面目,隐身在尊府避祸。老弟只要彻查全庄的女人,看哪些人是最近十年来到贵庄的?只要用点心机,不会找不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这些狗东西该死!”井庄主拍案大骂:“天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凭什么敢来向我索人?岂有此理!哼!他来好了,他好大的狗胆。”
    “老弟……”
    “就算兄弟查出云裳女史的下落,兄弟也不会告诉他。老哥哥,你就别管这件事了,他如果敢踏入齐云庄一步,我必定埋葬了他。”井庄主暴怒地大声叫嚷。
    “老弟千万不可激动,事关老弟的声誉,必须冷静应付。天罗不是不讲理的人,在无凭无据之下,他是不是会向老弟用非常手段的……”
    “让他用非常手段好了。”井庄主越说越火:“我同样会用非常手段对付他。这家伙吃了几年粮食,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老哥哥请留驾三五日,看兄弟怎样打发这种不知自量的狂妄之徒。”
    天涯怪乞心中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面对激怒的井庄主,他更不敢将丘如柏的武功如何可怕说出来,以免引起井庄主更大的反感和好胜的念头。
    天涯怪乞留下了。同时井庄主立即进行查证的大计,详查十年来入庄的女人,其中包括三少庄主的新婚妻子在内,虽则井庄主的三媳只有十六岁,而云裳女史已是快四十岁的徐娘。这也难怪井庄主太过小心,因为据传说,云裳女史的易容术已臻化境,在江湖有千百化身,不难安排假身世制造合情合理的身份。
    这件事进行得很慢。因为十年来,来来往往的长工家眷数目相当多,井家的子侄数目也不少,买丫头请仆妇娶媳妇数目可观,要想寻根究底真不是短期间可以办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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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二更初,一个黑影从庄东的泄污水小沟爬出庄外,消失在黑暗的田野里。
    而潜伏在庄东小溪旁的一个黑影,也悄然隐去。这个黑影已来了三晚,三晚都潜伏在同一地方。
    五六里外,便是安平镇(秋张镇)。
    粮捕同知衙门,是乾隆二十年建成的,位于镇北,规模相当大,衙门、官舍、仓房、马厩、车场、囚牢……应有尽有。迤西一带的西街,便是本镇的商业区,百十家商号,百物齐全。
    西街的街口,也就是运河码头。由于这一带日渐淤塞,南面的沙河每年带来大量的泥沙,往昔的盐船和漕舟,皆以本镇为起卸停泊的大站。
    目前已每下愈况,盐船和漕舟皆改在东河县码头停泊,秋张镇已失去往昔的繁荣,但行走运河的小型舟船,也偶或在此地停泊。
    有些闲客,甚至从济南专程乘船前来,只为了看一看季札挂剑碑,在徐君墓拔一把挂剑草带回留作纪念,据说该草可以治疗心疾。这种草叶皆一横一倚,形如挂剑,只有徐君墓生长有这种草,算是本镇的特产。
    其实,这处古迹与其他胜迹一样,令后世的人糊涂,天下间在不同的地方有同样的古迹,是真是假那是考古家的事。
    一艘小舟溯河而上,近午时分泊上了张秋码头,一位英俊潇洒的书生,轻摇着描金摺扇,飘逸地踏上码头。后面一位年约花甲的老苍头,带了一位书僮,一背书簏一背行囊,随在书生身后往镇里走。小舟半个时辰后解缆返航,邻舟的舟子打听出这艘船是从济南来的,客人送到空船放济南,不用等候书生回埠,老苍头和书僮是随船下放的。
    东昌客栈是本镇颇有名气的老店,东主骆海招徕有术,把客店装璜得雅俗共赏,旅客大部分是些有身份的人。
    这位书生一落店,便博得店伙们十分好感,因为这位自称白士俊的书生不但对人和气,没有盛气凌人的公子少爷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而且出手大方,赏给清理房间的店伙十两银锭,这间店的有套间上房,一天宿费含膳费仅一两银子,是本镇最贵的一家。
    东昌老店的掌柜叫吴风,二掌柜是吴风的妻子吴焦氏秋娘,专负责接待女眷。秋娘年已四十出头,她的大闺女吴珠将近年华双十,偶或充作乃母的副手,本镇艳名四播,极为出色。双十年华的美丽闺女还没有婆家,难免招惹闲言闲语。但吴风是个老实人,半百年纪已是老态龙钟,平时沉默寡言,作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与他那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妻子活跃情形比较,一天一地形成强烈的对照,因此对那些风言风语,从不放在心上。对那些成群结伙追逐在爱女身侧的惨绿少年,从无抱怨的意思。
    店占有三间门面,右首是食厅兼茶坊,不但卖酒卖茶,也经常有从济南来的卖唱者在座助兴,客人比住客的还要多,成为本镇最好的消闲处所。秋娘母女除了招呼旅客之外,经常在食厅张罗。说难听些,她们好像在招蜂引蝶。
    白书生第一次出现在食厅,立即引起小小的骚动,他那丰神绝世的仪表,吸引了所有食客的目光。
    未牌时分,不是进食的时光,店伙对住店的客人,当然要热诚些,将书生引至临窗的雅座。
    “公子爷请坐。”店伙拖现条凳客气地说:“公子爷如果要进食,小的会吩咐厨下另备锅碗菜肴……”
    “咦!为何要另备锅碗菜肴?”他含笑问。
    “公子爷不是在教吗?”
    “在教?”
    “公子爷姓白。”店伙加以解释:“白、花、沙、马各姓都是教门人,不吃猪肉……”
    “哦!你说回回,我这个姓白的不在教,不必费心。还不饿,先沏壶茶再说。”他表明身份:“不要蒙阴茶。”
    “蒙阴茶本来就不是茶。公子爷请稍候。”
    茶来了,人声一静。
    吴小珠出现在后厅口,荆钗布裙,但掩不住颜色,眉目如画,胸部饱满小腰一握,巧笑倩兮艳光四射。她手捧漆花托盘,一壶两杯,袅袅婷婷沿过道缓步而来,有如捧花龙女,成为全厅二十余位茶客目光的焦点。
    “公子爷请用茶。”她笑盈盈地说,声如黄莺,放下茶具替白书生斟茶:“我叫吴小珠。”
    “喝!谁怜酒姬颜如玉,婢婷落落自奉茶。”白书生禁不住喝采:“谢谢你,姑娘。”
    “唷,白公子,你客气。”吴小珠媚笑如花,媚眼儿流露出绵绵情意,大方的在横首坐下了:“公子爷,你是捧我呢,抑或是损我?好像这两句诗你用错了典,也改得不伦不类。”
    “哦!我真是班门弄斧,该打该打,信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诌,姑娘休嫌唐突。姑娘在这里照应,有多久啦?”
    “三年。”吴小珠不假思索地说:“从济南跟爹娘来的,东主骆爷是家父的好朋友。公子爷也从济南来?”
    “是的?”
    “在学?”
    “读书不成,学剑也不成,好在小生志不在圣贤,不必三更灯火五更鸡鸣,头悬梁锥刺腰。姑娘听说过济南铁佛巷白家?就是南泉西首的那一家?”
    “哦!听说过,济南有六位靠河工起家的富豪,白家是其中之一。”
    “对,天下间有两种人可以称富豪,治黄河的河督,管盐的盐务。姑娘如果回济南,小生必尽地主之谊。”
    “公子爷光临小镇,有何贵干?”
    “游季札祠,回程时顺便在东阿买些真阿胶。有朋友需真正的阿胶治痼疾,在阳谷反而买不到真品,听说东阿可以用重价收购。”
    “东阿也买不到真品,都是用死马皮熬制的。去年闹旱灾,熬胶的阿井水深不及尺,有不少人为争井水打破头,哪来的真胶?吃了不但病好不了,可能把命都送掉。公子爷如果想买,我替你想办法,如何?”
    “真的?那就谢谢你啦!”
    “但……公子爷,货真……,价可是……”
    “我知道,真品一两换一两金,小生愿以五两金换一两。”他一面说,一面取出绣金荷包,打开往桌上倒:“折银是一比六,请姑娘代购五十两真阿胶。”
    所有的食客,皆被桌上的珠光宝气愣住了。
    六颗指大的滚圆珍珠,几块镶金宝石,几件翡翠小饰物,七八张银票。
    他信手打开一张,口中念念:“一千两。”念完放下,又打开另一张,笑笑递给小珠。
    “够了。姑娘,能在三天内办妥吗?”
    “两千两,常丰银号的即期庄票。”小珠念出庄票数字,并不感到惊讶:“三天尽够了。哦!这颗珠子的成色很好,真正的南海珠,珍贵处在它的圆,毫无暇疵。”
    他将一颗珍珠递至小珠眼前,含笑让小珠察看。
    “还好。”小珠点点头,眼中毫无惊讶的神情,似是司空见惯:“找到识货的,足值三万金。”
    “小珠姑娘,你不识货。”他笑笑:“京师和中堂每日早起,以珠粉作晨餐,作珠粉的珠没有这颗一半大,价钱是两万金,供珠的人是苏州姓石的,他一年最少也赚百万金以上。
    姑娘的芳名是小珠,这颗珠很小,姑娘拿去玩吧。”
    食客议论纷纷,不知哪一位仁兄,突然冒出一句话:“败家妖孽!”
    他不加理睬,将珠往小珠手中一塞,连包珠的绒布也递过,收紧荷包带。这瞬间,他看到小珠注视着那位发话的人,凤目中冷电一闪即没。那位发牢骚的食客,却匆匆会账走了。
    “公子爷!谢谢你啦!”小珠的目光回到他脸上,粉颊绽起无限风情的醉人微笑:“改天,我置酒谢你。来,我替你添茶。”
    “谢谢。”他喝了一口茶站起:“我要到季札祠走走,看挂剑草是不是已被游客拔光了?”
    “其实挂剑草的药效有限,我可送你一些真正的青州刘烬草,那可是真的起死回生圣药呢。走,我陪你到季札祠游玩。”
    两人一走,食厅突然人声鼎沸,咒骂声此起彼落。
    齐云庄中,正忙得不可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盘查女人身世的事,闹得鸡犬不宁。随着时光的飞逝,警戒随西沉的日色而加强。天一黑,庄内外断绝了正常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
    次日,井庄主的武林朋友陆续赶到,官府里的朋友也明暗中帮忙,眼线遍布,搜寻夜枭与天罗的踪迹,当然也留意假装云裳女史的女人。齐云庄群雄毕集,彻底的封锁网已布置停当,天罗休想进入,云裳女史也休想出去;尽管井庄主并不相信云裳女史真的藏身在庄中。
    秋张镇当然受到严密的监视,过境的江湖人如果身份和来踪去迹交代不清,必定受到表面客气,但骨干里强硬的盘诘,拒绝合作的人必定自找麻烦,来路不明的人皆不敢逗留,匆匆过境。
    风暴在蕴酿,井庄主对付天罗的决心表露无遗,搜寻云裳女史以表示自己清白的努力,获得侠义道朋友的热烈支持,远道的朋友纷纷赶来相助。
    第三天,也就是天涯怪乞答应天罗暂缓发动的最后一天。阳谷和寿张两地,侠义道朋友布下了重重警戒网,其中有几位高手过去曾与天罗打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希望能先一步与天罗接触见机行事。井庄主的声誉甚隆,而天罗的口碑却不见佳,侠义道一些立场超然的人,衷心希望天罗不要踏入齐云庄的势力范围,以免引发不可收拾的武林风暴。
    东昌客栈安静如恒,从运河码头来的旅客,依然一如往昔进进出出,正当的旅客通常不会受到武林人的骚扰。
    午后不久,两位巡捕带了两名中年人,踏入东昌客栈的店堂。店堂旅客进进出出,隔壁的食厅中,已经有旅客进膳,有些仍在喝茶聊天。
    骆东主与吴掌柜夫妇,谦恭地上前迎接。不怕官,只的管,捕房的人光临,开客店的怎敢不巴结。
    “张爷李爷好。”吴焦氏笑吟吟地招呼:“请堂屋里坐,请。”
    张巡捕未加理会,瞥了食厅一眼。食厅中,白书生的桌上摆满了酒菜,十余种菜肴,有些还未动箸。每次他都叫来十余种菜肴,但吃起来有如小猫进食般吃得很少。
    “你们不必招呼。”张巡检挥手说:“我带两位朋友四处看看,有事再找你们。哦!今早贵店来了两男一女,从船上下来的。”
    “是,张爷。”骆东主欠身答:“两位男客一姓柴,一姓姬,女客是姬姓客人的妹妹,现住……”
    “他们呢?”张巡检截住话头问。
    “在二进……哦!他们来了,一定是要午膳。”
    厢廊踱出两位二十五六岁年轻人,高大雄伟一表非俗。后随的是穿劲装,刚健婀娜的美丽小姑娘。三人不知道店堂发生了什么事,仅有意无意地瞥了两位穿公服的巡捕一眼,举步向食厅走。
    “诸位请留步。”张巡捕伸手虚拦,目光凌厉地落在小姑娘的身上:“诸位从何处来,来本镇有何贵干?”
    “从河南来,准备在此地访友。”那位姓姬的年轻人沉静地说:“请问诸位有何指教?”
    张巡捕用目光向两位中年人看,两位中年人同时摇头,表示不是所要我的人。
    “小姑娘穿一身白。”另一位巡捕不识趣强出头:“是不是姓郝?”
    “怎么,你替我改姓?”小姑娘不悦地反问。
    “咦!你比我还凶?”李巡检冒火了。
    “小妹,不可无礼。”姬姓年轻人含笑阻止乃妹生事:“大概他们把你看成云裳女史啦!”
    “你难道不是?”李巡检不肯善了。
    “瞎了你的眼睛。”小姑娘大发娇嗔:“本姑娘姓姬,在河南中州……”
    “咦!姑娘是中州姬家的人?”一位中年人讶然接口:“姑娘可知道天涯怪乞?”
    “十几天前,曾与解前辈在山西办事……”
    “哎呀!原来真是姬姑娘,柴大侠的姨甥,失敬失敬。解前辈现在齐云庄,没料到姑娘也赶来了。说起来不是外人,诸位何必落店?镇西有船,可否请诸位移玉前往齐云庄?”
    “这位大叔是……”
    “在下车毅,十余年前曾见过云裳女史的本来面目,因此自告奋勇,协助井庄主前来查看。”
    “哦!原来是神手客车大侠。”姓柴的年轻人接口:“在下柴贤。”
    “哦!柴大侠的长公子,失敬失敬。”神手客欣然说:“到齐云庄要不了片刻,诸位这就走好不好?”
    “好,理该前往拜望井庄主。”柴贤欣然同意。
    众人有说有笑往店外走。食厅中的白书生向替他斟酒的吴小珠笑笑,毫无顾忌地托住了那又白又嫩的玉手。
    “谢谢。呵呵!好险是不是?”他放涎地捏捏小珠的手:“他们走了。”
    “什么好险?”小珠用另一手在他放肆的大手上轻打一下:“他们是些什么人?”
    “他们是什么人,我一个也不认识,那两个穿公服的是巡捕错不了,他们好像在找人,我熟悉的人。看他们的神情,不会是找你吧?”
    “找我?啐!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轻狂!”小珠撅起红艳的小嘴,恨恨地白了他一眼:
    “如果你也把我看成粉头,最好是少惹我,免得有玷你白公子的门风。”
    “咦!小珠,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半真半假地说:“我的意思是见过你的人很多,像朋友一样见见面聊聊天,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一定要把男女间的事弄得那么复杂吗?我不否认我有点轻狂?但轻狂是有限度的,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间恶形恶像,是吗?你我这几天相处,我曾否对你说过不礼貌的话?曾否毛手毛脚……”
    “你呀!不要假撇清,刚才你就捏我的手。”小珠一指头指在他的额头上,贝齿咬着下唇似嗔似喜,那媚态真令人心荡:“总之,你并不怎么道学。少喝些,今晚有人送阿胶来,我治酒请你赏光,亲自下厨,怎样?”
    “我这里先行谢过。”他春风满面:“等会儿我叫店伙去雇船,明天回济南。”
    “哦!就走?不多玩几天?”小珠黛眉深锁:“这样好了,晚上我们好好谈谈,雇船的事我去安排。”
    整个下午,齐云庄的人与官方的巡捕密探,在秋张镇进进出出,镇民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明显,到处都可以发现目光犀利的人徘徊。
    齐云庄的警网正步步收紧,注意力似乎有集中秋张镇的迹象,傍晚时分,码头上引发一场小规模冲突,四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人,与井庄主的好友兖州穿云燕赵裕,展开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斗,结果是四位江湖人吃了一点小亏,愤愤地雇小船走了。
    监视入境离境的人,都是江湖上的知名好手,凭经验和犀利的目光,全神贯注寻找可疑的猎物。
    白书生是济南的豪门公子,以三十两银子买一两阿胶,以及以值四五万金的珍珠当玩具玩的事,已成了轰动的新闻。粮捕衙门的人不但不敢查他的行动,反而派人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万一出了意外,那可不是好玩的事,豪门与官吏彼此一家,上峰追究下来,那还了得?
    齐云庄的江湖朋友,更不敢自讨没趣找他的麻烦。
    吴风的住处在店后的一排住宅内,是安顿店中伙计的一排土瓦屋,天黑后不久,白书生成了吴风夫妇的上宾。
    两进厅,后面另有内室。内堂前一座天井,两侧有走廊,酒筵设在内堂,可见吴风夫妇并没把白书生当作外人。这种向礼教挑战的安排,是极为罕见的。
    吴掌柜敬了客人三杯酒,便推说要到店里照顾告辞走了,只剩下母女俩陪客。在普通人家来说,这是十分犯忌的事,吴焦氏是风骚入骨的半老徐娘,吴小珠是双十年华的大闺女,而白书生却是豪门纨绔子弟,这算什么?在在皆表明吴焦氏母女不是什么好东西,存心不良,有意勾名人轶事引良家子弟。
    再喝了两杯,吴焦氏也藉故走开了。
    吴小珠已有了三分酒意,这是闺女们最动人的时光,春名人轶事色眉黛,一举一动皆表现出万种风情,粉颊酡红,一颦一滋味,一笑一销魂。
    “白公子,上次听说你到京城,游玩了将近百天。”小珠牵起衣袖,露出羊脂白玉的皓腕替他斟酒:“想不到你的游兴如此浓厚,把家中一妻两妾丢下守空房,你这是为什么?”
    “咦!你怎么知道我到京城游玩?”他似乎极感惊讶:“我是上月杪返家的,至今不过十二日,连济南的亲友也很少知道我来张秋,你怎么知道的?”
    “济南到这里乘船只要两天。”小珠移坐过来嫣然微笑:“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算你厉害。”他笑笑:“那次上京,其实是替家父搜购禁品长白老山参。你知道,这是大内的御名人轶事用品,搜购冒的风险很大很大。汉人禁止出关,所以非向旗人设法不可,只要走漏一丝口风,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弄到了没有?”
    “弄到两盒共七枝成形老参,共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哦!小珠,阿胶……”
    “今晚恐怕无法送到,可能明早凌晨到达,放心啦!公子爷。要是不放心嘛,今晚你就在我家歇宿相候。”
    “在你家歇宿?出门就是客店的后院……”
    “你这大笨牛。”小珠媚笑着捏了他一把:“不瞒你说,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呵呵!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要说什么拜托不拜托。”他一点也不笨,将小珠的手捉过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而又贪婪地摩娑:“只要你开口,我如果能办得到,赴汤蹈火……”
    “唷!瞧你多会说话。”小珠被他拉近,乘势娇躯一歪,倚在他肩上了,笑得媚极,神情艳极:“你很容易办到的,我怎肯让你去赴汤蹈火?”
    “到底是什么事?”他的手挽住不胜一握的小蛮腰,暖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香抱满怀:“有钱可使鬼推磨,有势可以叫人去死;济南白家没有办不通的事。”
    “这可是你说的。”小珠半推半就地像征性推推他在腰部往上移的手:“我要和爹娘到济南游玩十天半月,而我们在济南无亲无故人地生疏,你能替我们安顿吗?”
    “哈哈!你在说笑话。”他大笑,手终于占领了禁区:“城内城外,我家没有一百栋房舍,也该有五十栋,你爱住哪里就是哪里,住一辈子也无妨,这算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唷!你说得真轻松,无亲无故的,住到你家去,你爹娘和你家的人怎么说呢?”小珠颊红似火,贴在他肩上吐气如兰:“人言可畏……”
    “鬼话!什么人言可畏?家父母从不管我的事,我那些妻妾更不敢过问。这样吧,就说你是……是一门表亲好了,反正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多着呢。”
    “表亲?好啊……”
    “那你就是表妹罗!我们可就说定啦!何时动身,你只要派人捎个信来,我立即派人派船来接你。”
    “不,我要明天走,等送阿胶的人一来就走。”
    “这……听巡捕们说,本镇的人好像最近暂勿离境……”
    “哦!你怕他们,好吧,既然你有困难……”
    “这是什么话?”他拍拍胸膛:“这位同知老爷天胆,也不敢干涉我的事,只要将家父的名贴往布政使衙门一送,保证他丢掉官还得坐牢。好,明天一起走,看谁敢拦阻,哼!我要他吃不完兜着走。”
    “嘻嘻!我知道你靠得住的。”小珠在他脸上亲上一吻,吻得他忘了生辰八字,忘了形。
    他老实不客气,把小珠抱得结结实实,火热的嘴唇,掩住了那双红艳红诱人犯罪的樱桃小口,上下其手恶形恶像。
    春满内堂,绮旖风光不足为外人道,反正是酒令智狂,脱略形骸,男有心女有意,就是这么一回事。
    东厢的室内,两双怪眼从秘孔中监视堂中的一切动静,终于,两人满意地离开了。
    这一顿酒,直拖至三更天,两人衣衫不整,衫裙凌乱。最后是白书生醉得像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上的荷包、夹袋、靴统等等存放物品的地方,皆被小珠母女搜遍了,除了价值巨万的珍玩,没发现任何可疑事物。母女俩将所有的珍玩放回原处,由吴风将白书生背回客店。
    破晓时分,码头来了一艘船,一名中年人与两名船夫,携有一只柳条篮登岸。暗影中踱出两名巡检,两位劲装的中年人,劈面拦住了。
    “什么人?站住!”一名巡检低喝。
    晓色朦胧,不易看清面貌。中年人谦卑地行礼,说:“小的是阳谷段家的段义,奉东昌客栈吴掌柜的嘱托,特地带来五十两纯正阿胶。”
    白书生买胶的事,可可说尽人皆知,巡检毫不留难地大手一挥,示送放行。
    街口的暗处也有两个警戒的人,也就不再现身留难。
    片刻,对岸的渡船靠岸,上来了十二个人,其中有姬姑娘兄妹,那位神手客车毅佩了剑,一上岸就向两巡捕和两位中年人急急地说:“曹州传来消息,天罗曾在曹州逗留,按行程,今明两天可能赶到。庄中清查的事还没有结果,夜枭上次夜闯齐云庄寄柬留刀,可能是声东击西的诡计,他和妖女很可能藏身在镇中,庄主要加派人手严密封锁,再逐一清查可疑的人。诸位请多费心。姬姑娘认识天罗和夜枭,咱们请她把他们的长像特征,向驻镇的人解说清楚。”
    “那就请姬姑娘到鸿记栈号与其他的人见面详谈,请随在下一同前往。”中年人说完,领先便走。
    进街口三二十步,对面来了七个人。是刚才过去的送阿胶的三个人,另四人是白书生、吴风一家三口。白书生似乎宿酒仍未全醒,由小珠半拉半扶而行。吴风则提了白书生的包裹,与送胶的段义有说有笑地跟在后面。
    双方虽相错而过,但皆无法看清对方的面貌,街道暗沉沉,距天亮还有半个时辰。
    留在码头的两巡捕和一位中年人,很负责地拦住察看,看清了所有的人,巡捕一怔,说:“咦!吴掌柜,白公子怎么啦?”
    “我没醉。”白书生大声说:“那些阿胶是假的,真的黝黑光洁,可鉴人毛发,轻拍即碎。哼!两千两银子买这些假货,吴掌柜,你把本公子当什么人?你好大的胆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你活腻了。”
    “公子爷,不是小的经手,小的事前并未过目。”吴风惶恐地解释:“小的没想到段家的人会黑良心……”
    “我唯你是问,还有小珠。”白书生声音更大:“你们今天都得到阳谷,弄不到真货,本公子送你们进大牢,本公子说到做到。姓段的,你的船呢?”
    “公……公子爷……”段义不住发抖,语不成声。
    “我说段义哪!”巡捕摇头苦笑:“你们阳谷段家是殷实的商号,去年今年河井都不出水,所以没出胶,没有货,怎能贪暴利骗人?而骗的却是伸一个指头,可以要你死一百次的济南白公子,何苦?走吧,快回去找你们的长辈出面解决,不然……”
    “不然,本公子要他段家后悔八辈子。”白书生怒叫。
    “这……公子爷,船……船就在码头。”段义慌乱地向码头一指。
    就这样,七个人上了船,船驶离码头,顺水顺流走了。
    辰牌末,大批高手涌至码头,拥上了两艘快船,领先登舟的是井庄主、天涯怪乞,还有姬家兄妹。
    “咦!怎么一回事?”一名巡检讶然向随来的同伴问。
    “吴掌柜一家子挟持白公子逃走了。”那位巡捕说:“捉住了三个船夫,其中一个叫段义,他们都是在东河受雇的坏船夫。这是说,接白公子走的三个船夫是假的。如果其中有夜枭,白公子完了,报应。但愿井庄主能追得上。”
    船轻,水急,天一亮,船急驶过东河,顺流急放。
    舱内,白公子与小珠腻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美人在抱,乐昏了头。
    巳牌末午牌初,船抵平阴北面的东流店,这里是东昌府地境。北行三四里,白公子突然向窗外望,说:“船走得好快,小珠,你听过平沙溪吗?”
    “知道,就在前面两里地。”
    “哦!驶入平沙溪好吗?往里五六里,有座望霞别庄,那是我家的产业,有几位长工看守,里面窖藏有白银六十余万两,那是家父任淮安河工时赚来的。”
    “好啊!”小珠欣然说:“到望霞别庄住两天岂不甚好?爹,船驶入平沙溪。”
    “爹听到了。”在前舱面的吴掌柜说。
    平沙溪宽不过五六丈,但小船仍可行驶。驶入五里左右,溪面越来越狭窄,水越来越浅,两旁白了头的芦苇密密麻麻。溪面一折,前面北岸是一处平坡,泊了两艘乌蓬船,不见人迹。
    白书生已出舱,挽着小珠的柳腰状极亲昵。
    “靠岸!”他高声说:“坡那边有条大道,可直抵望霞别庄,步行两里左右。”
    船靠上了溪岸,众人下船。后舱钻出那一位自称段义的船夫。段义这时没带帽,露出本来面目,特征是尖耳圆脸,真有点像猫头鹰面孔,两颗特尖的虎牙却像狼。
    登上平坡,后面突然传来两声惨叫,众人扭头一看,大吃一惊。
    那两艘乌蓬船中,突然钻出八名中年大汉,以奇快的速度跃登段家的船,迅速地击倒留守的两名船夫。
    吴掌柜从衣底拔出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正想张口招呼,突觉背脊一震,直挺挺地向前一栽。
    “咦!你……”小珠骇然惊呼。
    击倒吴掌柜的人是白公子,难怪小珠惊骇。
    “我,天罗丘如柏。”白公子笑笑说:“扬州荻村的事犯了,云裳女史,你躲得真稳。”
    “你……怎会是你?”小珠大骇:“你……你……”
    “在下比夜枭早到一天。”他泰然地说:“夜枭夜入齐云庄向你示警,次日晚间,你把真正的吴小珠送入齐云庄装病替代你。你本来可以远走高飞,但为了安排运走你的窖藏而耽误了。等天涯怪乞赶到,封锁了张秋镇,你走不了啦!其实,你该发觉凶兆的,夜枭并未寄柬留刀,是我为了要利用井庄主迫你们现出原形的绝着,但你竟然忽略了。不要往下抢船,那八位仁兄都是天地会的高手刺客,对你们这些汉奸仇深似海,落在他们手中,可怜!”
    本来想冲下夺船的夜枭和吴焦氏,如中雷殛般站住了。
    “你……我为何要找……找我?”小珠问。
    “夜枭三个人知道荻村反清复明志士的秘密,由你派白娘子与孙巡检连络。白娘子从孙巡检处盗走五万两银子,却被赵三吞没了。领路杀入荻村的人,一个是夜枭,一个是吴掌柜,另一个是谁?”
    “是我。”吴焦氏取出了短剑:“咱们的所为,该是忠君爱国的表现……”
    “呸!你敢对在下说这种话,你忘了你是大汉的子孙?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个利令智昏的汉奸。孙巡检得了五万两银子,你们想必不少于五万,能出得起十万银子的人,决不是官方人士。志士们谋刺皇帝,受累最重的人就可能是主使者,在下判断必是扬州八大盐商之一,招出来,在下可替你们讲情,说!谁?”
    “没有人会告诉你。”云裳女史说:“你死吧!”
    玉腿扬处,崩簧乍响,原来她右腿外侧藏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箭,但没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箭射出。
    丘如柏左手一伸,丢下三枝八寸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箭。
    “你身上的每一部位我都摸过了。”他邪笑:“袖底的喷管已变了形,喷不出什么歹毒玩意来了。”
    河下上来一名大汉,在二十步外咬牙说:“丘大侠,凶手已经都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咱们好了,由咱们逼出主使人来。”
    “你们对付不了他们。”他说:“逃掉了一个,我天罗的信誉岂不扫地?你们退,我会把他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们带回扬州。”
    云裳女史一跃三丈,突然大叫一声,砰然摔倒。
    丘如柏双手齐扬,三枚乾隆通宝有如电光一闪,云裳女史倒了。夜枭侧跃四丈,也倒了,另一名船夫打扮的人,刚纵出便挨了一钱。
    “我要你招出主使人。”丘如柏向吴焦氏厉声说:“希望你不要让天地会的人用残酷的手段对付你。”
    吴焦氏银牙一咬,挺匕冲上拼命。
    一匕落空,第二匕尚未攻出,丘如柏的打击已雷霆似的光临,一脚踢掉匕首,反掌劈在吴焦氏的耳门上。
    两艘快船出现,长桨破水,船疾射而至。
    八名天地会的人,似乎已料追赶的人该是些什么人。八人一拥而上,擒住五个人立即上绑。一名大汉上前,将一把连鞘长剑恭敬地奉上。
    “你们先在一旁相候,不必理会他们。”他接剑说:“这是在下的事,必须由在下解决。”
    三十余名武林高手,在坡上面面相对。
    “丘兄,果然是你。”姬姑娘讶然叫:“可否平心静气与井庄主商量?”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井庄主怒火上冲:“他这样做,未免欺人太甚。阁下是天罗丘如柏?”
    “正是区区在下。”丘如柏冷冷地说:“在下已经给足了阁下的面子,不但遵守解前辈的约定,而且将人诱离贵地数十里外下手……”
    “住口!你侵入敝庄寄柬留刀……”
    “那是给你留面子,你知道吗?”他沉声说:“云裳女史化名为济南宣家的闺女,做了你井家东庄总管尚永平的妻子,事前早已安排李代桃僵妙计,危急时由安排在东昌客栈的吴小珠替代。阁下,尚总管的妻子是否突然得了急症?上吐下泻整个人变了形?四年的夫妻,尚总管应该可以分辨出妻子身上的特征,阁下回去一查便知。在下的手段虽然有欠光明,但……”
    “你承认有欠光明就好办。”井庄主抢着说,拔剑出鞘:“这是井某平生所受到的最大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必须还我公道。当此地武林朋友的面,井某向阁下挑战,公平决斗,你我必须有一个人躺下来。”
    “井老弟。”天涯怪乞伸手虚拦:“请三思,丘老弟的行事,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何不问问他擒云裳女史的理由,再……”
    “老哥哥,不要让他的天罗名号愚弄了。”井庄主固执地说:“这种在江湖神出鬼没的浪人,如不好好教训他,日后不知要闯出多大的灾祸来,老哥哥你就别管啦!”
    “阁下号称擎天一剑。”丘如柏也冒火了:“在武林位高辈尊,在地方称豪道霸,在江湖武断是非,早就看我这种不畏权势的小人物不顺眼。同样地,在下也看你不顺眼。在下擒捉云裳女史的理由,也不可能告诉你,老实说,你还不敢听,听了你将有滔天大祸,听了你将每天晚上做恶梦。日虞大祸之将至,信不信由你。你上吧!看你擎天一剑的绰号是否名符其实。”
    他说的是实情,这种事不论官方或反清复明志士,都不会置之不理,井庄主有家有业,怎担得起此种风险?
    他这番话,听得群雄人人变色,敏感的人,心中油然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但井庄主是当局者迷,认为这是他自圆其说的信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诌的狂语,咬牙说:“姓丘的,你狂吧,你将永远永远后悔。”
    丘如柏拔剑出鞘,丢掉剑鞘举步到了下首,神色庄严地举剑立下门户。剑尖徐徐下沉的瞬间,他的神色变了,整个人似乎被一重神秘阴森诡异的气氛所笼罩,秋风从他前面吹来,袍袖迎风飘举,不远处的树林,落叶飞舞向坪中飘落,本来刺目的阳光,突被一阵乌云所掩盖。
    九月秋风寒,深秋了,该冷啦!
    他的剑,徐徐指向十步外的井庄主,全身每一条肌肉都是松弛的,握剑的手似乎毫无力道。但他那双本来清彻、明亮、平和的大眼,却变得阴森、冷酷、奇寒,黑的瞳孔更黑、更大,焕发出肉食动物特有的光芒,那慑人心魄的杀气,一阵比一阵强烈,像怒涛般向对手涌去。那闪烁的剑身光芒,也发出令人心寒的气势。
    井庄主冷静下来了,六名人轶事合如一屹立如岳峙渊停,强烈的信心,可抗拒任何外界所加予的压力。
    以神御剑,擎天一剑的绰号决不是浪得虚名。
    丘如柏迈出第一步,第二步……
    井庄主位高辈尊,屹立待敌。
    相距已在丈二,空间里散发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剑尖遥遥相对,双方都没有移位争取空间,制造攻击机会的打算。这是说,双方都是剑道通玄的高手,不击则已,击则有敌无我,以凌厉无匹的强攻,击破对方无懈可击的防守,功力相当,不可能移位制造机会,移位却是暴露自己弱点空隙的致命伤。
    双方的神意,早已在作生死存亡的凶险缠斗,任何一方的意志和气势减弱,便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天涯怪乞长叹一声,向身旁的姬家兄妹低声说:“姬侄,你们三剑合壁,由柴贤侄主宰聚力,或可替他们拆解,免去两败俱伤的可悲的局面。”
    斗场距河滨约有五十步左右,按理,老花子的话声太低,不可能传抵河滨。
    “老花子,你叫他们三个人上,不但解不了围,反而送掉他们的命。”河滨突然传来银铃似地语音:“柏哥哥,你一定要摆出那种村夫俗子的鬼样子,引诱这些所谓武林高手名宿和你斗剑消遣吗?”
    众人名人轶事大惊失色,扭头一看,怔住了。
    一艘轻舟不知何时已靠上了吴风的船,四位金童似的小娃娃,正在搬船上的金银箱笼。
    船头上,站着一位明眸皓齿,有如仙子临凡似的绿裳少女,正微笑着向上眺望,清新秀丽的面庞毫无火气,似乎这一大群武林高手并不是杀人放火的可怕人物。
    “我就来。”丘如柏说,慑人心魄的杀气消失了:“我的夜明珠还在妖女身上呢。”
    “你没有毛手毛脚取回来?你从来就没老实过,骗人。”少女跳上岸:“我要看看妖女到底怎样美,居然使你变成了柳下惠。”
    这瞬间,井庄主突然发起猛烈的攻击,剑气突然迸发,剑发似雷霆,锋尖光临丘如柏的胸口。
    怪事发生了,丘如柏左手大袖一挥,井庄主的剑随袖出偏门,马步一乱,而丘如柏的剑尖,却毫无力道地点在井庄主的胸口。
    “树大招风。井庄主,你该明白的。”他收了剑:“幸而在下相信你不至于收容妖女,所以,小心策划以保持阁下的声誉,手段容或有欠光明,尚请海涵。”
    井庄主脸色苍白,额面沁出冷汗,突然将剑一丢。
    “老弟,擎天一剑即从江湖除名。”井庄主失声长叹:“我井若天在练了一辈子武艺,只用在武林争强斗胜上,与不务正业的人并无不同。老弟,在你面前,我感到惭愧。你做得对,大仁大义,你本来可以把齐云庄搞个烟消火灭,在下深感盛情。奇怪,老弟能在山西快速赶来,而你的这些同伴,怎么也来得这么快?”
    “在下早就料定这妖女必定潜伏在运河两岸,所以早两月已经布置停当,消息一发出,飞骑传讯信鸽传书,千里外旦夕可及。不瞒庄主说,解前辈到达的前七八天,贵地附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信息同时传抵扬州,来接人的朋友却是昨晚赶到的。”
    “老弟这些朋友……”井庄主指指守俘的八大汉。
    “请不要问,恕难奉告。”
    “在下多问了。”井庄主总算不糊涂:“这位小姑娘秀慧如仙……”
    “井庄主不要奉承我,我只是一个野丫头。”绿裳少女轻盈地走近,笑容十分动人:
    “请相信我柏哥哥的话是诚意的,如果依我的意思,恐怕早就把贵庄闹得天翻地覆了。你知道,让柏哥哥和一个自称女史的妖女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那是最危险的事,柏哥哥不是什么圣人。”
    “你不要嘴碎,坏丫头!”丘如柏笑骂:“就是你多嘴。武林剑术三大名流,井家霸道,柴家诡奇,徐家浑雄。目下井柴两家俱在……”
    “丘兄,我们不会陪你练剑。”姬姑娘含笑接口:“我才不会上你的当,那天十一个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和太行山悍寇,十一具梅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筒布阵围攻,没有一个人能有机会出招,一个个在你的气势压迫下形同失魂。井柴两家联手,能占得了便宜吗?”
    “那可不一定,只要你们心中不生杀机,我柏哥哥是不会认真的,保证你们可以斗成平手。”小姑娘向丘如柏伸纤手:“你还不打算走吗?你不带我去扬州玩,我给你没完没了。”
    丘如柏举手一挥,八大汉扛起俘虏往下走。八个人面无表情,一看就知不想与这些武林高手名宿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
    丘如柏向井庄主施礼,说声抱歉,挽了小姑娘的手,亲热的并肩往下走,上了船,四小童四桨齐动,如飞而去。
    三十余位高手,你看我我看你,久久,像是僵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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