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刀客有情天》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飞骑夺车、熊掌与鱼
    “先把这小子弄进秘室问口供。”北丐说:“把火熄掉,快!”
    秘室在第三栋大宅的二楼,其实只是一间屋顶尚可聊蔽风雨的内间,四面壁有三面尚算完好,仅窗户一面的板壁大半已朽。
    室中已有两个中年人席地而坐,四个人入室,将仍在发抖嘎声抽气的美少年往地板上一放,有人将油灯挑亮。
    “蔡兄,苗前辈没来?”一位有酒糟鼻的中年人问。
    “死了,不明不白地死了……”北丐坐下,将所发生的经过说了。
    “好像真是中了自己的毒。”中年人听完苦笑:“瓦罐不离井上破,玩毒的死在毒下。
    苗前辈昨天光临,慨然拔刀相助,没料到一出师便死翘翘,真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蔡兄,咱们少了一条臂膀。”
    “咱们本来就没将外援计算在内。”北丐说:“这小子不知何时毒性才能自解,捆上再说。”
    “蔡兄,还有人呢?”
    “什么人?”
    “除了这小子之外,好像还有人在各处走动。”
    “不会吧?”北丐不相信:“另两个家伙,在离开大街时就被我扔脱了,不可能循踪找来。”
    “兄弟的确听到不寻常的声息。”
    “楼高风大,声息多得很呢。”
    替美少年捆名人轶事绑的大汉,突然说:“蔡前辈,晚辈敢打赌,这小子是女的。这双手十指尖尖细皮白肉……”
    “你想女人名人轶事大概想昏了头。”另一名大汉调侃地说:“老母猪你也看成美名人轶事女人啦!老三,忍着些,事情办好,再找女人快活,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啦!”
    老三仍不死心,确信自己的确不会错,立即动手替美少年解衣。狐裘拉开了,夹袄拉开了,内名人轶事衣一拉,露出女性特有的水湖绿胸围子,那上半截羊脂白玉似的胸膛鼓鼓地,半段乳沟展现在灯光下。
    “女的!”老三欢呼!
    一个灰影已摸到楼下,听清了上面传来的欢呼声。
    众人一怔,目光全向那诱人的地方注视。
    “嗤”一声袭帛响,老三拉破了胸围子。
    椒乳怒突,一览无遗,春名人轶事色无边。
    “妙哉!我敢打赌,这是一块没耕的田。”老三兴奋地叫,眼中欲火上升:“蔡前辈,是我发现的,问完口供之后,将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享受。”
    他的手,往玉乳上探去,要施禄山之爪。
    北丐伸手一拨,不悦地说:“轮不到你,闪开!”
    “蔡前辈……”
    “问完口供再说,人不是你擒住的。”
    “这……”
    “向女人问口供,程老兄是有一套的。”北丐向另一位斜鼻薄唇的中年人说:“你是个色鬼,知道对付女人的一切手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啦!”
    “蔡兄,你找对人了。”色鬼笑吟吟地说:“尤其是黄花闺女,在我色魔程承先手下,保证她一一吐实,这小女人的确是黄花闺女,可写保单。来,我带她到角落去问,这种手法不传六眼……”
    话未完,破窗下传来陌生的语音:“盛会盛会!谁也没料到你们会躲在危楼上,可把在下累惨了,在各处破厅房里穷找,真辛苦。”
    众人吃了一惊,三面一分。
    “是你!”北丐不胜惊讶:“朋友,你找死?看清了阁下的处境吗?”
    “六比一,在下的处境恶劣得很。”来人说,他是杨家骅:“这年头,真是世情大变,人的尊严荡然无存,快成了禽名人轶事兽世界啦!诸位都是江湖上的知名人士,位高辈尊,不是鼠窃小偷****王八,怎么对一位入世不久的小姑娘,用这种下流无名人轶事耻的手段来对待她?老天!你们已经不是人了。”
    “小畜生狗杂种!”色魔切齿大骂,举步上前:“你骂得痛快,我色魔如果不撕碎了你,就不是人养的。”
    “你本来就不是人养的。”杨家骅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你们走吧,还来得及,因为在下对你们这些武林败类,已经感到十分可厌,不要引起在下的杀机,走吧!”
    色魔怒火如焚,一闪即至,招发鬼王拨扇,右掌全力抽出。
    杨家骅一拉马步,右掌立掌吐出。
    “啪啪啪!”色魔连击三掌,全击在他的右掌上,奇准的劲流随掌呼啸,楼板格吱吱怪响。
    他的掌轻灵地移动,并没反击,不管色魔由何方攻击,也无法将他的掌震偏,除非色魔贴身切入,不然休想攻到他的身躯。
    “你的两仪大真力已练至化境了。”他盯着收掌后退惊骇莫名的色魔说:“幸好在下练了卸力术。”
    一声剑吟,色魔拔剑向前一引,剑气森森,隐隐传出龙吟虎啸似的震鸣,剑身似乎突然变色,光华熠熠跃然欲动,杀气像怒涛般向杨家骅涌去。
    即使不是行家,也可看出色魔的剑上,已可发出伤人于锋芒外的剑气了,对方的兵刃在剑身外尺余处,便会被剑气震开,甚至会被剑气所崩毁。
    杨家骅两手空空,咔一声抓下一条窗框。框长四尺,又粗又大极不趁手,单手不易抓握,双手又嫌短了些。
    窗框向前一伸,他用的是单手。
    色魔功行剑法,两仪大真力已运足十二成,大概是不信杨家骅的卸力术能卸除剑气,所以全力以赴。
    一声厉叱,剑化长虹排空而至。
    窗框前端首先与剑尖接触,剑气果然厉害,窗框突然向上飞弹,剑虹长驱直入,近身了。
    危机千钧一发,窗框的后端突然脱离杨家骅的掌握,前端被剑气震起,后端便向前飞出,一切顺其自然,一气呵成,似乎是他将窗框掷出,窗框因重心转移,自然地翻腾而飞。
    变化太突然,色魔已来不及用剑拨窗框,噗一声响,窗框后端击中色魔的左胸下心坎要害,护体神功竟然挡不住粗大的窗框打击,着力面大,应该不起作用,即使用细小尖锐的利刺刺中,也伤不了色魔一根汗毛,但色魔竟禁不起这次的撞击。
    杨家骅就在剑尖及体的前一刹那,向右前出三尺外。
    色魔止不住出剑的冲势,像是发了疯,身随剑走,凶猛地冲向没有窗的破窗台。
    “砰!”窗台被冲坍了,木板纷飞中,色魔仍向前冲,冲出雪光朦胧的窗外去了。
    “哎……”惊叫声摇曳而下。
    楼高丈六,下面积雪盈尺,按理,像色魔这种修为已臻化境高手的中高手,摔下去应该毛发无伤。
    “他发疯了。”杨家骅说:“你们还不走?”
    北丐虽号称天下第一恶丐,但真才实学并不比色魔高明,与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极为奸猾机警,从不与人硬碰硬死拼。这时看到色魔一招便栽,惊得毛骨悚然,心中发冷。
    “想群殴吗?”杨家骅伸脚挑起窗框接住:“在下奉陪。但诸位最好留些神,楼快垮了。”
    北丐向同伴扫了一眼,发现四位同伴在发抖,脸无人色,没有一个人手伸向兵刃。
    显然,这些同伴已经丧了胆。
    “罢了!”北丐懊丧地认栽,向半裸的美少女走去,想将人带走。
    美少女已经停止颤抖,呼吸也不再出现窒息的现象,绝望地瘫软在楼板上。寒冷已令那羊脂白玉似的饱满酥胸变成青灰色,皮肤收缩,绽起一颗颗鸡皮疙瘩,不再令男人心荡神摇啦!
    “你敢动她?”杨家骅沉叱:“除非你不要命,你简直无名人轶事耻!”
    “老夫给你记下了。”北丐怨毒地说:“只要老夫有一口气在,你休想安逸,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说完,带了同伴仓惶下楼。
    色魔被带走了,已经不是活人而是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原来从高楼摔下时,剑先一刹那着地,靶下尖上,无巧不巧插入雪中,该死的色魔恰好压下,剑贯穿小腹一起倒下了,挽救不及时,呜呼哀哉。
    杨家骅直等到确定北丐一群人走了,方走近美少女,首先便替少女穿衣。
    “何穴被制?”他柔声问。
    “我……我瘫痪了……”少女虚脱地闭上双目说,泪下如雨。
    “那是被软字诀制了穴道,不要紧的。”
    “我……”
    “快告诉我,我替你解。”
    “我……我是中毒……”
    “什么?中毒?”他吃了一惊:“我……我不懂毒,这……”
    “我……我活不成了……”
    “你知道中的是什么毒?中谁的毒?北丐不会用毒……”
    “毒无常苗庆的毒。”
    “哎吁!那老魔……真糟!不管怎样,你现在还没死,首先你得保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暖,楼下有余烬,还有一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我得让你保持暖和,找些东西让你呕吐。”
    他挽起了美少女,出室举着油灯下楼,风一吹,油灯熄了,他只好摸索找到摇摇欲坠的楼梯。
    “那……那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是毒无常。”少女说。
    “他死了?你……”
    “我……我在半昏迷中,鬼使神差杀了他。”
    “糟了!没有人能救你,那老毒魔用的都是独门毒名人轶事药,只有他的解药能解。”
    炭火仍埋在灰下,拨开灰炭火出。他吹烧了火,堆上木板令火升旺。
    “你先暖和暖和。”他细心地将少女安顿在火旁:“来,张开嘴,我掏掏你的舌根,可能呕出一些毒……”
    “是嗅入的毒。”少女拒绝张嘴:“呕不出什么来的,我根本没接近那老毒魔。”
    “这……我对毒外行。告诉我,身上感到怎样了?”
    “只是有点头晕,浑身发软。”
    “毒性不烈。暖和些了吗?”
    “还冷,不过还撑得住。”
    “我送你回客栈,你那两位男女随从懂不懂毒?”
    “不懂。”
    “真糟糕!今晚我到城南,交代同伴办理一些琐事,回程看到你追入这座废园。我知道这里面很乱,夜晚追入危险得很,所以出声叫你退,设想到你不加理睬,我随后跟入,你们都不见了,找了好半天才看到楼上的灯火和欢呼声。”
    “哦!你认出是我?”
    “没认出来,只看出一追一逃,本能地出声相阻而已。如果知道是你……”
    “就不理我的死活了?”
    “废话!”他微笑:“我不是一个气量小的人,你我并没有仇恨。如果知道是你,我会骂你……”
    “什么?骂我?”
    “你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只要一骂你,你就会中止追逐,回头找我出气了,就不会落在他们手中啦!”
    “我好惭愧。”少女幽幽地说:“想不到我在你的心目中,印象是这样恶劣。真被你料中了,我就是被北丐骂得受不了,才横定了心追他的。”
    “咦!你的手在动。”他欣然说。
    “咦!真的呢!”少女的手指,的确在伸屈不定。
    “可能不是致命的毒。来,我替你推拿,帮助血脉加快流动,可以早些将毒排出,人的肝脏本来就有排毒的功能。”
    “这……”少女欲言又止:“谢谢你。”
    他立即抓起少女的手,先从上臂开始推拿。双手推拿毕,扫着拍打双腿。最后将少女翻转,推拿背腰。
    胸腹部份,他略而不及。
    “我的手脚可以动了!”伏卧的少女欢呼,手脚不断伸缩。
    “不要紧了。”他停手:“脸上已有了血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站起来看看。”
    他扶起少女,等少女站稳再松手。
    “聚气,行功试试。”他说。
    深长呼吸二十次,少女的面庞已回复红润。
    “你复原了。”他察颜观色欣然宣布:“这是一种可以自行消散的短暂制人毒名人轶事药,老毒魔不想要你的命。”
    “谢谢你!”少女活动手脚羞红着脸,回避他的目光:“我真的复原了。”
    “我该走了,姑娘,再见。”他笑笑向外走:“请不要找玉狐的晦气,她不会再找你啦!”
    “请留步……”
    “抱歉,我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他已到了门外。
    “你……你还在……还在讨厌我。”
    “你说什么?”他扭头问,门外风太大,他的确没听清少女似嗔似怨,期期艾艾的语音。
    “你……你没问我姓什名谁……”
    “呵呵!你叫曹文敏,我已向店伙打听过了。再见,姑娘。”
    他一溜烟走了,去意匆匆。
    “这……这冒失鬼!”少女顿脚娇嗔:“哼!你根本不是玉狐一路的,一定是上了玉狐的当。哼!那骚狐狸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她没说,贝齿咬着下唇,红云上颊。
    一早,风雪突然停了。
    旅客们纷纷离店上道,杜家也在早膳后登程,四部大车滚过积雪盈尺的地面,沿官道向南又向南。
    出了南门,三位保镖已在城外久候多时,他们昨晚没进城。
    五里亭、大王庄、岳氏屯……纷纷抛在车后,近午时分,接近了半坡店北面五六里的险恶松林。
    后面三里地,美少女仍是男装打扮,乘坐着一匹雄骏的黄骠。两位男女随从跟在后面,坐骑也是栗色马。
    再后面,一匹乌云盖雪突然放蹄飞驰,马后雪泥飞溅,像一朵乌云冉冉而至,好快!
    男女两随从最先听到快速的蹄声,讶然扭头回顾,发觉乌云盖雪已接近至半里内,势若奔电。
    “咦!怎能用这种脚程赶长途?”男随从讶然轻呼。
    少女曹文敏也听到蹄声,也扭头回顾。
    乌云盖雪已将接近身后,骑士的脸孔看不清。
    “好骏的乌云盖雪!”少女说:“一口气赶二十里毫无问题,好马!”
    “哎呀!我认识这匹马。”女长随叫。
    “对!归德杨家粮栈就有一匹这样的神驹。”男随从终于道出乌云盖雪的底细。
    乌去盖雪飞驰而至,势如雷霆。官道宽有五丈,乌云盖雪从右面超越。
    太快了,真不易看清骑士的脸容。骑士的皮风帽已放下掩耳,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月白紧身衣,羔皮背心,腰间盘了一条乌光闪亮的丈八九合织金长鞭,背负狭锋单刀,刀环没装饰吹风。
    “是他!”少女在乌云盖雪远出三二十步外,方想出骑士是谁:“快追!他……他他……”
    “小姐,追不上的。”男长随大叫。
    少女已加了一鞭,黄骠奋蹄张鬣猛冲。
    前面,突然传来震天的长啸声,和石破天惊的狂笑。
    车队已进入黑松林,路两旁,积雪的松林依然青翠,二十余匹健马从路右的松林深处向前冲。第一匹马上,是挟了铁手杖的北丐。
    马队先达到官道,二十余名骑士赶到会合。
    四保镖压住车队,囚部大车缓缓停住了。
    三十余名骑士皆用风帽掩住口鼻,仅露出一双怪眼,各式各样的兵刃,随时皆可能拔出。
    “哈哈哈哈……”北丐大笑:“你们四位假保镖,该兜转马头回去了。你们的人天没亮就赶到前面清道,没想到咱们联合了云蒙三煞,提前赶回来下手吧?”
    天罡手袁雄策马小驰而出,在十余步外勒住坐骑。
    “北丐,想不到你竟然愚蠢得摆起强盗阵势来了。”天罡手沉声说:“从黑道转升为绿林,你应该知道后果的,今后你必须占山为寇,没有机会在江湖行走玩命了,你的命也比往昔值钱,你北丐蔡杰,将成为天下各地官府缉拿的要犯。你今天所作的事,愚蠢得不能再愚蠢了。尤其是与云蒙三煞联手的事,错得离了谱。三煞立寨云蒙山,是绿林大盗中声誉最差的所谓狗盗,你居然自贬身价与他们合作,你就不怕名臭?”
    “哈哈哈哈……”北丐又在狂笑:“当你们这些人死光了之后,谁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呢?死了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说得太早了,阁下。”天罡手也据鞍狂笑:“哈哈哈哈……你认为清晨过去的人,是赶到前面清道的?认为车队只有咱们四个人,便可以任杀任剐了?”
    “不是吗?”
    “你看!”天罡手向后面用马鞭一指。
    第一辆和第四辆大车的车门同时开启,从容不迫鱼贯出来了十六名反穿皮袄,只露出双目的人。
    “箱笼行囊已悄悄寄存在滑县,对付你们的人昨晚就藏匿在车厢内。”天罡手大声说:
    “这些人虽说不能以当百,但以一当十是毫无问题的。诸位,准备吧,看谁今天肝脑涂地,聪明的朋友,最好及早脱离是非场。”
    路旁的一株巨松上,大雁似的降下一个白袍人。
    “臭花子,你没把我阴司恶客忘了吧?”白袍人在十余步外说:“你上了大当,看来已用不着老夫动手,乐得坐山观虎斗看看热闹。”
    身后出现了浑身白的玉狐,在三丈外大声说:“阴司恶客,金银财宝都留在滑县,这些人出面挺着脖子挨刀,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的?”
    金银不在车上已无疑问,两部车暗中藏人,当然不可能装载其他物件。另两辆车虽然车门未启,但车窗已开,可以清楚地看到杜家一众男女瑟缩在内。
    无财可劫,谁还愿意拼命?尤其是像北丐一类聪明人,知道上当便顿萌退意。
    但是就有人不聪明,云蒙三煞第一次下手吃了亏,这次志在必得,发现上当却不死心,更是怒火冲天。
    一声怒吼,十余名强盗愤怒地拔兵刃冲出。
    天罡手策马后退,后面十余个人已一拥而上。这一来,北丐的人想走也脱不了身啦!
    双方迅疾地接触,杀声乍起。
    “阴司恶客,你认为千手猿在不在这些人里面?”玉狐又问:“穿章打扮都差不多,你能分辨出来吗?”
    “不能,除非他使用暗器。”阴司恶客的目光始终在车附近转动:“他到底混在哪一群人当中,大概不久就可以揭晓了。”
    “你最好不要参予。”玉狐盯着阴司恶客的背影冷笑。
    “你呢?”阴司恶客根本不在乎她在身后弄鬼,一直就不曾回头看她。
    “你少管本姑娘的事。”
    “哼!”
    “不要哼。听我的劝告,不要参予。”
    “为何?”
    “因为有比千手猿更高明的人,在一旁暗中保护姓杜的人,早些死心,对你大有好处。”
    “是你吗?你难道不是打杜家财宝主意的人……该死的东西!”阴司恶客咒骂着飞掠而出。
    两个家伙击倒了姓任的镖师,正冲向第二辆大车。车夫丢掉缰绳,惊怖地往地下跳逃命。
    “铮铮!”两个家伙连人带剑飞退丈外,有一个几乎摔倒,一个右肩被划开了一条缝。
    玉狐跟到,剑发如灵蛇。
    “你得死!”阴司恶客怒吼,一剑振出。
    “铮铮铮!”玉狐连攻三剑皆被封住,侧飘丈外,被阴司恶客狰狞的神色吓了一大跳。
    一声厉叱,阴司恶客冲出反击,剑发狠招飞星逐月,猛烈的冲刺声势惊人。
    玉狐知道不妙,不敢硬接这种雷霆一击,人化轻烟斜掠出两丈外。
    阴司恶客并不追袭,猛扑向未结阵联手的两个家伙。
    “诱他出来!”右肩受伤的家伙叫,快速后撤。
    北面蹄声如雷,乌云盖雪快到了。
    杀声四起,群雄各找对手,在四面八方追逐不休,雪地里,已有五六个人躺下,四周不时可看到受伤者遗留下来的鲜红血迹。
    第二部大车的车座上,由于车夫已经跳下逃走,换上来的人是擒龙客柳絮。等到阴司恶客被引开,天罡手恰好策马驰到,把守在车侧,防范有人冲近。
    混战在激烈进行,没有人往车旁接近,在未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前,没有接近车辆的必要。
    乌云盖雪在杨家骅所发震天长啸中,冲近最后一辆大车,他抽出腰缠的长鞭,策马长驱直入。
    一名大汉首当其冲,扬刀大喝:“靠边靠边,不许接近……哎……”
    长鞭划空而至,闪电似的卷住了大汉的右腿,大汉倒飞而起,在惊叫声中被摔飞两丈外,起不来了。
    天罡手闻声回顾,还没看清变故,只看到黑黝黝的健马冲到,眼角也看到了鞭影拂动,和一个飞起的人影,如此而已。
    “啊……”天罡手突然狂叫,摔落马下。原来长鞭缠上了左肩和右肋,硬将沉重的身子拖下马来。
    如果被缠住的是脖子,一拖之下,脑袋很可能被勒断飞起三尺高,危极险极。
    站在车座戒备的擒龙客,顾得了前面忽略了后面,就在天罡手落马的刹那间,杨家骅已抽鞭借势登上了车顶,向前面的车座跃下,右脚扫中了擒龙客的右肩。
    “哎……”擒龙客惊叫,飞抛下车。
    乌云盖雪鞍上没有人,发疯似的冲到前面去了。
    鞭声叭叭,第二辆大车在杨家骅的控制下,两匹健骡绕第一部大车右侧冲出,冲过激斗中的人丛,向前面狂冲的乌云盖雪逐渐远去的背影疾驶。
    先后有四个人想阻止或攀登车厢,皆被长鞭一一击倒或卷飞。
    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为期极暂。乌云盖雪冲越、杨家骅排众贯入、击倒天罡手、离鞍登车夺车、车随乌云盖雪脱离斗场南下,连续发生似乎在片刻间完成,有人根本就不知道所发生的事故。
    有两个人是完全清楚的。一个是阴司恶客,丢下强敌跟在车后飞步狂追。一个是玉狐,她向侧方退走,不住摇头苦笑自语:“他好像真疯了,行动有如电耀霆击,老天爷!人怎么可能达到这种不可思议境界的?”
    她不与人接斗,远远地作壁上观。
    人群大乱,车走了人也散了,有些夺坐骑追赶大车,有些人上了空车接着追出。
    第三辆不是空车,卒上载了杜家的男女仆从,全被赶下车瑟缩在一旁,三辆空车全被驾走,迫赶第二辆车去了。
    玉狐看到了假公子和两名男女随从,目送三人三骑去远,冷笑一声自言自语:“我也赶到前面去看看热闹,也许能帮得上他的忙。”
    远出三四里,乌云盖雪慢下来了。神驹通灵,知道主人正在后面跟来。
    骡车本来极少快速赶路,但在杨家骅的驱赶下,两匹健骡一反常性,默默地拼命奔跑。
    阴司恶客在前三里,还能与大车保持百十步距离,仅拉远了五十步左右。三里一过,距离逐渐拉远了。
    第一匹穷追的健马,越过了体力逐渐衰退的阴司恶客,然后是第二匹,第三匹……
    “下来!”阴司恶客怒吼,从路旁向路中急闪,一剑砍在第四匹健马的骑士右腿上,人也飞跃而起,抓住缰绳将痛得晕头转向的骑士掀下马,夺了坐骑急进。
    五里、八里、十里……追骑将及。
    前面一座小岗下,向东岔出一条小径,岔路口一位骑士驻马相候。
    乌云盖雪到了,骑士发出一声低啸,乌云盖雪毫不迟疑地止蹄,然后缓缓驰入小径,在二十步外发出一声长嘶,轻快地往复小驰。
    车急驶而至,车座上的杨家骅大叫:“陶叔,将车带走,我断后。”
    骑士是陶永顺,策马伴着车驶入小径,车缓缓行驶。
    “鞍袋有弓,一袋两发箭。”陶水顺跃上车座,一面将坐骑的长绳系在车柱上:“一切停当,按计行事。小心了,前途见。”
    杨家骅将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陶永顺,跳下车取了陶永顺坐骑旁鞍袋的弓和箭,走向乌云盖雪,一面走一面从弓袋取出大弓上弦。
    现在,他身上有了三种致命的武器:长鞭、弓箭、狭锋单刀他的绰号叫妙刀;刀是他的拿手武器。
    挂上箭袋,他上了乌云盖雪。
    半里外,第一匹追骑狂奔而来。
    他回到路口,搭上了第一枝箭。箭袋中有两发箭,一发是十二枝,他已计算得相当精确,二十四枝箭足以阻挡这些乌合之众。
    “小心堕马!”他舌绽春雷怒吼。
    弓是最普通的彤弓,次品彤弓,两个力。在他这种高手行家手中,两个力足以百步穿杨。
    “砰……”第一匹健马倒了,雪泥飞溅。虽然先一步得到警告的骑士已有所准备,仍然被摔得灰头土脸。
    第二匹马倒了,第三匹……第囚匹的骑士是阴司恶客,被摔出三丈外,栽在路旁的积雪中挣扎难起。
    连毙六匹健马,乌云盖雪开始越野小驰。
    “哈哈哈哈……”杨家骅的狂笑声震耳欲聋。
    三匹健马离开官道,越野追逐乌云盖雪。追了里余,三匹马失了踪。
    乌云盖雪北上,越野而进,等到了第一部大车。
    见机回头的两人两骑,骑士老远便发狂般大叫:“不要追了,弓箭厉害!”
    箭来势似流光,左面第一匹健骡屈蹄冲倒,接着,大车像崩山般翻覆。
    乌云盖雪在百步外的野地里回头南下,没有人再敢追赶,在众目睽睽下,漆黑的马影快速地消失在小岗后。
    车向南又向南,乌云盖雪跟在车后小驰。
    未牌时分,路右出现一条十余丈宽的河流。河尚未结冰,一堆堆浮雪随水漂流。
    一艘中型有舱的货船,静静地泊在河岸旁。岸上站着微笑的包方山,老远地便大叫:
    “一切妥当,你们早到了半个时辰。”
    车停在河岸上,杨家骅打开车门。突然,抓住门柄的手,被一个美丽的少女抓住了。
    “哎……你……”他惊呼,急急将手挣脱:“你怎么咬人?”
    少女虽然生得美,但惊怒的神情相当吓人,冷不防咬住了他的手背。要不是他反应快,真可能被咬得皮破血流。
    “你们这些强盗。”少女堵住车门尖叫:“不许你们对我爹娘无礼。”
    车中名人轶事共有六个人,除了少女之外,杜应奎夫妇,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一位七八岁的娃娃,一位奶娘,五个人抱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发抖,脸无人色。
    “这种见面礼相当别致。”他笑笑:“你一定是素兰姑娘,千金小姐居然咬人,异数。
    杜伯伯,请下车。”
    叫得怪亲热的,杜应奎瞪着他发愣。
    为免缠夹不清,他将要说的话道出:“小侄杨家骅,南湖杨庄孝德公是家父。小侄受杜二叔重托,接伯伯一家老少返乡。十余年久违,杜伯伯不认识小侄了。”
    “哦!你……我记起来了。”杜应奎恍然:“你是家骅贤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伯伯记得睢州西王庄一个姓王名百霸的人吗?多年前伯伯出任山东肥城知县的旧事。”
    “记得记得,这件事愚伯记得很清楚,曾经接到几次警告黑函。”
    “对了。”他简要地说:“王百霸是江湖上拥有强大实力的坏蛋,他一直就在找机会报复。杜伯伯,那威远镖局的四位保镖师父,其实是王百霸的朋友……”
    “本来愚伯从没打算雇保镖,愚伯为官十余载,虽不敢说两袖清风,至少没有多少财宝足以引起强盗的注意。后来是吏部的故友高同年,硬是替愚伯向威远镖局投保,所有的手续,都是高同年一手安排的。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没到保定就有强盗打劫,真也多亏了四位……”
    “那四位镖师,根本不是威远镖局的名镖头。那位引介的高同年,事先已受到歹徒的胁迫。骗取得伯伯的信任,他们事先放出空气谣言,说伯伯宦囊甚丰,珍宝成箱,以吸引歹徒的注意,由他们打发那些闻风赶来行劫的贪心鬼,伯伯不是对他们言听计从不起疑心了吗?”
    “这个……他们到底……”
    “他们要将你带到西王庄,在开封设下了巧妙的圈套,安排你在开封失踪之后,带到西王庄报昔年肥城受辱之仇。沿途打打杀杀,在开封失踪,便成了合情合理的事,不会有人追究啦!”
    “这……真有这种事?岂不是无法无天吗?”
    “王百霸还不算太坏的人,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在这次事件上出风头卖弄机智,试试自己除了勇之外,是否也配称多谋,因此而被小侄出其不意破坏了他的计划。世间比这更无法无天的事多着呢!王百霸毕竟还算不是个嗜血的卑鄙恶棍,换了旁的人,请几个凶手谋杀省事多多。不久他们便会追来了,快上船早走早好。”
    “你……你你……我们怎能相信你的话?”素兰姑娘用不信任的眼神盯着他问。
    “素兰姑娘,要把你们丢下河,你才相信吗?”
    “你……”
    “你知道我这样做,冒了多大风险吗?”他苦笑:“我杨家粮栈,算是与王家结定了怨,王家有人认得我这匹乌云盖雪。今后,你们家平安了。我和王家的仇怨没完没了,不知如何了局呢。我想,你要等他们追到之后,才肯相信我的话。”
    “贤侄,我相信你。”杜应奎总算不糊涂:“女儿,下车。”
    “行囊的事,陶叔会留下来料理。”杨家骅说:“这条河在铜瓦厢汇入大河,船可以直放州城,顺水顺流,他们即使想追也追不上了。”
    六位船夫准备发航,乌云盖雪藏在后舱内。健驴纵走,车推入河中。陶永顺换了村夫装,乘马绕道折口滑县善后。船驶离半个时辰,追骑终于到达河岸。但车迹已被大雪所掩没,追骑并未停下来查究,追过了头。
    半月后,归德州城。
    州城不大,城州仅有七里左右,却有五六丈宽的护城河,外面加筑了防水的土城。四座城门外,各有一条跨越护城河的桥梁。南门外的桥叫通济桥。南大街的杨家粮栈,是城中规模最大的一家。
    大雪纷飞,正是真正的农暇时节,一切活动似乎皆停顿了。市面商业反而更显得繁忙,因为采办年货的日子快到啦。
    杨家骅这天往城里走,不乘坐骑步入进城,十里路在他来说,走快些两刻时辰便到了—
    —一个时辰有八刻。
    踏上通济桥头,突然,一阵慑人的寒栗,像浪潮地袭击着他。
    那些极端敏感的人,常会有这种难以解释不可思议的反应,可以称作预感或通灵,每当危险光临的前片刻,体内某一种秘密的官能,已先一步感受到未来危险的压力,发出本能反应的警告。
    他就是这种敏感的人。
    瑞雪纷飞,道上罕见的人迹。对面城门口有一个穿老羊皮袄的人,正出城朝桥头走来。
    他站住了,拍拍帽上的积雪,缓慢地、从容地将掩耳往上翻,镇静地将带子系好。现在,他的脸部暴露在风雪中了,听觉不再有障碍啦!
    “你好像知道有致命的暗器指向你的背心要害。”身后不远处传来冷酷的语音:“但你要明白,这时我还不打算要你的命。老夫鄙视暗杀,要杀人时,一定先向对方提警告。”
    “王前辈。”他沉着地说:“八德酒楼的酒菜不错,小可作东,前辈肯否赏光……”
    “免了,老夫是来向你提出警告的。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小心了。现在,向前走,不要回头。”
    他摇摇头苦笑,举步向前走。
    他虽然看不见背后的人,但他知道,那人藏身在桥头西面不远处的大柳树后。他身在桥上,闪避暗器十分困难,对方如果偷袭,他必定凶多吉少。
    “不想听小可解释吗?”他一面走一面问。
    “没有必要。在滑县你的成功,表示你的智慧高人一等,老夫还不认输,要和你玩玩灵猫戏鼠的游戏。”
    “王前辈……”
    “从现在起,你无时无刻,都得力自己的死活耽心,可不要大意了,免得玩起来毫无趣味草草收场。”
    身后不再有声息,他过了桥回望,身后鬼影俱无。
    预期中的麻烦果然来了,幸而他在心理上早有准备。
    不管怎样,他开始对千手猿怀有三五分敬意,至少这老凶魔不在背后暗算人,总算保有武林朋友磊落的豪气。
    还有,自从杜应奎返乡之后,还没发现有人登门骚扰,也没有人到他杨家找麻烦。
    粮栈有三间门面,中间店堂相当宏大,仅设了一座小柜台,招待客人的排椅甚多,真正忙碌的地方,是左右粮食进出的堂屋。但年关已近,已不再有粮食进出,该结帐的客户早就结清了,所以店堂显得冷清清,甚至左右店堂的栈门也掩上了。
    天气太冷,两名店伙闲得无聊,坐在供客人取暖的火盆旁喝茶聊天。掌柜的朱二爷也安坐在柜内,双脚踏在小火盆的边缘,手笼在袖内,靠在椅背上打盹。
    巨大的门帘一掀,进来了一位穿狐裘的人。
    “少东主杨家骅在不在?”来客俏甜的语音十分悦耳:“好冷的天!”
    两位店伙一怔,双目瞪得大大地。
    摘下风帽的玉狐,的确美得令人屏息。三丫髻,每丫有一只珠花环,珠耳坠摇晃着,风华绝代,高贵而又和蔼可亲,笑容令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大冷天,她把春的气息带进冷飕飕的店堂里!
    “哦!姑娘请坐,先向向火。”
    “我姓杭,杨少东主知道我。”
    “请稍候,小的进去请少东主出来!”
    片刻,杨家骅出现在廊口,大笑说:“哈哈!风雪故人来,欢迎!杭姑娘,里面坐,请。”
    二进厅设了炭炉,古老朴实的家具古色古香。小厮立即利用炉旁的水壶沏茶,整座厅暖洋洋地。
    “大概不死心的人都来了。”他对玉狐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姑娘风尘仆仆,不会是赶来报喜的。”
    “鬼的风尘,有的只是茫茫大雪。”玉狐凝视着他嫣然微笑:“半坡店你那一手飞骑夺车的豪举,几乎像是平地春雷,震撼江湖名动武林,好多人都在打听你的底细。杨兄,你已经成为江湖名人。”
    “人怕出名猪怕肥。”他苦笑:“寝食难安的日子要来了,真不好过。”
    “话不是这么,犯不着为了泛泛的乡谊,冒那么大的风险。”
    “杭姑娘,也许你看多了江湖诡谲人生百态,一切皆以自我为中心,世态炎凉,自己才最重要。但在我这种平凡的人来说,不能完全为自己而活,许多事都牵连甚广,冥冥中似乎真的数有前定,半点不由人。你想想看,家父能拒绝杜家的请求吗?我又能违抗家父的意旨吗?不谈这些,乏味之至。杭姑娘……”
    “不谈乏味的事,谈紧张刺激的。”玉狐说:“我昨晚到,落脚在西门悦来老店……”
    “哎呀!你怎么不来找我?见外吗?我这里有最清净最干净的客房……”
    “以后再说,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哦!你的同伴……”
    “阴司恶客。”
    “什么?他还不死心?”
    “他那种人,是永远不会死心的。”玉狐苦笑:“我已经落在他的有效控制下,所以来向你求助。”
    “这老凶魔可恶,你要我帮助你摆脱他的控制?”
    “是的,你能帮助我吗?”
    “走,带我去找他。”他放杯而起。
    “你……你又要做傻事了,你其实用不着管……”
    “也许我这一辈子都在做傻事。”他苦笑:“杨家粮栈其实每年所赚的钱,勉勉强强只够开销,碰上荒年还得赔本到外地购粮救急。走吧!你我是朋友,对不对?”
    “这……”
    “即使不是朋友,你来找我,我也不会拒绝的,因为我有自信对付得了阴司恶客。”
    “如果你没有胜他的信心……”
    “我就不会答应你。”他坦然地说:“要帮助别人,首先你就必须能保护自己,不然陪上一条命,事情依然不能解决,毫无用处。愚忠愚孝愚勇,都不是良好值得鼓励的事。走吧!他在客店?”
    “在商丘关伯台。你不带刀?”
    “我不打算和他在刀上讲理。”
    过了通济桥,右面岔出了条小径,那就是到商丘的捷径。
    由于路太小,商丘杜家的人很少走这条路。
    不太高的商丘,在风雪中似乎显得苍凉无助,关伯墓附近的松柏,也显得老态龙钟奄奄一息。
    墓台前,阴司恶客站得笔直,雪花飘落地脸上也浑如未觉,真像一座没有知觉的石翁仲。
    “凌前辈好。”他在两丈外止步抱拳行礼:“晚辈先谢谢前辈在滑县所指示的宝贵消息。”
    “什么消息?”阴司恶客讶然问。
    “四个假镖师。”他说:“如果不是前辈指出他们是假的,晚辈一定冒冒失失地闯去,很可能中了他们的圈套,被他们所暗算。”
    “彼此互相利用,算不了什么,你知道老大的来意吗?”阴司恶客的语气极为阴厉。
    “知道。”他向东西山丘下的杜家一指:“杜家是本地的名门,出了任何意外,官府都有责任深入追究,情势与在旅途完全不同。前辈,该是放手的时候了。晚辈认为,前辈应该明白前往闹事的后果,所以并不怎么耽心,主要的目的,是前来与前辈谈谈杭姑娘的事。”
    “这骚狐狸坏了老夫的大事,老夫饶不了她,她必须负责把杜家的人诱出来,才能平安无事,不然,哼!”阴司恶客嗓门提起了:“你以为你侥幸救走了姓杜的,就可以太平无事吗?你想强出头,干预老夫与骚狐狸的过节?”
    “晚辈并不愿意强出头。”他镇定地默运神功:“但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只好挺身而出面对事实。晚辈救了杜家,与杭姑娘是朋友,两件事皆与前辈有利害冲突,如果不及时了断,就会引发更严重的纠纷,希望前辈高抬贵手,饶了杜家,放过杭姑娘,晚辈感激不尽。”
    “办不到。”阴司恶客坚决地说。
    “晚辈要请教,前辈到底与杜家有何不解之仇?前辈在江湖固然口碑不佳,但不贪财不沾色,却是最为江湖朋友称道与尊敬的人物。杜家钱财有限,既非贪名人轶事官,亦非污吏,晚辈委实想不出前辈不肯罢手的理由,可否请前辈将原因见告?”
    “你还不配问。既然你随骚狐狸来了,已明白表示你已揽下了这场是非,在这里作一次孤注一掷的了断。”
    “前辈……”
    “你准备来说废话的?你为何要来?要是你害怕,滚远些,还来得及。”
    “前辈请冷静……”
    一声冷叱,阴司恶客疾冲而上,右手伸出袖口,五指半屈半伸,显然手上已运足劲道,以九阴鬼手进击了。
    杨家骅身形一晃,从对方的爪尖前消逝,出现在对方的右侧背。
    阴司恶客挫身疾退,如影附形欺近,爪疾探下盘,快速绝伦。
    杨家骅仍然沉着地闪避,在连绵不绝的快速手爪狂攻下,身形美妙地左盘右折,有如蝴蝶穿花,而且并不远离,只在对方的身旁出没无常。
    如果他反击,机会多得很。
    连攻百十爪,阴司恶客连他的衣袂也没沾上,初期的攻击锐气已消耗了五成,每下愈况啦!
    “锵……”剑吟隐隐,阴司恶客恼羞成怒拔剑了,剑向前一伸,鬼眼中杀机怒涌,慑人心魄的气势涌发如潮。
    杨家骅身形疾退,有如电光一闪,出现在玉狐身旁。
    “剑给我!这老凶魔已不可理喻。”他寒着脸说:“我的麻烦太多,不用快刀斩乱麻手段处理,今后将永无宁日,必须用霹雳手段排除万难。”
    阴司恶客突然收剑,鬼眼中的杀机瞬即消失无踪。
    “这才像话。”阴司恶客收剑入鞘,眼中有可怕的笑意:“你肯用霹雳手段,老夫就放心了。”
    “这……”杨家骅不胜迷惑。
    “老夫有一门近亲,在杜大人任职肥城知县之前,受人诬告陷害,身系囹囿静待秋决。”阴司恶客背着手走近:“杜大人在审囚期间,在口供中看出舍亲的冤屈,毅然提案重翻,不仅洗脱舍亲的冤屈,而且破获一宗刀笔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地方强豪,专门从事陷害良善以谋财夺产的罪恶秘会。你相信我阴司恶客,在杜大人千里旅程中,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吗?”
    “哦!原来前辈是暗中保护杜大人的。”
    “对。如果不是杭姑娘将你的底细见告,老夫真会找你拼命呢!”
    “原来你们激我前来相见的。”他恍然大悟。
    “事先没料到你肯来。”玉狐嫣然一笑:“你把我看成朋友,我好高兴。”
    “把你请来,老夫主要是希望知道你处事的态度。”阴司恶客说:“你仍然采取霹雳手段吗?”
    “可能晚辈已别无抉择。”他不胜感慨地说。
    “不错,你已别无抉择,千手猿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北丐也不肯罢手,很可能与千手猿同流合污,暂且抛弃仇恨携手合作。小兄弟,咱们给他们一次致命的打击,永除后患。”
    “这个……”
    “杨兄,这时正是你刚成名,风雨俱来的紧要关头。”玉狐看出他心中的犹豫,立即乘机替他打气:“如果你不拿出魄力来挺住,后果你该比我明白。北丐是天下第一恶丐,千手猿是宇内八大妖邪之一,都是宇内声威显赫高手中的高手。你如果能替他们除名,敢来找你的人就没有几个了。良机不再,有我这头机警的狐狸,与凌前辈这位阴狠可怕的阴司恶客暗中相助,以你的实力作为打击的雷霆主力,你已经掌握了八成胜算。我唯一耽心的事,是你能否应付得了千手猿的霸道暗器。如果他不用暗器,在你手下他支持不了百十招。”
    “我只耽心他偷袭暗算。”他郑重地说:“面对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他的暗器没有几成胜算。如果我真怕他,也不会出面逞匹夫之勇保护杜大人了。”
    “那就好。”阴司恶客说:“据我所知,千手猿极为自负,还没听到他曾经暗算偷袭过任何人。现在,你决定了吗?”
    “晚辈决定了,与他周旋到底。”他斩钉截铁地说。
    “好。”阴司恶客欣然说:“你记住,被动永远成不了事,等候挨打早晚会遭殃,你必须主动给他致命的打击,明天咱们就光临他的西王庄。”
    “这……他已经来了。”他将通济桥头接到警告的事说出。
    “哦!这家伙不浪费时间。我来设法将他引出来,光明正大与他了断,咱们来策划策划,谋而后动。”
    “用不着前辈引他,他会来找晚辈的。前辈隐身有术,神出鬼没,只要紧跟在晚辈身后,就可以及早发现他的踪迹了……有了……”
    他打出找地方隐身的手势,身形疾闪,到了四丈外的一株苍松下,向下一伏便形影俱消。
    关柏台只是土丘前的一座四方形土台,后面是什么都没有的墓道,通向三十步外的关柏墓。墓只是一座什么都不像的大土丘,已经看不出是古代的坟墓。与西北两三里的古燧皇陵一样,经过了数千年漫漫岁月,谁敢保证关伯的骸骨真的埋在这下面?所谓古燧皇,更是千年万载前的原始部落神话,只能在幻想中去追寻这些先民的图腾形象了。
    由于台比墓高,所以他们不可能看到台附近的景况。
    久久,一无动静,风不大,满天飞瑞,雪花已经把他们的足迹掩住,白茫茫的雪地里如果有人走动,十里内也无所遁形。
    阴司恶客这个机警精明的老江湖,居然比年静气盛的杨家骅沉不住气。当然,老凶魔不信任杨家骅的听觉是原因之一,再就是根本不相信附近有人。
    老凶魔徐徐从碑后踱出,回到祭台旁,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嘴上无毛,做事不牢,连办这点点小事也疑神疑鬼,我看他靠不住。”
    正想出声把杨家骅和玉狐叫出来加以嘲弄一番,不料猛抬头,便看到对面三十步外土台上面,站着一个只露出双目,一身白的高大人影,连插在腰带上的剑也加了白布套,百宝囊也是白色的,站在风雪中像个鬼魂。反穿羔皮背心,白紧身衣,白裤白靴白风帽,如果伏在雪中,恐怕走近了也不易发现。
    只有那双眼是黑色的,似乎焕射出食肉兽类的光芒。
    “啊……这人突然昂天长啸,声震九霄。
    阴司恶客本来在发现有人时,已有点心神不定,再一听对方仰天长啸,惊疑地发怔。
    白影出现在墓侧,伏地滑行与雪同色,难以分辨到底是不是有人移动。
    四丈外松树下潜伏的杨家骅,突然大叫:“小心身后……”
    阴司恶客这次完全信任他了,向前人仆,滚在祭台下贴座蛰伏如虫。
    三把飞刀间不容发地从前部上空飞掠而过,把阴司恶客惊出一身冷汗。
    “千手猿,这杂种老节不坚,从背后偷袭了。”阴司恶客从祭台另一端爬起切齿咒骂:
    “我阴司恶客要尽一切卑劣阴险手段,把你西王庄连根拔掉,你将为了今天的事,后悔八辈子。”
    偷袭的人已经退走,杨家骅也没现身。
    远处站在台上的人,仍然纹风不动屹立在风雪中。
    “姓凌的,你骂谁?”那人名人轶事大声问。
    “咦!”阴司恶客一愣,听出这人才是千手猿,走向飞刀堕地处,从雪中拾起一把飞刀细察。
    这是一种大型的,只能用掷击的单刃飞刀,长有一尺。千手猿惯常使用的飞刀有两种,六寸和四寸,都是可拂可弹的柳叶刀,不但可以飞旋切割,也可折向由心。一个暗器之王,不可能用这种拙劣的大型飞刀。
    “从这边走!”杨家骅现身向侧方爬行:“不能坐以待毙。”
    丘西一带树林星罗棋布,地势稍有起伏,视界不良,但雪地中的足迹,却深有尺余十分清晰。
    共发现了四个人的脚印。
    “先毙了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阴司恶客咬牙切齿说。
    “这是有意引我们循踪追赶,设下埋伏等我们送死的。”杨家骅仔细察看足迹说:“咱们何不将计就计,来一次反客为主?”
    “你的意思是……”
    “郊区躲不住的,他们一定回城藏身。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一定在偷袭失败后,走那一条路回城。这一带我熟悉,一定可以赶在他们前面,他们必定会在埋伏区有一段时间逗留。”杨家骅语气中颇具自信:“不过,晚辈深感奇怪,四个人偷袭,怎么只有一个人出手?不合情理,说不通。”
    “他们知道人多出手风险也大。”阴司恶客咬牙说:“一个人行险一击,三个人伏在雪中等候,如果咱们当时循踪狂追,正好中了他们的埋伏,幸好你沉得住气。”
    西门大官道是通府城(开封)在大道,桥称沂洛桥,桥西形成城外的一处小市集,赶不上进城的人,就在此地投宿,驿站商丘驿就在此地。
    距驿站约半里地,南面有四个人影匆匆踏雪行来。四人一身白,刀剑也用白布套住。
    “不要经过驿站。”走在最后的人说:“往右靠,沿土堤绕到桥头,以免落入眼线的监视下。”
    右面一株大树下,飘落一个人,风帽一掀,现出阴司恶客那张吓人的大马脸。
    “你们才来呀?”阴司恶客居然笑了,笑容比不笑更吓人:“你们不能发了三飞刀就溜之大吉,对不对?”
    “怎么会是你?”走在前面的人惊呼:“咱们确是从杨家粮栈跟踪杨小辈和……”
    “和我玉狐?”左侧玉狐从雪中站起接口:“本姑娘猜出你们的底细了。恶客,他们不是千手猿的人。”
    “不管他们是谁的人。”阴司恶客狞笑:“动手谋杀我阴司恶客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一声剑鸣,长剑出鞘。
    阴司恶客不是讲武林规矩的人,先下手为强,抢制机先挥剑直上,招发分花拂柳,同时攻击两个人,锐不可当,要想决战速决。
    玉狐却不贪功,一声轻笑,拔剑开始游走。
    “本姑娘挑你们两个。”她笑着说:“时光还早,进鬼门关的人,永远不会急着往里赶。”
    “脱你的罗裙,太爷也永远不嫌早。”一个使护手钩的家伙狞恶地说,抄她的左侧背:
    “大白天更妙。”
    玉狐当然不希望陷入夹攻危境,向右后方急退。
    “你走得了?”右面的人沉喝,脚下一紧。
    出言轻薄使护手钩的人慢了一步,落在后面急急跟上,刚冲出三步,身后的深雪中,突然伸出一双手,一把便扣住了右脚踝,立脚不牢向前一栽。
    地下挺起杨家骅,跨出一大步俯身就是一掌。
    “捉住一个了。”杨家骅大笑:“哈哈!我的偷袭手段也不错呢。”
    他这一叫,叫掉了另三个家伙的魂。阴司恶客一听捉住了一个,有了活口啦!活口多了反而麻烦。一声怒啸,崩开一个家伙的刀,反手给了右方另一人快速绝伦的一剑妙着,有若电光一闪,剖开那人的右肋,扭身再一剑吐出,贯入另一人的胸口,连杀两人,其间相差不过刹那,老凶魔果然够狠。
    随着拔剑的余势,冲向玉狐的对手。
    “你不要抢功!”玉狐娇叫,一剑将对手逼得向左闪,猛地扭身切入,剑似流光,贯入对手的小腹,阴司恶客恰好扑到补上了剑。
    “快掩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玉狐抽剑暴退:“那是男人的事。”
    “用雪草草掩了,他们的同伴会来我的,快!骚狐狸你也别闲着。”阴司恶客一面用雪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面叫:“杨老弟,先离开现场问口供。”
    在护城河外的偏僻处,三个人围住躺在脚下的俘虏。俘虏的风帽已经拉掉,现出暴眼凸腮的庐山真面目。
    “你是云蒙三煞的二煞陆彪。”阴司恶客一脚踏住俘虏的手肘狞笑:“北丐现在何处,你最好乖乖吐实,不然,哼!我阴司恶客要不逐渐卸掉你一身零碎,从此告别江湖任你称雄道霸。”
    “有种你就杀了我,陆太爷决不皱眉……哎……不要踏了……”
    “还没杀你,你就皱眉嚎叫了,招!”
    “在……在甘家油栈的后仓藏身。”
    “千手猿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好……”
    “哎……唷……真……真的不知道。蔡老兄本来带人跟踪他的……”
    “胡说八道!臭花子为何要跟踪那猴子?”
    “蔡老兄本来诚心与他合作的,他却不识抬举禁止任何人干预……”
    “哦!谈判破裂了。”
    “所以蔡老兄要咱们相机行事浑水摸鱼。出城后,在通济桥头碰上他与他的女儿会合,他打发他的女儿进城,自己一个人跟踪你们。蔡老兄临时改变主意,决定把他的女儿弄到手逼他就范,命咱们四人继续跟踪。在关伯台你们的耐心委实让咱们等得心焦,总算抓住机会偷袭,没料到劳而无功,反而……”
    “哦!原来如此,你们两伙人真妙,你虞我诈,饥虎饿狼,合作起来倒是相当危险的。”
    “蔡老兄志在杨家粮栈,千手猿想图谋杜家,本来合作应该是两全其美的事,偏偏千手猿那家伙自命不凡……”
    “他本来就有点不凡,至少不像你们这些杂种王八只会偷袭暗算。阁下,你令咱们为难。”
    “你……”
    “不杀你,你会通风报信,杀你……”
    “放我一马……我……立即回云蒙山……”
    “不能放你。”阴司恶客坚决拒绝:“点你的穴道,要不了多久你会冻死,还不如杀了你……”
    “点我的穴道吧!我……我愿意碰运气……”
    “我阴司恶客从不碰运气。”阴司恶客冷笑,一脚踏住了二煞的小腹。
    “嗯……”
    “嗯……”二煞绝望地挣扎,脸色渐变,口中鲜血一涌,挣扎渐止。
    甘家油栈在城东北隅,一连四座栈仓,每年向开封运出上千担菜子油。年关岁尾,油早已清仓,栈仓里堆放着不少油篓,四座仓只派了一名伙计看守。而这位伙计也懒得很,躲在店堂烤火,很少到油仓巡视,其实也没有巡视的必要,谁会闲得无聊来偷没用的油篓?躲在里面真的十分理想。
    天刚黑,第三座栈房内黑沉沉。但靠角落一端,空油篓在四周堆得高高的,里面点起了枝牛油烛。
    五个人围坐在麦秸铺成的地铺上,北丐是下首的陪客,对面的角落里,坐着手脚分开拗绑的曹文敏姑娘。
    “奇怪!二煞和罗老兄怎么还不回来?”北丐忧形于色说:“难道真的凶多吉少?”
    “我就知道那些强盗靠不住。”上首那位留了花白八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面目狰狞的人不屑地说:
    “做强盗的人毛躁缺乏耐性,不遭殃才是怪事。”
    “宫兄弟去找手手猿谈判,怎么也不回来?”北丐烦躁地拍着膝盖说。
    “说不定那猴子迁了地方,你光急有什么用?”那人冷冷地说:“蔡兄,咱们用不着寄望那猴子,兵贵神速,赶快解决姓杨的小子,立即赶到杜家,把窟藏搬走岂不干脆?我反对往下拖,夜长梦多。”
    “孟老哥,两面应敌,成功无望。”北丐苦笑:“骚狐狸已和杨小子搭上了线,必定早有防备,那小子一照面便杀了色魔,可怕极了。半坡店在众多群雄激斗中,单鞭匹马胆大包天,飞骑夺车威风八面。如果咱们估低了他,保证没有好日子过。不是兄弟小看了你老哥江湖一绝孟奇逢,你老哥比色魔高明不了多少。”
    “我就是不信邪。”江湖一绝就是不服气:“就算他从娘胎里练起,也练不了多少年,大不了会取巧机警些而已,动手时,把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好了。”
    栈仓的墙上方,开了不少通风窗,虽然冬天大部份窗已经塞实,但库中油臭甚浓,必须留几座窗通风。
    二更将尽,三个黑影接近了栈仓。
    不久,一个穿老羊皮大袄的人,提了一盏灯笼,进入大院子向栈仓走,口中吹着小调口哨。
    是看守栈仓的伙计张三,平时就喜欢在走夜路时吹口哨,表示自己不怕鬼。
    到了第一座栈仓前,照例搬弄大将军锁,弄得咔啦咔啦怪响,然后推推门看看牢不牢,从不开锁到里面察看。
    接着查第二仓、第三仓……
    一个担任警戒的人,伏在仓角壁根下监视,如果伙计开锁入仓,警戒扑上毫不费工夫。
    伙计张三并未开锁,走向第四仓,口哨仍在吹。
    监视的人快捷地窜抵这一面的壁角,经过仓门时轻叩了三下,正目送张三的背影远去,头顶上空杀星降临,从身后无声无息飘落,熟练地一手勒喉,一手劈天灵盖,将人拖至墙角塞在沟中。
    这种大将军锁其实并不太复杂,用细打的小铁枝就可以撬开。这人十分小心,拨锁时毫无声音发出。片刻,锁拨开了。
    沉重的仓门,突然吱呀呀推开了。
    里面烛光倏熄,黑沉沉油臭冲鼻。
    北丐五个人早已全神倾听门外的声息,听到外面警哨示警的声音,听到张三的口哨和搬动大锁的声音,最后听到警哨报告安全的叩门声。正在心神一懈,不会有人打扰啦!没想到突然传来了推门声。
    这些老江湖的本能反应,第一个动作便是熄烛。接着,两个人冲向仓门,一个跳开去抓曹文敏。
    几乎在同一瞬间,围在四面的油篓突然坍倒。
    曹文敏姑娘心思灵巧,她机警地向侧躺倒急滚。
    原来先前到达的三个黑影,有两个是从后面钻窗而入,一个上屋计算警哨,故意突然推门发声。
    发生仓卒,袭击的人配合得恰到好处。如果烛不熄,救人谈何容易?四面堆放油篓,只留一处仅容一人的空隙进入,绝对没有里面的人快。烛一熄及时推倒油篓。必可令里面的人凑手不及乱了章法。
    同一瞬间,三个人同时发出震耳的叱喝,随滚动的油篓扑入,刀光疾闪,剑气飞腾,叱喝声可让自己人知道敌我所在,反正动的人没发叱声就是敌人,挥刀出剑错不了。反正俘虏是千手猿的女儿,误杀了算她命该如此。他们志不在救人,目的物是北丐一群江湖败类。
    他们是杨家骅、玉狐、阴司恶客,奇袭极为猛烈,手下绝情。杨家骅今晚带了刀,他的刀妙得不能再妙,不发则已,发则必中,被他砍倒了被油篓砸得莫名其妙的两个人,这两位仁兄还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只顾护住头面,却不知钢刀临头。
    伙计张三刚离开第四仓,听到声息突然飞掠而回,手中的灯笼居然未熄,速度奇快,怎会是普通的店伙。
    灯光乍现,里面的恶斗已经结束,一些油篓仍在滚动,急动的人影和叱喝声突然中止。
    “不是冤家不聚头。”杨家骅说,他左手挽住手被反绑双脚并捆的曹文敏,横刀屹立:
    “千手猿,你也来了。”
    阴司恶客和玉狐,站在壁根下拉开马步待敌。
    伙计张三原来是千手猿,右手举着灯笼,身材高瘦,手长脚长,一双怪眼冷电四射。
    片刻,六个人先后涌入,第一枝火把点燃,第二枝……六个人中,有男女两仆从在内,千手猿的人赶到了,但慢了一步。
    右方壁下,北丐拉开马步,铁手杖立下防守的门户。
    血腥触鼻,凌乱的油篓中,有四具仍在抽搐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
    “你们三人联手了?好,好。”千手猿咬牙说。
    “爹!”曹文敏突然高叫。
    杨家骅吃了一惊,低头注视挽扶着的美丽少女。
    “你是他的女儿?”他不胜惊讶:“你不是姓曹吗?”
    “家母姓曹。”姑娘坦率地说:“家兄叫文敏,我叫倩倩。”
    “放了小女,老夫答应你公平一决。”千手猿丢掉灯笼,六支火把已经够亮了:“我的暗器,你的妙刀。”
    “不要上他的当。”玉狐说:“火光摇摇,时在黑夜,暗器威力倍增,这叫公平吗?”
    “我不怕他。”杨家骅豪勇地说,用刀割断姑娘的捆绳,将姑娘向前一推:“这地方越步困难,对你有利……该死的东西!”
    北丐乘机冲出,铁手杖指向姑娘一闪即至。但杨家骅刀光疾进,人刀俱至,有如电耀霆击,半分不差刀从杖侧切入,恰好将杖错偏三寸,杖尖到了姑娘胸前方,几乎贴胸擦过乳根下,刀尖却毫不留情地剖开了北丐的右肋。
    “嗯……”北丐伸杖仍向前冲,脚下一乱。
    姑娘大骇仰面倒退,背部撞入杨家骅怀中。北丐贴着她身前冲过,鲜血迸流,砰一声撞在两丈外的墙壁上反弹倒地,原来被油篓先一步绊倒了。
    “站稳了。”他将姑娘推出:“恶丐果然够卑鄙。”
    “你……你为何放我救我?”姑娘流着泪,转身凝视着他颤声问。
    “这些事与你无关……”
    “其实你控制了我,可以掌握优势……”
    “哈哈!我杨家骅再没出息,也不做这种事。”
    “你这种人死得最快。”千手猿咬牙说:“呸!你以为你是英雄吗?”
    “在下从没把自己看作英雄,杨家骅只是一个最平凡的小商人。现在,该你我两人了断啦!王姑娘,走开。”
    “你以为你真逃得过老夫一手三暗器的袭击?每一种都是专破内家气功的歹毒外门暗器。”
    “除非你能连续击中在下的胸腹要害。”他举刀立下门户:“在下的刀一出,三丈方圆内蚊蚋难逃,你我各自小心了,今晚只许有一个有活着离开。”
    “你还是对老夫的暗器有所顾忌。”
    “盛名无虚士,在下把你看成最可怕的强敌。”
    “你的刀真有那么厉害?”
    一声暴叱,他人化轻烟,但见刀光似电,人影依稀,三只油篓向三方飞踢而起,接着化为碎片飞堕。
    人影重现原地,刀光倏止,空间里,钢刀破风的厉啸余音袅袅未绝。
    所有的人,皆目定口呆。
    在这刹那间,他的刀将向三面分飞的三个油笼砍碎,每篓最少也中了十刀以上,活动范围足有三丈有余,真是快得不可思议,按理根本不可能办得到的,但他办到了。
    “难怪你敢和我作对。”千手猿不住点头:“很可怕,你足以横行天下。”
    “在下也是不得已。”他说:“亲不亲,故乡人;杜老伯……”
    “难道我不算你的乡亲?”
    “亲命难违,在下不必多加解释。开始吧,凌前辈与杭姑娘,是在下的见证。”
    “诸位请委屈出去一下,凌老哥杭姑娘,借光。”千手猿居然向两人抱拳行礼:“我要和这小子讲道理。”
    “我不走。”玉狐断然拒绝。
    “杭姐姐。”倩倩含笑挽住了玉狐低声说:“小妹也有话和你说,我们到外面说些体己话,可好?求求你。”
    “哼!你……”
    倩倩连笑带拉,把玉狐拉出仓门去了。
    只留下一支火把,两人面面相对,像一双斗鸡。
    “你还想斗?”千手猿笑问。
    “讲理就讲理。”他收刀说。
    “我和杜家的过节,一笔勾销。”
    “咦!你……”
    “你的粮栈,当然我会全力支持。”
    “这……”
    “但有条件。”
    “只要条件不苛……”
    “苛个屁!你以为我是勒索者吗?”千手猿口不择言。
    “这……”
    “而且,我不再在江湖现世,真该在家享福了。”
    “老伯,妖邪两字毕竟不光彩,能退,晚辈尊敬你。”他由衷地说。
    “你知道倩倩丫头来贵地的原因吗?”
    “这……”
    “你救了她的命,她好意思来找你寻仇?你以为我和杜家那点点小过节,他到家了我还好厚脸皮来报复?在途中我就可以要他的命,何必押回家乡杀他?倩倩是为了你而来的。”
    “哦!令媛……”
    “你觉得她怎样?”千手猿笑问:“我知道你也不安份,眼界很高,玉狐……”
    “老伯……”他脸红耳赤。
    “按理,我不该说,但还是要说。我的条件是你做我的女婿,不然,哪怕把两州闹得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要干戈还是要玉帛,在你一念之间。女儿长大了,做爹的人烦死了,谁叫我爱她呢?要找一个合意的女婿真不容易。如果你点头,我就请冰人造府。你不点头,咱们没完没了,我是当真的。”
    “这……这这……”他真愣住了。
    “我女儿不丑吧?脾气也许不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顺,但在你面前,她会依你的。想起她在面前老替你说好话,我就一肚子火,半坡店你那一手,真让我恨得牙痒痒地,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但如果你成了我的女婿,我也心里感到好过些,是不是?”
    杨家骅真没想到千手猿居然是个极风趣的人,说起话来你你我我没大没小随和得很,委实难以相信这人曾是宇内闻名的妖邪。
    “老伯,我……我得问我爹的意思……”他期期艾艾地说。
    “废话!你爹是个老好人,他才懒得管你的屁事,要不哪能让儿子二十四岁还没成家?
    我儿子十六岁就让我抱孙子了。我问你,怎样?”
    “给我半年工夫。”他说。
    “什么?”
    “马上就过年了,是不是?我希望和倩倩交往一段时日,彼此多了解一下,对婚姻的事,我是很慎重的。”
    “这……”
    “我的乌云盖雪,到睢州只要半天工夫。只要府上不讨厌我,我会三天两头跑。”
    “好,这显得你是个已经成熟了的人,我答应你。”千手猿欣然说:“好小子,你不会后悔的,倩倩好得很呢,至少她除了跑马动剑之外,女红掌厨都是第一流的,她娘当然是第一流的第一流。呵呵!走吧!”
    善后问题很费工夫,千手猿的人包办了。
    杨家骅将阴司恶客和玉狐请至粮栈安歇。阴司恶客其实也是性情中人,一顿酒喝到四更初,三人相见恨晚。
    伙计领阴司恶客到客房安顿,玉狐藉五分酒意,还不想安顿,在花厅围炉煮茶。
    “你和千手猿讲些什么道理?”玉狐红艳艳的面庞艳得醉人,明亮的眸子凝视着他:
    “说来听听好吗?”
    “说倩倩的事。”他毫无机心地说:“他欢迎我到他家去玩。”
    “你答应了?”
    “我答应大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个朋友。”
    “那我还有希望。”玉狐勇敢地说。
    “杭姑娘……”
    “我不叫了了,叫娟娟。”玉狐低下螓首,下意识地转动手中的茶杯:”如果你认为我是个放荡的女人,我明天就走。如果你相信我仍然是个玉洁冰清的闺女,希望你也到我的家乡汝宁府去游历一番。我不再在江湖闯荡,女孩子游戏风尘太危险了,我不是一个庸俗的人,从没想到感恩图报以身相许的笨事,但我……”
    “我从没怀疑你是个放荡的女人。”他正色说:“娟娟,原谅我,我……我已经答应了王老伯……”
    “这个让我耽心好了,我只要求公平竞争。”玉狐嫣然羞笑:“倩倩已经答应我了,不许用手段,不许挟恩要挟,你可不要忘了公平二字啊。”
    “羞!”他盯着玉狐笑:“你们两个都脸皮厚,这些话应该由我来说的。”
    “没有什么好羞的。”玉狐挺挺胸膛理直气壮:“为了一生的幸福,值得的。如果所嫁非人,将痛苦一辈子,为了怕羞而将一生幸福作赌注,不太可怜吗?女孩子闯江湖,本来就被正人君子骂作离经叛道,骂我尚且不怕,还怕什么?想不到那天在酒楼,我一见到她,就把她看成势均力敌的对手,岂知在情字方面,也果真成了对手。”
    “看来,你们两人都很认真呢。”
    “那是当然。”玉狐白了他一眼:“不过,你也不要太得意,千手猿虽然急于做泰山丈人,倩倩并不见得肯嫁给你呢。”
    “你呢?”他伸手握住玉狐的手掌:“也不肯?”
    “不肯是假。”玉狐回避他的目光:“但我很冷静。嫁一个心不属于自己的人,将是痛苦一辈子的事,在婚姻方面,你们男人可以错,女人却半次也错不得。家骅,给我时间多了解我一些。”
    “是的,我会的。”他拍拍掌中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而微颤的小手:“你是个坚强冷静的姑娘,经得起风浪挫折。但我知道,你内心并不如你外表那么坚强,希望你我都珍视这一份情谊。夜已深,我叫张嫂带你安顿,晚安,娟娟。”
    送走了玉狐,他在厅中久久盯着灯光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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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古渡、寻踪觅迹
    六月盛夏,西行的大道烈日炎炎。
    申牌末,十二匹骏马驰入咸阳城,疾趋南大街的关中客栈。店门外,除了店伙外,已有两名青衣大汉恭候。店伙们毕恭毕敬地接过坐骑上厩。骑士们神气地进入店堂,由两大汉领路,进入东院上房。东院共有两进四排上房,关中客栈是本城规模最大的一家客店,光是店伙就有五六十名之多,设备颇为齐全。每一进院子,皆有停轿的地方,店侧的车房,可以容纳二十辆大车,厩房一次可安顿百十匹骡马。
    前进上房一排十间,已被阔客先一日就包了,先遣人员有四名,加上这次的十二位,十四个人把十间上房住满了。五六名店伙忙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转,送茶送水忙得不可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对有钱有势的大爷,店伙们当然会小心翼翼地巴结。
    东侧,另有一座小院子。这里是四间独院,是安顿有眷旅客的雅室,够资格住进的人,必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豪门旅客。
    东院的广阔院子,与东小院之间,隔了一座月洞门供旅客出入。但平常很少旅客走动,仅有一些店伙匆匆往来。店伙中,也以上了年纪的仆妇居多。
    大总管钟灵带了两名青衣大汉,大踏步出了院门,沿长廊走向店堂后的大院。
    前面脚步声入耳,一名店伙在前领路,后面跟着三位旅客迎面而来。
    钟灵一怔,眼神一动,脚下渐慢,目光本能地落在三位旅客身上。
    正确地说,该是三位女旅客,三位美得令男人屏息的女客,而且都佩了剑的女客。店伙提着大包裹,两名女客也各携了稍小些的包袱,所以一看便知是旅客。
    香风入鼻,令人心中一爽,冲淡了令人不愉快的汗臭味,旅客中这种臭味是少不了的。
    三位女客的目光,也本能地落在大总管这个人身上。
    走在前面的女旅客真是美,说句俗话: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看年纪,不会超过双十年华,紫色绣巾包头,紫绸小坎肩,窄袖子绸衣,翠绿八褶裙。小蛮腰的皮剑带宽有三寸,附有暗袋。剑是武朋友的狭锋剑,云头上的剑穗有一颗姆指大祖母绿宝石,绿芒闪烁。剑鞘却不起眼,斑剥的蛇皮古色斑斓,没有任何装饰。
    年轻美貌的女郎,加上家境富裕,难免有点骄傲自负。这位美名人轶事女郎也不例外,俏媚的瓜子脸与充满灵气的钻石明眸,就流露出不可一世、傲视群伦的自负神情。另两位女郎年约十五六,稚容未退,虽然也俏丽可人,但她们的眉梢眼角,就缺乏骄傲自负的神韵。再看到她们头上的双丫髻,和没披有坎肩的衫裙,便知道她们的侍女身份了。
    侍女也带着剑和百宝囊,登徒子最好及早趋避。
    女郎看到大总管钟灵,仅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随着店伙袅袅娜娜地走了,空间里流的余香久久不散。
    进入忙碌的大院,钟灵脚下一慢。
    “莫瑞,认识那标致的少女吗?”钟灵向跟在后面的一名大汉低声问:“两个侍女好像都有了几成火候。”
    “不认识。”大汉低声答:“年纪太轻,没见过。看打扮和香喷喷的薰衣香,一定是哪一位武林世家的千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室里培养出来的花,好看而已。”
    “你废话倒是不少。”
    “总管……”
    “我看你两人都看得直了眼,色迷迷地魂都快飞啦!走,办事要紧。”
    接着住进东院的,是一位风尘仆仆背了鞘袋的高大年轻人,剑眉虎目,脸色如古铜,人生得雄伟,但脸上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气。经过厅左的走廊往内进走,与大总管钟灵的几个手下照了面,彼此不相识,所以谁都没留意对方是什么人。
    傍晚时分,各处点起了灯火。院子里光线幽暗,光源是两端走廊口的两盏灯笼。花厅中,少堡主与大总管钟灵、包永刚、丁一平四个人,仍在踞桌进食,一面低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似在讨论一些要事。其他的几名手下,酒足饭饱皆出到院子里乘凉,有些从房内搬来长凳,有些坐在廊侧的石阶上,三三两两各成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高谈阔论,谈些旅途的见闻,也谈明天到西安后该办的琐事,少不了也谈到女人。
    月洞门出现一位侍女轻盈的身影,莲步轻移青裙款摆,美丽的脸蛋在朦胧的灯光下,更增三分艳丽。她瞥了散落在各处角落的大汉一眼,袅袅婷婷走向对面的廊口。
    也许是天气热,也许是奔波在旅途的人特别容易冲动,活该有事,旅店中真不该出现这么美丽的女人。
    两位大汉坐在廊口的石阶上,两双色迷迷的怪眼,紧吸住侍女高耸的酥胸,和动人的腰下部份,脸上涌现邪邪的笑意。
    “唷!好香。”一个大汉怪腔怪调地说,色迷迷的怪眼在侍女的脸上狠瞄。
    “小娘子,好走,千万别闪了水蛇腰。”另一名大汉接口,笑得邪邪地。
    侍女在廊口止步,扭头微笑着注视着两个大汉。她的笑并不是有意勾名人轶事引良家子弟的媚笑,而是充满不吉之兆的阴笑。当然,由于她人生得美,而且年轻,虽然这种笑充满凶兆,但仍然相当动人,对那些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来说,不起丝毫威胁作用。
    “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有意思,小娘子不走了。”第一位发话的大汉说:“你看,她是不是对我有意?”
    “也许对咱们俩都有意思,这叫做慧眼识英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的邪笑更浓,怪眼更放肆地在侍女的胸部狠盯:“夏兄,你知道走桃花运的意思吗?”
    “咱们武威堡的人,哪一个不是英雄。”夏兄站起盯着侍女说:“小娘子……”
    武威堡三个字,令侍女脸色一变。
    “你们到处招摇。”侍女抢着说:“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不及的。”
    侍女说完,扭头举步便走。
    通向后进的走廊,踱出傍晚时落店的年轻人,越过两名大汉,随在侍女身后走进前面的大院。
    夏兄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呆了一呆,似乎颇感意外。按理,一个小小年纪的美丽小姑娘,在旅店中碰上骠悍粗野的大汉出言轻薄,不吓得狼狈走避才是怪事,而这位小姑娘不但不害怕,而且居然大胆地提出警告,真有点不合情理。
    “喂!小娘子。”夏兄举步跟上叫:“等一等,把话说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跟得急,先跟上年轻人。夏兄不是一个讲理的人,信手将年轻人拨至一旁,急走两步跟上侍女,毫无顾忌地伸手去扳侍女的肩膀,想将侍女抓住。
    侍女在对方的大手行将及肩的刹那间,右手悄悄地戟食中二指向后连点,脚下一紧,走到前面去了。
    夏兄一抓落空,突然身躯一震,脚下一乱。
    年轻人被拨在一旁,并没介意,乖乖地在一旁背手伫立,不想与对方计较。廊灯昏暗,看不出任何微小的举动。虽则他对那位小侍女生疑,却没留意双方的出手经过,他只看到大汉伸手抓人,小侍女突然加快溜出大手下走了,如此而已。出门人闲事少管,这件事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适逢其会,袖手旁观的局外人。
    夏兄脚下一乱,踉跄站稳,右手按住右肋,惑然地揉动片刻,似乎并没感到有何不对,摇摇头再抬头往前看。
    小侍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廊口的那一端。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站在这一面的廊口,好奇地向前注视,眼中有阵阵疑云,似乎觉得同伴夏兄任令侍女走掉,有点莫名其妙,难道夏兄大发慈悲了?
    夏兄泰然地转身,踏出第一步,蓦地上身一晃,几乎摔倒,幸而站稳了。
    “咦!老兄,你怎么啦?”年轻人惑然问。
    “不关你的事。”夏兄不悦地说。
    “这……”
    “头有点晕。”夏兄说,重新举步。
    第一步,第二步……夏兄突然往前一栽。
    年轻人太过热心,不假思索地抢出伸手急扶,在夏兄倒地之前,一把将人扶住了。
    “咦!站好……”年轻人惊呼。
    站在五六步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一惊,急抢而至,伸手接住夏兄,一面急唤:“夏兄,你怎么啦?
    夏兄……咦……”
    “他好像发病了。”年轻人说。
    夏兄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已陷入昏迷境界,身上已有点发冷。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怪眼一翻,凶狠地、死死地盯视着年轻人。
    年轻人一怔,警觉地放手。
    “该死的,你把你怎么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说话了,语气极为凶狠。
    “我?”年轻人急急分辩:“你怎么不讲理?我看他倒了,好心扶住他……”
    “呸!在下这位兄弟从来就没有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怒叫:“附近只有你,在下亲眼看见你挟住他,一定是你搞的鬼。来人啦!”
    这一叫,应声奔来三名青衣大汉。这些人都在院子里乘凉,一叫就到。
    “这家伙暗算了夏兄,抓住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大叫。
    “咦!你怎么血口喷人?”年轻人名人轶事大惊,警觉地向外退:“好心没好报……”
    两名大汉不由分说,上前擒人,四条手臂齐伸。
    有理说不清,年轻人不甘就擒,大喝一声,双掌一分,崩开了四条抓来的大手,跃身后跳。
    第三名大汉哼了一声,如影附形跟到,右手一伸,云龙现爪劈胸便抓。
    年轻人扭身闪避,上盘手格开对方的手爪,同时一掌吐出,按上对方的右肋。
    大汉一抓落空,已是怒火上冲,右手一翻,闪电似的扣住了年轻人的左手脉门,一声虎吼,左掌发似奔雷,噗一声劈在年轻人的右肩头,力道如山。
    棋差一着,缚手缚脚,年轻人的修为,比大汉差了一大截,挨了一掌,已是满天星斗浑身发僵,惊叫一声,想挣脱左手已力不从心,身形下挫,失去了反抗力道。
    大汉得理不让人,噗噗两声闷响,两掌急如骤雨,右手一抖,有骨折声传出。
    年轻人终于支持不住,立即应掌昏厥。
    一阵澈骨奇痛令他痛醒了,他发觉自己躺在花厅的砖地上,身旁蹲着两个大汉,分压着他的双手。
    厅上的八仙桌前长凳,坐着少堡主,左右分立着包永刚和丁一平。大总管钟灵和几名大汉,分立在左右的长凳前,所有的目光,全凶狠地向他集中。
    他不能转动,因为他已经知道左肘断了,右锁骨也断了,任何些微的移动,都会痛得冒冷汗。
    “通名。”少堡主怒容满面沉声问。
    “蔡礼。”他强忍痛楚说:“你……你们为何如此对待我?”
    “你用什么手法,伤了本少堡主的手下弟兄?”
    “冤枉……”
    “给我打!”
    劈拍劈拍四耳光,打得他几乎一口气接不上来,再次痛昏了。
    一盘冷水泼醒了他,他口中的血与冷水混在一起。
    “你竟然以护花使者自命,暗算了本少堡主的人,你这该死的东西!”
    “冤枉!”蔡礼绝望地狂叫。
    “呸!你还敢叫冤枉?”那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大声说:“敝同伴的手,已经搭上了那小女人的肩膀,你在旁突然攫住了他,不知在他身上弄了些什么手脚,你还敢叫冤枉?”
    “你如果不招,本少堡主要活剥了你,你信是不信?”少堡主阴森森地说:“当场把你捉住,你还敢叫冤枉?你招不招?”
    “我蔡礼只是一个替西安回春堂至四川办货的人。”蔡礼声嘶力竭地说:“药材到了宝鸡,我先走一天赶回报讯。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也不认识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只是看到那个人摇摇欲倒,才好心去扶他的。你们如果认为我有罪,为何不送我到县衙法办,为何用私刑来摧残我?你们……”
    “把另一条手臂也弄断!”少堡主怒喝。
    “少堡主,且慢。”大总管钟灵急叫:“他不是武林人,少堡主千万不可废他。”
    “谁说他不是武林人?”少堡主不悦地反问:“夏兄弟明明是被极阴毒的手法毁了胆经与脾经,即使能救活也会成为废人,这小子……”
    “少堡主,这人如果真的有些能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弟几个人能那么轻易地废了他活擒?”钟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的替蔡礼开脱:“少堡主,会不会是那个女人弄的玄虚?”
    “大总管,老夏根本就没沾上那个风都可以吹得倒的小女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接口说:“那小女人匆匆地走避,老夏经过这小子身旁,两人曾经动手推拉,接着便发生夏兄倒地的事。”
    “少堡主,可否让属下先查一查那位少女的底细,再行处治?”大总管慎重地说:“万一不是这人下的毒手,岂不便宜了凶手,被凶手暗笑咱们……”
    “我们有这么多人有院子里,那小女人敢吃了豹子心下毒手?”少堡主不以为然:“三个人才将这小子擒住,大总管,你居然说他不是武林人,哼!”
    “少堡主……”
    “大总管,你怎么啦?好像你已经不是煞神钟灵,而是一个妇人之仁的老太婆了。”
    “这……”
    “不许你过问。”少堡主不悦地大声说。
    “是,属下不过问就是。”大总管惶然地欠身说。
    “先用分筋错骨手法治他,再把手脚全部弄断。”少堡主火暴地挥手叫:“我不信他能挺得住多久,先治他再要他招供。”
    “遵命。”一名大汉说。
    一双小腿的关节情开,蔡礼仅哀叫了两声。当筋骨开始对向移动,开始挤裂肌肤时,蔡礼疯狂地叫吼,最后昏厥了。
    一盆冷水泼醒了他,少堡主的冷酷语音直震脑门。
    “招!你用什么阴毒手法暗算本少堡主的人?”
    “天哪!”蔡礼绝望地狂叫。
    “再错一对浮肋。”少堡主怒吼。
    厅门口,传来一声沉喝,有人名人轶事大叫:“站住!干什么的?不许乱闯。”
    “霍巡检。闪开!”洪钟似的嗓音震耳。
    “不许……”
    “拿下他!”霍巡检沉声大喝:“反抗者,格杀勿论,以掳人杀人犯处理。”
    钢刀出鞘声乍起,高大的穿了从九品官服的霍巡检迎门屹立,虎目炯炯,威风八面。
    两名巡捕单刀一领,首先抢入两面一分。
    门外一声狂叫,有人被摆平了。
    厅中所有的人,皆吃了惊倏然而起。
    少堡主也站起了,怪眼彪圆似要发作了。
    “果然有人掳人行凶,居然敢在客店大庭广众之下,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霍巡检虎目彪圆,虬须戟立:“你们这些东西眼中还有王法?好,你们都带了刀剑,把刀剑解下来。”
    “你干什么?”少堡主火气够大:“你知道我是谁?贵县王知县在梅某面前,说话也不敢如此放肆。”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只知道你是掳人行凶的现行犯。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狗东西!
    你敢拒捕?来人哪!”
    涌入四名巡捕,四具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对准了梅少堡主。
    接着涌入四名箭手,箭在弦弓已拉满。
    “掳人杀人律该偿命,现在拒捕格杀勿论……”霍巡检的语音像打雷。
    “且慢……”梅少堡主不得不低头。
    “解兵刃投降。”霍巡检沉喝。
    众大汉的目光全向梅少堡主集中,等候少堡主下令。
    梅少堡主大感脸上无光,气得忘了下令。
    霍巡检举手一挥,弓弦狂鸣。
    “哎……”厉叫声乍起,两名手按在刀靶上,候命拔出行凶的大汉,被箭射入右肩窝,狂叫着摔倒。
    抢出两名握铁尺的巡捕,拖出两大汉立即上绑。
    “好,咱们走着瞧。”梅少堡主怨毒地说:“大家解兵刃,以后再说。”
    刀剑全被收走,共有三名大汉受伤被擒,门外一个门内两个,来的巡捕共有三十名之多。
    “本官知道你是谁。”霍巡检厉声说:“武林五堡三庄,你是秦州封山武威堡的少堡主梅君璧,阁下五年来三次出关扬名立万,无恶不作威震江湖,游龙剑客的名号,比令尊神剑梅景宏更令武林朋友畏惧。令尊与秦州的知州大人是口盟兄弟,与西安秦王府几个中官有情,所以你胆大包天无所惮忌。我告诉你,本官执法如山,不怕你来头大。霍某不是藉惩恶霸抑强梁来钓名沽誉的人,只知就事论事公平执法,霍某尽自己的本份,任何人也威胁不了我,你很幸运,霍某真希望你反抗,可惜你没有种,不然本官就可以把你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抬回去了,带走!”
    人全带走了,店中议论纷纷,旅客们对咸阳县这位有魄力敢担当的铁汉霍巡检,莫不由衷敬佩。
    东院上房有几个旅客,院子里乘凉。小院的月洞门后,少女与两位侍女也在低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
    “一个巡检只是一个起码官,他一个人秉公执法有屁用。”一名旅客在说风凉话:“他早晚会遭殃的。他敢担当,县太爷可不一定敢支持他,西安府的知府大人,也不见得敢挺起脊梁。朋友,张开眼睛看看吧,有几个官老爷真有胆量和秦王府的狗娘养中官作对的?早些年咱们陕西闹太监大祸,硬骨头的咸阳知县宋时际结果如何?咸宁知县满朝芴如何?渭南知县徐斗牛结果如何?西安府同知大人宋贤与富平知县王正志结果如何?我敢给你打赌一文钱,要不了三两天工夫,这个什么梅少堡主,一定会大摇大摆在街上耀武扬威,信息传到西安只要一天。”
    “老兄,不要谈这些犯忌的事。”另一位旅客叹息着:“唉!祸由口出,老兄。”
    少女与两位侍女,悄然返回客房。
    果然不错,第三天午后不久,梅少堡主带了所有的人,包括四位受伤的手下,威风凛凛地回到客栈。
    大总管钟灵,带了四名手下奔向东小院。
    三位女郎已经离店,是昨天退房间的。
    次日一早,梅少堡主留下四个受伤的人在店中养伤,率领九名手下牵了坐骑离店,十人十骑出城,驰向南门外的渡口码头。
    渭河浊流滚滚,水势相当湍急。这里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以渡船为主,主要的西行大道竟然千百年来没有固定的桥。秦、汉时代,渭河这附近共有三座桥,以后就随时代而崩析了。目前在冬、春水枯期间,架便桥通行断绝船运,夏、秋水涨,拆桥以渡船维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平底船可以上下无阻。
    秋讯将届,正是河水泛滥期,六艘大型渡船与五艘小型渡舟,一天到晚往返不绝,说明旅客众多,十一艘渡船仍然不胜负荷。
    十匹健马到达码头,立即有五六名丁勇替他们赶开前面候渡的数百名旅客,迎贵宾似的将梅少堡主十骑往前面引。
    “让开让开!”负责的渡官(其实是公役)也帮着将旅客往旁边赶。
    所有的旅客敢怒而不敢言,愤懑地让路。
    南端的候渡草棚内,美少女与两侍女正在人群中候渡。
    河滩上刚好有一艘大型渡船正在上客,船上已载了两部骡车,另一辆大车正由夫子们往跳板上拉推。
    十人十骑昂然通过收渡船钱的栅口,并没付渡资。
    “这辆车等会儿上,下一趟。”渡官高叫,制止夫子们将车往上拉推。
    旅客中有骚动,栅口外的人喃喃地低声咒骂。
    大总管牵着坐骑走在最后,目光有意无意地回头扫视,突然看到了候渡棚内的三位女郎。
    “就是她们!”大总管钟灵突然大叫,向候渡棚一指:“那三个女人。”
    “去把她们带来。”梅少堡主怒叫。
    这艘渡船开不成了。
    人群大乱,大总管带了三名大汉,撞开人丛向候渡棚狂冲,惊叫声大起,有几个人被撞翻了。
    候渡棚人声鼎沸,男女老少纷纷走避。
    “简直是无法无天!”有人低声发牢骚。
    一阵好搜,三位女郎像是平空消失了。
    “都去搜!”梅少堡主愤怒地下令,他自己也带了两个人,追向上游的河滨。
    船头留下一个看守坐骑,也看守着渡船。
    一名短打扮的骡车夫,站在船头直皱眉头,忍不住走下码头,向有点不知所措的渡官低声说:“赵头,看样子,不是三两刻工夫可以解决得了的,耽搁不得,是不是?可否把那位爷的马牵下来,让他们等下一趟船?”
    负责看守的人名人轶事大汉听觉灵敏,走近怪眼一翻,手按在剑靶上,厉声说:“该死的东西!
    你说什么?”
    “我们要赶路,”骡车夫倍加小心:“爷台,你看,对面开来的船快靠岸了,你们来得及……”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大汉怒吼:“不然就毙了你这狗娘养的杂种。”
    骡车夫吓得打一冷战,乖乖退走。
    对面来的渡船靠岸了,一大一小,大的载车马,小的载没带大型行李的人,码头上人声鼎沸。
    大小渡船来来往往好几趟,一两百余先来的旅客都走了,只有这一艘仍在枯等,已上了船的人和车,也跟着倒楣。
    上游郊区散落着一些树林,三两间家屋。梅少堡主是一个江湖经验十分丰富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对一天两夜的牢狱之灾,与及在大庭广众间被霍巡检捉入监牢的事,有太强烈的愤怒和憎恨。因此,他对自己的手下行为是对是错毫不在乎,只在乎那位引起灾祸的女人,他发誓要找到那位毁了他手下爪牙的凶手,尽管他并不了解那位少女是不是行凶的人。
    早上的渡口人多,人惊惶四散走避,机警的人必定乘乱脱离现场,所以不必费心在人丛中穷找。脱离现场有两种可能,一是逃回城中,一是远离码头至郊区看风色。
    梅少堡主带了两名爪牙,迅速脱离码头,离开惊慌奔逃的人群,奔向他所估计的上游河滨一带郊区。
    里外的一处河滨,小树丛散布其间,一条小径向西伸展,伸向上游二十里的柳树屯渡。
    三个人隐身在树丛内,有如伺鼠的猫,极有耐心地守候灵鼠入阱。里外码头嘈杂的人声,隐约可闻。
    不久,小径出现了少女的身影。两侍女背着包裹,一大一小,少女本身也挽了一个包裹。看她们所穿的洁净衫裙,便知她们一定是打算过河之后乘车走的,并没有步行赶路的打算。河对岸不远处的三桥镇,就有直达西安的车辆可雇。
    “哈哈哈哈……”豪笑声震耳,梅少堡主举步出林,背着手踱至小径,劈面拦住了。
    两名爪牙也随后现身,虎视眈眈。
    “哦!好美的丫头。”梅少堡主看清了渐来近的少女,脸上浓浓的杀机,也因少女的逐渐走近而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兴奋喜悦的神色:“真想不到,在下要找的人,竟然是美如天仙的姑娘。”
    少女将包裹递到身后的侍女手中,莲步轻移向前接近。
    “本姑娘也没料到,少堡主的机谋也高人一等。”少女笑盈盈地说,在丈外止步:“原来在码头乱窜乱闯的人是虚张声势,主力先期到达要道伺伏。堂堂武威堡的少堡主游龙剑客梅君壁,居然扮起劫路的来了。”
    “姑娘,不要俏皮。”梅少堡主大笑:“哈哈!江湖朋友皆知道梅某性如烈火,却不知在下有时也工于心计耐性超人。姑娘贵姓芳名,可否见告?”
    少女淡淡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条罗巾,迎风一扬。
    异香扑鼻,接着是彩雾涌腾。
    梅少堡主眼神一变,徐徐后退。
    “不是毒雾,是香雾。”少女灿然一笑说。
    “原来是这两年来,江湖朋友颇感顾忌的天香姹女。”梅少堡主虽然不再退,但眼神中有警戒的表情:“但据在下所知,姑娘身世如谜,有无数的假名,行踪飘忽甚令江湖朋友迷惑,可否将芳名见告?”
    “你就叫我天香姹女好了。”少女不笑了:“本姑娘要知道的是,阁下有何打算?”
    “呵呵!姑娘言重了,在下没有什么所谓打算。”梅少堡主仍在笑,而且笑得极为得意:“客店里发生的事,其实平常得很,没有什么大不了,姑娘请不要放在心上。姑娘这两年在江湖声誉鹊起,在下不胜景慕,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哦!本姑娘看到了些什么。”天香姹女笑笑说。
    “姑娘看到什么了?”
    “披着羊皮的狼。”
    “哈哈!姑娘真会说话,在下一言一语,皆出自肺腑,姑娘……”
    “梅少堡主,费了不少工夫咬文嚼字,你所说的并不怎么动听,也不比别人说得更好听更悦耳。”
    “姑娘,也许在下不善言词,当然没有别人说得动听,但请相信在下是诚意的。”
    “好吧,你的诚意又是什么?”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姑娘你这位朋友。”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友之道,友直友谅多闻,你有什么?你只是一个无恶不作,仗势欺人的枭雄。梅少堡主,再多说几句,你就会恶形恶像了。而且再拖下去,你的人就会赶来,那时,本姑娘恐怕想走也走不了啦,对不对?”
    “姑娘……”
    “本姑娘已看穿了你的诡计,少陪。”
    两位侍女先一步向右面的树木一窜。但不等天香姹女有所举动,梅少堡主已一声长笑,闪电似的冲进,巨掌疾伸,先下手为强,用上了霸道而神奇的擒拿术。
    两大汉不约而同飞跃而进,追赶两位侍女。
    天香姹女也一声轻笑,柳腰一扭,有如风中的舞蝶,在对方双手的抓、拿、挽、扣中飘动,总在紧要关头突然移向不可能变移的方向,避开对方绝妙的奇招怪手化险为夷,身法之神奥,令人莫测高深。
    连攻三二十招,有惊无险。
    天香姹女有自知之明,知道梅少堡主内家气功十分精纯,护体的先天真气禁得起沉重的外力打击,因此不敢贸然出招,也抓不住近身出招的机会。对方出招变招快速绝伦,一双大手又长又沉重,没有空隙可以反击,因此仅以神奥的身法周旋,也希望能抓住机会反击回敬,表面上看,完全是挨打的一面倒局面。女人的体质先天上就不如男人硬朗结实,她不能冒险强攻硬抢反击。
    梅少堡主脸上挂不住了,突然收势脸色一沉。
    “小泼妇,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他阴森森地说:“你是江湖上的名女人,而且是在下所见过的女人中,最美的一个,因此希望化干戈为玉帛,不计较你在客店暗算我那位弟兄的过节,以诚意与你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居然不识抬举,休怪在下用重手法对付你了。”
    “武威堡以剑术称霸江湖,你要拔剑?”天香姹女也冷冷地问。
    “你少臭美,对付你一个小女人,也用得着拔剑?哼!接招!”
    声出掌发身形暴进,一记现龙掌虚空拍出,暗劲山涌,有奇异的啸风声传出。
    天香姹女不敢硬接,向侧一闪。
    糟了,梅少堡主的神奇掌力,竟然是连绵涌出的,掌直拍随即一拨一拂,暗劲随之转向。
    这是不可能的现象,任何门派的掌力能发能收,已经是极难修到的境界了,连续涌发那是不可能的事。
    梅少堡主就具有这种不可异议的奇功绝技。
    天香姹女只感到强劲有力的掌劲跟踪扫到,掌劲及体不由大吃一惊,腰肋如受巨槌所撞击,几乎击散了她的护体气功,惊呼一声,被震得斜飞丈外,脚下大乱。
    梅少堡主到了,一声狂笑,伸手便抓。
    天香姹女双腿一软,只感到头晕目眩,浑身突然脱力失去控制,仰面便倒。
    梅少堡主的大手,跟踪而下,一把揪住她的胸襟,猛地一带。
    嗤一声裂帛响,她的小坎肩破了,衣领被撕裂了,衣襟也被撕破了,月白色的胸围子展现在阳光下,晶莹的粉颈下端的半露酥胸引人遐思。
    她仰面躺倒,绝望地失声长叹,手脚伸开,酥胸半露,那情景真迷人。
    梅少堡主举起手中撕下的一条裂帛,举步走近。
    “哈哈!小泼妇,四下无人,现在,看我的了。”悔少堡主狂笑,眼中涌起强烈的欲火,盯紧那暴露在外的乳沟,与那崩紧的亵名人轶事衣内的双峰,徐徐俯身伸出另一双手:“我要剥光了你,抱你到树林内与你共赴巫山。然后,哼!今后如果你敢有任何违抗太爷的举动,太爷要让你生死两难。太爷到处都有女人,不遂意的就卖掉,你也不例外。”
    “你这比猪狗更低贱百倍的畜生!”天香姹女尖声叫骂,急得要吐血。
    大手下降,扣住了她的胸围子作势撕拉。
    她眼前一亮,心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
    大手停住了,俯下的人名人轶事体也停止了,那双充满得意与欲火炽盛的怪眼,也换了惊骇、愤怒的神色。
    “你要干什么?”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梅少堡主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个风尘仆仆,背了一个包裹,手点一根枣木打狗棍的年青人。看年纪,约二十出头,高大、健壮、剽悍,一双年青明亮的大眼有一种怪异的,似乎可以透人肺腑的奇异光芒。青布包头,青布直裰灯笼裤,抓地虎快靴。紧闭的嘴唇,给人一种性格坚强的印象。
    这人的左手,扣住了梅少堡主的后颈。由于他手大指长,指尖深深陷入喉管左右的肉缝内,这滋味真令人受不了,如果再加一分劲……
    看装扮,一看就知是一个赶长途的旅客,而且赶了一夜路,眉梢眼角略带倦容,不但衣裤沾了尘埃,连包头巾也蒙上了一层灰尘。
    梅少堡主得意得昏了头,已毫无戒心地散去护体奇功,这时颈脖被扣牢,想运功抗拒已来不及了,因为对方是大行家,所扣的力道足察知体内任何异动,只要神意一动,力道必定加重,怎受得了?弄不好脖子真可能折断,妄动不得。
    其实想动也力不从心,全身已经发僵。
    “什么人戏弄在下?放手!”梅少堡主大叫。
    “我问你在干什么?”年青人再追问,语气渐厉。
    “你……”
    “我要在你的海底踢上一脚,毁了你的任督冲三脉,你这一辈子休想再残害女人?”
    海底,指会阴,任督冲三脉之会。毁了这个穴,三脉皆废,全身神经崩散断袭,岂仅是不能再残害女人,一辈子都得躺在床上等死了。
    “老兄,有话好说。”梅少堡主惊恐地叫,凶焰尽消。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时逞英雄不啻给自己过不去。
    “你说些什么呢?”年青人冷冷地说:“光天化日之下,小径之上,你公然撕破一位姑娘的衣裳,该怎么说?男女间的事虽然平常得很,天下间有一半女人一半男人,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干这种事,你也未免太像禽名人轶事兽了,该将你……”
    “老兄,请听我说,我只是吓唬她而已……”
    “吓唬?干这种事,用吓唬未免煞风景。”年青人的口气,充满调侃意味:“你以为你是什么?骚公鸡么?男女间的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男欢女爱才有情趣,连禽名人轶事兽都知道调情,你竟然把自己看成禽名人轶事兽不如的东西。哦!我说你是骚公鸡,形容错误,你也不如鸡。骚公鸡固然有时穷凶极恶,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向母鸡展羽挑逗,会先找到一条虫作饵。你呢?你用剑作饵?”
    梅少堡主被挖苦得羞愤难当,把年青人恨入骨髓,但反抗无力,只好乖乖地闭嘴。
    “你们双方都带了剑,在下有事在身,无法逗留听你们申诉谁是谁非,也懒得管这种男女间的平常事。”年青人放了梅少堡主:“现在,你给我滚,滚得远远地。”
    梅少堡主恢复了自名人轶事由,愤怒得快疯了,顾不得上余痛仍在,一声怒啸,一记黑虎偷心突袭,拳出似雷霆。
    年青人哈哈一笑,扭身闪避信手搭住了攻来的大拳头,在大笑声中,手一带一沉。急怒攻心的梅少堡主没料到对方如此高明,发疯似的来一记笨拙的前空翻,砰一声大震,背部先着地,跌了个手脚朝天,地面似乎也在震动。
    贴身搏击以快为先,重心移动准输。梅少堡主被摔得眼前发黑,感到全身的骨头已被掼散了,幸而身强力壮禁受得起,反应也极为敏捷,奋身滚正身躯一蹦而起。
    沉重的大拳头恭迎着他,人尚未站稳,铁拳已疯狂着肉,一拳比一拳沉重,一拳比一拳急骤,被打退八九步,最后右颊又挨了一记重拳,终于支持不住,眼睛只看到金星乱舞,重心不稳,第二次倒地。
    躺在地上失去活动能力的天香姹女,被这一阵疯狂似的凶狠打击惊得张口结舌,这才是男人的打架肉搏,无章无法无招无式,反正就是拳拳着肉记记猛烈,声势之雄,与打击之重,委实令人动魄惊心,与那些武功练到家的人摆架式争空斗比划完全不同。她在想:男人发狂大概就是这种鬼样子的,可怕极了。
    梅少堡主被打得晕头转向,内腑疼痛欲炸,想运功聚气已无能为力,倒地后仍不服输,本能地挺身而起,本能地伸手拔剑。
    第三次疯狂的打击,在手刚抓住剑靶时猝然光临,这次打击更凶狠,更沉重,更快速,挨了十余拳,最后哀号一声,砰然倒地,这次再也起不来了,摊开手脚死狗似的躺在地上呻吟,头青面肿,口中溢血,一双黑眼圈证明眼附近也曾受到猛烈的打击,全身像是瘫痪了。
    年青人紧了紧背上的包裹,冷哼一声拍拍手,扭身向天香姹女走去。
    “你怎么不起来?”他盯着天香姹女的双目问:“是穴道被制吗?”
    “我被那畜生的奇异掌力击中右腰,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浑身软麻无力,内腑似在慢慢聚缩。”天香姹女惶恐地说:“恐怕我要成为残废了。”
    “我替你看看。”他蹲下先替天香姹女掩上暴露的酥胸,把脉,探索腰两侧,按按脐附近,一面询问体内各处在推拿时所出现的反应状态。
    “你中了一种歹毒的邪道奇功,可令五脏六腑逐渐收缩坏死的阴煞潜能,也称腐髓大真力,如无独门解药,只能活一个对时。这种邪功在练时吞服几种毒名人轶事药,发出时逼出有毒的汗液洒出,是蟠冢山一代凶魔无我神君庞无我的无双绝学。”他指指发出痛苦呻吟的梅少堡主:“你说是被这家伙击中的?”
    “是的。”天香姹女毛骨悚然地说。
    “他身上一定带有解药,我替你取来。”
    梅少堡主的百宝囊中有不少膏丹丸散,在年青人的逼迫下,不敢不说出那一瓶是解药。
    年青人带着小玉瓶回到天香姹女身旁。瓶内有百十颗黄豆大的乳白色丹丸,他倒了三颗喂入天香姹女口中,毫无顾忌地替天香姹女推拿,目不旁视。
    片刻,他收手拾起玉瓶,老实不客气加以没收放入怀中,拾回手杖,站在远处说:“姑娘,站起活动手脚。晚上买些黄连熬汤喝,把余毒排出就没事了,千万不要拖延,不然以后将有后遗症,麻烦得很。”
    等天香姹女挺身站起,他已经远出三四十步外,去向是往西走,这条小路其实是至兴平的捷径。
    “那位大哥,请等一等。”天香姹女急叫。
    年青人扭头向她笑笑挥手,大踏步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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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如流,又是一年春草绿,三月的西安城市面欣欣向荣,郊野桃红柳绿,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池挤满了游春客,大雁塔下处处有红男绿女探春野宴。春来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永宁坊的回春堂药局,在西安是数一数二的,比官营的惠民药局规模更大些,十三科科科俱全。所进的药材,由局里派出大量人手,至各出产地采购。去年在咸阳出事的蔡礼,就是回春堂四大采购主事之一。
    店堂占了五间门面,右首第二间是专名人轶事卖药材接受处方的店面,一连串的药橱极为壮观,长长的柜台光亮洁净,整间店堂药香弥漫,七八名店伙相当忙绿,来检药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一位年青人踏入店堂,高大,魁梧,气概不凡,但穿得寒酸。一头黑油油的头发,草草挽了一个懒人髻。一袭泛了灰的青布贫民服直裰,同质长裤,短靴也旧得泛黄。
    他先察看店中的每一个人,最后直趋后面帐房夫子的短柜旁。
    “夫子请了。”他抱拳施礼:“在下有事请教。”
    “哦!爷台有何见教?”老夫子含笑站起问。
    “贵局的采购主事蔡礼,好像不在店中,是不是到外地采购药材去了?”
    “哦!爷台是……”老夫子迟疑地问。
    “在下蔡智,蔡礼是家兄。”
    “哎呀!原来是蔡老弟,请坐。”
    “谢谢。”蔡智在前面的长凳落座:“家兄在贵店前后干了五年活,听他说很获得贵店上下的信任,他每年都寄有家书返家报平安。”
    “蔡老弟,令兄的确很能干,正直随和,甚得东主赏识,只是,他从不提家乡的事。府上是……”
    “远得很,湖广常德。”
    “哦!难怪。”
    “去年岁杪,家父母没接到他的家书。”蔡智不住察看店中的人,似乎想找出自己的兄长来:“现在已是三月,仍然音讯全无,所以……”
    “老弟,请先定下心。”老夫子抢着说,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令兄在去年四月梢带人往四川……”
    “这件事我知道。去年六月中旬,我途径贵地,曾经向柜上一位大哥打听。后来我有事北上耀州,转从泾阳走咸阳,从兴平渡河到太白山办事,匆匆而过无暇转回打听,以后一直为生活奔忙,月前才返家,特地赶来探望他,请问他……”
    “老弟,请到里面坐坐,老朽当将详情……”
    “且慢!老伯,是不是家兄出了什么意外?”他倏然站起抢着问,脸色一变,已预感到不吉之兆,不祥的感觉像蛇一样钻入他的内心深处。
    “令兄……”
    “他怎么了?”
    “就是那一次入川采办,回程时不幸身死咸阳。”
    “什么?”
    “老弟……”
    “什么时候的事,是如何发生的?”他几乎在大叫。
    “去年六月二十六日。”
    “六月二十六日?六月二十八清晨,我途径咸阳。发生了些什么变故?”
    “这……迄今还没弄清楚。府衙转来咸阳的公文,通知敝店有关令兄亡故咸阳的事,凭文作为除籍凭证。敝店派人赶赴咸阳善后,只领回令兄的遗物,因为令兄的灵骸,已在令兄亡故的次日,被人领出埋葬了,无法再领回运至此地安葬。”
    “那么说,死因你们并未追究?”
    “官方说是在客店出了意外而亡故,又说是急症身亡,敝店的人问不出结果,这件事的确令人生疑。因此……”
    “劳驾夫子,把家兄的遗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在下带走,在下要到咸阳,去查个水落石出。家兄年方二十六,从小没病没痛,身体健康心智健全,突然死亡定有原因。哼!我得看看谁该负责。”
    次日傍晚,蔡智住进了咸阳南门的一家小客栈。
    江湖人见多识广,办事的方法甚有效率,知道办什么事找什么人,什么人需走什么门路。
    在旅途死亡,第一步应该去找客店。花了一天工夫,他逐店查问,最后找到了关中客栈。
    客栈的人都是些机灵鬼,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时候该闭嘴。关中客栈的掌柜承认去年六月,的确有一个叫蔡礼的人住店,当晚便手脚不能动弹,人由巡检衙门抬走的,其他的事一问三不知,推说时间太久,已记不清当时的情形了。
    次日近午时分,一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差的巡捕经过南大街,小巷里大踏步出来了高大的蔡智,与巡捕迎面相遇。
    “张公爷,借一步说话。”蔡智沉静地抱拳施礼:“前面是兴隆酒肆,请移玉枉驾。”
    “哦!你是……”张巡捕用怀疑的眼神注视着他。
    “小可姓蔡名智,不是贵地人氏。”
    “那你……”
    “小可有事请教。”
    “蔡老弟。”张巡捕诚恳地说:“很抱歉,我不能陪你进酒肆。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向我说,不管是为公为私,我都会尽力帮助你,这是我的职责,知道吗?”
    “这……”
    “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招待。兄弟,你有什么困难?如果事情不能公开的说,那你就不要说,我也不会听。”
    “我尊敬你。”蔡智由衷地说:“小可的事,决不牵涉到暗室亏心,去年张爷负责关中客栈一带的治安,六月梢,关中客栈出了一件命案,一位姓蔡名礼的旅客……”
    “哎呀!你叫蔡智,是蔡礼的……”
    “那是家兄。”
    “随我来。”张巡捕挽了他便走。
    在街边一家小食店里,张巡捕叫来了一壶茶。
    “老弟,令兄的事,我可以详细地告诉你。”张巡捕郑重地说:“不错,那时关中客栈是我的管区,出事那一天,是我派人催请霍捕头带人前来弹压的。”
    “弹压?那是说……”
    “你沉住气听我说。”张巡捕截断他的话:“这件事牵涉得广,事后受到各方的压制,所以真象一直就没有人真正知道内情。我是听到客店中有武林人发生争斗,这才断然处置把霍捕头催来弹压,当时令兄已经不能动弹。至于发生事故的经过,人言人殊,缺乏目击的证人,令兄又一直不曾苏醒便去世了。知县大人审理时,一个姓夏名永胜的承认与令兄因酒醉冲突,因而互殴受伤。姓夏的在客店养伤,一住半月,好像瘫痪了,令兄则是次日问案之后去世的。”
    “事情就是这么结案了?”
    “是的。姓夏的已经官医查验过,确是四肢僵死成了残废,虽然判处了三月监禁,罪名是酗酒互殴,但仍准许保释缓刑。”
    “小可曾经打听前任霍巡检的下落,却毫无结果,张爷可否见告?”
    “霍捕头是七月中旬,因病辞官的。听说他的故乡在南阳府。这样吧,我替你去查卷,就可以知道他迁籍或是返回原籍了。”
    “霍巡检会不会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
    “我不知道,这得去问他了。”
    “好,一切有劳张爷了。”
    “好说好说。”张巡捕苦笑:“老弟,事情已经过去了,即使拼命查,也查不出什么结果的,看开些吧。”
    “不管有何结果,小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哦!那位姓夏的人,后来怎样了,他的本籍是……”
    “武昌府人氏,一个小武师。在客栈治疗半月,由他的朋友接走了,走时已昏迷不醒,很可能死在返乡途中。”
    “家兄的埋葬事宜,是由官府埋葬的,埋在何处?”
    “本来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义山善后的,后来听说由一位外地不愿透露姓名的善心人士,出面出钱葬在北山义,办得相当风光,比由义山以薄棺草草掩埋好多了。”
    “这位善心人士……”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好像是霍捕头介绍的,他是不是知道就不清楚了。”
    “总之,一切都得找到霍巡检,方能知道详情了。”
    “大概是的。老弟,你真要去找他?”
    “是的。”
    “你明天同一时间到此地来,我把查证的结果告诉你,好吗?”
    “一切拜托了。”
    第二天去会晤张巡捕之前,他拜望了一些地方人士,街坊、坊长、几位长街的小地棍,那些人皆无可奉告,一问三不知,疑云重重。
    但他心中有数,从那些人冷淡而有意回避的神情中,凭他的经验,他知道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隐藏在内,从重重疑云中,他看到了凶兆,看到了不祥的阴影。
    半月后,他出现在南阳府府城的豫南客栈。
    落店后不久,店伙替他送来茶水。
    “老兄贵姓呀?请坐下来谈谈。”他向店伙说,取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在下有事请教,如果对了门路,这锭银子是你的。”
    “客官不知有何见教?”店伙替他斟好茶,在下首坐下笑问:“小姓李,你就叫我李二好了。”
    “李兄,贵地有一位姓霍名汉声的人,曾经在陕西咸阳县任职巡检,去年七月告病辞职返乡,李兄可知道这样一个人?”
    “霍汉声?当然知道。”李店伙说,脸色暗了下来:“其实他不是城里人,是城南三十里屯人氏、从小就是一个讲义气的大好人,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好人不长寿。”
    “这话怎讲?”他的心向下沉,不祥的感觉冲击着他:“怎么一回事?”
    “他是去年八月携家小返乡的,但回来的却是一付棺材。”
    “死了?怎么死的?”
    “一家大小途径汝州,夜宿客栈遇盗,被人打了一毒名人轶事药镖,第二天就断了气。”
    “糟了!”他沮丧地说:“李兄可知道详情?”
    “谁知道呢?强盗杀人,平常得很嘛,什么地方没有强盗?敝地伏牛山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谢谢你,银子是你的了。”他沉静地说。
    五天后,他往回走踏入汝州。
    花了两天工夫,也花了三四十两银子,他从公人口中,知道了霍巡检出事的经过,而且看到了没收入库的毒名人轶事药镖形状。事情很简单,霍巡检一家八口,在悦来客栈投宿,半夜五名蒙面强盗入侵,霍巡检一出房就受到偷袭,毒名人轶事药镖击中右股,次日巳牌左右便毒发身死。
    他开始清查汝州附近的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发觉山里面的所谓强盗,全是些日子难过铤而走险的暴民,根本不敢在城厢作案。下一步是打听本地武林人士的底细,希望能找出所要的线索来。
    经过沉思熟虑,他定下了大胆的行动。
    他不能盲人瞎马去找人,必须让别人来找他。
    他迁入悦来客栈的后进上房,对面一间,就是去年霍巡俭所住的大客房,左面另两间,是霍巡检同行的夫子们宿处。
    这一进客房好像已经客满,但都是些过宿的旅客,晚来早走来去匆匆,很少有连住两宿的客人,他目标不在旅客,因此对往来的住客并不太留意。
    住进客栈的第三天,时机已经成熟,因为这三天中,他已作了良好的安排,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城内的一些有头有脸地棍,已开始注意他这个行动显得神秘的陌生人,他也有意摆出令人莫测高深的形象让人起疑。
    右邻第三家,就是本城三教九流人物聚集的兴隆酒楼,所供名人轶事应的最好宝丰酒有口皆碑,比南阳的宝丰原产地更醇更地道。
    傍晚时分,他踏上已有六成座的楼上雅座。说雅座有点不切实际,其实与其他的食桌并无多少差异,不同的是雅座所占的位置靠窗口,地方比较宽敞而已。
    酒菜是先订了的,客人也是事先约好了的。他是主人,按例先到候客。
    江湖豪客的酒菜没有正式筵席那么讲究,大壶酒大盘肉,菜不时兴一个一个上,而是客人一到就全部上桌,整张桌面摆得满满地,高兴吃什么就吃什么。
    坐下不久,一阵楼梯响,上来了四名青皮大汉。
    他推凳而起,在走道口呵呵一笑。
    “赵兄钱兄孙兄李兄,诸位拨冗前来如约赏光,兄弟深感荣幸。”他抱拳行礼迎客:
    “请上坐,赵兄。”
    赵大用,本地的地棍头头,绰号叫金刚勇,因为别人都把名中的用字读作勇。
    “蔡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召,当然得来。”金刚勇回了礼,豪爽地大笑:“哈哈!叨扰蔡兄了。”
    “蔡兄是本城的贵客,咱们还没尽地主之谊,反而让贵客破费作东,真不好意思。”钱兄打横落座,文绉绉客气地说:“说真的,咱们真没面子。”
    “钱兄客气。”他在下首主位就座:“兄弟到贵地办事来的,理该主动拜码头,诸位能赏脸光临,兄弟多感盛情。”
    酒菜由三名店伙陆续送到,店伙与金刚勇这些人是熟识,自然热诚地巴结,有说有笑。
    蔡智亲自执壶,不用酒杯用酒碗。客套一番,酒过三巡,场面相当热络,四个地棍表现得十分四海豪迈。
    他第四次斟酒,然后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只尺宽八寸高的长木匣,放在金刚勇的手边。
    “赵兄,皇帝不差饿兵。”他的口吻露出江湖味:“些少孝敬,赵兄请笑纳,银子不多,不成敬意。”
    “蔡兄,你这是……”金刚勇盯着木匣迟疑地问:“蔡兄是客……”
    “兄弟是诚意的。”他笑笑:“客居不便,一百两银子算是兄弟的心意。赵兄可以放心的是,兄弟不敢将不法的勾当来麻烦诸位,只想从诸位口中,查证一些说重要又不见得重要的事,如果因而有结果,兄弟这当另行致谢,务请放心收下。”
    “这……蔡兄,兄弟可是一个直肠直肚的人,替名人轶事人办事,讲的是无功不受禄。这样吧,蔡兄有什么事,请提出来咱们当面参详,在兄弟能力所及,一定全力而为。办不到,兄弟也会解释困难所在,能不能收蔡兄这份厚礼,兄弟自会斟酌的。蔡兄约咱们兄弟在大庭广众间赐教,决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兄弟也不会向赵兄提出见不得人的事。”他大声说,就希望全楼的酒客都能听清他的话:“去年八月,兄弟落脚的悦来客栈,发生了一起强盗用毒名人轶事药镖杀害事主的凶案,官府以山贼行劫失风因而杀人事结案,五个蒙面贼迄今仍然毫无线索可寻。这件事,诸位想必知道概略情形。”
    “这个……唔,不错,这件事曾经闹得满城风雨,咱们在地方上混的弟兄,的确受到一些无妄之灾。”金刚勇说:“蔡兄是为了这事而来?是站在哪条线上说话?”
    “被害人是曾任职陕西咸阳的巡检,姓霍,是兄弟的一门表亲。”他神色凛然:“官府草草结案,死了的人九泉难以瞑目,兄弟不才,要设法把凶手揪出来偿命。”
    “蔡兄。”金刚勇摇头苦笑:“不瞒你说,这件事兄弟无能为力,帮不上忙。血案发生之后,咱们有不少人吃了不少冤枉苦头,所以咱们不甘心,发誓要将凶手找出来用私刑了断。可是,凶手蒙了面,来去无踪无迹……”
    “兄弟已得了不少线索,从咸阳至南阳,千里迢迢寻踪觅迹,已经掌握了有利线索,在在皆证明是一恶毒的杀人灭口阴谋,凶手是在贵地所收买的刺客。”
    “这……”
    “兄弟从客栈客房的布局,凶手可能出入的部位,已看出凶手的高来高去轻功身法相当高明,武艺相当了得。舍表亲练了一身软硬功夫,机警精明经验丰富,即使武林一流高手,想光明正大向他攻击,也不见得可以占上风。”他掏出一枝五寸三棱泛灰色的镖放在桌上:
    “因此,只有用人引诱,由另一人以毒名人轶事药镖偷袭方可成功。诸位请看看,这种镖诸位眼熟吗?”
    镖在四个人手上来回传观,四个人不住摇头。
    “这种镖分量中等,适合一般武林人使用,在任何兵器店,都可以订制,每枚要不了一两银子。”他进一步加以解释:“诸位请留意,镖尖下三分,故意用利器敲了几个小孔,以便附着毒名人轶事药。真正使用毒镖的高手,镖必定是特制的,并不借锋利伤人,所以用脆钢毛铸再加磨,本身就带有许多微小的针眼小孔,经毒液久侵,镖本身就饱含剧毒。这支镖却是临时敲出小孔醮药使用,而且是一无暗记二无标帖的平常钢镖,所以知道凶手是怕被人看出破绽也预计不可能将镖收回,因此用这种镖来行凶,换用钢镖并不简单,不难找出线索,只要找出附近善用这种份量与大小差不多的使镖人,与及对毒名人轶事药颇有经验的武林健者,就可以向凶手接近一大步了。诸位,贵地附近百里内,包括宝丰与洛阳,有否这种身手高明的人物,尚请见告。”
    四个地棍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心中的疑问。
    “贵地并不是什么太复杂的水旱码头,不难查出有利的线索。”他继续解释:“有哪些人具有高明的身手,诸位心中有数。在衙门、客店、酒楼饭馆,兄弟将请人暗中留神,调查以往有哪些江湖道上,声名狼籍的武林人物,曾经明暗间与贵地的人士有所往来。任何一件事牵涉到两个人,就不算是秘密了,对方有五个之多,这件事早晚会泄露出来的。兄弟在南北各地,也安排有暗中调查的人,哪怕是花上十年八年岁月,兄弟也要把凶手揪出来要他们偿命。老实说,诸位也有涉嫌的可能,如果能帮助弟兄进行调查,就可以证明诸位是清白的,兄弟调查的方向就不至于错误了,这是很重要的事,相信诸位也希望把这几个家伙查出来的。”
    一番话软硬兼施,分析也相当深入。
    “好,兄弟答应你着手调查。”金刚勇慨然说:“一有消息,兄弟就会至客栈奉告。蔡兄打算在敝地逗留多少时日?”
    “不一定,至少近期还得深入查证、兄弟有的是时间。在江湖朋友身上,兄弟已放出消息,以重金悬赏。诸位也一样,因所供消息而查出凶手,一千两银子为酬,储款以待决不食言。”
    “真要查出凶手,蔡兄准备报官吗?”
    “报官?不,赵兄,兄弟还有一些朋友,自会替死去的人讨公道的。”
    “那就好,咱们真不愿意沾上官司。”
    “赵兄,咱们一言为定。”他倒酒:“现在,咱们喝酒,兄弟敬诸位三大碗酒,先干为敬。”
    要不了多久,消息已传遍全城。
    钓饵已经装妥,就等鱼儿来上钩舌食。
    第二天傍晚就有了结果,金刚勇派人送来一份去年八月左右,途经汝州的武林高手名单。他告诉来人,八月左右经过的人嫌疑很小,请调查七月左右途经当地的声名狼籍江湖豪强。
    人算虎,虎也算人,谁落入对方的算计中,谁就是输家。
    一天,两天,时光就在这密云不雨的沉闷气氛中消逝,终于有人被这种气氛逼得受不了啦!
    这天近午时分,三名像貌凶猛的人,踏入悦来客栈的店堂,找一位店伙带路,直趋蔡智留宿的上房。
    客店的旅客来来往往,谁也懒得过问旁人的闲事,也不想打听邻房住进了些什么人,进出的绝大多数都是流动性极大的旅客,草草住一宵便各奔前程,天黑来,天没亮就动身启程,谁有闲工夫过问邻房的旅客是何来路?
    霍巡检从前住过的客房,两天前就有客人进住。
    该走的旅客都走了,近午时分不是落店的时光,所以整座旅舍显得冷冷清清,少数小住的旅客也深居简出很少在外走动。
    蔡智也不例外,他在房中拨弄一把刚买来不久的十三柱阮咸(月琴形四弦琴)。
    琴声没有琵琶清脆,但清幽则略胜一筹。他是行家,指法相当熟练。
    叮叮咚咚一阵音符从半掩的房门传出,接着,低柔的如泣如诉的歌声充溢在天宇下:
    “冬去春来,转眼间,又伤春去也。
    朝朝暮暮,暮暮朝朝,时光一去永不回;堂上萱,头上白发又添几许?倚闾北望,暗计儿归期。
    北地苦寒;问吾儿,冬来寒衣曾添否?
    妆楼高处不胜寒,暗思量。竹马青梅,爱侣凭栏千,问天苍:吾爱,今在何方?知否纤女深闺。
    “念檀郎?愿郎君岁岁平安,岁岁平安,早日赋归装。”
    琴声一变,歌声也一变。
    “风云变色,起自盛夏中落日斜阳。
    孤魂缥缈,客死他乡。
    黄泉路上好寂寞孤单。
    关山万里,天人永隔,难奢望魂兮归来。
    萱望断秦楼月,爱侣泪尽楚湖西。问人生,至此凄凉否?”
    脚步声止于门外,琴声歇声仍在呜咽。
    门推开了,三位不速之客毫不客气地进入房内。带路的店伙,默默地惶恐地退去。
    “阁下,你知道咱们为何而来吗?”为首的虬须中年人,鼓着大牛眼沉声问。
    他巡坐椅直,瞥了三人一眼,慢慢地松了琴弦,徐徐将琴放在椅旁的茶几上。
    “在下不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却知道在下来为了什么。”他往椅背一靠,傲然地说:
    “有什么话,你说好了,在下的听觉灵得很,大声小声悉从尊便。”
    “你阁下在本城放了一把野火。”
    “你说得完全对。”
    “每一位练武的人,都被你的野火烧得不是滋味。”
    “阁下也被烧得不是滋味吗?那就表示阁下涉有重大的嫌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住口!你……”
    “你阁下一付霸王嘴脸,看起来就不像个正人君子。”
    “该死的……”
    “闭上你这杂种的狗嘴!”他一蹦而起,破口大骂:“少在蔡某面前耀武扬威。我警告你,我找的是武林中最卑鄙下贱的武林败类。不是强龙不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蔡某敢赤手空拳孤身来到贵地追凶,就敢挺起胸膛,应付不肖之徒的任何挑战。我知道你是谁,西关外榆树脚的灵官裴杰,一个跑了几年江湖的二流武朋友,不坏也不见得好。幸而在下知道你人虽然少见识无知毛躁,但还不至于甘冒大不韪被人唆使做凶手刺客,所以懒得和你计较。”
    “哼!你……”
    “你是逞英雄强出头,听信闲言闲语,毛脾气来了,要气势汹汹赶蔡某早离疆界,是吗?”
    “你明白就好。”
    “一点也不好,阁下,赶快离开,在蔡某未动杀机之前赶快离开,以免枉送性命。”他阴森森地说,虎目中焕射出一种可惊魂慑魄的可怕光芒,涌发出一种令人战栗的神秘气势。
    灵官裴杰打一冷战,在他的可怕目光逼视下胆战心惊,情不自禁退了两步,脸色一变,像是见了鬼,突然转身举手一挥,踉跄而走。
    “裴兄,怎么啦?”一位同伴同出讶然惊问。
    “不要去招惹这个人。”灵官裴杰仓惶地说。
    “不赶他走?”
    “赶他走?你去吧。”
    “你……”
    “快走。”
    “那小子怎么啦?”
    “他的目光好可怕,像是来自九幽地府的鬼魂,那浓浓的杀机直令人心中发冷。我不要见这个人,不要,他简直就是自地狱深处窜出阳世的魔鬼。”裴杰语无伦次地急急说完,脚下一紧。
    天黑了,店中今天旅客似乎少了些。
    乌云密布,掌灯时分,风走了,隆隆的春雷声一阵比一阵紧。二更初,暴雨终于光临。
    这种天气,室外活动无法不停止。
    两个黑影出现在对面客房的屋顶,一身夜行衣水淋淋地湿透了。
    “咦!那小子房中怎么还有灯光?”一个黑影低声说。
    蔡智房中一灯如豆,微弱的灯光从明窗透出,已经是三更正末之间,大雨滂沱,全店的旅客皆已安眠,连所有的廊灯也因风大而熄灭了,他房中的灯光,是全店唯一的光亮所在。
    “恐怕这小子睡觉时忘了熄灯。”另一名黑影说。
    “不可能的,店中用的都是菜油灯,如果忘了熄,灯便会愈烧愈旺,最后油尽甚至会引起旺火才突然熄灭。看灯光暗淡,这小子定然是个胆小鬼,晚上点了灯睡觉的。”
    “胆小鬼?”同伴冷冷地说:“胆小鬼会孤家寡人跑遍天下缉凶?灵官那些人恐怕说对了。”
    “说对了什么?”
    “这小子武功深不可测。他点灯来引诱我们进去,像灯火招引飞蛾。”
    “这……”
    “咱们不要上当中他的圈套,走,下次再来。小心脚下打滑。天杀的!这么大的雨,今晚真不应该来。”
    久久,房间悄然而开。
    蔡智出现在门廊柱旁,猫似的留意四周的动静。
    “奇怪!怎么这些家伙失了踪。”他喃喃自语:“先前分明看到屋顶上有人。”
    他等得心中生疑,忍不住冒雨踱入院中,希望将敌人引出来。片刻间,他成了落汤鸡。
    没有任何动静,除了风雨声之外,一无所见。
    对面客房一排五间,声息毫无。
    他跃登瓦面,蹲在脊角凝神四面观察,一无所见,来人的确已经失踪了。
    “他们相当小心,我碰上了极机警的高明对手。”他向自己说。
    他不能在雨中久候,便飘身而下。
    廊下人影来势如电,双方接触快速绝伦,没有空间可以闪避,对方显然正在全力发起袭击。
    他双脚沾起,随势下蹲再向前伏,双手沾地,腿已闪电似的扫出。
    来人身材矮小,反应极为迅疾,一掌落空下盘受袭。已无法退避,立即跃起前扑,间不容发地避过一腿,下降时双手着地,身形前滚远出两丈外,奇快地挺身而起,转身掌发回龙引凤。这一记超越避招的冒险身法,的确令蔡智暗暗佩服。
    他已转身追到,恰好发掌追击,噗一声响,双方的小臂接触。
    矮小的身影手上的力道虽然很沉重,但比他差了一大截,被震得斜冲丈外,脚上站立不牢,太滑了,叭一声摔倒在水泥中再向前滑。这一跤摔倒,等于是第二次倒地,院子里水深两三寸,原来光滑的泥地成了泥水池,人自然成了泥人。
    不等他扑上擒人,另两名矮人身影已电射而至。黑夜中而且大雨倾盆,视线本来就不良,眼中有水视线也有扭曲的现象,双方皆凭经验与本能搏击,一接触就形成近身相搏,下手不留情。
    “噗噗啪!”拳掌着肉声迸发,三个人缠上了。
    两个矮小的身影两面一分,又重新扑上。
    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身形,原来是两个穿紧身的女人,难怪身材矮小,起初他还以为是孩子呢。
    他不能下重手,他不相信这三个女人是刺客,因为三个女人都没带兵刃。
    被震倒的第一个女人爬起来了,也加入围攻。
    缠斗片刻,他在三个女人的快速围攻中闪动自如,用上了轻灵的游斗术,有如蝴蝶穿花,不时在对方的双臂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上一两掌,逐渐摸清了三女的进攻默契。
    三个女人终于知道碰上了可怕的劲敌,被逗弄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转,脚上泥水四溅,愈来愈滑,好几次几乎自己滑倒,有点受不了啦!
    “小春,回房取剑。”一位女郎急叫。
    他一怔,斜掠出丈外。
    “住手!”他沉叱:“你们是旅客?”
    三个女人本能地停步,其实也无法继续进击了,浑身水淋淋,狼狈已极。
    “你……你是什么人?一而再在屋顶上来来去去,想干什么?”叫小春回房取剑的女郎问,呼吸已有点不平静。
    “你们是住在那间房里的旅客?”他指指霍巡检曾经住过的客房问。
    “是呀!你……”
    “见了鬼了!”
    “你才是鬼!”女郎比他还要凶:“偷风莫偷雨,你这笨贼连规矩都不守……”
    “笨贼?”他笑了:“你们有什么好偷的?见鬼!你以为我是偷香贼吗?”
    “你……”
    “我是你对房的旅客,就是有灯光的那一间。”
    “我不信,你……”
    “不信你何不跟来求证,只怕你不敢进房……”
    “你……”
    “算了,我是追人出来的。三位的拳脚真不错,下过苦功,江湖上大可去得,足以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要不是雨天泥泞,你们定可支持游斗百招。”
    “哼!你的口气好托大。”
    “不是托大,而是事实。你们有此成就,已是难能可贵的。姑娘们,晚安,抱歉打扰你们了。”
    他抱拳一礼,转身大踏步回房而去。
    三女呆立在雨中,目送他入房关上房门方回转客房。
    天亮了,雨还在淅沥沥地下。但绝大多数的旅客已冒雨登程。三位女客没带有伞,也没带有蓑衣,只好留在客店等待天晴上道。
    蔡智在房中进早餐,他忘了昨晚与三位姑娘误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事,懒得出房走动。昨晚刺客来而复去,胆小鬼半途而废,颇令他失望。他并不急,他有的是时间,这些家伙早晚会来的。
    巳牌初,雨已经停了。房门突然传出叩击声。
    拉开名人轶事房门,他心中一动,好家伙,试钓饵的人来了。
    五个大汉像崩山一样直撞而入,气势汹汹。
    他心中已有打算,故意装出全力阻挡的凶狠像。可是,挡不住五个大汉。领先那位仁兄高大得像大门神,肩膀顶肩膀把他直顶退至房中间的八仙桌旁。
    故意示弱不易装得逼真,但他装得极为神似。
    五大汉围住了他,虎视眈眈像猛虎注视着可怜的羔羊。
    “金刚勇高估阁下了。”顶退他的大汉傲然地说:“你如此而已,去你娘的!”
    “你要干什么?”他色厉内荏强作镇定问。
    “干什么?哈哈!”大汉怪笑:“我们门神五霸来赶阁下走路,不许你在汝州乱放野火,你已经把咱们汝州搞得鸡犬不宁,我们门神代表本州的武林朋友,赶你阁下滚蛋,有多远就走多远,永远永远不要再来。”
    “你……”
    “废话少说,赶快卷行李,在下要看你结帐,亲送你出城离境。”
    “如果在下不走呢?”
    “不走?笑话了,打断你的狗腿,抬上车行的长程骡车把你载得远远的。”
    “凭你们五个人吗?”
    “呸!你少臭美,我们一个人,就可以让你灰头土脸,把你打个半死。”
    “在下却是不信,咱们院子里见。”他说,举步往外走,是从五个人的空隙中钻出去的,表示他有点心怯,不敢排众而出:“在下让你开开眼界。”
    院子里积水已经退尽,但仍然泥泞,其滑如油,一脚踩下去泥水吱吱响。
    “来来来!”他站在泥泞中点手叫,脸上有怯容。
    大门神挥手示意,要四位同伴在廊下等候,整整腰带,昂首阔步做然踏入院子,一步步向前接近,一双大手向前一伸,摆开了双盘手架式。
    “太爷要打断你的狗腿,说一不二。”大门神狞笑着说,无所惮忌地贴身逼进。
    蔡智不再示怯了,已经将人诱出来啦!
    快,快得令人目眩,他抢先动手了。
    “有人要倒楣了!”对面廊下传出娇呼声。
    大意轻敌傲然不可一世的大门神,做梦也没料到他敢抢先动手,再没料到他的手脚来得那么快。本来,双盘手是最佳的守门户功架,可防御任何方向的进攻,只要作小幅度的封错,对方决不可能从中宫攻入。可是,大门神的一双手却似乎失去了作用,封挡不住狂风暴雨似的重拳排空进入,门户洞开,封不住架不开硬着头皮挨揍。
    “噗噗噗……”铁拳着肉声暴响,声数无法分辨,打击太快了,每一拳及体不是一击了事,而是连续数拳,挨一招等于连中数拳。
    小腹、肋、肚腹、胸口、下颏、双颊……可怜的大门神绝望地挥动着双手,狂乱地招架,被打得连连后退,最后脚下一滑,砰一声像是倒了一座山。
    他一脚踏住大门神的右膝,将拳头举至口边吹口气。
    “太爷也要弄断你的狗腿,礼尚往来,说一不二。”他不住阴笑:“忍着点,老兄。”
    “啊……”大门神狂叫,口中鲜血不住流出:“放……放我一……一马……”
    大门神的四名同伴,被这种一面倒的疯狂打击惊得魂飞魄散,浑身冒冷汗,四肢发软,忘了上前抢救,更忘了拥上群殴,惊呆了。
    “你还要赶在下走吗?”他脚下停止用劲。
    “在……在下不……不敢……”大门神声嘶力竭地答。
    “其他的人呢?”
    “在下劝……劝告他……他们回……回避你。”
    “好,希望你能办得到。”他收回脚:“再有人来找晦气,决不轻饶,你给我滚!”
    四位仁兄架起了浑身已软的大门神,丧家之犬似的拔腿飞奔而走。
    对面廊下站着三位俏女郎,四面回廊也有一些旅客看热闹。
    “兄台,别来无恙。”中间似曾相识的美丽少女,羞笑着行礼:“昨晚摔那两跤,一点也不冤,我知道,你是手下留情。”
    “呵呵!原来是你。”他恍然大笑:“早知是你,该手脚更放轻些怜香惜玉啦!”
    “你的嘴好缺德。”女郎羞笑:“你在姑娘们面前说话,总不忘语气带些轻薄吗?去年在咸阳你说的那些话,真像个玩世不恭不理会世俗的狂徒。”
    “呵呵!这样才能让姑娘们把我看成毒蛇猛兽,可以减少很多麻烦。说真的,昨晚得罪了。呵呵!头上的烂泥巴洗干净了?来吧,到我房里坐,大白天,不要紧的,除非你怕蜚语流长。”
    “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又遇上你了,你吓唬不了我的。”女郎欣然说,领着两位侍女绕回廊走来:“兄台,你引诱那个大笨牛挨揍,真是有失君子风度。”
    “在房里打斗,我的行李岂不遭殃?”他踏上走廊相迎,推开名人轶事房门:“请进,我去叫店伙沏茶来。”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位姑娘,正是在咸阳被武威堡梅少堡主,突然用绝学击伤的天香姹女。
    店伙送来一壶好茶,姑娘落落大方地与他品茗倾谈。通名毕,姑娘自称姓班,班秀媛,两位侍女一叫小春,一叫小洁。但隐下了自己天香姹女的绰号,自称是奔走江湖寻觅失踪三年的兄长,几乎跑遍天下的江湖人。兄长叫班康祥,在江湖行道失去音讯。谈说间,说及昨晚的事故经纬。班秀媛主婢是薄暮时分落店的,半夜听到屋顶有声息,暗中留了心,还真以为是偷香贼呢。
    蔡智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大丈夫行事恩怨一肩挑,他诿称与本地的武林人有些私人恩怨要了断,因此不论昼夜,皆有不三不四的人前来生事,小意思。
    “这地方的武林高手我颇有认识,我帮你。”天香姹女慨然说。
    受人之恩不可忘,武林朋友恩怨分明,天香姹女表示拔刀相助,蔡智毫不感到意外。
    “谢谢你的好意。”他笑笑说:“盛情心领了,我不能接受你的帮助。小丑跳梁,用得着割鸡用牛刀来对付他们?放心啦!那个什么大门神回去如此这般一说,汝州那些自命不凡的武林豪客,敢来讨野火的就没有几个了,我应付得了。”
    “我知道你应付得了,汝州没有几个真正称得上出类拔萃的武林高手。”天香姹女睥睨着他:“蔡兄,你这人好自私。”
    “什么?我自私?你……”
    “我说错了吗?”天香姹女截断他的话:“不让受过你的恩惠的人回报,让别人永远背上一份人情债,不是自私又是什么?”
    “哦!你真会说话。”他笑了。
    “还有一件事,大概也与自私有关。”
    “还有什么事?你有完没有?”
    “任何事都藏在心里,不让朋友分享你的快乐、悲伤与忧愁,假使你真有朋友的话,恐怕也没有几个。”
    “我有朋友,但他们不是蔡智的朋友。”他脸上有不快乐的神情:“我让朋友分享我的快乐,但不让朋友分担我的悲伤和忧愁。”
    “蔡兄。”天香姹女真诚地说,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把我看成蔡智的朋友吧。人是应该互相帮助的,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和未来,但我肯定地相信,现在的你,所行所事一定是光明正大的,不管你与任何人为敌,你一定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果看错了,就让我错一次吧,人不可能永远不犯错的,我要坚决地帮助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你……”
    “如果你不接受,我会和你反脸成仇。”
    “这……是威胁吗?”
    “是的,我是很任性的。”天香姹女无畏地凝视着他:“孔圣人说: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我是女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要我做一个挟恩要胁的人吗?”
    “你这种心理真有一点不正常。”天香姹女白了他一眼:“你曾经要胁过别人吗?不,你不会,你把自己看成万能的神灵,把自己看成……”
    “好了好了,女人就是多嘴。再让你往下说,我就会被你说成不是人的怪物了。”
    “那你是答应我了?”天香姹女欣然问。
    “我可没说。”
    “那我还得说……”
    “一个条件。”他让步地说。
    “一万个条件我也会答应你。”天香姹女兴奋地说。
    “你只许动手不动口,尤其不要多问。你一同,走漏了风声,以后我恐怕永远找不到线索了。”
    “信誉保证。”天香姹女欣然说。
    “好,我先谢谢你。现在我把重要的事告诉你,知道目标才能办事。去年八月,你住的那间客房一位旅客,被五个蒙面人行刺暗杀,用毒名人轶事药镖偷袭得手。据我的判断,凶手很可能是本地的武林败类,而主使凶手的人可能与另一件血案有关。我要将他们引出来,引蛇出洞的工作已进行得颇有进展。你帮我捉人,在一旁留神埋伏,如何?”
    “要不要这个?”天香姹女打出开杀戒的手式。
    “目前不要。”他眼中出现阴森冷酷的神情:“以后,就难说了。”
    “好,我将全力而为。”
    “谢谢你,还有小春小洁两位姑娘。”
    “蔡爷,小婢不敢当。”小春笑说:“看了蔡爷痛打大门神的可怕气势,小婢这才知道蔡爷昨晚手下留情。”
    “小春,以后他动手揍人,尤其是发怒时出手,你最好躲远些,免得吓坏了。我们看到的情景,是他没动怒时惩戒性的手法,他真正发怒时,保证天崩地裂。”天香姹女睥睨着他说。
    “其实我很少动怒。”他也笑笑:“愤怒会令人丧失理智。当面对强敌时,冷静就是制胜的机契。快午间了,我去找店伙置膳食,让我作东,好吗?”
    “我们三人是很馋的。”天香姹女灿然一笑。
    “放心,我的钱囊是相当丰盛的。就在这里进餐,你们有意见吗?”
    这是有内外间的上房,床设在内间,外间本来就当作起居间或客室,必要时可以另加床铺。
    “客随主便,你是主人。”
    接近才能将人的距离拉近,接近才能将意见沟通,两人这一结成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点燃了焚天烈火。
    当晚平安无事,仅金刚勇派人送来一些并不重要的线索。但这些线索足以对某一些人构成威胁,地头蛇们的消息是相当灵通的,蔡智这条路是走对了。
    次日一整天,蔡智在外面奔波,傍晚方返回客栈,关上房门睡大头觉。
    起更时分,客店的旅客仍在忙着安顿。蔡智的客房,传出四弦琴动人心弦的旋律,和充满凄切悲愤的歌声:
    “冬去春来,转眼间,又伤春去也。”
    朝朝暮暮,暮暮朝朝……
    萱望断秦楼月,爱侣泪尽楚湖西;问人生,至此凄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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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而后动、吓毙游龙
    对面客房中,天香姹女坐在黑暗中,面对向着院子的明窗,两行清泪默默地下香腮。
    “小姐,他是个伤心人。”一旁的小春低声说。
    “是的,我有点害怕。”天香姹女叹息着说。
    “害怕什么?”
    “仇恨。”天香姹女又是一声叹息:“仇恨可令人盲目,仇恨之火可摧毁一切,如果他大开杀戒……”
    “小姐,他不会的。”小春肯定地说:“时间可以冲淡仇恨;已经过了一年岁月,他的行事愈来愈稳重,便可证明他不是一个控制不了自己的人,问题是,小姐,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细。”
    “我不需要知道,我信任他。”
    “小姐,你……你是否对他……”
    “不许胡说!”
    “小姐,我只耽心他那所说的话。”
    “什么话?”
    “他说:这样才能让姑娘们把我看成毒蛇猛兽,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这……”
    “这表示他不愿与姑娘们接近,一个不愿被情爱牵缠的风尘铁汉。”小春语气不稳定:
    “也许,他家中已有妻室。小姐,言为心声,在这种人身上动情太危险了。”
    “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天香姹女的声调有点不耐:“简直就在胡说。我只是还他一条命的债,如此而已。”
    “小姐,真的?”
    “死丫头,你……”
    “咦!小姐,真的有人来了,准备出去。”
    明窗已留了几个可以监视外的小孔,房中漆黑,外面两处廊口各挂了一盏灯笼,所以可以看到外面的动静。
    客店中人声渐止,走动的人渐稀,不时有一两个店伙匆匆来去,旅客零零星星地出入。
    廊口有一个店伙打扮的人,闪在一角默默地察看蔡智那一排客房的动静。打扮虽是店伙,但神韵却不像。
    “看风色的。”天香姹女说。
    不久,另一名店伙提了一只食盒,经过蔡智那一排客房,从另一端的廊口出去了。
    蔡智的房中,明窗仍有微弱的灯光,歌声和琴声早已静止,房中声息全无。
    久久,夜深人静。
    瓦面,传出极轻微的声息。这种没设有承尘的房间,屋顶有猫经过,下面的人如果留心亦可察知,人毕竟不是猫,轻功再高明也瞒不了行家。
    这一面的院角暗影中,蹲伏着一个人,像草丛中隐伏的毒蛇,正在准备发起致命的攻击。
    两个以黑巾蒙面,穿了夜行衣的人,像猫似的到了帘上方,轻灵地飘落院中。
    进入走廊,一个贴在窗下,一个贴在门侧。
    一具喷管口,轻轻刺破窗纸塞入房内。
    片刻,窗下那人打出手式。
    门侧那人拔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小心地削切门的闩口,手法极为熟练,连木屑堕落也没有声息发出。接着,从削开的缝口插入匕尖撬门开。
    门一分分地悄然而开,窗下那人老鼠似的贴地窜入房内。里面砰一声大震,油灯乍熄。
    窜入的人接着鱼跃而出,手着地立即滚至院角。
    守在门外的一人一声冷叱,向房内打出几枚暗器,倒跳入院子,一声金鸣,拔出了背上的长剑立下门户。
    房内传出声息,大概有人碰倒了被弄翻的桌和凳。
    两处廊口的灯笼,突然熄灭。
    在院中扬剑候敌的人吃了一惊,四周一暗,就无法吸引房内的人冲来啦!
    两廊口分别踱出两个朦胧的人影。
    伏在院角的人,突然嗯了一声,头向下一搭,手一松,跌出三枚毒名人轶事药镖。接着香风扑鼻,人影从天而降。
    刚才滚到院角爬伏在地的人,大吃一惊虎跳而起,尚未站正身躯,仰面便倒。
    三个人影分立三方,围住了站在院中扬剑诱敌的人。
    同一期间,房间内踱出蔡智高大的身影。
    “五个人,只剩阁下一个人了。”他站在廊上说,举步跨入院子。
    “砰!”前廊口那位黑影,丢出一个昏厥了的人。这黑影是小春。
    后廊口的小洁,也丢出一个人。
    天香姹女击昏了两个准备用暗器袭击的人,她是从瓦面向下攻击的。
    院中的人失措地转身回顾,发觉自己的处境不妙,身形一挫,剑猛地一振,腾空而起,要从屋顶脱身。
    蔡智几乎在同一瞬间飞跃而起,计算得极为准确,半空中双方相遇,主度恰与檐齐。
    剑啸乍起,剑虹电射。
    蔡智身形一顿,突然从剑虹的空隙中冲入,一声冷叱,一掌拍在黑影的右肋下。
    两人同向下疾降,蓬一声大震,黑影像石头般摔落,剑丢了,人也起不来了。
    “把他们弄走!”他轻叫。
    他一肩扛一个,三女分别各带一个人,带着俘虏上屋而走,离开客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东门南端约里余,城根下小巷底有一座小庙,平时只有一个香火道人在内照料,附近百步内没有人家,小巷住的都是靠打零工维生的贫户,天一黑就没有人在外面走动了,整条巷子没有一盏门灯,夜行的人必须提灯笼照路。
    神案上的长明灯挑亮了些,小小的殿堂仍然昏暗,鬼气森森,真像是森罗殿。
    五个中年人在神龛前一字排开跪倒,一根长木背在五人身后,手反绑与脚捆在一起,连着木头捆牢,五个人任何一人移动,也将带动其他四个人。
    三位姑娘站在一旁,小殿中幽香扑鼻。
    每个人在前,摆放着俘虏的刀剑匕首和暗器,还有百宝囊。中间那人面前有三枝钢镖,但不是三棱淬毒镖。这人暴眼大鼻鲶鱼嘴,满脸黑麻子。
    蔡智将人安置妥当,拾起一把长剑拔剑丢掉鞘。
    “你是第一个。”他的剑贴上了最右首一名中年人的左耳:“在下问口供,如有与在下所得的消息不同,虚招一件事,卸一件零碎,决不宽贷。你姓什名谁?”
    “万……万豪……”那人有气无力地答。
    “谁是五个人的主事人?”
    “管……管彪,麻……麻面彪。”
    “你们奉谁主使前来行刺的?”
    “这……哎唷……”
    左耳掉下来了,鲜血淋漓,剑换在右耳上了。
    “说!”蔡智冷酷地沉叱。
    “哎唷……在……在下是受麻面彪邀来的,饶我!”
    “他怎么说?”
    “说……说要替……替咱们汝州武林同道出……出一口气,来……来赶你走……”
    蔡智移到中间的麻面彪面前,冷笑一声,剑尖搭在对方的鼻尖上。
    “你练了几年镖?”他问,语气奇冷。
    “十……十二年。”麻面彪心惊胆跳地答。
    “你有几个儿子?”
    “这……两个……”麻面彪惊出一身冷汗,几乎在迟疑间丢掉鼻尖,真没料到他会问这种不相关的问题。
    “他们活得怎样?”
    “很好。”麻面彪不再心慌了。
    “谁主使你来的?”
    “是……是我……哎……”
    鼻尖剖成两爿,鲜血泉涌。
    “谁主使你来的?”剑尖搭在左颊上:“快招!”
    “是……是旋……旋风单单大风。”麻面彪绝望地说。
    “去年八月,陕西咸阳的退职霍巡检途经此地,五个埋伏行刺的人中,有没有你?”
    天香姹女一惊,霍巡检三个字令她脸色一变。
    “我……请慢!我……我只负……负责把……把风,在……在前廊口。”麻面彪只好招供,因为剑尖已顶破面颊,再晚一刹那那颊肉便会绽开。
    “谁是主谋?”
    “真的是单大风,他……他握……握有我的把柄,我……我不敢不听他的。”
    “他为何要刺杀霍巡检?”
    “皇天在上,我……我真的不知道,饶我!这次他要我找几个人来,不然……”
    “不然怎样?”
    “他要揭发我三年前在河南府犯案的事,我……我不敢不听他的。前晚我们就来了,一是雨太大,二是你房中的灯光令我们犯疑,所……所以……”
    “单大风的毒名人轶事药镖是向谁学的?”
    “郑州的毒手魁星郑雄,这是我无意中知道的。”
    蔡智不再多问,制了五人的昏穴,吹熄灯火,跳上庙门跳窗而走。
    四更天,城北五里亭东面半里地的北乡双槐树单家。这条路进入山区可通登封,虽说是小径,其实可通车马,只是旅客不多,白天只有四乡的人进城,天一黑便鬼打死人,不时可以碰上到村落冒险猎食的狼。
    蔡智已从金刚勇那群地棍口中,摸清了本地群雄的一般状况,尤其对几个不时出外闯荡,声誉不见佳的人留了心,所以对双槐树单家的旋风单不算陌生。
    单家是一座仅有二十余户人家的小土寨,全是单家的族人。旋风单在此地辈份不大,但却是最富有的一家,在江湖颇有名气,与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不论拳脚兵刃,攻势颇为快速猛烈,所以绰号叫旋风。这位仁兄不时到江湖走动,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不少不三不四的朋友,钱财愈来愈多,地也愈买愈多,十余年来,赫然成为本地的财主之一。至于饯是怎样赚来的,他没说,也没有人敢问。至于这家伙会用毒名人轶事药镖,知道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旋风单早些年新建了一座大宅院,家中经常接待一些过境的武林豪客,也经常有些来路不明的人留在家中寄食,族中的父老兄弟历来不加过问,也不敢过问。
    四个人影飞越丈余高的土寨墙,引起一阵疯狂的犬吠,寨中大乱。
    远远地,传来了州城钟鼓楼发出的五更初更鼓声。
    前厅与后面二进内厅之间,有一座大院子,两厢外有回廊。院子里栽了一些盆景,中间可以当作练武场,旋风单天没亮一定在院子里练功,而且练得很勤。
    当众犬狂吠时,单家已有了动静。
    蔡智鬼魅似的出现在天井,也轻咳了一声。
    “朋友夤夜光临,有何贵干?”黑影一边慢慢接近一面问:“单家虽是小地方,难道接待不了朋友吗?好像屋上还有人,何不下来谈谈?”
    “旋风单该起来了吧?”蔡智阴森森地说:“好朋友来了,他该出来迎客的。”
    “朋友是……”
    “蔡智。当然,这只是平时的姓名。对真正的同道,另有名号。”他手中的剑往地下一插:“在下为何而来,他应该知道的。”
    内堂有人降阶而下,前进的后厅门了出来了几个人,两厢也有人陆续出现,布下了重围。
    对面,六名高高矮矮的人,拥簇着鹰目炯炯,虬须戟立的旋风单,腰间佩了一把狭锋单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长像和气魄都相当吓人。
    “你来干什么?”旋风单厉声问:“该死的狗东西!你好大的胆子。”
    “麻面彪五个人完了。”他眼中有令人心悸的冷电:“在下来通知尊驾的,他们都招了供。”
    “你……”
    “他们说,你旋风单是很有种的,敢作敢当,在江湖名号响亮。”
    “你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在下的意思,不会狡赖吧?请明白见告,你与霍巡检有何不解之仇,看你杀他的理由是否充分,在下不是不讲理的人。”
    “没有什么理由好讲,杀就杀了。”
    “你承认是你杀的了?”
    “不错,你也得死。”
    “好,那就没有什么好说了,血债血偿,来吧,我等你。”
    一名高瘦的中年人举步出列,三角眼厉光闪闪。
    “你是什么东西?”中年人拔出所佩的护手钩,用沙嘎的嗓子说:“小杂种,看我断魂钩应宗棠能不能钧散你一身贱骨头?”
    “但愿你的钩很利。”他拔出所佩的剑:“上吧!你等什么?骂得痛快,你是嘴上逞英雄……”
    一声冷叱,断魂钩疾冲而上,护手钩走中宫吐出,虚招中隐含杀着,诱他出剑封架。
    他丝纹不动,剑垂在身侧屹立如山。
    钩在他身前尺余突然止势,见他冷然屹立浑如未觉,可把断魂钩激怒得愤火中烧,钩招不变,加了五成劲猛撞他的胸口,速度似乎增加了十倍。
    “铮!”金鸣震耳,护手钩以更快的眩目奇速,向上崩飞三丈高,翻腾着飞向右厢的瓦面。
    这瞬间,断魂钩冲势倏止,脚下大乱,总算稳住了马步,右手五指皆被震断,手掌也骨开肉裂,胸膛距蔡智不足三尺,几乎撞上啦!想躲闪已来不及了。
    蔡智挑飞护手钩的一剑余势未尽,剑斜举在左前方锋尖朝天。他眼中,慑人心魄的厉光突然焕发。剑光一闪,快速地下拂,无情地掠下。
    断魂钩的脑袋,被砍掉了一半,剑劲道太猛烈,竟然把上半部脑壳震飞了。
    “换一个来。”他冷酷地说,剑斜伸在右后方并未收回,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对身前丢了一半脑袋的断魂钩视若未见。
    终于,断魂钩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仰面倒下了。
    这冷酷无情的一剑,可把四周十八个人惊心浑身毛发森立,脸无人色。
    他本来可以活擒断魂钩的,但无情地用剑解决了。
    旋风单大骇,感到浑身发冷。
    “咱们一起上,碎裂了他!”旋风单狂叫,拔出狭锋刀:“这小畜生好狠,咱们替应老兄报仇。”
    蔡智剑向前一拂,蓦地一声怒啸,身剑合一闪电似的猛扑而上,剑上突然发出奇异的虎啸龙吟,锋尖也出现异象,映着火光发出熠熠光华,在震天长啸中,一闪即至。
    太快了,三丈空间眨眼便接触,六个人根本没有机会散开列阵,杀神已经光临,有如电耀霆击。
    他不是用剑,而是剑使刀招。
    冷冰冰的剑锋,无情地撕割着人名人轶事体,分裂肌肉,砍断骨头,饮着鲜血,崩裂五脏六腑。
    像狂风,像雷电,两冲错再回旋,成了人间地狱。
    五个人飞跌而出,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血腥触鼻,传出两声垂死者的可怖呻吟。
    只有一个人是完整的:旋风单。
    发生得快,结束也快。啸声落,恶斗也过去了。
    旋风单是被踢倒的,就躺在蔡智的脚下,狭锋刀掉落在三丈外,好像一剑也没接下。
    “你们……”蔡智的剑随他的身躯转动,自右转了一周,剑徐徐前伸转移,目光凶狠地、冷酷地,逐一扫过四周持火把与刀剑的十一个人。
    显然,他要屠尽这十一个人。
    十一个家伙吓呆了,麻木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变化太快、太可怕、太残忍了。
    “不要!”天香姹女在屋顶尖叫,飞跃而下:“蔡兄,不要杀光他们……”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剑尖徐降,指向脚下躺着,脸无人色全身抖索的旋风单,在对方的左脸上停住了。
    “你不招,我要碎剐了你。”他阴森森地说:“甚至屠光你这鬼寨子,你信不信?”
    “谁指使你杀霍巡检的?快招!”天香姹女焦灼地接口:“不可自误。”
    “是……是游……游龙剑客梅……梅少堡主……”旋风单崩溃了,说的话已不像人声。
    “是他!”天香姹女苦笑。
    “你得了姓梅的多少好处?”蔡智沉声问。
    “冲朋……朋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
    “你与他有过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
    “这……”
    “你不问为何要杀霍巡检?”
    “没……没有……”
    蔡智不再多问,一剑刺入旋风单的咽喉。
    “走!”他丢了剑向三女说:“收拾行囊的时间不多了,快!”
    天亮后不久,他们已离开汝州三十里,仆仆风尘向河南府趋赶。由于顾虑到单家报官,他们来去匆匆,星夜离店飞渡城关迅速脱离州城,沿途并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
    官道升上一座小山,蔡智脚下一慢。
    “歇息片刻,再到前面找地方早膳。”他向天香姹女笑笑说:“很抱歉,连累你们奔波一夜,刀光、剑影、血腥,苦了你们了。”
    路旁大树下有人埋设了两排木凳,正好歇脚。
    “蔡兄,你有什么打算?”天香姹女傍着他坐下问,脸色尚未恢复正常。
    “我正要问你,班姑娘。”他沉思片刻:“我只知道你是向北走的,是不是要到河南府?”
    “是的,你呢?”
    “到河南府再说好不好?如果有事,我带你办理。”
    “蔡兄,你在回避。”
    “你……”
    “你为何不说你的打算?告诉我,杀了那谋杀霍巡检的凶手之后,你就罢手了?”
    “我会去找游龙剑客。”
    “你……你知道他……”
    “我不认识他,但知道他是武威堡的少堡主,这就够了。上天入地,我也要把他这个风云人物,谋杀犯的主使人揪出来。武威堡在秦州,找得到的。”
    “你真不知道他?”天香姹女脸上有明显的惊讶。
    “从未谋面。”他坦然地说。
    “我的天!去年你在咸阳救我,那人就是游龙剑客梅君璧,你却说不知道他……”
    “哎呀!那家伙就是游龙剑客?”他似乎也吃了一惊:“不可能吧?也许你弄错了,武威堡的绝学威震天下,神剑梅景宏据说从未碰上敌手。那家伙稀松平常……”
    “那是他色迷心窍,被你先扣住脖子,吃足了苦头,所以才被你打得七荤八素。”
    “难怪他练有阴煞潜能。”他恍然:“秦州距蟠冢山不远,无我神君庞无我就在蟠家山划势力范围,那家伙很可能拜在无我神君门下。”
    “你还要去找他?”
    “就算他躲进紫禁城,有十万锦衣卫禁卫军保护他,我也要把他揪出来。”他凶狠地说,虎目中昨晚杀人时出现的慑人心魄怪光又出现了:“无我神君号称天下第一凶魔,并不表示他是无敌天下的绝顶高手,哼!他如果袒护门人,不是他就是我。”
    “仇恨那么深吗?”
    “还不知道,见了面就知道了。”
    “能告诉我吗?”
    “现在我还不能定他的罪。”
    “为了他唆使旋风单杀霍巡检?”
    “对。”
    “他杀霍巡检是有理由的,虽然那并不是正当的理由。蔡兄,你与霍巡检……”
    “我并不认识霍巡检,而是霍巡检知道一件涉及我的血案。霍巡检一死,我的线索断了,所以我必须去找游龙剑客。看来,我还得回咸阳重新侦查。”
    “我认识霍巡检,却不知道霍巡检被游龙剑客谋杀在汝州。”天香姹女黯然叹息:“这件事,我也觉得抱歉。”
    她的目光,落在小春身上。小春脸色不正常,长叹一声低头掩抑心中的不安。
    “我们在河南府分手。”他并没注意三位姑娘的神色变化:“我得赶到咸阳去查,必须用雷霆手段,才能找出真象来。”
    “蔡兄,涉及你的血案是怎么一回事?”天香姹女追问:“霍巡检去年还在咸阳,他不畏权势大公无私,曾经把游龙剑客整得很惨。”
    “我不管他们之间的恩怨是非,我对管闲事没有多少兴趣,我只知道解决我自己的困难。”
    “发生在咸阳?”
    “是的。”他咬牙:“就在我救你的前三天,家兄蔡礼平白死在咸阳,死因不明,所以我要找霍巡检……”
    “什么?蔡礼是……是你……你的兄长?”天香姹女惊得跳起来,脸色惨变。
    小春和小洁,也大惊而起。
    “咦!你们……”他讶然叫,目光轮番在三女的脸上搜索。
    “天哪!”天香姹女掩面痛苦地叫。
    “班姑娘……”
    “令兄的死,我要负一部份责任。”天香姹女惨然说:“看来,我也是你的仇人之一。”
    蔡智一怔,徐徐站起。
    “小姐,这件事与你无关。”小春大声说:“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小姐用不着替我担当。”
    “家兄的死,与你们有关?”蔡智沉声问。
    “是的。”天香姹女抢着答。
    “你下的手?”
    “是我引起的灾祸。”小春郑重地说。
    “把经过告诉我,我要知道是谁的过错。”
    小春将那天梅少堡主的爪牙生事的经过说出,最后说:“我出店购买小姐需用的物品,并不知道后来所发生的变故,等我回店才知道梅少堡主用私刑残害一位客人,已被霍巡检捉走了。所以我该是引起灾祸的罪魁祸首,与小姐无关,蔡爷可以唯我是问。”
    “那恶毒的杂种!”他切齿咒骂:“小春,这件事与你们无关,怎能怪你们?”
    “令兄抬到衙门拖不了多久便去世了。”天香姹女黯然说:“是我花了一些银子,请人出面替令兄办理身后事的。我总觉得令兄的事,我要负很大的责任,我虽不杀伯仁,伯仁……”
    “班姑娘,一个人的命运,常会因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而改变,没有追根溯源的必要。”
    他挽天香姹女坐下:“我已经知道家兄之死,本身并没犯错,致他于死的人就必须偿命。看来霍巡检可能是因此而丧命的,他敢于拘捕梅少堡主,种下了祸根。”
    “次日傍晚,西安就有人赶到县城、据说是梅少堡主的中官朋友,胁迫咸阳知县搁置这件案子,以酒醉互相斗殴致死结案。霍巡检官小言轻,无可奈何,很可能因为这件事丢官,返乡途中终于被梅少堡主请人杀了他。”天香姹女不安地说:“蔡兄,那恶贼不但武艺高强爪牙众多,而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官府,我们去找他索债,恐怕凶多吉少。”
    他低头沉思,脸色渐渐平和。
    “如果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官府,就不容易对付他了。”他显得毫不激动:“恐怕我一进秦州,就会被官府逮捕。旋风单的朋友,必定已将消息传出啦!”
    “那是一定的。”天香姹女注视着他:“蔡兄,你好像一点也不激动。”
    “真正办起事来,我很少激动的。不然,我恐怕活不到现在了。不管在任何情势下,冷静是制胜的不二法门。这个道理谁都懂,但真正知道控制的人就没有几个。我得用些心机,找出对付那狗东西的办法来。”
    沉思片刻,他脸上涌现一种奇特的光彩。
    天香姹女也在思索,突然转首向他注视,发现他脸上飞扬的神彩。
    “蔡兄,有所得了?”天香姹女笑问:“我也想到对付那畜生的办法,先说你的好不好?”
    “引蛇入洞。”他说:“我知道,那家伙经常在中原各地走动耀武扬威,我得引他出来收拾他。秦州小地方,丛山峻岭中,只有一条路出入,外地人一进地境就无所遁形。与一州的人为敌,不啻自掘坟墓。”
    “我的办法很简单。”天香姹女妩媚地一笑:“美人计。那畜生在咸阳被你痛打一顿之后,曾经传信给江湖朋友,彻查你的底细,枉费心机。同时,他整整追踪我半年之久。我承认我怕他,所以上一直就隐起行踪逃避他的追搜。他是不会死心的,只要我以真名号公然现身,他就会迫不及待,闻风而至了。”
    “这个……”
    “用美人计来引蛇出洞,必定相得益彰,事半功倍。”天香姹女挽住他的手膀,阻止他多说:“你不要先提反对意见,这是你我两个人的事,同仇敌忾,该有我一份,你不要试图阻止我好不好?”
    “可是……”
    “不要可是,我躲躲藏藏已受够了,天天提防他,这滋味真不好受,如果我不对付他,早晚他会找到我的。有了你的实力作后盾,我们已有了六成胜算。”
    “应该有七成以上……”
    “好哇!那你是答应合作了?”天香姹女欣然叫。
    “只是……只是……”
    “与女流合作,有失自尊?”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有点耽心你。”
    “耽心我什么?”
    “那狗东西如果动了疑……那是一定会的,旋风单的事一定会引起他的惊怒而动疑。如果他不亲自出来追逐你,而暗中请一些混帐东西掳劫,重施利用旋风单谋杀霍巡检的故技,这不是很危险吗?你如果落在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所以……”
    “你保护不了我吗?”天香姹女笑问。
    “这……”
    “做天香姹女的护花使者,不会玷辱你这位神秘绝顶高手吧?”
    “哦!你就是江湖上名头响亮的天香姹女?”他笑笑拍拍脑袋:“只怪我不喜与江湖名流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在咸阳碰上两个大名鼎鼎的江湖名人,竟然管闲事而一无所知。”
    “那次如果你知道我的底细,肯救我吗?”
    “废话!你以为我是个不成材的江湖凶枭吗?你天香姹女的江湖口碑真不错。不要以为我残杀旋风单那些人太过狠毒,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已经清查过汝州的武林人,旋风单那家伙是一个经常在外地作案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隐名大盗。”
    “你那形如疯狂的可怕搏杀,真把我吓坏了。”天香姹女似乎余悸犹存:“剑使刀招有如天崩地裂,势如雷霆万钧。我猜,你一定曾经冲锋陷阵过。”
    “不错。三年前,扫地王在梓潼攻城掠地,我曾经与行走栈道的旅客组成自卫队……”
    “哎呀!你……你就是那位率领十八名勇士,夜踹贼营击溃一万五千贼兵,连杀贼人八虎将的人?据传说,你出动时戴上青狮面具,贼兵望影溃逃,没有人曾经看过你的庐山真面目。”
    “你看我这面目,能吓退那些凶悍的贼兵吗?”他笑笑:“当年的名将狄青,临阵时就带着兽形面具,他那文质彬彬的像貌,不戴面具的确没有吓破敌胆的威势。”
    “对,你的确需要戴面具。”天香姹女嫣然向他微笑:“所以,你要姑娘们把你看成毒蛇猛兽,可以减少很多麻烦,是吗?”
    “你不怕,是吗?”他反问。
    “我……我当然不怕。”天香姹女羞笑着白了他一眼:“除非你怕我,因为天香姹女对男人假以词色的事不习惯,对你已经是破了例。”
    “是因为我无意中救了你?”
    “你去猜好了。”天香姹女回避他的目光。
    “不用猜,我知道。”他笑笑:“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用美人计引蛇出穴,成功是必然的,得想一想该将蛇引到什么地方才动手打,什么地方才好打。”
    “那畜生在江湖有不少朋友……”
    “朋友才能把他叫出来。”他说:“我们就要利用这有利的情势。他的绰号,不是叫游龙剑客吗?”
    “对,江湖十大风云人物之一,名号比他父亲神剑梅景宏更具震撼力。”
    “龙游浅水,虎落平阳。”
    “哦!你的意思是……”
    “我要在西安境内屠龙。”他郑重地说:“你游过骊山吗?”
    “游过,还在华清阁偷洗御汤呢。”天香姹女似乎有意冲淡严肃的气氛:“秦王府派在那儿的两个中官,几个护卫,被我们点了穴道,泡在贵妃池内。那些王府侍女,也赶入太子汤池内挤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御汤的池子真不错,似乎要比贵妃池华丽些。”
    “喝!你脸都不红呢。”他果真笑了:“当初杨贵妃是一个人享用贵妃池的,现在不时兴了。西安的秦玉殿下,喜欢和王妃与美人洗鸳鸯澡,所以那座御汤修建得特别华丽,连太子汤也美伦美奂。你知道什么叫鸳鸯澡吗?”
    “啐!你……”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他收敛笑容:“从东峰的骊山老母庙,有一条小径通向最高峰的烽火台。那条路,俗称绝武径,台叫崩龙台。中间的山谷,也叫浅水(长形土丘)。”
    “哦!真有这种地方?”天香姹女大感兴趣。
    “名称是人叫出来的。”他笑笑:“说不定冥冥之中,真有什么报应应劫一类巧合神话呢。现在,我们来策划策划,谋而后动。”
    “我一切听你的。”
    “集思广益,不能全听我的,连小春小洁也要贡献你们的智慧。”他向两侍女微笑:
    “首先,我们慢慢走,沿途向武威堡的朋友开刀,让信息连续往武威堡传送。按行程,我们到达宝鸡,如果估计正确,武威堡的人应该开始动身东下了。下一步是我们往回走,等他们加快追,在咸阳让他们追及,然后引他们往西安追,以便摸清敌势。最后一步,就是在崩龙台屠龙了。”
    “行得通吗?”
    “一定可以成功,只要沿途不要发生控制不住的意外。譬喻说,碰上武威堡朋友中的可怕高手等等意外。”
    “合我们四个人的力量和智慧,刚柔并济明暗俱来,足以应付任何意外。”天香姹女拍拍胸膛:“一定成功。”
    “对,一定成功,屠龙大计必可完成。”
    □□□□□□
    三位姑娘进入繁忙的河南府城,已经是申牌初正之间,正是城中最热闹的时光,进城的旅客大量涌入,每一家旅店门前,皆车马拥挤人声嘈杂。三位年轻貌美的大姑娘出现,的确曾经引起一阵骚动,评头论足的人真不少,她们成了注目的中心。好在周公庙附近的福丰老店在本地声誉甚隆,住进来的旅客,多少有些身份地位,贩夫走卒还真住不起这种高级旅店。
    次日,她们花了一天工夫,到白马寺游了一天,捐了一些香油钱。
    第二天,她们到西郊故上阳宫旧址揽胜,向卫城的人打听金谷园故址。军户的人劝她们不必枉费心机,金谷园早已湮没了千百年,而且也不在上阳官附近。
    第三天,她们出现在最大的名胜区龙门镇。
    所有的行程,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游白马寺必须经过东关,东关外住着江湖豪客穿云燕梁又秋,是武威堡老堡主神剑梅景宏的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梅少堡主如果途经河南府,一定在梁家落脚。
    西郊的成家,摩云手成元平,是梅少堡主第一次出道闯荡江湖时,所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臭味相投好朋友。
    龙门镇住着天下几处武林世家的一家,以足智多谋著称的袖里乾坤郝天衡。这位仁兄年届知命,却有寡人之疾,寡人好酒,寡人好色。同时,也是梅少堡主的好朋友:酒色朋友。
    这些江湖豪客,表面上都是一些经常出门跑跑,以武会友偶或客串一下保镖的人,其实却是一些暗中择肥而噬的武林败类,敲诈勒索手段高明的江湖黑道枭雄,都具有双重性格两种面目的蟊贼,只是不在本地明目张胆横行不法而已。不知道底细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守规矩的武林人呢,在本地有他们应有的地位,虽则在正道人士中,他们的声誉不见佳,但也不至于太坏。
    府城来了三位千娇百媚,而且富有的女游客,消息不胫而走,吸引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
    这天是四月十五,南郊的道路上车水马龙,原来是修建已数十年的关林关王庙的庙会期。庙会一月两次,有些信徒远从邻县赶来赶庙会,头一天便抵步,半夜跪在大殿内等候天明上香许愿,极为虔诚。
    三乘小轿好不容易挤出人丛,在龙门镇并未停留,出镇南直抵八节滩。
    小轿停在渡头,出来了天香姹女主婢三人。三人一样美,一样娇媚动人,穿的是一式翠绿衫裙,没有主婢的分别,真像三位姐妹花。小蛮腰有同式的皮护腰,佩了同式的蛇皮鞘狭锋剑和百宝囊,香风起处,渡头十余名候渡的游客脑门一清,精神大振,几乎把眼前景色如画的青翠龙门山水忘了啦!所有的目光,全向她们集中,几位大户人家的姑娘少名人轶事妇,一个个盯着她们直皱柳眉,女人就是见不得比自己美丽的女人。
    河对面便是龙门东山。其实西山的名胜比东山多,游客应该先游西山,到达此地该是近午时分了。她们在巳牌达到,有经验的人,便知道她们一定是急于到香山寺进香。
    “你们就在这里等。”天香姹女给了为首轿夫一锭银子:“如果半个时辰内我们没过来,你们留下轿子,回镇上午餐,未牌时分再来接我们。”
    “小的遵命,谢谢姑娘。”轿夫欣然道谢接过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午餐的赏银比轿资还要多。
    两艘渡船一来一往,相当方便。八节滩虽然已被诗圣白居易(乐天)派人凿平,但水势依然相当汹涌,因为初夏水涨,本来清澈的河水也显得有点浑浊。
    渡船靠岸了,十余名渡客纷纷下船。这一面要过渡的人,也纷纷往船头移动。
    一位中年和尚,跟在小洁身后,脸上一无表情,低首垂眉颇具有道高憎的实像。
    一名中年大汉,跟在和尚的后面,是最后一个人。
    大汉悄悄递给和尚一件金属物。和尚双手背在身后,接了物即用手打名人轶事手式。
    第一名游客登船,大汉却悄悄往回走。
    十文钱渡资,有如敲竹杠。但天香姹女三个人,却给了一锭一两的碎银。
    船抵中流,船身不住颠簸。
    和尚暗藏在掌中的金属物是一只小铜管,乘机塞入小洁的皮护腰内,手法极为高明,小洁居然毫无所觉。
    船后艄夫侧方,先上船的一位年青公子爷,盯着滚滚河水,眼中突然焕射出冷森森的光芒,一种肉食兽类发现猎物时的光芒。
    船抵彼岸,游客陆续登岸,和尚目不旁视,沿大道匆匆走向登香山寺的山径。从此,这位和尚失了踪,两年后,有人发现腐了的骸骨,堆在半山的路旁土洞内。
    一个时辰后,香山寺至万佛洞的山径一座凉亭中,三女伏在亭旁的石凳沉沉入睡。这一带山径本来就游客罕至,游客们皆在香山寺随喜不再南行。
    一位像貌威猛,年约半百的魁梧绅士,带领着六名劲装大汉赶到,从寺僧口中问出三位姑娘的去向,急急赶到凉亭,远远地便看到伏凳沉睡的三位姑娘,发出一阵欢呼,兴高采烈奔到。
    “都倒了!计算得真准。”首先奔到的一名大汉抓住小春的发髻说:“都睡着了……
    咦……”
    发髻抓住往上提,便看到小春美丽的面庞,本来紧闭的双目,竟然徐徐张开了,明亮的眸子有笑意,动人的樱桃小口也的确有明媚的笑容。
    大汉怔住了,突然醒悟急急放手。
    同一瞬间,另两名分别擒捉另两女的大汉也发出惊叫。
    “哎……”三个大汉几乎同声狂叫,俯下屈曲身了暴退,再扭曲着摔倒。
    “是袖里乾坤郝天衡吗?”天香姹女向穿长袍绅士打扮的中年人丢出一只小扁铜管:
    “这种定期散发迷香的玩意造得十分精巧,打造不易,还给你。”
    七个人已倒了三个,实力减半。倒下的三个人都是小腹受到腑脏离位的重击,蜷曲在地痛苦呻吟,无法站起。
    袖里乾坤吃了一惊,但并不害怕,伸手制止三名手下拔剑冲出。
    “天香姹女名不虚传,神手佛竟然失手了,被你们发现他在你们身上弄手脚。”袖里乾坤语气奇冷:“你知道郝某为何要设法活擒你吗?”
    “去年你就替梅少堡主四出拦截本姑娘。”天香姹女毫不激动:“你除了用下五门的卑鄙手段暗算之外,似乎黔驴技穷……”
    “郝某本来想活擒你,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时误伤了你那令男人心猿意马的粉弯雪股。”袖里乾坤下流地淫笑:“迷香无效,郝某只好用行动来纠正你的错误看法。如果不幸损伤了你的花容月貌,对梅老弟郝某只好抱歉了。”
    “你袖里乾坤诡计多端,只会出鬼主意害人,很少与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天香姹女往前接近:
    “今天居然敢挺身而出叫阵,必定是你的末日到了。”
    双方对进,气氛一紧。
    三丈、两丈、丈五……袖里乾坤的右手,搭上了剑靶,大拇指压下卡簧,剑徐徐外拔,一双怪眼冷电四射,凶狠地注视着手也落在剑靶上的天香姹女。
    仍在对进,袖里乾坤右脚迈出了。
    天香姹女也迈出右脚,长剑出鞘。
    一声沉叱,剑鸣震耳。袖里乾坤右脚落实,身形微挫,剑化闪电向前拂出,剑出鞘随势出招,声势惊人。
    天香姹女毕竟经验不够,误以为这家伙的抢制机先进攻,也同时将刚出鞘的长剑向前挥出相阻。
    剑挥出,她知道上当了。
    “哎呀!”她惊叫,挫身下伏。
    晚了一刹那,袖里乾坤挥剑是虚招,袖中飞出一枝袖箭,三颗铁蒺藜。双方相距仅一丈左右,手一伸便拉近了三尺,暗器先剑发出,即使看到暗器也无法闪避了。
    袖里乾坤,袖里面真有乾坤,而且是致命的乾坤。
    天香姹女总算反应超人,但避得了袖箭和上两颗铁蒺藜,却躲不开最下面的一颗,只感到右胁肋一震,随即澈骨奇痛像怒潮般光临,一声尖叫,向下一栽。
    “哈哈哈哈……”袖里乾坤狂笑,上前收剑伸手擒人。
    两侍女大惊,舍命挺剑冲扑抢救主人。
    三名爪牙同声沉叱,飞抢而进,立即传出兵刃接触的可怕震鸣。
    袖里乾坤俯身伸手,要抓天香姹女的手臂将人拖起。
    “如此稀松平常。”袖里乾坤的右手已触及天香姹女的左上臂:“也敢在江湖上称雄……哎……唷……”
    侧方矮树丛中,闪电似的飞出一块拳头大多角山石,不偏不倚击中了袖里乾坤的右肩尖,肩骨立碎,皮开肉裂,伸出的手臂立即失去作用,整条右臂仅有肩下方的皮肉与大筋相连,这条臂膀不割掉是不行了。
    这瞬间,天香姹女强忍澈骨奇痛,奋身滚转,剑就在这瞬间砍入袖里乾坤已失去作用的右上臂,臂应剑断飞,她自己也痛得浑身发软,丢掉剑瘫痪在地。
    两侍女存心拼命,放弃防守全力进攻,果然在两招之后,把三大汉逼退了丈余,锐不可挡。
    “快带小姐退走!”小春急叫,大发神威剑出八方风雨狠招,同时攻击三方面的强敌,掩护小洁抢救主人。
    小洁急退,收剑将天香姹女背上往南退。
    三大汉已发觉主人袖里乾坤倒了,凄厉的痛苦叫吼惊心动魄,不由心胆俱寒,斗志全消,却又不敢退走,只好用游斗术缠住小春,让小洁得以安全撤走。
    府城的地头蛇大举出动,搜索受了重伤的天香姹女,由东关外的穿云燕梁又秋主持大局,封锁东西官道人马齐出。
    但白费工夫,天香姹女失了踪。
    郝家的信使飞骑西奔,到秦州武威堡报信去了。
    小春掩护小洁背了天香姹女逃命,奔出半里地,后面传来蔡智熟悉的叫声:“停下!疗伤要紧。”
    天香姹女已经痛昏了,指头大的有刺铁蒺藜打入右肋,这滋味她怎受得了?动一动就痛澈心脾。
    他们在白香山墓西面的山脚上,找到一家农舍,好心的农舍主人听说姑娘被登徒子行凶打伤,慨然让出一间内房收容他们。
    蔡智就是那位扮游山公子爷的人,他一直就隐身在旁暗中呵护,做梦也没料到大名鼎鼎的袖里乾坤,会在出招时发射右袖内的暗器伤人,他后悔极了。
    顾不了男女之嫌,他小心翼翼全神贯注替姑娘疗伤。道学先生们把女人暴露肌肤看成有损名节,在医家的眼中却平常得十分平常。拉开衣裳,鲜血已流了很多,幸而铁蒺藜的一边,被皮护腰的上缘挡了一挡,力道消了一半,再被肋骨所阻,幸而未贯内腔。
    乘姑娘昏迷不醒,他硬下心肠割开肌肉取出铁蒺藜,用绝门的金创药敷上伤口,撕衣袍作伤巾,熟练地缠好小蛮腰,喂过保命金丹,等候药力行开姑娘才能清醒。
    天香姹女终于醒来了,睁开依然动人但显得无神的凤目,轻嗯了一声。
    “不要动,班姑娘。”蔡智按住了她:“你肋部受了伤,创口大动不得。哦!痛吗?”
    “有……有一点,有点凉凉麻麻地。”她苦笑:“蔡兄,我……我真不中用,我……”
    “你已经很了不起。”蔡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地轻抚她的脸颊,语气出奇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换了我,也不见得能完全躲开四件暗器,这畜生好阴毒。”
    “我……我会残废吗?”
    “废话!”蔡智拧拧她的鼻尖微笑:“皮肉之伤。就算伤了内腑,只要你有一口气在,我就有把握将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哦!我再也不让你冒险了,这些险恶的江湖败类太可怕了。”
    “可是,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更不要说可是。”蔡智掩住了她的樱口:“我会好好安排的,留下袖里乾坤的狗命,就是最妙的一步棋。一个残废的人,报仇的欲名人轶事望极为强烈可怕的,他会把梅少堡主逼出来找你报一臂之仇。所以准备的功夫已经够充分了,最后一步棋是如何把梅少堡主引到崩龙台,这步棋很好下的。”
    “这……”
    “必要时,我会把你的嘴封起来。”他居然有心情笑:“女人就是话多,你将来最好嫁一个哑娇婿。好好休息,我去作好防险的准备。”
    “希望你就是个哑巴。”她红云上脸闭上眸子说。
    她感到火热的脸颊被拧了一把,只感到浑身起了异样变化,心中甜甜地,心跳加快了一倍。
    第三天下午,蔡智正替她清洗伤口。
    “还痛不痛?”蔡智轻按她创口旁的肌肉柔声问。
    “我……我痒……”她已恢复血色的脸庞红到脖子了。
    “创口已经快脱痂了,要一年后疤色方能消退。”蔡智替她上药,缠上洁净的伤巾:
    “呵呵!好在小腰儿不会因受伤而变粗,放心啦!再过两天,我们上道,不然就赶不及了。”
    “我能走动?”她问。
    “可以,但是我不让你走路,买车。”
    “谢谢你,蔡……大哥。”她闭上眸子幽幽地说:“我……我的小名叫小昭,秀媛是假名。”
    “好名字。”蔡智替她掩上薄衾笑笑:“只是太严肃了些。你知道,我是个玩世不恭的人,希望你别介意,小昭。”
    “我一生中,从没遇见你这种无拘无束胸怀坦荡的人。我……我想亲近你,但……但是我好害怕,大哥。”
    “你怕我?咦!你……”
    “你这种态度,会害苦了许多姑娘。”她说完,用被蒙住头躲避。
    他坐在床口发怔,陷入沉思境界。
    “也许我走了几年江湖,试尝过多种行业,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三教九流的朋友,接触过各式各样的女人。”他像在自语:“我家是个古老的家族,也读过不少书,闯荡江湖,结果把道学味头巾味都抛弃了,就成了这副德行,说话肆无禁忌,把世情看得很淡……可是,家兄遭难的事我却放不开。”
    “你不知道姑娘们不喜欢道学味头巾味吗?”姑娘露出头来,脸红似火,眼中有异样的光采:“除非希望夫婿取功名做大官光宗耀祖,或者穷怕了嫁一个规矩可靠的有德望的人过活。”
    “做官的人不一定道学。”他笑了:“名士风名人轶事流理所当然。”
    “废话!哦!除了令兄的事,凡事你都不太认真吗?”
    “通常是如此,人活着事事认真,太苦了,小昭。”他苦笑:“我承认我有点自私,把自己的事看得比较重。家兄远在回春堂任采购,主要原因是希望知医又知药,回春堂的十三科,在北地是最享盛誉的。为了怕家兄出入栈道遭逢意外,所以我做行商清除川陕的强盗土匪。家兄遇难的那几天,我追逐剑门三霸三千里,经过咸阳追入太白山方追上他们。到头来,家兄没死在绿林强盗手中,反而丧生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官府的武林恶霸之手,我想起来就恨,真想逐一铲除这些……唉!算了,我只要梅少堡主偿命。”
    “大哥,你的武功深不可测,令兄……”
    “家兄没练武,他学医兼学药志在济世活人。”他失声长叹:“我这个杀人的人仍然活着,而志在救世活人的人却惨遭杀害,这世间还有天理吗?不说了,你好好养伤,记住不要作伸展剧烈的活动,有事可叫你的侍女代劳。”
    第三天一早,一辆双头马车驶出龙门镇。
    蔡智打扮真像个车夫,范阳毡帽粗布短装,鞭长丈二,整个人显得粗犷骠悍,赶车的技术呱呱叫。
    这是马车而不是骡车,快慢全控制在车夫的鞭子上。鞭花一响,马车平稳地驶出北镇口,风突然掀起窗帘,小春小洁两位美丽姑娘的面庞乍现乍隐。
    郝家的一名打名人轶事手,恰好在栅口张望,无意中看清了车中的美丽脸庞,像惊兔般往镇内狂奔。
    不久,十余名骑士向府城方向狂追马车。
    车轻快地驶上洛河上的天津桥,车内的小春叫:“别忘了沿途让窗帘偶或吹起,没有人来追就毫无趣味啦!”
    郝家的人为了招集府城的朋友,不敢穷追,好不容易集合了三十余位好汉,已经是巳牌时分了。
    巳牌末,马车不徐不疾驶过润河桥,后面两里外,尘埃滚滚追兵将到。
    这一带全是田野,一片黄色的麦海在路两旁向外伸展。
    今年是个好丰年,再过几天就可以收获了。
    马群接近车后半里地,马车开始加速。
    一里、二里……马群已到了车后十余步,来势如潮,声势惊人。马车掀起的尘埃,掩盖了马群的下部,从车厢里往后看,可看到前面的十余名骑士。领先第一骑,正是东关外的穿云燕梁又秋,那干瘦的五短身材一看便知。
    “赶车的慢下来,刹住车。”穿云燕用奇大的嗓门大叫:“不要听女匪的指使,以免枉送性命!刹住……”
    车后的车厢板下部突然向后一掀,接二连三扔下不少结了方格的粗绳网,一捆捆往后飞,着地便崩散开来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成堆。
    蓦地马嘶人吼,有如天崩地裂,人飞掷而起,马砰然冲倒。这种绳网比绊马索更霸道,有如鱼儿入网鸟雀进罗。
    马车向前飞驶,留下滚滚黄尘。
    一天又一天,车过陕州,西出潼关,进入陕西地境,前面展开了八百里锦秀秦川。
    沿途没有人追赶袭击,跟踪监视的人却此隐彼现。
    车不在西安停留,渡过咸阳买马,沿渭河河谷向西又向西。兴平、扶风、岐山……一一落在车后尘埃滚滚处。
    信使不断往前面传递信息,重要的消息是:正点子可能至秦州寻仇,速早作准备。
    这天,车抵凤翔。时辰算得极为准确,恰在城门准备关闭的时候抵达,所以车进城后片刻,还没找到旅舍,天就黑了。
    车转入北大街,远远地便看到街右宏大的开元寺,车折入街左的凤翔客栈前广场。这是府城四大客栈之一,一次可容纳二三百位旅客投宿。
    一阵忙碌,店中闲人渐散。四人要了两间上房,梳洗毕,店伙将晚膳送入三位姑娘的房中。
    “情形有点不对。”食间蔡智低声说:“这条路我很熟,本地的武林人或耳熟能详,但落店时那几个跟来的眼线,我一个也不认识。”
    “大哥,你的意思……”天香姹女问。
    “是从秦州来的人。”他说:“这表示他们比我们所估计的要来得快。”
    “也许是从后面跟来的人。”
    “不可能的,没有几个冒失鬼敢自告奋勇赶到前面来。”他肯定地说:“我们的马车并不比坐骑慢多少,跟来也不知该怎么办,他们都知道你是梅少堡主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人,乐得省事静候梅少堡主前来处理。
    “所以我猜想武威堡的先遣人员已经到达,咱们应该随机应变,提前往回走。”
    “一切听你的,大哥。”
    “好,行囊准备好,今晚动手,以激怒那狗东西。等会儿我从后窗走,得了口供再决定行动。”他向小春打名人轶事手式示意,声音尽量压低:“等我走了以后你再出去。”
    膳罢,已是二更初,有些上街办事或游荡的旅客仍未回店,店门出入的旅客络绎不绝。
    小春没带剑,泰然出到店门外,毫不迟疑地往北走,直向灯火辉煌的开元寺广场夜市走去。
    店前驻车场暗影处,转出一个泼皮打扮的大汉,在一个店堂出来的店伙所打出的手式指示下,远远地盯紧了小春的背影向北行。
    经过一条小巷口,黑暗的小巷踱出已换了青短衫的蔡智,就在双方相错的刹那间,手一伸,便攫住了大汉的右肘,转身时左手已扣住了大汉的脖子,飞快地将人拖入小巷内。前面三十步外的小春,稍后即转身往回走。
    三更天,真兴阁南面的横街汤家,一男三女展开雷霆万钧的疯狂袭击,片刻间把本城武林名人汤大爷的十余名宾客,杀得落花流水。汤大爷绰号称八爪神鹰,也被一枚制钱割断了右肘的大筋,以后,只能称独爪鹰了。
    次日大批高手赶到,凤翔客栈四位旅客已经走掉了,是夜间走的,没给店钱,留了一张笺,说是以马车连驭马一并送给店主作店钱。
    横水桥头的村民,在破晓时分,曾看到一男三女匆匆东行,带了包裹佩了剑,徒步走的。
    三十余名骑士策马狂追,迫到岐山,已失去一男三女的踪迹,官道上没有人见过他们。
    不但梅少堡主来了,老堡主神剑梅景宏也来了。就这样时追时停,一男三女行踪忽隐匆出,有时追过了头,有时又落后其远,第八天追抵咸阳古渡,一男三女过河已一个时辰。
    追到西安,又失去一男三女的踪迹。
    这是一场斗智的竞赛,一场有趣的捉迷藏游戏。表面上是武威堡挟强大的实力追杀仇家,其实只是武威堡被仇家牵着鼻子走,三十余名高手,加上沿途加入的二十余位朋友,每个人都气得快发疯了。
    天香姹女的名头,也因此而愈叫愈响亮,一些江湖正道人士,莫不鼓掌为她喝采。
    六十余位高手大索西安附近,甚至深入终南穷搜各处可以容身的寺庙宫观。
    三天、四天……六天过去了。东南各地的朋友不曾见过敌踪,河北岸也音讯全无,更没在西面现踪,人似乎平空消失了。西安是天下第三大城,城周四十里,人丁数十万,要找四个男女,真不是易事。
    这天辰牌末,两个眼线站在灞桥西端的牌楼下,大概昨晚没睡好,显得懒洋洋无精打采。
    东行的旅客早就过去了,目前往来的都是附近村镇的人,因此,毫不费力地可以看清每一个往来的人。
    不知何时,南面河岸旁距桥十余步处的一排大柳树下,出现一个弯腰驼背的老村夫。
    两个眼线要找的人不是老村夫,他们的目光,突然被府城方向缓步而来的三个村姑吸引了注意力。
    三个村姑好像已有二十岁年纪,每人挽了一只大柳条篮,土青粗布衫裙,青帕包头,脸色不太健康。走近了,眼线发现那双明亮如星星的明眸,与不健康的脸色完全不调和,美好的五官线条匀称,轮廓鲜明。
    两眼线一打眼色,两人向渐来渐近的村姑迎去。
    “小娘子,回镇上去吗?”为首的眼线皮笑肉不笑,拦住去路:“篮子里盛了些什么?”
    “你……你你……”身材稍高的姑娘畏缩地后退,说的话居然土腔十足:“你们……”
    “我们是巡捕,查案的。”眼线狞笑逼进:“小娘子,不要怕,打开篮盖让我看看。”
    “这……好吧,你们看。”村姑放下柳条篮,作势要揭篮盖。
    两眼线相当精明机警,并不欺近察看,两双怪眼根本不看柳条篮,而全神捕捉村姑的眼神变化,目光灼灼逼视,颇不礼貌。
    篮盖并未掀开,村姑突然重新抓起篮子,一声娇叱,近身了。
    站在同伴身后数步的另一名眼线,反应似乎比同伴要快些,知道不妙,猛地扭头撒腿狂奔,奔出河岸落荒而逃。
    “砰!”首当其冲的眼线耳门挨了一劈掌,重重地摔倒在地。
    “快走!”击倒眼线的村姑急叫,飞上灞桥如飞而遁。
    驼背老村夫往桥头走,慢吞吞地过桥东行。
    三位村姑沿官道东奔,经过灞桥镇时,她们奔走的光景,吸引了镇民的注意和好奇。她们并不急于离开,在镇上躲藏了片刻,离开镇东街口时,驼背老人已经离镇百十步,点着手中的枣木棍,苍老的背影令人恻然。
    “来一个收拾一个。”经过老人身旁时,老人说:“不许信息太早传到临潼。”
    三位村姑脚下一慢,后面三匹健马已狂风似的冲出街口。
    官道宽阔,三村姑将篮放在路旁,从篮中取出连鞘匕首,一字排开拦住去路。
    三骑士缓下坐骑,在十余步外勒缰下马,神气地向前逼进。
    “谁是天香姹女?”为首的中年三角脸大汉怪眼不住在三位姑娘脸上转:“道路已经封锁,你们走不掉的。梅堡主目下在府城,在下陪姑娘去见他。”
    “你是什么东西?强盗吗?”天香姹女冷笑:“世间居然有你们这种卑鄙的人,你凭什么要我天香姹女去见那些恶贼。”
    “姑娘,在下不是来和你讲理的……”
    “那你算什么呢?”天香姹女不屑地问。
    身后,突然传来驼背老人嘲弄性的语音:“他们是拉皮条的龟公!梅少堡主对你不死心,他发誓要把你弄到手,这些贱种就丢下妻子儿女不管,替梅少堡主抢女人甘心做王八。
    喂!你是不是王八?”
    三人勃然大怒,也心中暗惊。驼背老人背已不再驼,要死不活的神态已一扫而空,原来朦胧的老眼这时冷电四射,站在那儿一手握棍,一手牵着三匹坐骑。
    “在我鬼手胥三郎面前说这种刻毒的话,你也未免太不知死活了。”大汉丢下三位姑娘向老人阴森森地逼近:“你阁下贵姓大名呀?”
    “西安四大恶棍中,你排名也是第二,你做的男盗女娼狗屁事已经够多了,你活着就表明老天爷是不公平的,我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老人的脸沉下来了:“你替我传信给梅少堡主,告诉他去年六月咸阳客栈中杀人的事犯了。我叫蔡智,贵城回春堂四大采购主事之一,被梅少堡主杀死在咸阳的蔡礼,就是在下的胞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蔡某等着他了断这笔血债。现在,你可以上马走了,记住把话传到。”
    鬼手胥二郎阴阴一笑,向前接近。
    “好,我替你把口信传给梅少堡主。”胥二郎阴笑着伸手接缰绳:“但必须……”
    手闪电似的上抬,二龙争珠凶狠地掏蔡智的双目。
    蔡智的上身,随对方攻来的手向后仰,速度完全一样,恰到好处让那两个指头保持三寸距离。
    鬼手胥二郎不甘心,身形跟进,但手的速度却无法增加,三寸距离拉不近分毫。
    “噗!”蔡智的右足靴尖,吻上了胥二郎的下颚。
    “嗯……”胥二郎被踢得身形一顿,头往上抬,上身后仰,失去了反应力。
    蔡智左脚续起,踢中胥二郎的右肘。
    “我的手……”胥二郎狂叫,肘骨碎裂的右小臂反吊着踉跄后退。
    同一期间,天香姹女与小春把另两名大汉踢倒在路旁的大水沟里。
    “你的鬼手完蛋了。”蔡智向胥二郎笑笑:“口信如果不传到,在下会回西安弄断你另一条手臂,快滚。”
    三匹坐骑让三位姑娘乘坐,奔向二十里外的临潼城。
    大道只有一条,决难逃过眼线的监视。北面是河,南面是山,山是唯一可以藏身逃匿的地方。
    午后不久,大批高手到达临潼。
    在距城约五六里处,查出被农家拾获的两匹跛马,猜想是天香姹女赶得太急,伤了坐骑,不得不丢弃改用徒步逃走,很可能藏身在县城内。
    傍晚时分,像貌威猛的梅堡主神剑梅景宏,带了四名随从,到达东大街宫家的大宅,投刺拜会本城的武林领袖人物千手韦陀宫鹤年。千手韦陀是白道的英雄人物,五年前还是天下四大名镖局之一,中州镖局的名镖头,只因为被黑道大豪狂鹰孙亮打了一飞刀,急流勇退不再在刀头上讨生活,人虽隐退,声望仍在。
    千手韦陀年约半百,手长脚长魁梧如巨人,在灯火辉煌的客厅接待客人。彼此曾有些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按理场面应该和和气气宾主尽欢。但千手韦陀的脸色,显然并不怎么好看。肃客就座奉茶毕,照便客套一番,不久便谈上正题。
    “鹤老。”梅老堡主客气地称对方为老,虽则宫鹤年还没有老得快进棺材:“犬子与天香姹女之间的过节,外界流传着不少不实的谣传,兄弟此次造府拜望鹤老,是希望澄清一些流言,以免鹤老误会。本来,年青男女间的情爱纠纷,老一辈的人出面干涉是有点不适宜,但那丫头从汝州杀到凤翔,也的确太过份了些,兄弟的一些朋友,死伤众多难免令人愤慨,所以兄弟不能缄默。”
    “梅兄的意思,兄弟明白。”千手韦陀用江湖的客套称呼,语气也相当冷淡:“天香姹女在本城藏匿,梅兄人手不够,所以要求兄弟帮忙,对不对?”
    “鹤老料事如神……”
    “好说好说。”千手韦陀打断对方的话:“梅兄说得不错,年青男女之间的情爱纠纷,老一辈的人出面干涉的确有点不适宜。不是兄弟不肯帮忙,而是令郎的事并不那么简单。”
    “哦!鹤老的意思……”
    “天香姹女的情爱纠纷不难解决,兄弟负责恭请武林同道公证,三方面对证当面辨明是非,兄弟已接到天香姹女的同意公证口信。重要的事,是令郎与府城回春堂蔡主事之间,在咸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官府惨案的恩怨。”
    “咦!鹤老……”
    “梅兄,可看到寒舍院门楼上方所悬的三盏纱灯吗?”千手韦陀笑得很勉强:“有点怪怪的,是不是?”
    “是啊!”
    “那是信号灯。”千手韦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送在梅堡主的茶几上:“梅兄先看看这封蔡智请兄弟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书信,再决定那三盏灯是否该熄掉。时限是三更正,梅兄有两个半时辰决定。牵涉到杀人血案,请恕兄弟不能作左右袒,十分抱歉。”
    梅老堡主满腹狐疑,迟疑片刻,最后拆信观看,脸色渐变。
    信上措词强硬,共有三点要求:一,明日午正,骊山烽火台山巅,请千手韦陀与临潼武林同道公证,由双方当事人公平决斗了断。二,约期前偷偷接近烽火台的人,以有意毁约处置。三,官府如果出动丁勇,约会即取消,后果由武威堡负责。
    “这小子好大的狗胆!”梅老堡主看完信暴跳如雷。
    “梅兄,姓蔡的要求过份吗?”千手韦陀冷冷地问。
    “那小子来过了?”梅老堡主避重就轻反问。
    “午间有人送来两封书信,另一封是兄弟的。”千手韦陀说:“基于武林道义,兄弟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另有口信,梅兄要不要听?”
    “请说。”
    “子夜时分,三盏纱灯依然明亮,即表示梅兄不加理会,决斗取消,双方可以任意行动,生死怨命,他将立即开始向梅兄落脚的潼关客栈,行惨烈的报复性袭击。”
    “我等他来。”梅老堡主愤然离座,喝完茶告辞。
    梅老堡主想来求助,没料到反而落在蔡智的计算中,愤怒地回到潼关客栈,立即招集所有的四十余位高手,在院子里商量对策。
    三更正,宫家大院六楼上的三盏纱灯明亮如初。
    四十余位高手,包了三进的二十余间全部客房,店伙们都躲得远远的,院子里挂了一盏唯一的灯笼。
    黑影一晃,灯笼旁突然出现一个黑衣蒙面人。屋顶,也出现了三位穿绿劲装的美丽少女身影。
    四个人先后从暗影中踱出,守住院四周。黑衣蒙面人不言不动,气势阴森有如鬼魂现形。
    “什么人?”正北那人厉声问。
    “追魂索命使者蔡智!”蒙面人用鬼气冲天的嗓音说。
    “你来得好。”
    “好。”
    一声怒啸,北面那人飞跃而上、跃至顶点双手一振,暗器如暴雨般洒落,然后手脚伸张,有如怒鹰下搏。
    蔡智屹立如山,不闪不避,双手引动间,自正面射落的六枚铁莲子全部入手。
    “还给你!”他冷冷地说,手向上拂,向侧挪步。
    已临顶下扑的人,像中箭的雁,手脚一收,砰然一声重重地摔落地面。
    “狂鹰孙亮完蛋了!”屋上的天香姹女娇叫。
    屋内黑影涌出,刀光霍霍,剑影闪烁。
    蔡智一声怒啸,拔出背系的雁翎刀,刀出鞘人已扑上,排众而入,冲入黑暗的厅堂,惨号声惊心动魄。雁翎刀是冲锋陷阵的利器,沉重而短,一刀下去,可将马头砍下来,用来近身砍人,简直有如摧枯拉朽,一冲错之下,血肉横飞。厅中黑暗,里面涌出的人毫无提防,挨了刀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入侵的人已经走了,厅内厅外摆平了十四个人,包括脸部锲入六颗铁莲子早已断气的狂鹰孙亮。这位仁兄正是千手韦陀的仇敌,难怪千手韦陀用冷淡的态度迎客。
    第二次袭击发生在五更初,一男三女一击即走,又有十一个人向人间告别。
    留下一封约斗信:午正烽火台了断。
    天没亮,二十五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偷越城关悄悄带上山,掩埋在骊山老母庙东方的坑儒谷,与始皇陵为邻。
    生死关头,臭味相投的酒色朋友是靠不住的。武威堡主的一些未死朋友,埋了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就悄然不辞而别。午初,千手韦陀与三十余名本地外地的武林朋友,登上了峰顶的烽火台。
    峰巅烽火台的残垒仍在,经历了两千年岁月,依然隐约中以看出历史的遗痕,屹立在山巅嘲笑着世人。它仍然留有残迹,而周幽王安在?褒姒安在?犬戎的鬼魂又安在?
    梅老堡主带了二十余名手下,身后跟着依然杰傲不驯的梅少堡主,一行人踏上了登山的小径。
    路旁竖立了一块大木牌,上面写了三个字:绝武径。另一木牌上,写的是“浅水”。
    梅少堡主一怒之下,把两块木牌打碍粉碎。
    登上峰巅,他们看到了冷然肃立的前来观礼群雄,也看到了残垒上写了三个字的大木牌:崩龙台。众人洒开大步,向残垒前的野草地走去。
    烈日当空,突然有人注视着竖立的树枝大叫:“午正到!”
    峰右升上天香姹女主婢三人盛妆而来,品流极高的芝兰幽香令人心神为之一爽。
    峰左人影出现,黑衣蒙面人腰佩雁翎刀,大踏步长歌而来:
    “冬去春来,转眼间,又伤春去也……
    萱望断秦楼月,爱侣泪尽楚湖西。问人生,至此凄凉否?”歌声落,人已到了残垒前。
    “铮!”龙吟震耳,梅少堡主拔剑出鞘,举步接近。
    双方相距三丈遥遥相对,两双怪眼死死地对视着,气氛一紧,死一般的静。
    “你来了,免得在下跑一趟武威堡大开杀戒。”蒙面人一字一吐:“游龙剑客,还我兄长的命来。”
    “你是谁?”梅少堡主厉声问,剑向前一指,眼中杀机怒涌,剑气森森。
    “蔡智!”他拉下了头巾,铮一声雁翎刀出鞘。
    梅少堡主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怪眼瞪得大大地,像是见了鬼,先前狂傲冷厉的神色,在刹那间突然消失了,举起的剑,突然向下无力地沉落。
    “是……你……”梅少堡主的嗓音完全走了样。
    想起那天被狠揍的事,这位不可一世的游龙剑客终于心胆俱寒,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
    “是我,那天在下途经咸阳,不知道你是杀家兄的凶手。”蔡智咬牙说,刀向前一指:
    “你已经多活了十个月,活得够长了。家兄没练武,他一生都在救人活人,你竟然丧心病狂,用酷刑惨杀一个无辜的人。血债血偿,你不死,天道何存?我让你十招,在第十一招第一刀杀死你,你上!”
    最后一个上字声如乍雷,梅少堡主突然浑身一震,如中雷殛,剑失手坠地,双目一翻,突然向前一栽。
    梅老堡主吃一惊,奔出将人翻转,突然以手掩面,发出一声令人酸鼻的痛苦呻吟。久久,脱力地站起,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把他埋在这里。”梅老堡主向远处的手下说:“我武威堡名震天下,而我神剑梅景宏的儿子竟然在敌人面前被吓死了,这里就是掩埋懦夫的地方。”
    说完,仰天长号,老泪纵横地举步下山,似乎他的背影,比来时矮了一大截。
    留下了两个人,开始用剑掘坑。
    千手韦陀也偕群雄下山,没有人不摇头的,都对这种奇怪的结局大感诧异。
    除了三位姑娘,没有人知道梅少堡主在咸阳挨揍的事,当然无法了解梅少堡主当时的震惊心态。
    蔡智收了刀,仰天呼出一口长气。
    “大哥,我们走吧。”天香姹女挽住了他的臂膀,低回地说:“我知道礼哥安葬的地方。答应我,让我帮你将礼哥的灵骸运返楚湖西故乡。”
    “谢谢你,小昭。”他拍拍腕上的小手:“我大哥已经不需要我暗中帮助了,这次返回故乡,恐怕不再重出江湖闯荡了。”
    “拿起书本扛起锄头吗?”
    “是的,读书明理,练武健身,抗锄头养活自己,不是很好吗?”
    “养活自己,不养家?”
    “当然也养家。”
    “成家了吗?”
    “还没有。我想,不会太久了。”他突然挽住姑娘的小蛮腰,情意绵绵地低语:“如果你愿意,我等你。”
    “我随时都在你身旁。”姑娘低语,两人相偎相依,偕两位侍女觅路下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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