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刀客有情天》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杀机隐伏、死路两条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十年,也许二十年前,镇北小姑亭一带,成了人们传播谣言,制造是非的地方。当然,有人认为应该是二十二年前,宣老七宣和,带了他那未满十八岁的妻子吴氏,在这里建造醉月居酒肆后开始的。
    醉月居,相当富诗意的店名,宣老七想必不是俗人。凭良心说,这里的地势风水真不错。当夜幕降临时,在店外曲廊雅轩来两壶酒几味下酒菜,邀三五知己慢斟浅酌,等候那玉盘似的月华从浩瀚的湖心冉冉升起,洒下满地银光,那幽灵似的帆影从月中徐徐滑过,那情调真是美极了。
    出街尾不远是湖滨沼泽区,再往北不远是不时幻出金光,白沙如雪的金沙洲。白天,镇里的娃娃们在那一带玩水、捉虾蟹、捉迷藏、打擂台……傍晚,情窦初开的淑女和好俅的君子,也到这里散步谈心。其实这里没有几位君子,也没有几个淑女,虽则镇上的大户富豪并不少,看了镇西数里外西山山麓一带的亭园别墅就知道概况了。
    往南,是女儿港市,也是本镇的精华所在,哪一天没有百十艘各式船只进出?西面是镇市的中心,三四百户人家,倒有大半是各行各业的商店。
    大姑塘镇并不是大商埠,只是一座地当航运要道的小市镇。山多田少,物产有限,以鱼鲜为大宗。由于是航运要道,也是一处良好的避风港,所以在这里设了千总衙门,驻了两营汉军旗官兵,镇上的人对这些兵皆敬鬼神而远之。
    镇上共有三条大街,十几条小巷子。最繁荣的是湖港街,从镇东沿湖滨伸向女儿港市,栈埠林立尽夜不断人踪。镇内两条东街和西街。南面大姑塘巡检司衙门前,有一条大道伸向山区,通向三十五里外的府城。那些大户人家的老爷公子,经常驾了特制的小型轻车往府城赶。如果是双头马车,到府城只要一个时辰。当然也有人乘豪华的游艇到府城,但绕南湖嘴要行驶一整天。
    沿湖滨也散布着一些渔户的土瓦屋,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本地人,与镇上的人相比,渔户只算是下一等的人。
    除了醉月居酒肆之外,附近还有一家清幽的旅舍,两家贩卖百货的小店,和一家颇有名气的糕饼店。近后面的小山坡,还有一座面向湖心大孤山(鞋山)的仙鹤观。小姑亭与金沙洲之间,有一处占地颇广的沼泽区,是雁、凫、鹤、天鹅等等水禽的栖宿地。
    每当风平浪静时,浩瀚无边的湖面,点缀着繁星似的无数蚁舟,无数帆影穿错,固然令人心旷神怡。但一旦风起云涌,巨浪滔天,成群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豚戏水,或者怪风骤至,雷雨倾盆,不时出现蛟龙行云施雨,惊天动地有如宇宙末日,那壮观的情景,委实令人动魄惊心。
    三百余年前,朱元璋的大军,与陈友谅的水军在湖上血战,数十万大军战舰数千艟,湖水被血染成淡红色,湖岸一带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数万。改朝换代,又是一场大屠名人轶事杀。先是流寇,次是左良玉,三是满洲兵,大姑塘大概只剩下十余间破屋。幸运的是,后面有方圆数百里的庐山,正是避兵的世外桃源,居民有一半躲入山中逃过大劫。
    人永远不会从血肉横飞中学聪明些,反而更愚蠢,更贪贱,永远不会记取教训,永远张开吃肉的嘴,睁大贪婪的野兽眼睛,等待机会把同类咬死,吞噬,撕碎。
    有时,人这种东西有时也会短期的安静下来,兽性的眼睛也会出现倦怠的神情,吃肉的嘴也会闭上暂时喘息,这就是所谓太平盛世了,偶或抓些弱小来嗅嗅血腥,也算是相当正常的事。
    现在,正是太平盛世。
    小姑亭一带,每当太阳隐没在庐山后面时,便成了镇民休闲作乐的好地方。
    雷巡检雷廷,是一个相当正直,勤快而精明的人,每天都不会忘记穿起他的从九品官服,悠哉游哉地到小姑亭附近巡视一趟。本地的人,替他取了个绰号:神眼。他的确名不虚传,决不会忘记曾经见过一次面的人,本地那些码头英雄,杨记纸坊的工人,偷鸡摸狗的痞棍,甚至从庐山出来猎食的强盗,或者从湖里出来的小贼,在他眼中皆无所遁形。
    六月天,风和日丽。稻田里已出现沉重的稻穗,渔船上有满舱的肥美鱼鲜。花十文钱,可以买到一条两三斤重的鲤鱼。
    太阳已隐在庐山后面,山区里雷声隆隆,山峰都隐没在云雾里。但东面的鄱阳湖彩霞满天,湖上美景如画。
    已经是申牌正,小站亭附近已经有无事可做也不需做事的人,陆陆续续前来应卯了。
    醉月居的主人吴氏宣大嫂,老早就监督两名店伙,把店内店外整理得干干净净。她的女儿,年方二八的小美人眉姑,也和两名雇来管厨的佣妇,把厨下整理得清清爽爽,酒菜都准备妥当,等候酒客上门。
    宣大嫂也真命苦。宣老七在七年前一个夏日里,一阵心气痛从此长眠不起,丢下娇名人轶事妻爱女,毫无留恋地走了。那年,宣大嫂才三十二岁,真是花开正盛之年。
    第一个攻击宣大嫂的不是男士,而是码头痞棍头儿游神禹浩的妻子余春梅。这个经常在镇上搔首弄姿的可敬女人说:要不了十天半月,宣大嫂就会反穿罗裙再嫁了。
    但宣大嫂不但没在十天半月后改嫁,七年后的今天,仍然在鬓旁戴了一朵白绒花。而且,把醉月居撑得有声有色,比往昔更兴旺。
    醉月居的前面,建了一座曲廊形的雅座,共有十二副座头,附近栽了一些花草。如果没有月亮,就点这两排美丽的白纱小灯笼。即使是白天,不要说附近的风景,本身的秀雅情调也足以令人陶醉。
    醉月居要到申牌正才开门,申牌以前,到这里坐坐观赏湖景是可以的,但没有人招待,更没有酒食供名人轶事应。
    大食厅内空荡荡,这里冬天才有客人光临,平时食客都在曲廊的雅座买醉,在大食厅赏不到月的。
    第一个进入雅座的人,是本区的保正杨鸿。杨保正在西面的鱼尾脚山下,有一座纸坊,用竹料制造一种质料不错的什么官堆纸。好像是用来印书的一种不太白的纸,柔柔薄薄的,可以印细字。府城的书店瑞文堂刊印发行的千字文、增广、四书、金刚经等等,用的就是杨家纸坊的纸。
    杨保正年已半百,粗眉大眼,身材魁梧,四方脸袋上,吊着一根猪尾巴辫子,让人看了有点滑稽的感觉。可是,没有敢笑他的四方脸袋,他那大暴眼一瞪之下,真没有几个不害怕的人。
    鱼鹰阴平就是少数几个不怕杨保正的人,最不怕他的一个。鱼鹰阴平是女儿港的鱼牙子,四十来岁,生得短小精悍,一双手经常往外张垂,身材又干又瘦,外表真像一只蹲在竹排上的鱼鹰(水老鸦)。
    店伙谦恭地趋前张罗,花蝴蝶似的小眉姑端着茶盘跟到,两根大辫子走起路来有韵律地摆动,真令人入迷。
    “保正这么早就来了?”眉姑笑吟吟地说,吹弹欲破的粉颊绽起两个醉人的酒窝:“先喝杯茶。”
    “想早点来看你呀!”杨保正半真半假地在嘴皮子占便宜:“黄山姑在后面,快到啦!”
    黄山姑,听起来像个女人名字,其实却是一个名号响亮,水上功夫出类拔萃的一位渔船船主的绰号,姓黄,名海,是个骨格清奇瘦骨鳞的人。黄山姑,是一种鱼,外形与鲶鱼差不多,但背上有棘鳍,体色上黄,肉嫩味美但不如鲶鱼肥壮,被捉住时三根棘鳍怒张,被刺中得痛上老半天,据说棘外有毒,因此,最好不要惹这种鱼,和鳜鱼一样不好捉,不小心就会受伤。但这种鱼懒得很,躲在水草的烂泥里懒得移动,手到擒来,当然捉它的人必须会捉。
    从绰号估计一个人的性格、外貌、武功,多少可以知道这人的主要轮廓。
    “哈哈哈……”树篱修剪成的店门口传来怪笑声,踱进经营船运货的小货船船主齐福:
    “保正大人,你那位什么小豹,一天到晚缠着眉姑,好像去年曾经找刘媒婆合过八字。你嘴巴不干不净,如果日后你真的做了公公,这算什么?”
    齐福是个最精明的生意人,从不吃半点亏,所以人称他为铁算盘,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怎么本份,据说暗地里不时做些谋财害命的勾当。
    “就是八字合不拢。”杨保正毫不脸红地说:“你那张臭嘴,就不见得比我干净。”
    眉姑已一溜烟走了,脸红红地并没带有愠色。
    今天晚上好像大家都有空,老顾客陆陆续续来了。
    杨保正这一桌有五个人,另四人是铁算盘齐福、黄山姑黄海、女儿港的鱼牙子阴平、码头的混混头子游神禹浩。这五个酒友,都是一起玩泥巴长大的老亲邻,彼此在生意上没有利害冲突。尽管他们有好有坏,有时也因一时意见不合打打闹闹,但友情并不因之而退色,事情过了仍然嘻嘻哈哈和好如初,颇不简单。
    酒来了,下酒菜也送来了,桌旁出现了笑吟吟的巡检老爷雷廷。雷巡检四十来岁,穿了官服却没有官架子,佩着的军名人轶事刀鞘和靶都擦得雪亮。
    “嗨!你们好像少了一位。”神眼雷巡检说:“也来早了些。我猜,你们都没吃晚饭。”
    “吃个鬼晚饭。”游神禹浩粗粗的嗓音有火气:“胃口都没有了,闹了大半天,真他娘的见鬼。”
    “八爷,坐,喝两杯。”杨保正说:“老贺没来,恐怕不能来了,他那艘运渔具的船被扣,很讨厌。”
    “公务在身,谢了。”雷巡检拒绝坐下喝酒:“贺宝安的船,和匪船同时从府城发航,也走在一起,也同时靠岸靠在一起,涉嫌被扣并不要紧,只要他真的与匪般无关就好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铁算盘齐福喝了一口酒:“跟来的人真厉害,飞越邻船像大鸟,比咱们这些吃水饭的人还要高明。”
    “当然高明。”雷巡检说:“府城兵备道衙门巡防队的高手,三剑客全来了。”
    “哦!那三个狗娘养的!”鱼牙子阴平冲口说:“难怪!什么人倒楣了?”
    “好像是逆匪。”雷巡检说:“可能是天地会或者六名人轶事合会的首要份子。你们喝,我要到处走走。”
    雷巡检已经在此地呆了五年,本地的人相当尊敬这位治安首长。其实,雷巡检的权力有限,真正负责治安的人,是拥有一营兵力的李千总。这是汉军旗的所谓绿旗兵,真正的满州八旗兵,驻在北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口南湖嘴镇,而且兼管水师营。
    驻在府城的分巡广饶九南兵备道衙门,名义上是文官主事,兼管水师。但暗中却豢养了一队称为巡防队的人,专门负责秘密缉拿特殊要犯的勾当,是权力很大的特勤队,每个人都是可独当一面武林高手。他们没有军兵的身份,名义是防汛的工务吏目,却从不管水灾旱灾的事。提起巡防队,没有人不恨的,他们抓人从不知会地方保正里正,所以地方人的口头禅是:有罪没罪,千万别进巡防队。
    雷巡检绕过了小姑亭。今晚,他觉得有点心烦。瞥了亭附近那群孩子一眼,觉得孩子的喧闹声也令他沮丧。
    是的,他的确有心烦不安的理由。巡防队的三剑客,追踪船只到他的管区抓人,这意味着这座小镇,日后将会发生一些他耽心的麻烦事了。
    这几年来,他对地方上的治安情形,一般说来,是相当满意的,尽管像游神禹浩、铁鼻算盘齐福、渔具店店主兼走私贩子贺宝安、以及这一代的十几岁的年青人,不断的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但他都可以控制得住,连山里出来的小强盗,湖里面出来打野食的水贼,也不敢在他的地盘里撒野。但如果发生可以来招来巡防队的纰漏,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了。
    那不是麻烦,是灾祸,可怕的灾祸,他向自己说。
    他接近了街左的松庐客栈,店前的几株老松像几条老龙张鬣舞爪。一株老松下,坐着旅客惠兴隆一家三个人,正在低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
    他对惠兴隆惠兴盛兄弟俩有点同情的感觉。这姓惠的兄弟来自赣南山区,带了一个快二十岁的女儿惠明凤,迢迢千里来这里投亲。
    他记得,镇西山脚下的确有一家姓陈的人,那就是息兴隆的岳家。陈家是不是三十余年前有女远嫁赣南他不清楚,那女儿就是惠明凤的母亲。他所知道的是,陈家已在十年前卖掉了田产,举家迁往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另谋发展去了。十年,谁知道陈家迁到何处去了?惠兴隆的妻子过世了,带了乃弟兴盛和女儿明凤前来投亲,陈家去向不明,想回赣南已经力不从心,老家的根已经没有了,回去又能怎样?
    他有点同情惠家的人,但爱莫能助。惠家的人已在松庐客栈住了七八天,目前正在打算暂时在镇上找房子安顿,再设法找工作谋生。
    他听到街尾有喧闹声,眉心一锁,脚下一紧。
    街口偏僻得很,疏落的几栋草屋,平时就很少有人走动,晚霞满天,这时更看不到在外走动的懒鬼,正常的人应该在屋子里和老婆孩子晚餐了。
    距街口数十步,路旁的大树下有四个家伙在吵闹,气势汹汹,看样子要打架。
    “你们干什么?”他紧走几步大叫:“杨豹,又是你。你老爹在醉月居快活,你想找苦头吃吗?”
    三个十八九岁的粗壮小伙子,围住了敞开衣襟,流里流气的罗克勤,似乎已经摆出围殴的姿态。那位特别粗壮的杨豹,杨保正的长子,衣袖已经掳起,大拳头握紧大得像个海碗,挨上一拳真不好受。
    另两个一是游神禹浩的儿子禹日升,一个好酒好女人的闯祸小霸王,一个是渔具店店主贺宝安的儿子贺明寿,标准的花花公子。
    被围住的罗克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凭杨豹这三块料,还奈何不了这位见过世面的罗克勤。
    罗克勤是前面湖滨沼泽旁罗家的少主人,自幼父母双亡,继承下一些田地,一艘渔船,加上一栋三进的古老房屋。然后,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罗克勤十四岁,把田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佃户,锁上了大门,驾着渔船到女儿港码头,载了一位好像是走方郎中的人走了。然后每三两年回家一趟,逗留十天半月又走了。据佃户说,罗克勤在外面闯江湖,做过保镖,做过私盐贩子,做过郎中,做过骗棍……
    罗克勤是三个月前回来的。这次好像不再走了。二十四岁雄狮一样的小伙子,在外面混了十年,一事无成鸟倦知返,连一个老婆都没混到手。
    这一个月来,罗克勤往醉月居跑得很勤,与眉姑相处得很不错,敏感的人已经感觉得出,他已经被眉姑迷住了。
    迷上眉站的不止他一个罗克勤,镇上的年青伙子,就有不少经常往醉月居跑,闲话很多。杨豹是跑得最勤的一个,但在杨保正正在场的时间内,这头杰傲的豹还知道回避,毕竟有点忌讳。
    看到急步而来的雷巡检,四个人乖乖闭上嘴。
    “又争风了?”雷巡检笑问,故意转头回顾:“眉姑好像不在嘛,没有彩头,还要吵?”
    “巡检老爷。”杨豹的话毫无半分敬意:“我们的事,你最好是别管。”
    “真的?”雷巡检也怪腔怪调地说。
    “第一,我们吵的事与你无关。第二,我们身上没带刀子。第三,我们……”
    “我告诉你,你这婊名人轶事子养的!”雷巡检的手指几乎点在杨豹的鼻尖上:“你吐口痰,我也可以判你一个大不敬的罪。我要关你三天,差分秒也不行,知道吗?”
    “你……”
    “我不想关你,我在保护你。”雷巡检沉下脸:“罗克勤如果真要揍你,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要不是唬大的。”杨豹怒叫:“他是什么东西?我要警告他,他再往醉月居跑,哼!”
    “雷爷,我正要往醉月居跑。”罗克勤挪动腰带上的荷包,脸上有不在乎的微笑:“先让这三个狗娘养的把所有的威胁脏话说出来,等会儿我要他们一个字一个字吞回去。尤其是禹日升这个杂种,他袖套里藏有一把刀子,准备在我肚子里捅一刀呢!”
    “刀子给我。”雷巡检向禹日升伸出大手。
    杨豹一打名人轶事手式,三个机伶鬼突然撒腿便跑,脚下奇快,一跳一两丈。
    “不要和他们计较。”雷巡检向罗克勤笑笑:“你比他们大几岁,在外面闯荡过,是吗?”
    “我当然不介意。”他笑笑:“但也不会示弱。雷爷,你知道,示弱是给自己过不去,没有人看得起懦夫。”
    “走,我陪你一段路。”雷巡检往街口举步:“听说,你曾经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混了一段时日。”
    “对,在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关尚义门,保了几趟跑徐州的暗镖。”
    “你真的练了武?拜哪一座山门?”雷巡检用探索的口吻问:“尚义门不收门人,武馆的招牌是让人看的。”
    “没正式练过。”
    “但保镖……尤其是暗镖,那可不是好玩的。”
    “我不是正式的镖师,打打杂而已。雷爷,这些事犯不着调查的,一问便知。”
    “别多心,小伙子。”雷巡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是在调查你。一句话,不要替我添麻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也请放心,雷爷。”
    “那就好。唔!不陪你了,我得到仙鹤观走走,听说那儿有一僧一道挂单,来了好几天了。”
    “雷爷请便。”他挥手送走扬长而去的雷巡检,稍顿自语:“这老狐狸!比私生子还要精明机警。”
    他踏入醉月居以树篱作成的店门,天已经黑了。六月十二,快圆的月亮已经高挂在湖面上空,水面反射出银光粼粼,没有风涛声,仅可听到四周悦耳的虫鸣。
    不但没点灯笼,连烛光也免了,在明亮的月光下,曲廊的十二付座头已经满座,人声并不嘈杂,老顾客们总算懂得月下小酌的情调。
    他走向店堂,胸前敞开的衣襟已经掩上,但漾溢在外的野性气息并未消失,明亮的大眼首先便看到正在整理酒具的眉姑。
    眉姑也看到了他,晶亮的眸子涌起笑意和更亮的光彩。
    “克勤,就在里面坐好了,外面已经满座。”眉姑放下酒具,走近亲切地替他拖出桌下的凳子,着手整理台面,脸上有动人的笑意。
    “好,反正我不是雅人。”他坐下笑笑:“那大光饼似的月亮,看了一二十年,也应该看腻了。”
    “你把自己看成俗人吗?”眉姑盯着他似笑非笑:“我知道到外面住了几年的人,有很多都学坏了。连三天两天往府城跑的贺家老大老二,也一天比一天坏。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他笑问。
    “我……我也说不出个道理来。”眉姑给他送来两壶酒,四碟干果小菜,在对面坐下,像是自言自语:“小时候,在一起玩的人没有你。我记得第一次在金沙洲看到你的时候,你好高好壮,带我们那一群胆小的小女孩捉鱼虾,好和气好有耐心。我觉得,你好像在我天上的爹爹,我一点也不怕你。记得阴家的小吉祥吗?”
    “记得。”他接过眉姑替他斟的酒:“一年到头流着两条又长又黄的鼻涕,见了一条毛虫也得哭上老半天,永远拉住他姐姐菊芳的裙子躲在后面,侧着脸袋偷瞄人,真不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鱼鹰的儿子。”
    “好,就是他,连他都被你哄得很乖,跟在你后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转。”眉姑从他的脸上把目光拉回,落在自己剥花生的手上:“菊芳去年生了个胖娃娃,婆家的人对她很好,不愁不吃愁穿。你那一年只和我们玩了四五天,然后音讯全无,我们那一群好想念你,吉祥总是拉着他姐姐往你家里跑,锤打着锁着的大门叫你,叫得很可怜。”
    “你也去了?”
    “是的,去的不止我们几个。”眉姑将剥好的花生放在他面前,凝视着他:“我不相信小时候那位值得我们敬爱,信赖的勤哥,会像杨豹、贺明寿那些人一佯,坏得不像个人。”
    “眉姑,不要把杨豹那几个人看得那么坏。”他有点言不由衷:“有一天,他们会变成金不换,那是说当他们成了家有了儿女之后。这次回来,世康哥与仲贤小弟几个人,都葬身在湖里升了天,我好难过。”
    “好人命不长啊,克勤哥。那一年的怪风来得真有鬼,不但我们这里死了三十几个人,听说星子一带死得更多,连那些三百石的船,也像纸鸢般被吹起摔落成了碎片,好可怕。这次真的不走了吗?”
    “还没有定。”他迟疑地说。
    “听说前天巧姐去找你。”眉姑的脸红云上颊,回避他的目光。
    “我到大孤山去了,回来才知道的。哦!她不是和贺明寿很要好?贺明寿那家伙好像比她小四岁,很合适。”
    “她和每一个人都要好,尤其和码头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要好。”眉姑用生硬的嗓音说。
    “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她真该找个可靠合意的人嫁出去收收心。她今年好像有二十四了吧?她和我是同年。”
    “她从没打算要嫁人,像你一样不想成家。”
    “成家做什么呢?”他叹口气:“在外面混了十年,看穿了,什么都不想了。双肩担一口自名人轶事由自在,无牵无挂,一口气接不上,两腿一蹬,不需要有人掉眼泪,不必耽心老婆孩子挨饥受寒。人是很容易死的。”
    “那你回来干什么呢?”眉姑幽幽地说:“你回来三个月零七天,除了摆出浪子泼皮面孔,吓走那些想当泰山泰水的人以外,就没做几件讨好人的事。”
    “哦!你不知道想讨好别人有多难吗?”他回复一切都无所谓的神态:“做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让所有的人满意,如果我为了讨好每一个人而活,活着真没意思。哦!杨豹几个人怎么没有来?”
    “老头子们都在。”眉姑向外面指指:“他们怎敢来?我猜,可能都在小姑亭。”
    这里距小姑亭约百十步,中间隔着树林、邻舍,但说话如果大声些,隐约可以听得到。
    “他们经常来打扰你吗?”
    “你也在打扰我。”眉姑白了他一眼:“都没安好心,你尤其可恶。”
    “什么?我……”
    “你如果有心,不要伤害我。”眉姑低下头幽幽地说:“去请黄大娘来,不然……”
    她扭头走了,匆匆进入后面的灶间。
    黄大娘,指黄山姑黄海的妻子季氏。黄大娘曾经向宣大嫂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表示,眉姑与罗克勤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罗克勤孤家寡人一个,醉月居缺乏的就是一个撑得起门面的男人,两家并成一家理想极了,希望能撮合这段姻缘。问题是,罗克勤比眉姑大了八岁,而宣大嫂还不到四十,如果两家合成一家,闲言闲语相当麻烦,宣大嫂又不愿女儿外嫁,大好姻缘有障碍。
    他的问题是不愿成家,这就够了。
    “该死的!”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自语:“不能再到这地方来喝酒了,我不是为找烦恼而来的。”
    他抓过酒壶,咕噜噜一口喝干了一壶酒,抓了一把花生,放下一吊钱酒资,猫似的悄悄溜了。
    小姑亭附近相当热闹,似乎有闲阶级都来了。这里,是年轻人的天下,有些大胆的十一二岁黄毛丫头,也跟着兄长们来凑热闹。亭外的草地可以打滚,附近的大树也可以爬,有人在树上做了两付简单的秋千,可在矮树与假山之间捉迷藏。
    有个人坐在亭栏前弹琵琶,幽怨的弦声嘈嘈切切相当感人。
    “这狗娘养的居然弹得一手好琵琶。”他站在距亭三二十步的一座假山旁自语:“奇怪,他哥哥呢?”
    是杨保正的次子杨彪,比乃兄杨豹小两岁,十六岁的少年,对女人真有一手,会向闺女们献殷勤,经常买些胭脂花粉当礼物,偷香的手段,在本镇足可排在前三名。
    他发觉先前要找他打架的三个人都不在场,深感诧异。在附近绕了一圈,月华如水,凉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亭附近正是最热闹的时光,娃娃们的叫嚣声镇上都可以听得到。
    他心中一动,悄悄退出。
    “可能这几个家伙另有阴谋,我真得提防一二。”他自语,将手中的花生吃光,向北踏上归途。
    出寂静的街口,沿北行通向南湖嘴的小径绕出,里外岔出一条小径通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滨的沼泽区,东行半里便是他的家。如果是白天,这一带与北面的金沙洲,都是娃娃们的游乐场,夜间改在小姑亭附近,走起来并不远。
    到了岔路口,他突然站住了。
    路旁的草丛中,有东西映着月光,发出奇怪的光芒。
    “奇怪!”他拾起那发光的东西自语:“没错,是禹日升的刀子,怎么会掉在此地?
    唔!这里曾经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很显然地,杨豹三个人被雷巡检唬走之后,转而在此地埋伏等他。按常情,刀子藏在臂套内,决不可能自己掉出来。同时,拔出来使用,掉了不捡,道理也说不通,因此他知道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
    他将小刀掩藏在掌心内,脱掉上衣裸出上身,踏着如银月色向半里外的家走去。裸出的上身由于出汗的缘故,油腻腻的,打起架来对方想抓住真不是易事,光溜溜滑不留手,指力再强也发挥不了威力。
    “六月六日龙抬头,大姑娘梳妆上彩楼……”他哼着土腔十足的俚调,脚下显得虚浮,醉态相当明显。
    距黑沉沉的住宅还有三二十步,扶靠在路旁的大树上,发出一阵打酒呃的怪声。
    片刻,有呕吐声传出,酒臭随风飘扬。
    半里外的湖滨,传来浪涛拍击湖岸的声音。路北面就是浅沼泽区,芦苇散布,水草在水面形成一片片可容水鸟栖息的草原,表面看好像水很浅,其实那种水草长有五六尺,踏下去可能会发生意外,传说这种草可以缠死人。
    传出了呻吟声,他在树干下躺下了。
    久久,一个黑影从他家的天井中飞跃而起,上了瓦面再飘落在屋外。接着,第二个黑影出现。
    两个黑影站在两丈外,像两个幽灵。
    树下躺着的罗克勤发出了鼾声,呕出的酒臭刺鼻。
    “这是一个没有用的人。”一个黑影低声向同伴附耳说:“咱们不必在他身上浪费工夫。”
    “在这里的年青人中,他拥有潜在的号召力。”另一名黑影说:“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人才。动手,把他先弄到屋子里去再说。”
    “他如果不肯合作……”
    “那就给他安排一次妥善的意外。”
    两黑影向他举步,进入树下。
    三岔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芦哨的异鸣。
    “那边有意外,走,这里暂且放下。”主张把他弄到屋里的人道,扭头便走。
    好快的脚程,两个黑影三两起落便失去踪迹。
    街西小山坡下的仙鹤观其实并不远,一条小径穿过一些松林杂树,老远便可看到观前的灯笼。
    小街口,雷巡检挡住了镇上的李大爷和张大爷。
    “两位不要去了。”雷巡检说:“让老道安心做夜课,明天也可以早些起来拜天神。”
    不远处,另有两位巡检把守住通路。
    “不必问,没你们的事,请转吧!”雷巡检抢着下逐客令。
    仙鹤观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怪吼。
    李大爷张大爷吓了一惊,乖乖地转身而走。
    雷巡检也扭头回望,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刀靶。
    离开罗克勤的两个黑影是越野而走的,半途会合了另一个黑影,消失在仙鹤观的北面树林内。
    罗克勤跟在三二十步后,等进入树林,已失去三个黑影的形影。这时,听到仙鹤观传来的怪吼,便本能地改变方向,悄然转赴仙鹤观。
    接近观北的松林,松林前人影一闪,劈面堵住了。由于是越野而行,所经处有树有草,虽然没有松林内那样黑暗,但也由于月光被树所挡,双方相对,也看不清面目。罗克勤已用腰带蒙住了头脸,仅露出一双眼睛。
    对方也以巾掩住口鼻,头上戴了护辫的形如瓜皮帽的软帽,青色夜行衣,剑负在背上。
    “来得好!”穿夜行衣的人欣然沉喝,无畏地冲进,右手探出,来一记快速绝伦的云龙现爪,只要手指一搭上,就可以发挥擒人的威力。
    已无暇分辩,也没有分辩的必要,发话必定会暴露身份,对方的攻势太急太猛,保命第一。
    双方接触快逾电光石火,砰噗噗拳掌着肉。黑夜中全凭经验和本能发招,闪避变招的机会微乎其微,谁功力差劲谁倒楣,挨不起揍的人必定是输家,看谁能先一步击中对方的要害。
    进退挪移了几次,劲风激荡,草木的折断声乍起。
    哎一声惊叫,穿夜行衣的人被震飞两丈外,离地四五尺往后飞,半空中一声怒叫,剑芒映月生寒,人着地剑亦出鞘,挫退了两步,再猛扑而上。
    罗克勤及时退走,侧射三丈外。剑气从他的身侧拂过,他感到无形的压力如浪潮般及体,彻骨奇寒肌肤欲裂,虽则剑距他的身躯远在两丈外,可怕的剑气已有惊人的威力,不由他悚然而惊。
    不远处黑影急射而来,喝声入耳:“老三,怎样了?”
    “有一个可怕的高手!”剑落空的人高叫,飞跃而进追击:“快来助我……”
    可是,罗克勤已经不见了。
    半个时辰后,他出现在三岔路口返家的途中,一面走一面在想:这些人计算我有何用意?仙鹤观那些人又是何来路?
    对方的剑上已可发出剑气伤人,本镇不可能有这种人才,会不会是从庐山出来的隐世高人?
    对,杨豹三个人在这里一定出了意外。他想起那把属于禹日升的刀子,伸手从腰带中掏。腰带早已从头上解下,系在腰间作腰带用。
    蓦地,他嗅到一丝淡淡的香味。这附近有不少野花,嗅到花香并不为奇。
    拔出刀子,他不在意地举至眼前把玩,目光刚落在发亮的刀身上,突觉眼前一黑,接着头轻脚重,朦胧中,前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飞掠而来。
    后面,也传来了雷巡检的熟悉口音:“前面是罗家的小屋,去搜搜看。”
    他手一挥,刀子破空飞出,然后倾余力向左全速猛窜,重重地摔落,向坡下的沼泽地翻滚而下,人也失去知觉,外界的事一无所知了。
    醒来时,刺目的阳光几乎令他双目难睁。首先,他看到有人挡住了阳光,定神一看,雷巡检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你醒来了,老天爷保佑你。”雷巡检的笑容很可亲:“也是你的命大,只差半尺。”
    他想挺身站起,却浑身脱力,定下神,这才发觉自己浑身泥泞,身上冷冰冰,躺在草地上,四周围了几个他不认识的人。
    “这……”他双手撑起上身:“我……我怎么啦?”
    “你躺在下面的水草边。”雷巡检指着下面长满芦草和水草的沼泽:“幸好头在上,露出烂泥半尺。把你拖上来,浇了几次水才把你弄醒。”
    “哦!这……昨天也……也许喝多了。”
    “不是喝多了。想想看,昨晚发生了些什么怪事?”雷巡检说:“昨晚我们在你家等了一夜,天亮后往回走,在这里发现你躺在水边像条死狗。”
    “唔!想起来了。”他坐起拍拍脑袋:“我在醉月居喝了两壶酒,回来在这里嗅到淡淡的怪香,起初并没在意,后来……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喝醉?”
    “两壶酒会醉?开玩笑。”
    “看见什么了?”
    “没有,我是不怕鬼的。”
    “前面十几步,地上有几点血迹。”雷巡检向东面一指:“是人血。”
    “不会是我的血吧?”他检查自己。
    “不是。”
    “咦!那是……”
    “你回去吧!有空我来找你谈谈。这几天晚上要小心些,这一带好像有歹徒在夜间活动,意图不轨。替我留些神,发现可疑的人逗留,赶快告诉我。”
    “好的。”他挣扎着爬起,仍感到头昏脑胀。
    四周共有六个人,有两个他认识,是雷巡检手下的巡捕。其他四个人像貌威猛,佩了剑,芽的是紧身夜行衣。四双精光四射眼神锐利的怪眼,审贼似的盯视着他,令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因此对这四个人印象特别深刻。
    次日午后不久,他出现在湖港街中段的孤山酒肆。
    码头上人都在忙碌,仅偶或有三两个家伙偷懒,抽空跑来喝几口酒吃几块豆干解馋,要不就是没事做的酒鬼前来喝两杯打发日子,或者卸完货忙里偷闲休息喝口茶的人,孤山酒肆就是这么一个凌乱的地方,有身份的人皆裹足不前。
    酒可以拉近人的距离,上门的人多少有几分豪气。他进来时,已有七八个已卸完货的码头工人,兴高采烈地围了两桌闹酒,笑闹声与猜拳声震耳欲聋。
    他悄悄地进来,店伙赵老六亲热地替他送来酒。
    “六哥。”他低声问:“贺家的船放了吗?”
    他拉赵老六在一旁坐下,赵老六是他从小就认识的玩伴,比他大三四岁,已经成家有了子女。
    “没有,哪有那么容易?船由千总衙门派人看管,可能要解往府城受审。”赵老六低声说:“贺大爷这次要倒楣了,这狗杂种走多了夜路,总算碰上鬼了。”
    “是走私吗?”
    “不是,好像是私载不法歹徒。”
    “哦!什么歹徒?”
    “好像听说是会匪,大麻烦。船老大周二很够义气,一力承担。”
    “贺大爷难怪昨晚没到醉月居聚会。但贺明寿仍在小姑亭做夜游神,好像不在乎家里出事。”
    “周二爷把事挑了,贺大爷虽然是船主,但自己并不在船上。”赵老六说:“但他脱不了身,多少要破些财消灾,而且绝不是一两百银子可以了事的,抓人的是巡防队那些杂种,钱少了哪能摆平?”
    “这里面有问题,替我留神些。”
    “克勤,你的意思是……”
    “贺宝安那婊名人轶事子养的表面上垂头丧气,骨子里笑在心里。他那宝贝儿子昨晚仍在小姑亭游荡,我要知道他是怎样逃过在他家把守的巡防队杂种监视的。”他眉梢眼角涌上浓浓的杀机:“再就是雷巡检应该知道贺家涉嫌重大,被巡防队扣船封屋,禁止贺家的人出入。但看到贺明寿游荡,居然像没事人似的,为什么?”
    “克勤,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种事沾不得,兄弟。”
    “我不希望被人阴谋陷害,不愿落在别人的圈套里。”他咬牙说:“如果为了眉姑的事有人想陷害我,这就不是休管他的瓦上霜的事了。替我留神打听,小心些。”
    “这……好吧,我会替你留神的。”赵老六拍拍他的手,离开照顾客人。
    店门口出现一个穿青袍的人,清瘦、修长、文质彬彬、白脸留了八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后面,是西街酱坊的东主涂贵。
    “喂!夫子。”他向走近的青袍人笑着打招呼:“坐,喝两杯,怎么?今天散馆?涂东主,也来坐。”
    那是本镇公学的塾师燕来,镇上人皆称为燕夫子,曾经名登县榜,具有秀才身份,乡试之后便连考三次,浪费了九年光阴,功名无望,只好退而求其次做猴王,出名的道学先生,三十余位学生没有一个不顽皮,戒尺起不了作用,这位夫子每天长吁短叹无可奈何,所以始终胖不起来。
    “有三分之二的小畜生逃学。”燕夫子不道学了,口出粗言:“家长人不管,不散馆怎办?”
    “哈哈!你的戒尺呢?”
    “被哪一个小畜生偷走了。赵老六,添碗筷。”
    □□□□□□
    涂东主像个哑巴,也像个有道的世外高人,专心一志喝酒,对外界的动静毫无反应,似乎不知道同桌还有两个人,对任何声响皆无动于衷。
    “涂东主,喂!敬你。”罗克勤大声叫,向对方举杯:“怎么?没打瞌睡吧?这么吵闹,你居然能无动于衷做白日梦?”
    “吵闹?”涂东主举杯喝了一口,放下杯苦笑:“我家里有一个嗓门像打雷,什么事都要管的老婆,九个打打闹闹自一岁到十五岁的儿女,两条一天到晚乱吠的狗,四只看酱坊捉鼠,却不断叫春的猫。你们吵吧,这点点吵算得了什么?小伙子,听我的忠告。”
    “什么忠告?”罗克勤惑然问。
    “千万不要讨老婆。”涂东主正经地说:“真的。”
    “哈哈!你如果不讨老婆,哪能保有你那间万香酱园?”燕夫子大笑:“说不定会像昨天那几个会匪一样,被抓到府城杀头。”
    “夫子,昨天那几个人真是会匪?”罗克勤有意无意地信口问。
    “大概是的。”燕夫子说:“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暴民,砍他们的头,乱世用重典……”
    “夫子,乱世已经过去了。”罗克勤说:“现在是太平盛世。奇怪,巡防队的人好像都没走。”
    “住在千总衙门。”燕夫子用权威的口吻说:“好像这里有祸事了。我那些不受管教的猢狲,连哪一家涉嫌包庇的人都知道。山尾冯家带走了两个长工,现在还押在巡检司衙门里。”
    谈说间,进来了两个人,游神禹浩和他的儿子禹日升,一前一后踏入店门。
    食厅内一静,那些码头工人亲热地上前巴结,七嘴八舌把神气的游神父子纳入主座。
    禹日升扭头瞥了罗克勤一眼,眼中有古怪的表情。
    “不要喝多了。”游神拉开嗓门说:“府城永泰行的三部大车不久可以到达,卸了货改载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的那批货,车要在今晚赶回府城,所以装卸都不能耽误。赶忙门前请,喝完了回去干活。”
    罗克勤猛地灌了一满杯酒。
    “年青人,你有什么心事。”燕夫子说。
    “对,沉重的心事。”他斟酒。
    “眉姑?”
    “就算是吧。”他又喝干了一杯:“你知道,庐山里面有很多猛虎伤人,这里却没有,夫子知道为什么吗?”
    “这……”
    “因为我们这里的人打猛虎。一头虎如果皮是完整的,可以卖一百五十到两百两银子。”他又在斟酒:“要想不受猛虎的侵害,第一,先把猛虎杀光;第二,想办法在虎身上发财;第三,猛虎的活动范围只有三十里,必须把三十里以内可藏猛虎的地方遍设窝弓陷阱。总之一句话,要主动去搜猛虎先下手为强,不要等猛虎侵入镇内吃人。所以,抢制先机是必要的。”
    “年青人,你的话有玄机,很难听得懂。”
    “不懂就好。”他含糊地说:“我不会等猛虎扑到身上来再设法保命。哦!喝酒。”
    游神一群人散了,禹日升也随乃父走了。
    小柳巷涂家赌名人轶事场,位于巷口第二家。隔邻正街的禹家后院,与赌名人轶事场仅一墙之隔,而在后厢房的角落里,建了一座暗门通往来。当然,涂家赌名人轶事场的大东主是游神禹浩,场主涂定和占的股份并不大。
    赌名人轶事场分三进,最后一进有偏门从左邻出入,往来全是些本镇有身份地位的人,赌注的规模也大些,不与前两进的小赌客相混。这家的左邻,就是小柳巷第一家,名义上是码头领班吴大牛的住宅,其实是游神禹浩的产业,前进租给吴大牛,后院仍由禹家使用,天井与赌名人轶事场的三进大院隔了一道短墙,中间的月洞门是由禹家这一面闭上的,只有禹家的人才能自名人轶事由出入。从吴家出入涂家第三进赌名人轶事场的人,都由中进的厢房暗门往来,吴大牛如果在家,便会亲自接待。不在,就由禹浩后一位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小七郎洪七负责。
    厅堂宽广,分隔成三处赌名人轶事场,每张有两赌桌,每桌有四五个人,每张脸都涌着兴奋的神色。
    四壁点着明晃晃的灯笼,空间里流着汗臭味。
    他们赌得相当斯文:掷双陆。当然,他们并没有斯文得把这玩意当作游戏,更不会掷一次说一段典故,或者吟一首即兴诗。很简单,谁的点子大谁赢,是纯粹的赌名人轶事博,不是风雅的游戏。
    五个人已掷了半个时辰,罗克勤面前,有两锭十两庄的纹银,三片一两的金叶子,五六吊钱几块碎银。
    东家的郑大爷上手当庄,咔啦啦骰子丢入精致的骰盒,掩上盖。
    “啪!”郑大爷在聚宝盆上放了十两银子,再加两吊钱,下的是大注。上庄有吃同点的便宜,郑大爷有意吃掉今晚手气不差的罗克勤,当庄三手押下去,运气好有两三百两银子进帐。
    罗克勤毫不迟疑地跟进,再在小聚宝盘上加了一块金叶子。小聚宝盘的注主要是针对庄家的人,其他的人有权跟或不跟进。
    金子市价兑换率是一比八。郑大爷大概认为刚才手气好,有信心旺上加旺,放进五两和三两碎银。
    “你们干什么?”下首的鱼鹰阴平冷笑:“押家当吗?是不是打算把老婆也押上?”
    “阴大叔,我还没聚老婆呢。”罗克勤嘻嘻笑:“真到了押老婆的地步也不算坏,输得干干净净岂不无牵无挂?郑大爷家财万贯,怎么输也不会落到押老婆的地步。”
    “必要时,他连命都会押下去。”阴平打出拒绝下名人轶事注的手式:“年青时在府城南浦赌馆,他赌得上了火,真的和人家赌命呢。今晚上,他大概也上了火,我可没兴趣陪他玩命。”
    香风入鼻,桌旁不知何时到了另一个人。
    “我陪郑大爷玩命。”悦耳的嗓音入耳:“郑大爷是不敢把郑大娘当赌注押的,他只敢拿自己的命来押。”
    是穿了水湖绿春衫八褶裙的美丽大姑娘,那双水汪汪令人想做梦的媚目流光四转,隆胸细腰极为惹火,成熟名人轶事女人的风韵具有无穷魔力。
    “巧姐,你怎么来闹场?”郑大爷咧开大嘴笑:“哈哈!想赶我走吗?”
    游神禹浩的女儿巧姐,本镇的一枝艳桃花,她不但媚态撩人,揍起人来粉拳玉腿份量相当重。
    “郑大爷,我怎敢?”巧姐媚笑,挪着小腰儿往罗克勤的身后一靠,纤纤玉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芬芳的胴体几乎倚上他的肩膀:“开赌名人轶事场的,只怕光顾的爷们裹足,欢迎还来不及呢。克勤哥。”
    “你可把我的运气叫跑了。”罗克勤肆无忌惮地捏捏她搭在肩上的纤手:“要不得要不得。”
    “对,你的手气转定了。”郑人爷接口:“情场得意,赌名人轶事场一定失意的,妙,全下啦!”
    “看台面。”巧姐把罗克勤面前的金银,全往小聚宝盆中放:“郑大爷,你如果赢了,下一注我陪你。”
    “你们这是赌气不赌钱。”鱼鹰阴平苦笑:“巧姐,你不要火上加油好不好?”
    “我不会和你斗气,惹不起你爹。”郑大爷将金银往小聚宝盆里放,盯着巧姐高耸的酥胸暧名人轶事昧地笑:“换一处地方,我一定奉陪,任何事都奉陪。至于罗克勤,嘿嘿!他还不配和我赌气,他只配和小孩子玩玩扮家家酒。”
    “哈哈!看来,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玩扮家家酒了。”罗克勤大笑着说:“有谁跟吗?”
    其他的人都没下名人轶事注,仅放下一两银子的底。
    鱼鹰阴平向巧姐打眼色示意要她离开,她摇头公然表示拒绝了。
    郑大爷得意洋洋抓起了骰盒,双手一举,口中喃喃默咒,念念有词,骰子摇得咔啦啦暴响,盖一掀,抛出两颗骰子,骰子在光滑的桌面滚动,发出悦耳的清脆响声。
    二、三,五点,郑大爷喃喃地发出一声咒骂。
    罗克勤不慌不忙,笑嘻嘻地拾骰子放入盒内,一手抓盒熟练地摇动数下,盖一掀,骰子跳下桌面,么、四,红色的么亮晶晶。
    郑大爷乐得几乎跳起来,拾骰子的手兴奋得发抖。
    不错,第二把是三、六,六点红红得耀眼,九点已经主宰了九成胜算。
    罗克勤的第二把掷出两个五,郑大爷脸色不对了,患得患失的心理,会把好运赶走的。
    当郑大爷第三把掷出时,除了骰子的滚动声之外,死一般的静,人人屏息以待。
    如释重负的叫声乍起,阴平冷冷地叫:豹子!
    郑大爷像泄了气的皮球,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将盒重重地丢下,吐出六个字:婊名人轶事子养的有鬼!
    巧姐得意地笑了,整个喷火胴体倚在罗克勤身上。
    么、二,三点,郑大爷难怪咒得那么难听。
    罗克勤一直保持轻松的神态,一阵骰子响,台上出现不可能的怪点子:么、三,恰好吃定了郑大爷的豹子。
    “情场赌名人轶事场两得意,真他****有鬼!”罗克勤笑嘻嘻地说,开始收赌注:“鬼都是狗杂种势利眼,永远不会帮助倒楣的人。郑大爷,你还有两把庄,还有扳老本的机会,要不要加台面?”
    赌鬼永远不肯服输,郑大爷当然不会与众不同,从怀中抱出三锭十两庄的金元宝,咬着牙恨恨地往台面上搁。
    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鱼鹰阴平几个人退出这场角逐。
    掷双陆这玩意输赢得快,千万家财也可以一掷而空,郑大爷赌运不佳,三十两金子作孤注一掷,金子易主。
    场主涂定和早已来了,输白了脸的郑大爷写下了借条画了押,向涂场主周转三百两银子。
    罗克勤先前的台面一共只有五十两银子左右,两注赢下来,加上在第二注加入的一百五十两台面,这时,他面前已有五百两以上啦!他根本就没有和郑大爷算台面的打算,来多少吃多少。
    三五两银子,可以马马虎虎过一个月,这说明今晚这场赌,已可列入豪赌之列了,难怪吸引了不少人。
    罗克勤说得不错,鬼都是势利眼,只有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永远不会帮助倒楣的人。两把庄下来,郑大爷的三百两银子清洁溜溜。
    轮到罗克勤当庄,郑大爷总算被朋友劝走了。
    “跟我来,我有事找你商量。”巧姐拉了他便走:“本来我打算去找你。”
    “你不敢晚上去,怕迷路是不是?”他与巧姐走了个并肩:“昨晚你弟弟就去了,还带了一把刀了。”
    “噤声,有话出去再说。”巧姐那柔润的手,掩住他的嘴。
    他乘机抓住可爱的小手,按在颊上轻揉。
    经过一道暗门,一处黑暗的走廊,再越过一座门,便到了禹家的厢院。
    禹家占地甚广,两厢各有院子,房舍甚多,人在里面行走,难分方向不知身在何处。房舍虽多,但人丁甚少,大都是一些空屋,婢仆也只有五六个人,天一黑,禹家便很少看到灯火。
    罗克勤对禹家不算太陌生,至少他知道赌名人轶事场与禹家是有门可通的。片刻,他知道已处身在禹家的广厦里了,但决不是内院,不是巧姐的闺房,因为所经过的几栋房屋,没有灯火,没有人踪,寂静得可怕。
    终于,他看到了灯光。
    巧姐打开了一扇门,微弱的灯光入目,挑亮了桌上的油灯,房中大放光明。
    这是一间宽敞的上房,但家具甚少,打扫后不久遗留下来的淡淡霉气在空间里流动。
    那张有帐有柜的床,精致的草席是新的,有薄衾,有长枕。
    他脸色一变,盯着那张床剑眉紧锁。
    “我这人的确做了十年浪子,对酒色财气虽有所好,但并不太认真。”他转向着巧姐,凝视着那双令男人心荡的媚目:“这是你的家,禹家在本镇不是穷破落户,你把我带到有床的地方来,哼!”
    “有床又有什么不对?”巧姐问。
    “在你来说,是没有什么不对。”他脸上有耐有寻味的阴笑,双手按住巧姐的双肩,虎目灼灼,逼视着那双水汪汪的媚目,要在眸子里搜寻什么:“你甚至会不穿胸围子,跑到我家躺在我的床上。”
    “你……”巧姐终于脸红了。
    “闭嘴!听我说完,你这婊名人轶事子养的!”他凶狠地说:“今晚,你打算在这张床上脱罗裙。”
    “你……”巧姐在他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下挣扎。
    “你的媚眼中有情欲,但又有强烈的恐惧。”他双手用了劲,知道巧姐的武功不弱:
    “这张床,并不是你预定偷名人轶事情的地方。说实话,为什么?”
    “昨天晚上……”
    “我明白了。”他松了手,拖凳坐下:“原来如此,你说吧,我有听。”
    “昨晚你离开醉月居之后,到何处去了?”巧姐走到床口坐下,面向着他:“你回家也快有百日了,应该知道有关我的传闻,我承认我不是什么贞洁的女人,当然不会选择床。”
    “厚脸皮,你这娼妇!”他粗野地咒骂:“我昨晚醉倒在水边的事,全镇的人都知道了。”
    “雷巡检可不是这样说的。”
    “哦!你和雷巡检上过床。”
    “你管不着。”巧姐毫不脸红:“说昨晚的事。”
    “你希望我说什么?说和你弟弟争风?说和眉姑调情?你也管不着,是吗?”
    “你说我弟弟动了刀子。”巧姐从枕下取出一把连鞘刀子:“是这一把吗?”
    他接住抛来的刀子,拔出瞥了一眼,脸色一变,不错,就是这一把,柄上所缠的绒绳花结的部位,与及刀身那块豆大的锈斑淡淡蚀痕,昨晚他在月光下已经留意所有的的特征。
    同时,他知道自己在被迷香薰昏之前,曾将这把刀子射出。由于地上留下了血迹,他知道曾经击中了某一个人,而且知道是割伤,不是插入的伤。
    “好像是。”他沉着地说。
    “我弟弟的刀子,怎么会落在你的手上?”
    “你为什么不问令弟?”
    “你说出来不是很好吗?”
    “我正想找令弟问清楚。”他冷笑:“这件事我猜想一定不简单,希望你不要牵涉在里面,可是你不但牵涉在内,而且陷入很深。告诉我,那人是谁?”
    “你不必问。”
    “我为何不能问?哼!我并没与陌生的人结怨,镇上的人也不会赶我走,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令弟与杨豹几个人要阴谋计算我,请外地的凶手作刺客。告诉你,我这人很怕死,对那些想要我的命的人,反应是激烈的,反击也将是凶狠无比猛烈无比的,只有无情的反击,才是保全自己性命的最佳手段。”
    “这就是你秘密向各方打听的用意所在?”
    “你都知道了?看来,今晚你我皆早有准备,各怀机心,你勾名人轶事引我,我来了,你我的目的都达到了。现在,你不会把秘密告诉我,我也不会把打算告诉你。”他走近巧姐,在床口并肩坐下,手放肆地揽住了那香喷喷,诱人犯罪的动人胴体:“所以唯一可做的事,就是男贪女爱共赴巫山,要不要熄灯?哈哈!你不是怕灯的人。”
    他已经把巧姐按倒,上身压在那弹性极佳的饱满酥胸上,一下抱住小蛮腰扣住敏感地带,一手开始替巧姐解带宽衣,一双手熟练得很,真像个花丛老手。
    巧姐脸红似人,笑得醉人,一双手蛇一样缠住他的肩颈,任由他的手寻胜探幽,身躯热情奔放地扭动送迎。
    “你的打算毫无意义。”巧吐气如兰在他的颊旁说:“我对你的想法也毫无兴趣,因为一切都有人安排好了,这种安排是我乐于接受的。”
    “咦!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按在那裸露的酥胸上,突然停止蠢动:“谁安排什么?你爹吗?他想做泰山丈人?”
    “你一再逃避我的情网。”巧姐放荡地引导他的手活动:“当然我不如眉姑俏,她也没有我媚。你也不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虽然你是本镇首屈一指的人物,但我还不打算嫁给你,虽则我爹真的有意做你的泰山丈人。”
    “那你……”
    “昨晚被你用刀子掷伤的人,过几天要见你。”巧姐已逐渐进入迷乱境界,浑身火热,气息吁吁:“这几天是我们的,一切都不必耽心。亲亲,你……你在等什么?”
    他几乎要跳起来,倏然坐起,双手抓挟住春衫已经滑落,裸着酥胸玉乳的巧姐拉起。
    “这人是谁?”他沉声问:“这一个人,一定与令弟失落刀子有关。令弟与杨豹三个狗娘养的躲在路计算我,我回去他们失了踪,刀子却遗落在路旁……”
    “你不必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巧姐在他的铁腕下扭动:“我只能告诉你,过几天你就知道了,现在……”
    “你不说?”
    “说什么?我所知有限……”
    “我就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事。”
    “我不能告诉你。”
    “真的?”
    “当然。哦!你想逼我吗?”
    “必要时……”
    “不要说这种话,别忘了你是在我家中,你也该知道我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有人注意这房内的动静,闹翻了的话,不论公了私了,你都不会有好处,是吗?”
    “哦!你很厉害。”他用火热的目光盯着巧姐说。
    “夸奖夸奖。”巧姐荡笑着说,拉开了胸襟。
    “我会用我的手段,弄到我所要知道的事情真象的,你说不说无所谓。呵呵!老天爷!
    你这迷死人的身段,你这羊脂白肉似的胴体,你这花朵似的粉颊……”
    “哦!你还没把你真正想赞美的地方说出来……”
    “用不着说,你这妖精,你这荡妇!你这……这婊名人轶事子养的!”他怪腔怪调地说:“你会说的,你会……”
    灯熄之前,巧姐已成了一条白羊。黑暗中,传出天下间最平常却又令人感到神秘的声息。
    两个潜伏在邻房的黑影,悄悄地离开监视的壁孔,因为灯已经熄了,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天下间所有的人,除了小孩和快进棺材的老人,哪一天下在做这种平常的事?平常得没有监视的必要。
    在一阵荡人心魄的声息中,传出罗克勤热切的语音:“告诉我,巧姐,是谁出了主意?
    告诉我。”
    “好人,不……不要……你为什么要说这种扫兴的活?我……我要……”是巧姐从动人的喘息中吐出的话。
    “告诉我,不然……”
    “冤家,不……不要停,我……我说。”
    “是谁?”
    “是……是两……两个女人。”
    “女人,什么女人?”
    “哦!天!我……我要……”
    “宝贝儿,你真是个妙妖精。说吧,什么女人?”
    “我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好像是叫金凤银凤,是弟弟带她们来见我的。”
    “她们要你对付我?”
    “她们要我找你谈谈……哦!冤家……”
    “她们呢?”
    “明天,我安排你和她们见面,好吗?”
    “在这里?”
    “不一定。不要说了,我要你……哦!好人,好人……”
    久久,灯亮了。
    床上,巧姐摊手摊脚,像个垂死的天鹅,光溜溜的胴体松散着,仍呈现令人醉迷的线条。
    罗克勤赤着上身,上衣抓在左手,眼中有奇异的阴森光芒,慢慢地喝着茶,目光落在床上的裸女身上。
    “巧姐,在走之前,我有几句话告诉你。”他脸上出现了笑意,先前眼中的阴森光芒消失了:“你最好清醒好好听清了。”
    “你要走?”巧姐疲倦地挺身坐起,那令人心荡的胴体呈现在明亮的灯光下一无遮掩:
    “不,明天……”
    “明天你可以向那两个什么金凤银凤说,不要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我已经概略地猜出她们的身份来历。告诉她们,这里是一座平静的、安祥的、富裕的小镇,不需要控制、拜神、上香、血腥、阴谋。如果我再碰上什么意外,我会把这些事告诉雷巡检。”
    “你……”巧姐惊得几乎跳起来,赤条条地滑下床来:“你不要命了?你……”
    “我要命,所以要你转告她们。”他的手贴上那动人的高耸部份,将巧姐推倒在床上:
    “她们可能已来了不少时日,昨天被捕的定是她们后续赶来的人。难怪雷巡检对我加强监视,原来他以为我也牵涉到这件事,她们的事我毫无兴趣,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不然,哼!相信我,我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她们即使陪我睡觉,我也不会上钩的,想利用你这婊名人轶事子养的淫妇做圈套,她们算是打错主意了。”
    “你……”
    “再见!宝贝儿,你的床上功夫真不错……”
    巧姐飞扑而上,大叫:“你……你不能走……”
    一个光溜溜的女人扑上来,一个男人真不容易应付,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暖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香抱满怀,那么,保证脱不了身,也不想脱身,只有白痴才会放弃这种大好机会。
    可是被这裸女抱住,麻烦大了。巧姐的十个指头半屈半伸,那是可怕的鹰爪功,尖尖的指甲扣入肌肉,那情景真令人不寒而栗。
    他左手的外衣一抖,快捷地裹住了巧姐的头面。接着,铁掌着肉声传出。他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毫不留情地在那赤裸的动人胴体上落掌,打击有如狂风暴雨。
    最后,巧姐被扭转双手压在床上。
    “不……不要打我……”巧姐发疯似的挣扎着叫嚷。
    “我不会打伤你那迷人的美丽脸蛋。”他狞笑着说:“也不会有碎骨头需要整理,毕意你我曾有同床一夕的露水姻缘。以后,离开我远一点,知道吗?”
    “你这畜生!狗娘养的……哎……”
    “你这娼妇!”他在那迷人的大腿拍了两掌:“凭你禹家那两手鹰爪功,还吓不倒我罗克勤。”
    “我发誓,我要用一切手段来对付你……”
    “私了你无奈我何,想公了吗?”他放手取回上衣站在床口阴笑:“叫雷巡检对付我?
    我可以举出一百个证人,证明你与他们睡过觉,你就是这人尽可夫的娼妇,雷巡检能为了我和你上床而办我吗?何况我是付了钱的。游神的女儿为赚钱与男人上床,这件事传出去,可真有人会把大牙笑掉呢。”
    他在腰囊中掏出一锭银子,啪一声丢在枕旁,冷冷一笑,目光从巧姐的乳峰上移开,扭头便走。
    “你这天打雷劈的、养汉婆的私生子……”巧姐在他身后破口大骂。
    距房门不足三步,他突然止步,迅疾穿上上衣,双手一分,警觉地徐徐后退。
    房门本来是上了闩的,但他发现门闩已经退出插孔了。房门徐开,一位千娇百媚穿黛绿花裙,满头珠翠佩了长剑,美得令男人屏息的丰盈艳女当门而立,那双钻石似的明亮媚目,焕发出寒森森的光芒。
    壁间传出轻微声息,一座暗门被拉开了,钻入一个戴了黑头罩露双目,夜行衣把美好丰满身段暴露无遗的女人,堵住了进入内间的退路。
    “你们来了。”他毫不感到意外地说:“刚才在下与巧姐所说的话,两位大概已经听清了。床上所发生的妙事,两位大概司空见惯无所谓啦!”
    “不但全镇的都看错了你,连最精明的老江湖都走了眼。”踱入的艳丽女郎用悦耳的声音说:“心硬如铁,反脸无情,名利女色都诱不了你,你是一个非比寻常的枭雄人物,而非一个地方痞棍头头,你志不在作大姑塘镇的年青一代的领袖人物。”
    “好说好说,姑娘夸奖了,在下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若惊。”他退至不受击的有利位置,可以看到三个女人的举动:“在下返家志在安居乐业,厌倦了江湖生涯,如果真有枭雄的才干,在下早该在外地称英雄了,在故乡父老面前称雄道霸,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姑娘的慧眼依然看错了。姑娘,在下不过问你们的事,你们也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姑娘意下如何?”
    “我不会与你干休。”草草穿好衫裙的巧姐凶狠地说:“除非你要我。”
    “罗克勤,你只有两条路好走。”艳丽的女郎说:“你已经知道我们的意图,陷入已深。”
    “哪两条路?”
    “加入我们,或者向雷巡检告密,一生一死。”
    “听!很大方的,还有两条路好走。”
    “你明白就好。”
    “在下得考虑考虑。请问芳名。“他的警戒神色松弛了,指指女郎髻上的金风钗:“是接引金凤吗?”
    “哦!你以为我是这里面的人?”艳丽女郎作出三把半香手式笑笑:“天佑洪那一套骗人玩意,成得了什么大事?”
    “你们用这种人,也不见得比天佑洪高明多少。”他指指巧姐:“那么,你该是安清门的清廷鹰犬,府城有香堂,南昌有振武舟,这里是你们的势力范围,用不着在这里设香堂开山门。可是,雷巡检和巡防队为何要挖你们的底?不合情理。”
    “你看我像粮帮的人吗?”
    “不像。”他率直地说:“以你们的所为来说,或称半帮船的帮混子。据在下所知,安清门目下正届盛期,帮规严密,利用女色,犯了十大帮规的第四条,与十戒的第一戒,所以……”
    “你好像对江湖事相当熟悉,正是我们所迫切需要的人才。”艳丽女郎抢着说:“你就称我金凤好了。当然,你知道我不是天佑洪的金凤银凤,也不是安清门的双凤人物,不必再盘根诘底,早晚你会知道的。现在,我要求你立即表明态度。”
    “我说过我要考虑。”
    “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无此必要。”金凤郑重地说:“告诉你,有许多人千方百计想参加我们,还不得其门而入呢。”
    “杨豹他们几个人……”
    “他们只是门外的人。在这时,只有你才能当大任。”
    “黄山姑、鱼鹰、游神……”
    “他们都老了,我们不要这种人。”
    “哦!你们要的是可以大床大被……”
    “不要在口头上损人。”金凤沉下脸:“那对你毫无好处。你骂人骂得又粗又绝,我不喜欢。”
    “我以为你喜欢。”他嘻皮笑脸:“你们躲在邻房监视,我真该把灯留下的,让你们看个够。好了,闲话少说,一句话,我需要考虑。”
    “我也是一句话:立即表明态度。”
    “这……”
    “你不是喜欢眉姑吗?还有,你也很爱惜你那些佃户。”金凤掏出逼他就范的法宝:
    “你如果选错了路,那么,你所爱的人将会跟你走,他们已经在我们的人有效控制下,他们的命运,完全控制在你的手中。所以,我希望你能选择正确的道路。”
    “你……”
    “要不要本姑娘证明给你看?譬如说,要眉姑上你的床。”金凤毫不脸红地说。
    “如果我喜欢,任何时候我都可以要眉姑上我的床,用不着你牵线拉皮条。”他尖刻地说:“姑娘,不要用那些人的生死威胁我,你不是说我心硬如铁反脸无情吗?那该是雷巡检的事,你威胁不了我的,哈哈!少陪……”
    啪一声响,灯被他打出的一锭银子击灭,房中陷入黑暗中,微风飒然,人影似电。
    金凤拔剑疾退,想堵住房门。
    罡风乍起,破空飞行的锐啸动魄惊心。
    金凤反应超人,骇然闪在门后,向下一蹲,高不及三尺,剑护住身前要害。
    无数制钱飞出门外,有些打在门框附近,声如雨打残荷,声势惊人。
    罗克勤的身影贴地窜出房外,快逾电光石火。
    自顾不暇的金凤看到人影,但已来不及拦截了。等两女闪出门外,早已失去他的踪迹。
    “这家伙身手十分迅疾,决不会是江湖小混混。凤妹,赶快传出信息,查他的底细。”
    金凤向戴头罩的女郎低声交代:“他用的暗器手法,不是满天花雨洒金钱,像是信手撒出的,但每一文制钱皆劲道十足,可能是掩人耳目的手法,真才实学令人难测,将是咱们一大劲敌。”
    灯破了,但妆台上还有一盏备用的灯。巧姐用火摺子灯点燃,神色不正常。
    “你向他说了什么?”金风寒着脸沉声问。
    “我……我没说什么呀!”巧姐惶然说:“你……你们不……不是在邻房……”
    “啐!你……”金凤居然红云上脸:“我有事离开了,快把他问你的话重说一遍,不堪入耳的话省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巧姐确也记不起在如痴如醉时所说的话,正在缠夹不清,在房外戒备的蒙面女郎发出一声暗号,隐起身形。
    金凤玉掌一挥,五尺外的明灯倏然而没。
    廊下人影来势如电,直向房门掠来,只能看到淡淡的人影,显然是冲先前内房内泄出的灯光而来的。
    一声暴叱,罡风呼啸,掠来的人影斜闪,有暗器触物堕地的声响发出。
    “该死的东西!”斜闪的人影再次叱喝,急掠而至。
    铮一声金鸣,蒙面女郎连人带剑被震飘丈外。
    金凤恰好出房,另一名黑影也恰好到达,黑夜中难辨面貌,仅能凭经验与本能出招。
    “铮铮!”金鸣震耳,火星飞溅。
    两人同向侧飘,闪动的身法极为灵活。
    金凤发出一声暗号,立即折向撤走。蒙面女郎也贴地急窜,奇快绝伦。
    两黑影并未占得优势,来不及拦截,发出一声暗号,奋起穷追。
    两个黑影从屋顶飘落天井,也向房廊掠来。一名黑影先向房内打出三枚暗器,随暗器之后急闪而入。
    房内的巧姐已经失踪,从秘室走了。
    又来了两个黑影,扼守在廊两端。
    “到码头附近搜。”黑影中传来雷巡检的语音:“咱们来晚了,走!”
    东方发白,鸡鸣报晓。罗克勤大踏步越过小姑亭,出街口走向里外自己的家。腰囊中有几百两金银,心情并不因此而显得轻松,心中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铅,昨晚所发生的变故令他心中懔懔。
    他发现大门的锁并未扣实,仅搭住两个门环而已,一阵寒流通过全身,似乎从湖上吹来的凉风太冷,冷得他心底发寒,掌心沁汗。其实风很小,这阵微风毫无凉意。
    要来的终须会来,他必须勇敢地面对事实,这时想退缩已经来不及了,附近一定有人监视着他,他一退缩,对方将急速现身堵截的。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取下锁推开而入。
    堂屋里,雷巡检和那四个穿紧身衣的人,四双精明锐利的眼睛紧盯着他,眼神比上一次更凌厉,更阴森。
    他警觉地扭头回望,院子里空荡荡,那没有门的院门外,不知何时多出两个穿着紧身的佩刀陌生人,显然退路已绝。
    “进来吧,罗克勤,不要说你不认识自己的家,目前你还是合法的主人,以后……以后就难说了,充公拍卖,还不知谁是买主呢。”雷巡检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气地说,但话中之意却充满凶兆:“我们也刚来,天亮了,沏茶过来待客好不好?我知道你家里有很好的茶叶。”
    “看来,我真的要官司上身了。”他走近八仙桌无可奈何地说,解下夹布制的,围在腰上的生意人腰囊往桌上一放:“诸位请稍候,我到厨下沏茶。”
    “不必了。”坐在上首那人说:“里面已经有人生火。如果稍晚片刻,你在小姑亭就可以看到你家的炊烟。来,坐下,腰囊里有好几百两银子,郑大爷被你割得很惨。”
    “昨晚竟然上了火。”他在下首坐下:“以往,我很少上火的,大概注定要走运。”
    “你确是走运。”雷巡检说:“赌运和桃花运很少一起走的,福无双至,但你却好事成双,难得。小伙子,希望你继续保持你的运气,见见这四位爷。”
    雷巡检替他引见,其实他已经知道对方的底细了。上首那人,是巡防队的副统领赵天容。另三人是巡防队三剑客,青蛟解超、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龙封坤、神鹰车长。三剑客不但在本府声威显赫,在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下也是令江湖朋友胆寒的风云人物。
    内堂里出来一位巡捕,捧出一只茶盘,全套茶具多加了两只小紫砂茶杯。罗克勤家里所用的茶具,不是邻府景德镇的磁制大壶,而是宜兴的小紫砂壶。
    斟好茶,那位巡检站在他身后不言不动。
    “我犯了法吗?”他镇定地问。
    “目前还没有。”雷巡检说:“以后就难说了。但如果你希望不犯法,那就得看你的合作态度是否有诚意啦!”
    “雷爷,你知道我是个聪明的人。”他说。
    “但愿你真的聪明。”青蛟解超冷冷地说:“禹巧姐昨晚和你……”
    “上床。”他粗野地说:“那淫妇的床上功夫,决不比府城那些娼妇差,她真该到府城去张艳帜。”
    “我可以派一二十个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地和你谈十天八天,不怕你不将所有的事全都说出来。”青蛟的语气饱含威胁:“但我不希望拖下去。小伙子,你说过你是聪明人。”
    “不错。”
    “所以,你最好不愚蠢,把重要的事告诉我,免得浪费口舌。说吧!她要求你与什么人合作,或约定见面的时地吗?”
    “这……”
    “小伙子,你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是与我们合作,二是与他们合作。两条路,一生一死。”
    又是两条路,又是一生一死!
    两方面所给的两条路,都是相反的。不管他选哪一方面的路,其实都只有一条死路。
    世间没有人愚蠢得放弃生路,可是他根本就没有生路。
    他必须自己开出一条生路来。
    “我完事以后就离开了。”他摆出一付受冤屈的嘴脸:“她床上功夫不错,但还差了那么一点份量。我离开的时候,她瘫在床上像条死鱼,哪有工夫谈其他的事?我身上带了几百两银子,怎敢逗留过久?”
    “我们的人,没发现你离开。”青蛟沉声说。
    “我很早就离开了,是从涂家赌名人轶事场的暗门走的。巧姐唯一提到的事,是要我和她相好做露水鸳鸯。”
    “你说谎!”
    “皇天可以作证,我说的是实话。”
    “哼!我不相信你的话。那里面有两个人,剑术与轻功、内劲、机智,都是第一流的高手,不要说你没见过这两个人。”
    “见了鬼啦!床上能容得下多少人?煮大锅饭吗?”他干脆放泼:“单嫖双赌,男人对这种事是小气的。解爷,你不会认为你所说的两个人,是巧姐和我吗?我承认我的拳脚很不错,机智也锐敏,但却不会剑术,也跳不过一堵墙。”
    青蚊哼了一声,打出手式。
    那位站在他身后的巡捕,立即伸手擒住他的右手猛扭。他大叫一声,顺势扭转左肘猛攻巡捕的左耳门。巡检想将他的手臂抬起已来不及了,只好反而向下挫,左手抄住了他的左腿,要将他摆平。他一肘落空,顺势沉肘,钩住了巡捕的后颈,上体下压,将巡捕的脸部压住前顶,要将巡捕的头压折头骨。
    两人倒下了,一只快靴将他踏住了。
    “哎……”他伏卧在地狂叫挣扎,手脚乱撑乱蹬。
    “你不合作,我要带你走。”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龙踏住他厉声说。
    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经过估计,那位巡捕的身手比罗克勤差了一大截,出其不意从后面擒人仍然失手,三两个巡捕想擒他真不是易事。
    但在三剑客的手下,他成了鹤嘴里的小鱼。
    “封兄。”雷巡检替他解围:“把他带至府城,问不出头绪来的,反而打草惊蛇,以后找线索就难了。”
    “他一定知道一些重要的事。”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龙收脚回到凳旁落坐:“他也一定见过那个家伙。”
    “我跟巧姐进屋,沿途鬼都没有半个,更不要说人了。”他挣扎着站起,呲牙咧嘴揉动被踏的腰脊:“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知道些什么,要抓的是什么人,看老天爷份上,不要把我牵连在里面,拜托拜托,这些银子:你们拿去好了,就算我又嫖又赌不成材该罚吧。”
    “我们在附近的眼线,已侦查了半个月。”青蛟的神色已没有刚才凌厉:“虽然还没有查出你牵连在内的确证,但你脱不了关系。告诉你,你给我放聪明些。在地方上做做泼皮,大不了挨板子坐几天牢。但如果上了他们的圈套,你算是完了,即使不上法场,一辈子也得听他们摆布,死了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都不会被发现,你明白吗?”
    “你们到底在捉些什么人?洪门天地会?”
    “差不多,反正就是这一类玩意。”青蛟紧吸住他的眼神:“这半年来,由于安清帮两位当家的合作,先后破获了五处天佑会、光汉盟、三点会、双凤帮的香堂。”
    “咦!双凤帮不是安清门安徽十六帮的……”
    “安清门一百二十八帮半,双凤是安徽十六帮的头帮。但在本府的双凤帮是一群极神秘的黑道男女所组成,他们的宗旨并不是真正的反清复明,仅假借反清复明的旗号设立山门,暗中不择手段敛财,控制的手段残酷严密,香堂的当家,全是些心狠手辣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男女。”
    “你是说,巧姐是……”
    “她还不配。”青蛟截断他的说:“除非她有可以连升三等的特殊成就,不然就轮不到她拜香堂。小伙子,昨晚你看见什么人了?巧姐是不是替你引见了几个年青人?”
    “没有……”
    “是女的吧?很美是不是?”
    “解爷,不骗你,昨晚除了巧姐之外,我发誓,她没有替我引见任何人。”他急急解释。
    他当然敢发誓,巧姐的确不曾替他引见那自称金凤的人。
    之后,五个人轮番向他盘话,软硬兼施,威吓、诱话、盘驳、截诬……他小心地应付,半精明半糊涂,半软弱半强硬,反正他心中已打定主意,不管对方如何攻击,他始终能有效地保护自己的弱点,除了床上的事。他推得一干二净,不上对方的圈套。
    直拖至辰牌末,最后雷巡检用警告的口吻作结束:“小伙子,千万记住要与我们合作,尽量设法接近巧姐与杨豹那些人,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和事,别忘了赶快去找我,这是你唯一的活路,知道吗?以后如果有问题,我不来找你,巡防队的也会来的,把你带走容易,你想回来就难了。”
    送走了这些官府的人,他着手准备应变。不管怎样,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要从死路中,打出一条生路来。
    黑道的人固然可怕,但如果在官府落了案,那就一切都完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必须为自己好好打算。
    傍晚时分,他闯进西巷谢家的小厅堂。谢家的谢旺,在铁算盘贺福的小货船上做伙计,赚的钱几乎全花在喝酒与赌名人轶事博上,没有余钱养家糊口,家中的一妻两女一子,总不能喝西北风过日子,为了填饱肚子,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儿,走上了古老的苦命女人被迫走上的道路,打几个男人混日子,比入青名人轶事楼操贱业要高级些。贺大爷的宝贝儿子贺明寿,就是谢家的长女小香的恩客之一。
    堂屋里有不少人,谢家三母女之外,有贺明寿、禹日升、杨豹与黄山姑的儿子黄小蛟。
    大门本来是上了闩的,七男女正在灯下进膳,桌上的酒菜相当丰盛。
    砰一声怪响,两根门闩同时折断,接着,两扇门徐徐张开,罗克勤阴笑着跨入堂屋。
    “咦!罗少爷,你……你怎么打破大门乱闯?”徐娘半老的谢氏吓得站起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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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祸消灾、魔掌还珠
    “没关系,门没有破,门闩断了可以明天换,晚天用长凳顶起来就好。”他狞笑,目光落在杨豹身上:“你们三个婊名人轶事子养的杂种!今晚上我要和你们算算账。反正我罗克勤不再想在本地钓名沽誉做好人。在赌名人轶事场里斗气,在烂女人房里打架,在娼妇家中争风斗殴,要不了几天,镇上那些可敬的父老们,就会把我作为教儿孙做圣贤的坏榜样,想好也好不起来了!”
    “你不能在这里闹事,出去!出去!”谢氏尖叫放泼,冲上抓他往外推:“不要我要叫街坊……”
    “老虔婆,没你的事,带了你的女儿躲到里面去,不然脸上就会流血破像的。”他将谢氏推至一旁沉声说。
    一听脸上会流血破像,三个女人都惊得魂不附体,尖叫着鼠窜而走。她们靠脸蛋生活,脸蛋出了毛病岂不完了?
    黄山姑的儿子黄小蛟年方十八岁,本来不是一个坏少年,这半年才跟着杨豹一伙子弟走上了邪路,一看罗克勤来势汹汹,不明利害强出头,推凳而起双手叉腰向前迎去。
    “罗克勤,你想干什么?”黄小蛟怒火上冲,声色俱厣:“你吃多了,撑坏了……哎哟!”
    话未完,左颊挨了一记重拳,接着被罗克勤伸脚轻拨,扭身摔倒。
    杨豹三个人到了,怒吼声中同时扑上。
    罗克勤喝声来得好,接住从右面近身的贺明寿,扭身便摔,把贺明寿摔得翻飞两丈撞在大门上往下掉。
    快!他用的全是贴身搏击术,摔飞了贺明寿,立即接住禹日升,先挨了禹日升两拳,方一膝在禹日升的小腹上,禹日升痛苦地大叫一声抱腹栽倒。
    “砰卟卟!”杨豹在他胸口击中一拳,劈了他两掌。
    他受得了,一把抄住杨豹的右手将他拖近,起右肘扭身便撞,重重地撞在杨豹的左胸肋下方,如中败革。
    “嗯……”杨豹支持不住了,踉跄后退。
    他加上一脚,将杨豹踹得仰面便倒。
    短暂的片刻间,四个人倒了两双。
    他抓起了禹日升,揪住领口按在凳上,一手抓住禹日升的辫子拉紧。
    “你这婊名人轶事子养的狗杂种,前天晚上你那刀子,是专门用来对付我的?”他咬牙怒吼:
    “说!不说实话,我要掏出你的眼珠子来,折断你几根重要的骨头。”
    黄小蛟挺身站起,咬牙切齿向他的背部扑来,大喝一声,一掌劈向他的背心。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猛地沉身伸腰,右脚半分不差蹬在黄小蛟的右脚迎面骨上。
    “哎唷……”黄小蛟狂叫着后退,蹲下去就站不起来了,胫骨大概把小腿前的肌肉挤裂了,痛得直冒冷汗。
    “你说不说?呃?”他揪紧了禹日升的辫子厉声问。
    “放……放手……是……是的……”禹日升狂乱地叫。
    “谁授意的?”
    “是……是是……”
    “谁?”
    “我……我姐姐……”
    “你们三个杂种在岔路口准备打埋伏,碰上什么恶运了?”
    “这……”
    “碰上什么人?”
    “一……一个鬼!”
    “什么鬼?”
    “不……不知道。我……我把刀子掷……掷出,三个人就……就逃了。那鬼矮小,看不到面目,来……来去像……像一阵风。”
    “是三个鬼,不是一个鬼。”杨豹掩住肚子坐在地上说:“只能看到乍隐乍现的怪影。
    你这混蛋,那晚咱们本来打算把你的狗腿打断的。”
    “如果真是鬼,你三个杂种还有命在?哼!”
    “没有,我们……唔!好像北面湖滨的雁,成群地惊飞起来。”禹日升沮丧地答:“你这狗娘养的好厉害……不要打了,我怕你……”
    罗克勤收回抓出的手,掏出一吊钱丢在桌上。
    “赔门闩的钱。”他说:“下次你们再找我的麻烦,一定把你们打个半死。”
    他花了两天工夫,在沼泽地、金沙洲等处湖滨,仔细地寻踪觅迹,也在仙鹤观与山麓一带走动。
    千总衙门传出消息,巡防队的人已乘船走了。
    市面恢复平静,抓逆匪的事已经不再引人注意。
    雷巡检恢复往日的正常巡逻,见了人依然有说有笑。
    罗克勤也恢复了正常的工作,他不断地忙碌,整理年久失修的房舍,与佃户整理田地,晚上放钓清晨收钓,将三五十斤鱼鲜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鱼牙子,再回家弄早餐,生活过得正常而愉快,他的渔区就在沼泽附近,在他离家期间,每年皆委由佃户帮他纳税,所以没有人敢在他的渔区捕渔。像这样的渔耕渡日,人丁少日子当然好过,光收佃租也够他过富裕的好日子。捕渔如果他努力些,便会替他增加更多的财富。
    这天破晓时分,他收完最后一串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钓,活舱内已有了七八十斤鱼鲜。有些上钩时间过久的鱼已经死了,死了的鱼不值钱,十余条鲤鱼搁在舱面,留待回家晒作鱼干。
    小船驶向女儿港,四五里水程用不着张帆。他赤着上身,粗壮的双臂控制着双桨、船在微曦中破浪急驶。
    他看到后面金沙洲的水面上,一艘小货船正扬帆北驶,与他相背而行,已经远出四五里以外了。
    “不是从南面来的船。”他喃喃自语:“如果是,半个时辰前我应该看到它的。”
    这几天来,他是外驰内张,时时提高警觉。他知道,表面的平静并不代表事情已经了结,风平浪静的局面不会维持多久,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中。
    他没忘了三剑客的警告,更不敢忘了金凤所提出的威胁。凭他的江湖经验,他已查出不少线索,他不但加倍提高警觉,而且心中惴惴不安。
    他看到了这艘神秘的小船,也看到了风雨欲来的凶兆。
    将鱼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鱼牙子阴平,他立即回航,将船藏在沼泽的芦苇内,跳上岸沿湖岸寻踪觅迹。
    午后不久,他先到贺大爷的渔具店补充一些钓具,提着竹篓进入醉月居。
    醉月居午后不是营业时光,荆钒布裙的宣寡名人轶事妇在店堂和他聊天,告诉他眉姑昨天到府城去了,在表亲家中小住一段时日。
    离开醉月居,他心事重重地向北走,到了旅舍左邻的小食店前,扭头瞥了店堂一眼,看到惠兴隆父女与惠兴胜三个人,正在喝饭后茶,三个人低声谈笑状极愉快。
    他眼神一动,举步入店。
    “罗小哥,从镇上回来?”小食店店主彭大叔含笑相迎:“坐,喝杯茶润润喉,天气好势哪!”
    “不喝茶。”他放下盛渔具的竹篓坐下:“彭大叔,你知道我是酒鬼,来两壶酒,两味下酒菜。”
    “也好,我替你准备。”彭大叔说:“我猜,你去过醉月居。”
    “对,没看见眉姑。”
    “听眉姑的娘说,眉姑昨天进城。”
    “昨晚我出湖。”
    “可是,昨晚上她家准备开门时,我还看见眉姑走动。到府城有三十多里,她敢晚上走?怪事。”
    “也许是乘船走的吧!傍晚有不少船开往府城呢。”
    “很难说。”彭大叔信口说,到后面交代小店伙备酒。
    他一面和彭大叔信口闲聊,一面有意无意地留神邻桌的变化。惠家三个人仍在低声谈话,似乎没留意他的存在,神色间毫无异状。
    彼此本来就素昧平生,互不相关平常得很。
    喝了一壶酒,惠家三个人离座结收。
    他的目光,终于与一直与他背向而坐的惠明凤遭遇了,惠明凤那双清澈如深潭的明眸,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男人有个坏习惯,常会将看到的美丽女人,与自己心目中有印象的女人暗中比较。他也有这种坏习惯,他觉得惠明凤那成熟名人轶事女人的风韵,与及有大家风范的举止,和在公众场合有度的矜持,的确比小家碧玉的眉姑要好得多,眉姑毕竟是年方二八的黄毛丫头。
    惠明凤不介意地将目光移开,神色淡漠随乃父出店而去,似乎对他毫无印象。
    他取壶就口,一口气把第二壶酒喝完,付了酒资,提了竹篓匆匆出店,踏上了返家的归程。
    到达北面的街尾,街西通向仙鹤观的小径出现雷巡检高大的身影。
    “罗克勤,等一等。”雷巡检高叫,脚下一紧:“我正要找你,一起走。”
    他伫立相候,心中有点不安。他想:如果我所料不差,暴风雨来得比我想像中要快。
    雷巡检到了,脸上有惯常的和蔼笑容。
    “找我?”他也含笑招呼:“雷爷,有事吗?”
    “咱们一面走一面谈。”雷巡检示意要他同行:“上次三剑客和你谈过的事,好像没有着落,没听到你供给任何消息。”
    “他们不是回府城去了吗?”
    “又来了。”
    “又来了?他们……”
    “你应该去找我。”雷巡检扭头盯着他说。
    “雷爷,你最近也在忙。为了上次仙鹤观那挂单的一僧一道失踪的事,你在镇郊奔波……”
    “废话!我还不是像往常一样巡视各地?”雷巡检打断他的话:“这几天没有人找你?”
    “找我?什么人?”
    “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雷巡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三剑客已从犯人口中,查出本镇各通匪人的名单。”
    “决不会有我。”他大声说。
    “不错,没有你,但他们正要在你身上下工夫,你是他们急欲争取的人才。杨豹那些人,少见识贪鄙而毛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只配被利用作为乱人耳目的外围虫蚁,连摇旗呐喊也轮不到他们。所以,三剑客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你身上。”
    “为什么要寄托在我身上?”他讶然问。
    “因为他们坚信,早晚会有人与你接头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
    “不可能的,在地方上的声望,我就比杨豹兄弟差得远。”
    “正相反,十个杨豹也比不上你。那天晚上在谢家,你把他们整得服服贴贴。告诉我,你查到了些什么线索?”
    “我查什么线索?”
    “不要把三剑客看成傻瓜,小伙子。”雷巡检冷笑:“他们根本就没有回府城,你每天的行动都在他们的眼线所及下。你巧妙地向镇上的人打听所要的消息,几乎每一句话他们都知道。告诉我,你问禹日升发现鬼影之前,曾否听到一些声息,是何用意?显然你想知道那天晚上的事。”
    “我的确想知道我为何会醉倒在水边的事。”
    “你是被一种可怕的迷香薰倒的。那大晚上,三剑客突袭仙鹤观,捉拿一僧一道,去晚了一步,追赶时半途碰上一个武功惊人的高手。有两个可疑的黑影,是在这一带消失的,遍搜未获,所以才到你家去等候,猜想你可能知道你家附近的动静。”雷巡检滔滔不绝透露一些机密:“那天晚上在禹家的后院,三剑客追踪两个可疑黑影进入禹家,又碰上两个暗器与剑术皆十分可怕的高手,被他们逃掉了。这些武功惊人的高手,就是逆匪的重要人物,只有从你的身上,才能揭开他们的真面目,与及隐藏的秘窟在何处。”
    “我?这……”
    “我郑重的警告你。”雷巡检沉下脸:“如果你不肯合作,三剑客决定把你列入黑名单,届时即使我敢帮助你,也力不从心。情势非常险恶,希望你赶快和他们合作,发现任何可疑的事物,必须来找我详细说明,不然……小伙子,三剑客等候获得确证,等得不耐烦了,凡是拒绝与他们合作的人,后果极为可怕。大逮捕即将展开,要想名不列黑名单,你必须毫无保留地竭诚与他们合作,让他们查出你隐瞒了些什么,你算是完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他咬牙说:“三剑客在逼我上梁山……”
    “闭嘴!”雷巡检脸色一变:“你不想活了?胡说八道!幸好你是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洪门自天佑洪红花亭聚会举事失败后,清廷严令各地官吏搜禁。当时,洪门的种种所作所为,也的确过于偏激,明显地给予官府严厉查禁的藉口。他们所称的仁义根本,第一就是明末流行的小说水浒传中的水浒梁山;第二是桃园(三国演义的桃园结义);第三是瓦冈(隋唐演义的瓦冈寨)。第一第三,本来就是些强盗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而他们的口号,更是令人侧目,四个字:恨、杀、敬、爱。不管这四个字如何解释,都为当道所不容,反清复明的义旗当时未能获得热烈的支持拥护,这当是原因之一。
    罗克勤说要被逼上梁山,难怪雷巡检冒火。
    “抱歉,说溜了嘴。”他讪讪一笑:“雷爷,知道眉姑去府城的事吗?”
    “今晚听她娘说过,有什么不对吗?”雷巡检反问。
    “知道为什么吗?”
    “咦!到表亲家住几天,平常得很嘛。”
    “哦!这……”
    “你想她了?”雷巡检善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真想她,那就娶她吧。据我所知,她娘并不坚持要你入赘,只要给宣家一个儿子接香烟。呵呵!你这头大牯牛,还怕养不出十个八个壮丁?”
    “你知道我那三家佃户,住宅附近留下不少可疑的人迹吗?”他愤然说。
    “咦!你是说……”
    “哼!大概你什么都不知道,三剑客也只知道在我身上打主意……”
    “且慢!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雷巡检脸色一变:“那么,他们已在向你施加压力。小伙子,今后你得小心,发现任何动静,切记赶快去找我。你走吧,我去通知三剑客,谢谢你的消息。”
    “雷爷……”
    雷巡检已急急回头走了,留下他站在路中发呆。
    傍晚,他将渔具搬上船。湖滨距他的房屋不足百步,他的小渔船平时泊在岸边。
    天黑后不久,他的小船悄然返航靠上湖岸,在大湖下系好船,悄然往家里走。
    距后院不足二十步,他惊疑地止步呆立。
    “进来吧,这里仍然是你的家。”后院门传出神鹰车辰清晰的语音:“你很警觉,毕竟是在江湖闯了十年道的人。”
    “你们任意在我的家出入,真也太过份了。”他愤然说:“他****!我要讨十个八个老婆,养二三十个儿子,才能看守住这个家了。”
    城堂点了灯,三剑客与雷巡检都在。
    “我查过你的卧房。”三剑客的老大青蛟狞笑着说:“查出你藏在后院废物堆中的包裹。小兄弟,要走了?回来取包裹,对不对?”
    “我怕你们。”他沮丧地说:“让我走,我不能牵入逆匪的事件里,我是个奉公守法的人。”
    “你不能走,必须帮助我们。”青蛟沉声说:“没抓住那几个神秘的家伙,就抓不住确证,这得全靠你了。”
    “我……”
    “这几天他们一定会有所举动,因为据可靠的消息,他们第三批主要人物即将到来,不把贵镇的人控制住,就不能获得有效的掩护。你不但可以镇住所有的年青人,更熟悉湖山的形势,有你出面掩护,就没有后顾之忧。我们需要你的合作,不管你是否愿意,由不了你。”
    “你们能确实保障宣家和我那三家佃户的安全吗?”他咬牙问。
    “可以,千总衙门可以派人……”
    “派那些绿营?老天爷……”
    “要不就从府城派人来,”
    “能对付得了你们所碰上的高手?”
    “这……我们会尽力,请放心。”
    “我放心?我死了才会放心。”他苦笑:“你们能保护三天,五天,一月,两月,以后呢?我看我是完蛋了,天杀的!好吧!我听你们的,反正他们要计算我,那是以后的事,而拒绝与你们合作,大祸将立即临头。”
    “你总算不糊涂。”青蛟得意地说:“你放心,我会派人尽力保护你的安全。那就这么说定了,有消息立即与雷巡检取得联系。”
    “你们……”
    “你找不到我们的,除了你和雷巡检,没有旁人知道我们仍在本镇潜伏暗查。天色不早,我们走了。”
    雷巡检是独自走的,三剑客隐没在南面的野地里。
    要下决心不容易,要改变决心更难,目前他必须当机立断,该不该改变决心。情势逼人,他必须作痛苦的决定。
    他不能一走了之,因为已经晚了一步。当然,他可以走,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但走了之后,这个家很可能就不属于他的了,巡防队那些狗杂种会有办法封他的家,他必将一辈子成为江湖浪人,一个落了案的逆犯,永远得改名换姓不见天日。他说得不错,他真的已被逼上梁山。
    这一夜好漫长,他一夜未眠。破晓时分,他开始拥衾高卧,不理会昨晚所放的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钓,就让那些上钩的鱼死在钩上吧。
    次日入暮时分,他出现在镇上,换穿了长袍,显得很体面像个绅士。
    一名青衣汉子到了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我是巡防队的。”汉子表明身份,与他并肩而行:“不要打算在巧姐身上找线索,那娼妇不会告诉你什么。”
    “你们既然知道巧姐通匪,为何不逮捕她讯问?”他若无其事地反问。
    “为免打草惊蛇,也为了要一网打尽。再就是没掌握确证之前,她不会服罪的。”
    “我想……”
    “你不用想,自会有人找上你的。你到处乱跑,反而引起他们的疑心,所以你最好回家去等。”
    “别开玩笑,你以为那些人是傻瓜吗?你们在我家附近安了几个守株待兔的人,他们怎能不知道?请转告三剑客,我答应合作,就不要限制我的行动。你们这样做,是浪费工夫,最好赶快把那些人撤走,他们才会放心大胆来找我。像你们这样派人盯着我寸步不离,我真怀疑你们的办事能力。我敢和你打赌,你一定已经落在他们的眼线监视下了,你还能办事吗?你们是在阻止他们接近我。看来,你们并不想在我身上获取什么线索,要不然就是你们办事无能。”
    “你……”
    “我怎么啦?我最好现在揍你一顿,让他们知道我并不是你们的媒子。”
    青衣汉子乖乖地走路,真怕他撒野揍人。
    他并不是来找巧姐的,经过那晚的冲突,那神秘的女人金凤,该已知道禹家已受到巡防队的严密监视,巧姐不敢再勾名人轶事引他了。
    他有意制造纠纷,分散那些有心人的注意力,赌了半个时辰,便与两位外地货船的赌客冲突,一言不合大打出乎,引起一场暴乱,最后来了两位巡捕出面弹压。
    混乱中,他消失在赌名人轶事场的暗门内。
    这期间,雷巡检正在小姑亭作例行的巡逻。不同的是,身旁多了一个化装易容的青蛟解超。两人站在小姑亭北首的树丛前,远远地注视着亭附近一群歇凉游客的活动。
    “雷兄,你认为罗克勤这一步棋,咱们下对了吗?”青蛟低声说:“那些家伙会不会着手网罗他?”
    “会的。”雷巡检肯定地说:“在年青的一代中,他是最有号召力的人,不仅是他的拳脚了得敢斗敢拼,也因为他在外面混了十年,经验与胆识皆足以领导本镇的年青人。再就是他的住处隐敝,进出容易,是理想的设香堂好地方。”
    “他的拳脚其实也平常得很,仅比杨豹几个小混蛋好一点。”
    “在这里已经够好了。”雷巡检笑笑:“在地方上撑门面,武艺好坏并不是重要的决定条件。上一代的人,杨保正比黄山姑差远了,但黄山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贺宝安也不如杨保正,但渔船货船上的人,谁卖杨保正的帐?连码头老大游神禹浩,也明暗间听贺宝安的摆布。”
    “贺宝安这杂种,这次没把他牵进来,十分遗憾。哼!我会把他牵进来的。”
    “何必呢?”雷巡检语气有不满:“这家伙是个空架子,在他身上得不到多少好处。要说他通匪,他还没有这个胆子,他只是一个贪图小利,甘愿被匪逆利用的混球。有他在,你们多多少少会钓到一些小鱼,把他毙了,你们再也捉不到鱼虾了。留他作饵,对你们是有利的。”
    “奇怪,那几个神秘的家伙到底躲在何处?雷兄,你难道没得到一点风声?”
    “不会是镇上的人。”雷巡检肯定地说:“而且我可以断定,本地还没有任何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建了香堂山门。我清楚每一个镇民的底细,我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徽候。老实说,我不欢迎你们巡防队的人,在我的管区内打打杀杀,所以决不许可任何帮会在我这里设香堂,连安清帮也不例外,我要求本镇是一处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
    “我也不希望打扰你的地方。”青蛟笑笑:“老实说,你这里真没有几个油水足的富豪,连西山那些乡绅,也榨不出多少金银来,田产按例充公,轮不到我们分享,我何必来?”
    “你们最好不要来,我对抓人去杀头毫无兴趣,也许我真的老了,心肠软了。哦!罗家附近的人撤走了?”
    “那小混蛋说得不错,潜伏监视反而会误事,我已经派人去把人召回来。我到仙鹤观看看,不陪你了。”
    送走了青蛟,雷巡检有点轻松的感觉在心头。他在这里呆了五年,的确爱上了这处地方,与地方人士建立了良好关系,相处日久自然有感情,任何一家人被抓走,他都会感到难过,即使是像杨豹、禹日升等等坏坯子,他也不忍把他们送入监牢毁他们一生。
    他叹息一声,懒洋洋地向幽暗的街尾走去。
    街尾静悄悄,向北通向南涌嘴镇的小径更是鬼影俱无。半里克外是三岔路,向东的小径终点,就是罗克勤的家。
    前面三五十步路右的树林前,似乎有人影移动。
    他心中一动,立即窜入右面的树林,左手握住的佩刀,以免走动时不便。
    不久,他出现在先前有人影移动的树林前。
    “奇怪!难道我眼花了?”他自言自语。
    树林不大,他已经仔细搜过了。下弦月已经自湖心升起,这种路旁的疏林搜索并不难。
    正打算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冷冰冰的陌生语音:“有几件致命的暗器对准了你,神眼雷廷,就这样站着谈谈,在下不希望要你的命。”
    “我雷廷的命不值几文钱。”他强自镇定,保持原来的姿态不敢妄动:“一个月的钱粮,不到十两银子。我雷廷如果死了,千总衙门必将军事接管,巡防队也将加紧查缉,你们得不到任何好处,是吗?”
    “这种情势,咱们早就计及了。”
    “你们不是愚蠢的人。”
    “当然,必要时……”
    “必要时就不顾一切杀了我。”
    “只要有一线希望,咱们不想出此下策。你说过,一个月赚不到十两银子。”
    “对,但我雷廷一家四口,已经满足了。”
    “一次奉敬一千两银子,请阁下睁只眼闭只眼,不过问这档子事。巡防队方面,咱们另行处理,保证他们不会逼你。”
    “抱歉,我雷廷从不收半文非份之财。再就是请听雷某的忠告,不要在雷某的管区内建山门开香堂。我老了,不愿见本镇的良善镇民破家,也不希望巡防队的人在本地搜刮勒索。”
    “你拒绝咱们的要求了?”
    “不错。”雷巡检斩钉截铁地说。
    “那……”
    雷巡检向前仆倒,急滚两匝挺身而起,单刀已出鞘,拉开马步立下门户。
    共有三种暗器在他仆倒时掠背部上空而过,全部落空。
    “好身手!”一个黑影由衷地喝采。
    共有三名黑影,黑色头黑巾蒙面,全身黑。两支剑,一柄魁星笔,三面一分,堵住了三方。
    一声沉叱,雷巡检发起猛烈的抢攻,刀似狂龙,猛扑最左面的最高持剑黑影。
    “铮铮铮!”黑影硬接了三刀,立还颜色反击两剑,把雷巡检逼退了丈余。
    使魁星笔的黑影嘿嘿阴笑,截住大喝:“转身!”
    雷巡检不敢转身,却向侧方冲向另一名持剑人。
    “铮!”刀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火星飞溅。
    雷巡检连人带刀被震得侧飘丈外,马步大乱。
    嗤一声裂帛响,魁星笔擦过他的左胯,衣裂肌伤。
    最高的持剑人到了,剑已控制中宫。
    “一千两银子,买你的命和条件。”这人的语音阴冷已极:“这是最后的警告,也是你唯一的机会。”
    “办不到!”雷巡检厉声说,徐徐往空旷处退。
    “在下这一关你过不了,转身!”堵住他后面的另一名持剑人沉声说。
    他知道这次死定了,三个黑影任何一人皆比他高明多多,刀根本递不出实招,兵刃上的劲道相差太远,他的刀不可能取得中宫进手行致命一击的机会。
    左胯骨的创口在流血,但他并没感到痛苦忘了痛苦。
    他不得不转身,前面一剑一笔正等候着他上前送死。
    刀先一步旋转,他掏出了拼命的两败俱伤狠招回澜三劈浪,人刀浑如一体,奋不顾身志在拼命。
    第一刀落空,第二刀被错开,第三刀发出铮一声暴响,刀向侧崩开,森森剑气突然压体,对方的剑尖已到了他的眼前,排空直入。
    他绝望地扭身闪避,已力不从心。
    这生死间不容发的刹那间,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心中涌起无穷希望。
    剑尖从他的咽喉前退去,一个黑影出现在攻击他的黑影身后。
    一声狂叫,攻击他的黑影连人带剑向后倒飞,飞出两丈外砰然掷倒,剑抛到树林内去了。
    “到我后面来。”熟悉的语音令他兴奋雀跃。
    他急窜而出,闪在那黑影身后。
    对面两个强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忘了进击。
    “刀给我。”救他的黑影说。
    “小兄弟,对付得了他们吗?那家伙剑上已可发出剑气,那枝魁星笔更是诡奇绝伦妙不可没测。”
    他将刀递出:“我递不出招,最好向镇里逃。”
    “不能逃。”救他的人是罗克勤,接过他的刀:“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龙封坤和五名巡防队的人快到了,咱们只要游斗支持片刻,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剑光如匹练,电射而至,剑气压体彻骨奇寒。
    罗克勤冷哼一声,屹立如岳峙渊停,直待剑尖行将及体,方一刀挥出。
    “铮!”剑向上扬,被刀崩得向上跳。
    刀光似电,罗克勤身刀合一抢进。
    魁星笔及时到达抢救同伴,笔探入霍霍刀光中。
    “铮铮!”魁星笔狂乱地闪动后退。
    一声长啸,罗克勤的刀狂野地火杂杂疾卷而出。
    “好!”雷巡检兴奋地大叫。
    先前被罗克勤摔飞的人,爬起发出一声怪叫。
    剑和笔不接招,飞掠而走。
    罗克勤收刀走向雷巡检,摇摇头苦笑。
    “雷爷,明知道风雨要来,你就顽固得不穿蓑衣。”罗克勤将刀递过:“就算你艺高人胆大吧,也该改一改巡查的习惯,对不对?你得花几天工夫磨刀了,刀缺了口,可不是我碰缺的。”
    “小兄弟,我神眼竟然走了眼。”雷巡检接刀鞘,拍拍罗克勤的肩膀苦笑:“谢谢你,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欠你一条命的情。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龙真快到了?”
    “唬他们的,犯不着黑夜中和他们玩命。”罗克勤说:“你好像受了伤,我扶你到镇上去敷伤上药……”
    “不要紧,我支持得住。小兄弟,你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尚义门真的在打杂?尚义门那位门主一剑三奇张汉谋,大概比我神眼雷廷更聋更瞎。”
    “真的打杂。”罗克勤笑笑:“雷爷,你向那三位仁兄所说的话,很令我感动。”
    “算了,惭愧。”
    “我本来准备大开杀戒的,黑名单除了那些想开香堂的人,也包括了三剑客。”他阴森森地说。
    “小兄弟……”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哦!你的意思……”
    “雷爷,不要干涉我的行动,不要暴露我的底细。我向你保证,我要为地方做一些事,要把本地成为一处清水码头,连贺宝安的狗屁勾当也不许再犯。”
    “请相信我。”雷巡检庄严地说。
    “好,谢谢你。三天之内,请派人名人轶事大张声势,保护我那三家佃户和宣家的安全,好让我能专心对付他们。”
    “我一定办到,但眉姑已经去府城……”
    “她已经落在那些人手中了。”
    “什么?这……”雷巡检大惊失色。
    “还有许多事你不知道。还有,金沙洲西面的荒野鲶鱼套附近,这两天千万不要派人去走动,去的人恐的回不来。”
    “那……”
    “这三个家伙,就是从那儿来,他们只是供奔走的二流人物,随同重要人物于昨晚到达,与潜伏在镇上的人通声息,迫不及待下手了。”
    “哦!他们……”
    “我还没弄清他们的底细。不瞒你说,我的确想逃避,走得远远地平安大吉。”
    “你对付得了他们。”雷巡检耽心他说:“幸好你没走。”
    “还不知道,但我在尽力,必要时……”
    “拼命吗?不,兄弟……”
    “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所谓必要,那就是开杀戒。”
    “这……”
    “我会小心处理的,放心啦!我不是一个嗜血的人。走吧,你真的需要早些裹伤了,我扶你。”
    五更初,距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全镇在沉睡中,三五声犬吠,打破了四周的沉寂。湖面上渔火似繁星般不住闪烁,下弦月已升至中天,月华如水。
    小姑亭松芦客栈的二进院一间内房黑沉沉,一个黑影鬼魅似的出现在房外,伸手轻叩紧闭的小窗三下,稍顿,说:“小姑亭目下鬼影俱无,在下在那儿恭候大驾。如果阁下不来,那表示三剑客随后即至。”
    片刻,房门悄然而开。邻房,也无声而启。
    小姑亭附近静悄悄,亭内站着一个黑影,长袍飘飘,不言不动真像个鬼魂。
    三个黑影徐徐接近,两高一矮,左手皆握着连鞘长剑,在亭外并肩屹立。
    亭内的黑影开始移动了,抄起长袍的下摆,从容纳入衣带掖妥,慢慢举步出亭。
    月光明亮,双方皆可依稀看出对方的面貌。
    “是你!”三位如约而至的黑影几乎同声讶然轻呼。
    “是我,罗克勤。”罗克勤在丈五左右止步:“打扰诸位安眠,事非得已,恕罪恕罪。”
    三个黑影是极不为镇民注意的投亲客惠兴隆父女,与及惠兴胜。
    “你怎么发现咱们的身份?”惠兴隆不胜惊讶:“你胆子不小,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不错,一个人来,诸位已搜过客栈与这附近,已经知道没有其他的人。”罗克勤用平静的口吻说:“诸位很少出外活动,掩护得很好,但瞒不过有心人。惠兴隆,你的左外肩伤势还未好,那是在下用刀子掷击留下的剑痕。”
    惠兴隆本能地伸右手,按住了左肩外侧。衣衫穿得整齐,外表不可能看出里面的创伤。
    “在下发射刀子时,神智并未昏迷。”罗克勤加以补充说明:“刀子击中的部位,在下记得清清楚楚。在镇上暗中调查,曾经试过好几个可疑的人,一无所获,最后在小食店进食时,终于被在下发现了你。进食期间,你的左手很少动用,活动时缓慢不自然。最重要的是,你对我了存有戒心,神色间故作从容,反而欲盖弥彰。”
    “你不像一个地方的恶少。”
    “我是的,好勇斗狠,嫖赌吃喝门门皆精,正是你们的理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徒同道,所以你们在罗某身上下工夫。那个叫金凤的女人,想必将那晚的事向你们说了。现在请你们来,把在下的答复表明。”
    “你选的是哪一条路?”
    “还我自己的道路。”
    “那是死路。”惠兴隆大声说:“愚蠢!”
    “即使是死路,也是我自己所选的,不怨天不尤人。”他毫不激动:“我也不会向雷巡检或巡防队告密,只希望你们打消在敝地开香堂的计划,赶快离开走得远远地,走了就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再来。在下不希望流血,情至义尽,希望诸位谅解,请不要误解在下的用意。”
    “你……”
    “你们三个人,在下要留下两个,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眉姑的安全。”他语气渐高:“回去转告贵当家香主,明日午正之前,眉姑必须平安返家。不然,两个人质立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三剑客,两营官兵将包围你们金沙洲荒野鲶鱼套秘密藏处,天一亮,没有人能逃得掉的。”
    “你的大话说完了没有?”惠兴隆傲然地说:“在下闯了二十年江湖,会过不少江湖高手武林名宿,还没有人敢对在下出这种狂言……”
    “你现在已经听到了。你们谁回去传信?”
    “可恶!明凤,毙了他!”惠兴隆暴怒地叫:“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惠明凤踏出两步,长剑出鞘。
    “姑娘撤剑的手法很巧妙,袖底的迷香管已经打开了。”他在原地丝纹不动:“上次在下毫无戒心,糊糊涂涂闯入姑娘的迷香阵,几乎落在你们手中。只怪在下太大意,也没料到杨豹三个混蛋是被你们吓走了,拾到刀子就应该提防意外。当然,在下怎想到有人用迷香阵计算一个痞棍型的小人物?现在,迷香对在下已派不上用场了。”
    惠明凤突然冲进,一闪即至,剑化长虹直射胸口。空间里,淡淡的幽香四散。
    他身形右闪,从容不迫。
    剑虹流转,风雷声乍起,剑影漫天,惠明凤展开猛烈的攻击,剑网罩住了他。
    他身形似魅,在漫天彻地的剑影中闪动,像无形质的幽灵,出没在剑网的几微空隙中飘忽不定,惊险万状。
    “落英缤纷三十六式!”他在剑网中轻呼:“好家伙!在下知道你们是何来路了。”
    惠兴隆大吃一惊,很难相信人竟能在快速绝伦的剑网中移动。
    “以静制动!”惠兴隆拔剑冲出叫:“双剑合壁!”
    “哎!”惠明凤的惊叫声传出,突然飞退,背部凶猛地撞向冲出的惠兴隆。
    “退开!”在一旁戒备的惠兴胜急叫。
    惠兴隆大骇,百忙中撤剑以免误伤惠明凤,同时右闪,并伸左手挡扶惠明凤。
    罗克勤突然出现在惠明凤身前,左手闪电似的劈出。
    “砰!”惠明凤仰面朝天摔倒,起不来了。
    惠兴隆左耳门也挨了一击,身形踉跄退了两步,腿一软,像木头般倒下,剑丢了,人也昏了。
    “那女人是落英门门主五花剑周天德的女儿。”罗克勤站在两丈外,双手自然下垂,向对面徐徐收剑的惠兴胜说:“你是周天德的女婿,陆定一陆一刀,江湖上最阴毒,最神秘可怕的飞刀圣手。发刀吧,我等着你,我也要用一种致命的小玩意回敬。你我之间,将有一个去见阎王,因为你我只有发射一次的机会。”
    在神色上,他已占了优势。因为在这种情势下,他的话坚强有力,充满自信,表示他并不在乎陆一刀。而陆一刀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底细,知彼的工夫已屈居下风。
    “阁下定非无名小卒。”陆一刀语气不稳定:“亮真名号,陆某请教。”
    “罗克勤。”他一字一吐。
    一声沉叱,陆一刀身形下挫。
    罗克勤丝纹不动,他的左手仅在对方发出叱声时微微前抬,随即恢复原状。
    陆一刀通常仅使用一把飞刀,百发百中从未失手过,中刀人活的机会仅十之一,不死也将重伤。但今晚,却用了两把刀。
    两把飞刀快得大白天也不易看清,夜间更是难以发现,仅分从罗克勤左右两侧飞过时,传出高速飞行的啸风声。如果他闪避,不论左右,皆将受到飞刀的袭击。
    他不曾躲闪,飞刀落空。
    陆一刀上身一晃,然后徐徐伸腰挺立。
    “你的飞刀准确无比,但在下的经验比你丰富。”罗克勤沉静地说:“而且知己知彼,所以你失败了。在下刚才说你我之间,将一有个去见阎王,那是唬你的,在下还不打算要你的命。你的双手伤了经脉,今后你不可能再玩飞刀了。”
    “你……你用什……什么打我……”陆一刀几乎语不成声。
    “拉直了的五分鱼钩,钓大鲤鱼的钩。”罗克勤冷冷地说:“拉出来得费不少工夫。伤了左右云门穴,以后当你想用劲时,脸部疼痛如裂,劲散功消。伤热并不严重,你走吧,把在下的话带到,好走,不送了。”
    三个人正在堂屋里吃早餐,门外突然传来雷巡检洪钟似的嗓音:“小伙子,车老兄来向你讨消息。喝!你有客人?”
    出现三个人,雷巡检领先入屋,后面跟进三剑客的老三神鹰车辰,和一名巡防队的青衣跨刀大汉。
    “诸位请坐。”罗克勤离座欣然迎客:“不算是客,是惠大叔惠兴隆和惠姑娘。惠大叔在镇上还没找到工作,小可做主把他们请来帮忙干活,船上我一个人照顾不来,膳食也乏人料理,有他们帮忙,轻松多了。坐,我沏茶,休嫌简慢。”
    惠兴隆和惠明凤也站起迎客,脸色不正常。
    两侧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椅,雷巡检不客气落坐。
    “惠兴隆,相信罗小兄弟不会亏待你们的。”雷巡检和气地说:“他一个人也的确忙不过来。哪一家渔户的船都有四个人,每天都有一两百斤鱼鲜出名人轶事售,他一个人,一天只有二三十斤。安顿下来吧,罗小兄弟很够朋友的。”
    “打渔不是在下的本行。”惠兴隆讪讪地说:“罗小兄弟盛情可感,但在下仍得考虑考虑以决定去留。”
    “罗克勤。”一直冷眼旁观的神鹰不耐烦地说,似乎忽略了惠兴隆父女的存在:“雷巡检调动人手在你的佃户附近警戒,说是应你的请求,你是何居心?有意吓阻来找你合作的人吗?”
    “车爷,佃户在抱怨有陌生人暗中出没。”罗克勤替客人分别奉上一杯茶:“小可请求保护,并无不妥。至于小可的住宅附近,并没有人警戒,他们如果要来,就算有人警戒,他们也会来的,是吗?”
    “别给我耍花招,小伙子。”神鹰不悦地说:“这几天别乱跑,知道吗?”
    “当然当然。”罗克勤笑笑,转向雷巡检:“雷爷,你好像脚下有点不便。”
    “昨晚摔了一跤。”雷巡检苦笑:“老了,真的不中用了。”
    “有动静赶快禀报,千万记住不要误事。”神鹰喝了茶离座:“仙鹤观附近昨晚发现可疑的人踪,雷老兄,咱们走吧。”
    送走了雷巡检三个人,惠兴隆冷冷地说:“为何不将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们?你似乎在玩什么把戏。”
    “不是玩把戏,而是玩游戏。”罗克勤重新坐下来吃饭:“午间眉姑如果不平安回到醉月居,那么,游戏便变成换空箱的把戏了,箱里面就会有你们两个人。”
    “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敝长上不会在乎我和周姑娘的死活。”
    “我也不会在乎眉姑的死活。”他笑笑:“镇上漂亮的女人多的是,禹巧姐就对我的胃口,铁算盘齐福的女儿荷香也不错,风骚入骨人见人爱。鱼牙子鱼鹰阴平的二闺女梅芳号称龙女,我船上正缺少一个女人帮忙。”
    “敝长上身边高手如云,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该耽心我是否会放过他。”他脸色一沉:“当我发觉眉姑有了三长两短时,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重入江湖,逐一铲除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杂种!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你……”
    “只要我高兴,我就会从你两人的口中,刨出你们的根来。”
    “你大言了。”惠兴隆傲然地说。
    “真的?”他推碗而起:“老兄,有必死的决心是不够的,我自有办法要你们招供,你会把你祖宗十八代的肮脏事都和盘托出来。”
    他巨手一伸,便扣住了惠明凤的右手脉门。
    “现在我要证明给你看。”他阴森森地说:“我要这位美丽的周姑娘,把她和陆一刀在床上玩把戏的事说出来给你听听。”
    “你……”惠兴隆变色叫。
    “让你见识见识离魂大法。”他将惠明凤拖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椅:“她甚至会把前世的事都说出来,就算她投生时喝了孟婆一千碗汤,在离魂大法催动下,她仍会记得前生的事。”
    “饶我……”惠明凤尖叫,在他的铁腕下崩溃了。
    “你赢了,放了她。”惠兴隆脸色苍白如纸:“你……你是离魂鬼……鬼魔的门人?”
    “我如果是离魂鬼魔的门人,你早就魂归地府了。”他放了花容失色的惠明凤:“杀掉你们这些人,世间就有许多人不受损害。”
    “你不要侮辱我们的神圣宗旨,我们……”
    “你们什么?”他凶狠地说:“你们是什么东西?天下四大派流青(清)红(洪)白(白莲教)黑(黑道行业)。青表面安清,骨子里兴汉;红直接了当反清复明;白明白表示与任何当政者作对;黑不否认自己噬人自肥。而你们呢?你们算哪一根葱?弄些人威胁地方人士,设立香堂强收香仪,聚众敛财,壮大自己不顾他人死活,你们哪一样勾当称得上神圣二字?我罗克勤活得好好地,有吃有喝无忧无虑,为何要受你们控制?你们能给我什么不伤天不害理正正当当的好处?说呀!你们奉哪一方神圣的旨意来威胁我加入你们?凭什么你们硬要将灾祸加在我的头上?说!说不出道理来,我要用洪门的手段,三刀六眼给你了断,说!”
    “你……”惠兴隆语塞,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
    “你们既没有种高呼反清复明,也没有勇气承认自己干黑门行业,躲在裤裆里鬼鬼祟祟,还厚着脸皮说自己神圣呢!真是岂有此理!”
    “你骂人骂得很毒!”惠明凤恨恨地说。
    “毒?哼!更难听话我还没骂出来呢。”
    “你……”
    “你以为我真爱上了眉姑,控制了眉姑就可以迫我就范,是吗?少作清秋大梦。咱们等吧,等到太阳当顶而眉姑仍无下落,哼!周姑娘,你比眉姑美,更丰满更成熟,把你弄到我的船上,岂不妙哉……你敢走?”
    惠明凤正在走,惊兔似的窜向大门。
    他跨两步巨手疾伸,抓住惠明凤往椅上一丢,耳光声暴起,连抽四记阴阳耳光。
    惠兴隆乘机从后面扑上,双爪齐下。
    他用肘后攻,再扭身出拳,一阵拳掌着肉声暴起,最后加上一脚。惠兴隆倒在地上,全身像是瘫痪了。
    “不知自爱。”他冷冷地说:“对付你们这种人如果太仁慈,简直就对不起老天爷。”
    午时已过,眉姑并未返回醉月居。
    罗克勤并未把惠兴隆惠明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雷巡检。说气话是一回事,办正经事又是一回事,在没有获得确证之前,把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雷巡检,两个家伙否认一切,雷巡检又能怎样?
    他用牛筋索把两个家伙捆实,塞入一只大木箱,每人灌入一颗他自己炼制的安神丹,将木箱藏在沼泽深处。
    晚膳毕,他悠闲地离家向镇上走,接近了小姑亭,右面一条小巷口踱出一位文士打扮的年轻青衫客,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少年书生那齿白唇红俊潇洒的面庞,给予他的印象相当深刻。
    “到镇上走走吗?”书生傍着他举步:“到醉月居?抑或是涂家赌名人轶事场?”
    “去找巧姐。”他笑得暧名人轶事昧:“你知道,男人,尤其是像我这种精力旺盛的年轻男人,一沾上色字就脱不了身,这玩意你该清楚。呵呵!你仍然叫金凤?”
    “随便。”扮书生的金凤并不因他揭破身份而惊讶:“你为何不将惠兴隆两个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雷巡检?”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有什么用?镇上谁不知道惠家是来投亲的老实人?”他笑容可掬:“雷巡检是个正直的人,也是一个受尊敬的老好人,是个讲原则相当固执的人;无凭无据,他怎能忍心把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巡防队取供?这就是你们有恃无恐的理由。”
    “那你打算……”
    “我没有什么打算。”他的神情更轻松了:“本来,我可以抓住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三剑客。你与惠家不同,在这时,你是一个可疑的陌生人,穿儒衫并不能给你带来保障。但我不抓你,时机未至。”
    “你不敢抓我的,投鼠忌器,因为眉姑仍在我们手中。”金凤也轻松地说:“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做糊涂事。”
    “哈哈!正相反,在下一点也不聪明。”他大笑:“所以笨得不抓你,笨得在紧要关头离开家,让你的爪牙去救惠兴隆。哈哈!你说糊涂不糊涂?哦!奇怪。”
    “奇怪什么?”
    “好像没看到巡防队的密探在附近活动。”
    他们已到了小姑亭的大广场,东面百十步的小姑亭有不少人歇凉,三五成群各成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有人在吹名人轶事箫,有人在弹琵琶,有人在唱小调。小孩们呼啸着奔跑,捉迷藏。
    醉月居仍一如往常营业。杨保正的嗓音隐约可辨,燕夫子好像在吟诗。
    “外地人晚上很少来此地行走,没有什么好查的。”金凤说。
    “也许我并不真的糊涂。”他笑笑说:“我想,一定有人用调虎离山计,把三剑客一伙人引走了。他们备有快船,而想建香堂的人都是从湖上来的,巡防队的人如果得到发现可疑船只的消息,一定乘船去追,乘船需要不少人手,所以没有多余的人手留下来作眼线,所以你敢公然出现。哦!大姑娘,是想把三剑客往金沙洲引吗?”
    “你以为如何?”
    “大姑娘,你们弄巧成拙了。”
    “什么?”
    “三剑客已查出鲇鱼口那一带荒野有古怪。呵呵!我敢给你打赌,三剑客不会上当的,他一定会将计就计,船在半途便用金蝉脱壳,改从陆路抄向鲶鱼口,出其不意直捣核心中枢。啧啧!有人要倒楣了。”
    金凤扭头便跑,去势如电射星飞。
    他淡淡一笑,也隐入街西的小巷内。
    巡防队的船,在次日辰牌初返回,追逐三艘可疑的船北抵湖口,一无所获白忙了一夜。
    三剑客并没有抄陆路夜袭鲶鱼口,也没在金沙洲一带登岸。罗克勤信口开河,金凤上了他的大当。
    其实,雷巡检并没有把罗克勤所说的消息告诉三剑客,三剑客根本不知道鲶鱼口荒野有古怪。那一带的西端,就是庐山东北支脉,直伸向湖滨,山不高但林密,正是所谓蔽地,夜间袭击,出动上万人也无济于事。所以罗克勤劝雷巡检不要派人前往察看。
    又过了一天,眉姑仍未返回醉月居。
    西山距市区约四里左右,再往西便是吴障岭、恩德岭、马祖山、小天池……这里才是真正的庐山山区。
    破晓时分,三个人影出现在马祖山下。这里有一条登山小径,可直达山上的黄龙寺。唐朝道乙禅师在此地开山,尊称为马祖。月下寺中仅有十余名苦行僧隐修,平时罕见人迹。
    三人不走登山小径,沿西伸的樵径进入群山深处,不久便进入一处山谷,朝阳已从湖面升起,洒下满天朝霞。
    前面走的两个人是惠兴隆和惠明凤,双手反绑,脖子上套了钓鱼绳作成的颈套,绳末端在后面的罗克勤手中。
    罗克勤今天换穿了青紧身,辫子盘头,腰上有百宝囊,小臂上有皮臂护套。皮护腰挂了两卷鱼索,一把狭锋的分水刀。右手,有一柄当手杖用的五股鱼叉。
    山径狭窄高低不平,有些地方已被野草荆棘所侵,所以行走极感不便。
    “姓罗的,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往何处?”走在最前面的惠兴隆扭头问。
    “与贵当家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罗克勤冷冷地说,他脸上一片肃杀:“这条路就是幽冥路,咱们这一走,可能进入枉死城,再也不会转回来了。”
    “敝长上根本不在山里。”惠明凤接口:“你走错了路,阁下。”
    “没走错,这条路确是幽冥路。”他冷冷地说:“赌鬼早晚会输光当光的,不可能每次都赢。我输了,弄巧成拙,本来该走活路的,却走上了幽冥路。”
    “此话怎讲?”惠兴隆问。
    “我没料到贵当家是个胆小鬼。”他轻蔑地冷笑:“你们那位什么金凤跑回去通风报信,以为三剑客真的已发现了你们鲶鱼口藏身处,天没亮就离开了鲶鱼口,躲到山里与山贼达成协议,暂留此地隐身待机。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所以我非来不可。如果贵当家仍在鲶鱼口藏身,我就用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了。你们的人加上山贼的高手,我取胜的机会不到两成,死的机会占了八成以上,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悔不当初。他娘的该死!我怎么老犯错?估计你们会换人质,大错特错,估计你们会大举袭击劫人质,又错了,预料贵当家会在鲶鱼口等我,结果反而逼贵当家与山贼合流。呸!我看我是不中用了。”
    “改走与我们合作的活路,岂不两全其美?”
    “不,谢谢。与你们合作,我这一辈子都会被你们牵着鼻子走,不但要替你们做走狗,还得天天耽心被抓去杀头,我宁可干干脆脆拼个痛快。”
    “我保证……”
    “你保证个屁!”他粗野地说:“贵当家根本没把你们当人看待,你们的死活他毫不关心,你保证什么?哼!我可以保证你两人会陪我去见阎王,而且一定会死在我前面,你信不信?”
    前面山脚下转出一名青衣大汉,扬着手中单刀大喝:“此路不通,滚回去!再往前走,有死无生。”
    “快走!”他抖抖手中的牵绳,催惠兴隆惠明凤前进:“那狗娘养的山贼唬不了我的,走!”
    大汉怔了一怔,接着回头急走。
    转过山脚,前面的斜坡下,一字排开八名刀已出鞘的骠悍山贼,挡住了去路,八双怪眼凶光四射,严阵以待。
    他在二十步外止步,将牵绳抛过一株大树的横枝,泰然自若地系妥,鱼叉往地下一插。
    “你两人如果乱动。”他阴笑着说:“保证套索会被弹升,一定可以吊死你们,快向老天爷祷告,求老天爷救你们的命。”
    他丢下两人,独自往前走,脸色逐渐在变,变得阴森、冷厉、杀气怒涌。
    “铮!”分水刀出鞘,森森刀气迸发。
    八个山贼也脸色渐变,愤怒与困惑的表情明显可见。
    十五步、十步……
    八山贼开始列阵,前四后四。
    一声长啸,他挥刀直上形如疯狂,声势有如雷霆君临,无畏地冲向山崴的方阵。
    山贼阵势发动,八把钢刀涌起重重刀山。
    “铮铮铮……”暴响震耳,霍霍刀光有如金蛇乱舞,人影似电火流光,刀光乍聚乍合,在兵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击声与长啸声中,人影突然向八方迸散。
    “砰卟……”飞退三丈外的三名山贼摔倒在地。
    两名山贼仍在退,被草所绊仰面便倒。
    “下一次见面,杀无赦。”他横刀屹立沉声说:“这次用刀背,下次将有人刀头舔血。”
    他掷刀入鞘往回走,片刻拖着两人上道,这次他改走前面,像拖着两条狗。
    八名山贼已走了个无影无踪,大概被雷霆一击吓坏了。
    升上一处山鞍,他突然站住了。山鞍处松树成林,视野有限,四周群山起伏,林深草茂。
    久久,他丝纹不动。
    “你不走了?回头还来得及。”惠兴隆一语双关说。
    “我在想,我不能再犯错了。”他冷冷地说。
    “犯什么错?”
    “再往前走,就会走进坟墓里去了。”
    “这……”
    “这里地势不错。”他转换话题:“他们用以逸待劳,我为何不用反客为主?对,就这么办?”
    他开始准备,不久,惠明凤两人被分别捆在松树的横枝上,捆的技术极为巧妙,背倚靠在树干上,半躺半坐。
    “你们好好歇息,少陪了。”他跳下地挥手说,由原路退走。
    巳时、午时……时光在飞逝。
    惠明凤支持不住了,忍不住大叫:“罗克勤,给我水,我要水,你打算渴死我们吗?”
    空山寂寂,没有任何回音。
    “罗克勤,你这狗娘养的好阴毒。”惠兴隆也受不了,破口大骂。
    两人叫骂了半个时辰,终于连骂的力气都消失了,渴得嘴巴发火,肚中冒烟。
    未牌快过去了,除了飞禽走兽,不见任何人踪。
    “这小畜生可把我们整惨了。”惠兴隆有气无力地说。
    “他只有一个人,长上为何不来救我们?”惠明凤绝望地埋怨。”
    “长上也许仍在鲶鱼口,小畜生估计错了。”
    “八山贼现身阻道,已证明他的估计是正确的。”
    “这……”
    “惠坛主,也许我错怪了长上。”惠明凤沮丧地说:“长上不来救我们,也许另有苦衷,也许认为我们反正是死定了,救与不救结果是一样的。何必救呢?天哪!我渴得受不了啦!我的背麻木了,手脚也发僵。”
    天黑了,兽吼声此起彼落。赀啸、猿啼、狼嗥,加上凄厉的枭啼声,在受苦受难的人来说,听来特别恐怖。
    “惠坛主,我得设法挣脱绳索。”惠明凤忍不住又说话了:“绑得并不紧,再这样下去,我们要成为废人的。”
    “千万不可妄动。”惠兴隆惶然加以制止:“重要部位共有十八只大型鱼钩,挣扎的幅度稍大些,便会钩入肌肉,后果极为严重。小畜生极为阴毒,他就希望我们挣扎,鱼钩入肉时间一久,动一动倒刺便会钩动创口,痛楚难当。那时,你将会狂叫,正是他所希望的结果。”
    “罗克勤,有种你就杀了我吧!”惠明凤厉叫:“这样虐待我一个女人,算不了英雄,你杀了我吧!”
    “没有用的。”惠兴隆语气充满恐惧:“这人当真心硬如铁,软硬不吃,我们是死定了。”
    这一夜好漫长,但终于天亮了。
    树上绑着的两个人,精神已濒临崩溃边缘,肉体也陷入瘫痪境界,饥渴也令他们失去了求生的欲名人轶事望。”
    “饶了我!”惠明凤的叫声有气无力:“罗克勤,求求你大发慈悲,饶了我……”
    天色变了,曙光下,西面的山峰皆隐没在云雾里,雾气越来越浓,可嗅到潮湿的气息。
    不久,灰色的云雾逐渐变浓,浓得沉重乌黑。风起了,先是松风轻啸,不久便枝叶摇摇,远处鄱阳湖传来的风涛声,与山中的松涛声相应和,暴风雨即将降临。
    十余个人影出现在山鞍上,其中有金凤和另一名少女,两女皆穿了黛绿色的劲装,背系长剑掠走如飞。
    “五爷,救我……”惠明凤尖叫,喜极而泣。
    金凤偕女伴奔近树下,十名青衣男女也一拥而至。
    另一位少女比金凤年轻些,梳了带珠花环的三丫髻,瓜子脸相当俏,眉目如画,可惜眉梢眼角寒意甚浓,令人有不敢亲近的感觉,似乎脸上从不会涌现笑容。
    “大爷,可以放他们下来吗?”金凤向少女问,神色极为恭敬。
    “好。”少女大爷冷冷地点头:“老五,不许他们与堂内的弟兄接近,先查一查他们泄了多少底。”
    “是,灵山大爷的人赶到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灵山的弟兄将人接走,这时暂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堂下的弟兄看管救助。”金凤欠身答。
    少女大爷似乎不喜欢说话,点点头表示同意。
    金凤五爷举手一挥,一男一女两个青衣人越众而出,作势跃登。
    树上的惠兴隆突然睁大双目,焦灼地大叫:“大家小心……哎唷……”
    由于心中焦急,身躯本能地晃动,腰胁与双肩部位,被四枚大型鱼钩深深地钩入肉中,难怪痛得惊恐地狂叫。
    同一瞬间,六名男女同声惊叫,当场倒了四个,另两人也摇摇欲倒,利器高速飞行的啸风声,与呼叫声相应和。
    未击中人名人轶事体的十余枚制钱,飞入树林发出刺耳的怪声。
    同一刹那,人影来势如电,五尺长的铁柄鱼叉势如雷霆,叉当棍使有如狂龙闹海,所经处波开浪裂。
    打击极为快速、凶狠、狂野、暴烈,人的体能已发挥至极至,发挥了出其不意突袭的无穷威力,叉柄挑拨点打有如狂风暴雨,被击中的人像撒豆似的向外飞跌。
    只有两个人来得及撤剑应变:少女大爷和金凤五爷。
    “铮!”金凤架住叉柄,连人带剑被震飞两丈外,砰一声大震,背部撞在松树上,几乎反弹而出,剑仍未丢掉,但虎口有血沁出,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浑身发抖。
    晶亮的五股叉尖,指向丈外的少女大爷。罗克勤并未抢攻,冷然注视着对方,虎目中冷电如利镞,整个人笼罩在一股神秘、阴森、寒冷、残忍的气氛中,那无边的杀气阵阵外涌,慑人心魄的狂野气势,紧迫着同样脸色冷厉的少女大爷。
    少女大爷的剑尖与叉尖相距尺余遥遥相对,森森剑气在呼呼山风中似乎更具威力,似乎凝聚成一道沏骨奇寒的气柱,抗拒叉尖所传出的奇异潜劲,势均力敌。
    其他十名男女,全部失去抗拒力,四名被飞钱锲入腰或胁,两名被嵌入大腿。另四人被叉柄被击中,两折臂两断腿,无一幸免。
    金凤吃力地站稳,鲜血淋漓的右手仍可握剑,一步步向前接近,剑伸出了,指向罗克勤的左胁。
    双方正以神御刃,心意神正在作生死存亡的纠缠,看谁的气势先一步衰竭,看谁的信心先崩溃。
    金凤的加入,将打破均势。
    罗克勤的左手掌心向下,徐徐向上提起。但他的眼神,依然紧吸住少女大爷的双目。
    金凤果然不知利害,挺剑冲进,剑发灵蛇吐信。
    罗克勤左手一伸,翻掌拍出。
    金凤的剑尖,距他的掌心仍有半尺。这是说,身躯距他的手掌足有五尺以上。
    怪事发生了,一未听到掌风,二没看到掌心有何异状,冲进发招的金凤来势本来又急又猛,可是,身形陡然一顿,似乎浑身猛然一震,然后上体向一晃。
    “当!”长剑堕地。
    “呃……”金凤突然仰面便倒。
    一声长啸,鱼叉闪电似的吐出。
    “锵!”少女大爷的剑在叉尖前碎裂。
    啸声未止,叉排空疾进。
    少女大爷仅来得及扭转身躯闪避,一双纤手居然斜扣住叉尖的下方,挫低马步,全力抗拒鱼叉斜拨而来的神奇劲道。
    “你是日月盟的内堂灵山大爷,灵山在贵盟内堂排名第八。”他叉上保持适当的压力:
    “那位什么金凤不是洪门的金凤老四,而是贵盟的外堂执法五爷。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你们走完了阳世的路。躺!”
    砰一声响,少女大爷仰面被震倒。
    鱼叉跟踪疾下,嗦一声贯入少女大爷的右肋侧泥土中,没刺中少女,少女却吓得浑身一软,脸色死灰。
    山西面,三十余名男女飞掠而至,最前面是一僧一道,脚下快极,快速地出现在山鞍。
    老道身后,是一位美如天仙,穿翠绿衫裙的成熟少名人轶事妇,和两位英俊的蓝劲装青年。
    “香主和护法都来了,来得好。”罗克勤沉声说。
    人来势如潮,一僧一道更是来势汹汹。
    “锵!”罗克勤的分水刀出鞘。
    暴风雨将至,大风撼林,势如万马奔腾。
    一僧一道功力最高,所以来得最快,大概急于抢救少女大爷,所以快得把美少名人轶事妇远抛在二十步后。
    禅杖与长剑并肩递出,双方接触太快了,没有立门户列阵势的余暇,船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马行狭道,硬冲硬抢强存弱亡。
    长啸声中接触,沉叱声似暴雷,刀光剑影一合,杖风似天际传来的隐隐殷雷,各展所学行雷霆一击。
    罗克勤的身影狂冲而过,长啸声未落,霍霍刀光已指向掠来的美少名人轶事妇,声势之雄,石破天惊。
    “住手!”美少名人轶事妇倏然止步娇叱,居然敢不撤剑,袖手屹立神色庄严,大风中翠袖飞扬,裙袂飘飘,有如仙女临凡,庄严肃穆风华绝代。
    后面的人左右一分,刹那间完成大包围。
    罗克勤陡然止步,刀尖距美少名人轶事妇高耸的酥胸不足半寸。
    后面,一僧一道一断右臂,一折左腿,半躺在地呻吟。
    “收刀,我有话和你说。收!”美少名人轶事妇的语气特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也充满邪味,那双令人意荡神迷的水汪汪明眸,放射出异样的光芒。
    罗克勤的目光被吸住了,不言不动。
    “刀给我好了。”美少名人轶事妇说,纤手伸出了。
    罗克勤的脸上,出现诧异的笑意,刀尖突然前进,下沉,有裂帛声传出。
    美少名人轶事妇的翠绿罗衫被割裂了,胸围子也裂开了,裙带断了,胸部的玉乳被解放后弹膨而起。
    美少名人轶事妇脸上的神色陡然大变,张口结舌如见鬼魅。
    二十余名男女高手,全部大惊失色惊恐莫名。
    锋利的刀尖续降,裙内的绿绫长裤已裂至小腹。
    “凭你这一点点道行,居然敢在罗某面前班门弄斧。”罗克勤的话阴森无比:“罗某估错了你,以为你真是白莲教大罗天君的首徒九幽玄女呢。现在,我要把你剥光,用鱼绳拖到镇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三剑客。”
    “你不敢,眉姑还在我的掌握中。”美少名人轶事妇强作镇静说,割破的衣裙被风刮得脱体欲飞,已成了大半个裸名人轶事体美人。幸而刀尖不再下降,长裤还不曾脱落。
    “眉姑算什么呢?”他冷笑:“我罗家一脉单传,不可能入赘宣家,罗某虽然不长进,还没兴趣做醉月居的跑堂小二。她如果死了,死得值得,你们这三十几个人,在下可以在片刻间,把他们屠个精光大吉,以后你们再也不会害人了。”
    “你不怕迷名人轶事魂大法,刀上有一种可怖的奇劲,可破我的石女玄功,举目天下,世无其匹,你决不是小小市镇的钓鱼郎。”
    “如假包换,大姑塘的钓鱼郎,一个活得很写意的安份守己光棍。”他沉静地说:“世间有许多我这种人。”
    “我不信,天生我才必有用,你人才一表,身怀绝技,做打渔郎那是浪费你的生命。罗爷,以我的智慧和实力加上你的盖世武功,你我并肩逐鹿天下……”
    “不必用那些枭雄的霸道言论来打动我,打扰我的清静,威胁我的生活,我不得不奋起反抗图存,所以我有大无畏的信心和勇气。”
    “把眉姑完完整整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本盟从此永远不在贵地进出,如何?”美少名人轶事妇的态度软化了,承认失败。
    “哦!愿意公平谈条件了?”
    “如果你不松口。”美少名人轶事妇居然笑了:“天下间各门各会多如牛毛,青红白黑都有的我朋友,你毁了我,我的朋友一定会替我报赤壁(报仇),指使那些失风(出事)跌进(被捕)威武窑(衙门)坐书房(监狱)的同门,狠狠的咬你一口,还怕你不下水(吃官司)
    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个朋友,总比树立一个仇敌强,对不对?”
    “好,你的话不无道理,我也相信你在青红黑白里有朋友,而我又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的安静。天黑之前,眉姑必须毛发未损地送回醉月居,现在,你们可以善后了。”
    他收刀,拔回鱼叉,昂首阔步扬长而去。
    电光乍闪,雷声殷殷,第一滴雨洒落在美少名人轶事妇的脸上。
    “这人如果有一点雄心。”美少名人轶事妇掩住被风吹飘的破衣裙,注视他昂然而去的背影说:
    “江湖局面将全然改观,像这场暴风雨一样君临天宇下。”
    山里面的暴风雨为期不长,午后便云散雨收,暴雨不终朝。傍晚时分,眉姑出现在醉月居的店堂,花容依旧,只是脸上略带倦容。
    由于下了一场暴雨,外面曲廊式的酒座没有酒客,店堂却满座。罗克勤占了一桌,眉姑亲自替他整治酒菜,然后坐在他对面,默默含情地满怀幽怨地注视着他进食。
    “对你,我娘从没说过要你入赘。”眉姑噘起那线条优美的动人小嘴:“那鬼女人说,你说没兴趣做醉月居的跑堂小二。天地良心,谁要你做跑堂小二的?你说。”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笑笑:“我如果不这么说,她们会放你走?”
    “你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吗?”
    “你说呢?”
    人声倏止,雷巡检和三剑客大踏步气势汹汹进入店堂。
    “诸位请坐。”他向眉姑让出的座位含笑伸手打招呼:“三剑客好像吃错了药,公事办得不如意吗?”
    青蛟已经大马金刀地坐下了,气虎虎地瞪着他。
    “你失踪了两天一夜,干什么去了?”青蛟的嗓音像打雷:“不要说在湖上被风吹走了。”
    “你不是说要我等会匪派人来找我连络吗?”他的声音也够大:“昨天天没亮,一个长了八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杂种敲我的门,门一开他就跑,我拼命追。”
    “追上天了?”
    “没上天也没下地狱。”他的嗓音越来越大:“那混蛋比狗跑得还要快,一跑就跑到了九叠坪,七里冲,那杂种不见了,我也迷失在山里面。公爷,满意了吗?”
    “我一点也不满意。哼!你给我小心了,我会查出来的,我要办你,我要你坐牢,我要……”
    “解兄,别吓唬他了。”雷巡检含笑打圆场:“你老兄这一穷嚷嚷,还有会匪敢找他吗?算了吧,他说的是实话,对方引走他吸引你们的注意,从水上溜之大吉,今后决不敢再来开码头设香堂了。眉姑,替三位公爷备酒菜。”
    青蛟不领情,气虎虎地站起。
    “算了,公务在身,不能耽误。”青蛟的大手指几乎点在罗克勤的鼻尖上:“你给我放规矩些,不然,哼!”
    “你也管不着!”罗克勤嘲弄地说:“你不是来管我上赌名人轶事场勾搭女人的,你管那些会匪吧,多管闲事头发白得快的,而且会得胃气痛消化不良。”
    “我要揍死你这混蛋。”青蛟真恼了。
    雷巡检笑嘻嘻地拉住青蛟举起的手,连推带拉与另两剑客出店而去。
    眉姑这次不坐对面,傍着他坐下。
    “你还要上赌名人轶事场?”眉姑气虎虎地问。
    “不赢那些傻蛋几两银子,睡不着觉的。”他说。
    “你还要勾搭女人?”
    “嫖赌不分家……”
    “你……”
    “哎唷!怎么拧人?”他怪叫:“老天爷!怎么就管起我来了?不嫌早了些吗?”
    他的嗓音够大,立即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眉姑一脸通红,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小鸟似的飞回后堂,再也不敢出来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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