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刀客有情天》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江湖痞棍
    高邮码头人山人海,六十余艘北行漕船塞满了漕运码头。南面的码头也人声嘈杂,南来北往的商船正纷纷插篙系缆停泊。
    一艘十石扁舟靠上了码头,五六名舟子熟练地将舟泊妥,船主杨驼子走近站在舱面的詹云,拍拍詹云的肩膀,用大姆指向码头一指,再作出喝酒的手式,用目光询问意见,似乎像是哑巴。
    詹云也懒得说话,摇头拒绝,也用大姆指向舱门一指,表示自己走不开。
    船主摇摇头,瞥了船门一眼,撇撇嘴满脸有浓浓的不屑神色,踏上跳板登岸走了。
    暮色朦胧,舱内已经掌了灯。门开处,钻出两个穿蓝袍的中年人。
    “詹老弟。”领先出舱的蓝袍人说:“在下现在要与戴夫子进城会会朋友,城门即将关闭,今晚不能回船了,劳驾照顾一下货物,小心被歹徒们打坏主意。”
    詹云点点头,懒洋洋地向两人挥手示意请他们放心走,目光转向舱侧站在舷板上的刘武师刘隆。
    刘隆正和邻船的人寒喧,大概是碰上熟朋友了,并未注意舱面的动静。
    这是一艘来自杭州的货船,沿运河北上,目的地是山东济南府,运送一批苏杭有名的织锦,那位谨慎小心、态度颇为固执的蓝袍人,就是货主海安,也是济南颇具声誉的泰鸿布庄的管事。
    沿运河北上,按理说极少风险,河道狭窄,水流经常变换方向时南时北,南来北往的船只甚多,官方的漕舟更是络绎不断,船速有限。虽则全程须经过两处大河流:扬州的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淮安的大河(黄河),但并无风险可言。
    唯一的顾忌是歹徒劫掠,但这种大规模的劫掠很少发生,沿途船只往来不绝,可以相互呼应,小拨匪徒真不敢妄动,何况官方为了维护漕舟的安全,不但沿途有官兵维持治安,漕舟本身也有兵勇与漕丁,拥有强大的实力。因此,有些商船有计划地跟在潜舟后面,虽则速度慢些,但安全可保无虞,当然,更小心的人为了更安全起见,少不了求助于镖局,或者私下聘请一些武艺高强的人随行以保安全。
    海管事非常非常的小心,这船货资本将近三千两银子,如果出了事,泰鸿布庄垮定了。
    因此,他不但从济南安远镖局请了名镖师绝刀刘隆,快剑张全随行保护,而且把在苏州结识的酒友詹云也邀来同行。
    海管事这一着棋下得相当冒险,把一个在酒楼结识的酒友邀来同行,与他平日小心谨慎态度大相迳庭但他有他的打算,因为詹云对运河的环境十分熟悉,不但对各处险要知之甚详,对沿途的江湖人活动更是所知为广博,武艺与警觉性皆是上上之选,因此毅然邀请詹云随行,因为詹云正好倦游北返。
    唯一令海管事遗憾的是:詹云的旅程终站并不是济南,而是徐州。这是说,詹云只能随至宿迁,最多到邳县就得分手了。
    刘大镖师绝刀刘隆,并不反对船上多载一个人,虽则这个江湖人来历不明,但詹云对运河沿途的情势了解甚深,比他这个经常跑运河的老江湖更熟悉,更广博,有这种老练的江湖人在,利多于弊,所以不反对詹云同行。
    船主杨驼子其实并不怎么驼,只因为年轻时背脊被断桅所击中受了伤,有跑二十年运河的经验,曾经到过京师,见过的江湖人多矣!像詹云这种人才出众,性情随和的江湖年轻混混,如果相处得好,是不会有害处的,所以比海管事更喜欢与詹云相处。
    总之,这一船的人虽然亲疏不同,但相处倒是十分融洽的,只是杨驼子对海管事的太过小心与小气吝啬,颇有些少怨言,无伤大雅。
    这片刻,又有一三艘客货船泊舟,三十余艘船,已经把码头挤满了。后到的船,只好在下游的河滨泊舟啦!
    一位舟子登上跳板,扭头向詹云说:“小詹,要不要替你带些酒食回来?船上的伙食你还没吃腻吗?”
    “带些回来吧,谢啦!”詹云信口说。
    “好,回头见。”舟子说,脚已踏上码头。
    绝刀刘隆向邻船的人挥手告别,沿舷板走向舱面,向詹云咧嘴笑笑。
    “奇怪!”詹云说:“刘师父,你是他的保镖,他怎么每到一处地方就往岸上走,每次都要求在下照顾货物防窃盗,是不信任你呢,抑或是设法绊住在下?”
    “呵呵!小兄弟,你提的有两个问题。”
    “对,有合理的解释吗?”
    “有。”绝刀刘隆肯定地说。
    “请教。”
    “第一个问题,是他和戴夫子整天耽在船上耽腻了,所以每到一处宿埠,就迫不及待往岸上走,找些吃的喝的玩的,舒服舒服聊遣旅途寂寞无聊。”
    “唔!好像有点道理。”詹云信口答,其实有点心不在焉,他的心在右邻第三艘客船上,虽则他的目眺落在码头,但客船的动静他一清二楚。
    “第二个问题。”绝刀刘隆未留意他的反应,继续说:“他认为你熟悉各地的江湖情势,比在下可靠些,把你绊在船上,有如姜太公在此,百邪回避,小兄弟,你知道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是不太相信咱们这种镖师的,因为走镖的镖师经常发生赔镖的窝囊事。”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詹云苦笑,摇头:“天下汹汹,没饭吃的人太多,难免有人铤而走险,连天下四大名镖局也经常在阴沟里翻船,信誉不复当年。”
    “你说得不错。”绝刀刘隆无限地叹息一声:“有许多生手,比妖魔鬼怪更令人害怕,他们漠视人性的尊严,不理会什么江湖规矩。为了一文钱,他会打破你的头;为了出口气,他会鬼鬼祟祟在你背后捅上一刀;会不分青红皂白,十七八个一拥而上。老天爷!这口刀口上的饭,是越来越难吃了。”
    “所以,镖一丢就很难起回来了,留镖一月的规矩已经没有人理会啦!这边到手,那边就散了伙换了钱,换成酒肉进了肚,或者进了女人的囊。刘师父,趁早改行。”詹云似笑非笑地说,踏上了跳板:“呵呵!谈起女人,我可就想起了这里秀珠阁的老相好。刘师父,回头见。”
    “该死的!你一进了秀珠阁,今晚还会回来?”绝刀刘隆笑骂:“我看你呀!真该找份风月场的差事干干。”
    “也许我会的。”詹云在码头上扭头大声说,声音大得压下了人群的嘈杂声:“人活着,除了钱和女人,还有什么值得去干的?哈哈哈……”
    在长笑声中,他挤入人丛走了。
    第三艘客船的官舱内,传出隐约可闻的娇俏诅咒声:“该死的!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可憎?”
    “对一个混世的流浪汉来说,说得已经够含蓄斯文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绝刀刘隆并没听清这两个女人所说的话,他正和船夫商量明早启程的事。船是跟随着漕舟航行的,行止由不了他们作主,除非自己航行,不然就得随漕舟行动。
    跟着漕舟行动的船只,还有十余艘客货船。那第三艘客货船,就是其中之一,但比杨驼子的船要大一倍,载了货也载有旅客。中舱俗称官舱,是从苏州跟来的,沿途官舱两侧的舱窗,从来就没有拉开过,尽管是七月盛暑,不开窗实在并不是聪明的事。
    绝刀刘隆料错了,詹云不但没留在城厢风化区的秀珠阁,反而比海管事戴夫子先返船,当然已经是二更初的事,店伙的酒食已买回半个时辰了。稍后,海管事也回来了。
    城门天一黑就关闭宵禁,但码头却热闹得很。北面的漕运码头虽然有不少人走动,但静悄悄听不到人声,戒备森严,到底是官与民有别。
    酒食摆在舱面,食物都用荷叶盛着,吃完就丢免得洗碗碟,这些下层社会的人,吃相不言可知。
    参加的除了詹云之外,有杨船主、海管事、戴夫子和叫张三李四的两位船伙计。
    戴夫子是海管事的账房,所以船伙计们有时尊称他为师爷,这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人对摇笔杆出主意的人,一种并不怎么登大雅之堂的尊称。这位夫子生得身材修长,像貌清癯,与他那些老同行一样,显得穷酸干瘪瘦弱,瘦得颊上无肉,一双眼也仿佛长期营养不良,阴森而无其他表情流露。留着鼠须,给人的印象是孤僻无情和冷漠,很少说话,宁可用手式示意,似乎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只关心他腰囊中的账薄和钱财,对一切变化皆采冷眼旁观的漠然姿态应付。
    海管事则身材壮实,方面大耳气概不凡,可惜胆小,小气吝啬,与所有的小商行管事一样,对替主人管制荷包学有专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气至死不改。
    舱口挂了一盏灯笼,舷灯也发出乳黄色的光芒。邻船也有灯光,舱面上也有人谈天。不远处传来一阵阵低回的箫声,另一处有人低吟着缠名人轶事绵的情曲小调。
    詹云身边搁了一只十斤庄的酒坛,里面盛着声誉满南北的徐沛高梁,最好的陈年二锅头,酒香足可飘到百步外,喝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薄酒的人,真奈何不了这种酒。
    六个人,都有了三五分酒意。
    詹云捧起酒坛,倒满一只酒壶,又开始替自己的碗斟酒,斟得满满地。
    “我说海管事。”他放下酒壶,说话已不再斯文,大概是酒的关系:“这里到淮安一带河面,可以说是最平静的一段路程,你天天耽心货物的安全,烦不烦呀?”
    咕噜噜……他喝了大半碗酒。
    “小心撑得万年船。”海管事泰然说道:“又道是行船走马三分险,出门哪得不小心?”
    “船真要是在水中出纰漏,再小心也无补于事。”杨船主说:“最重要的是要老天爷保佑。”
    “对,要老天爷保佑。”詹云喝掉所剩的半碗酒,重新再斟:“淮安北面的黄河水大势猛,微山湖独山湖陡起的滔天怪风,那可不是人力所能抗拒得了的。至于强盗打劫嘛!跟着漕船走,强盗只能光瞪眼,是不是?”
    “对极了。”绝刀刘隆说:“这些布料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小强盗抢不到,大强盗没胃口。”
    “怕只怕海管事所运的布匹中,夹运了其他令强盗们感兴趣开胃口的东西。”詹云说:
    “如果没有,海管事其实没有什么好耽心的。”
    “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没有夹运其他的物品。”海管事郑重地表示:“沿途经过三次纳税抄查,诸位都在场,可曾发现其他物品?”
    “所以你用不着耽心,是不是?”詹云笑吟吟地说:“要来的,终须会来的。好了,咱们谈谈别的。”
    第三艘船的官舱有了动静,舱窗无声地拉开一条缝。
    “呵呵!小兄弟,谈你秀珠阁的相好吗?”绝刀刘隆终于谈上了女人:“喂!人长得怎样?对你有情有义吗?”
    “人是不错。”詹云得意地说:“至少不会是断条胳膊少条腿的人……”
    “呵呵!你这不是废话吗?”绝刀刘隆打岔:“缺了胳膊少了腿的人,还能吃烟花饭么?”
    “所以你本来就问错了,刘师父。”詹云替绝刀刘隆添酒:“风月场的女人和男人,谈不上什么情和义。今天你有钱,你就是恩客;没有钱,老鸨婆根本不许你上门。对男女间的事你如果看不开,就不要涉足风月场,要是自作多情去投河上吊,那是活该。”
    “小兄弟,你那相好的是何芳名呀?是什么珠?”快剑张全问:“要不就是什么秀。”
    “想割靴子淘水沟吗?”詹云怪腔怪调地问:“哈哈!张师父,你可是有家有室的人,千万不要走错路。”
    “你这张嘴真厉害!”快剑张全摇头苦笑,举碗掩饰脸上的尴尬:“你说得不错,这些都是你这种浪子的事情,像我这种人年老入花丛说出来也并不光彩。”
    “哈哈!年老入花丛的人,并不止你张师父一个,眼前就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前辈在,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詹云向左首邻船招手:“花花太岁程前辈,何不过来坐坐?酒为色之媒,喝足了谈谈风月事,岂不妙哉?”
    隔邻是一艘小客船,一个年约半百,穿紫袍佩长剑的威猛中年人钻出舱外,灯光下,那双凌厉的鹰目冷芒四射,死死地狠盯着詹云。
    “你这小子牙尖嘴利。”花花太岁阴森森地说:“你居然发现程某的踪迹,定非等闲人物,亮名号。”
    绝刀和快剑都是老江湖,当然知道魔字号人物花花太岁的底细,当詹云提起这个好色如命的老魔时,两人都没在意,等到花花太岁真的出现,可把两人吓了个落箸换碗,酒泼了一身,几乎吓僵了。
    第一个起身的人是戴夫子,懒散地放下箸站起整衣。
    “在下姓詹名云,还没闯出什么唬人的名号。”詹云安坐如故,右手仍握着竹箸:“过来坐,能喝吗?”
    花花太岁踏上舷板,文绉绉地越船而至。
    绝刀和快剑打一冷战,站起向舱门退,大概想退入舱取刀剑防险,也可能是心怯走避。
    杨船主与船伙计则起身向船头退,海管事与戴夫子也跟着移动,似乎已知道将有可怕的事发生了。
    酒菜碗筷零落地搁在舱面上,詹云安坐如故,笑吟吟地目迎渐来渐近的花花太岁,年青的健康面庞毫无异状。
    “你给我站起来规规矩矩说话。”花花太岁厉声说。
    “老兄,何必呢?”詹云满不在乎地说:“咱们都是臭味相投的酒色同道,干吗要摆出正正经经的姿态来撑门面?酒菜还多着呢,坐下啦!我这就给你倒酒……好!”
    花花太岁忍无可忍,突然一脚踢出。
    随着詹云的叫好声,花花太岁踢出的右脚已被詹云扣住,信手一扔。
    花花太岁突然脚前头后,砰一声大震,撞在船舷上跌翻了。
    詹云人似怒豹,手脚齐出扑上,压住了花花大岁,一双竹箸顶牢在对方的咽喉上。
    “你的护体奇功,决挡不住竹箸贯喉的恶运,敢和在下打赌吗?”詹云狞笑着说:“不要激怒我,阁下。”
    所有的人,皆大吃一惊。
    戴夫子张口结舌,双目睁得大大地,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第三艘邻船紧闭的官舱内,传出轻微地惊噫声。
    花花太岁惊呆了,本来想反击的双手突然无力地放松,不敢有所异动。
    “你……你到底是……是谁?”花花太岁惊疑地问:“你……你手上的力道有……有鬼。”
    “你以为我是鬼?”詹云挺身站起笑笑:“记住,阁下,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花花太岁狼狈地站起整衣,狠狠地死瞪着在原处坐下的詹云。
    詹云开始斟酒,神色轻松自然。
    花花太岁的手,按上了剑靶。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愚蠢得拔剑走险。”詹云微笑着举酒碗就唇:“如果在下怕你的剑,刚才早就缴了你的剑丢下河去啦!你说对不对?”
    “对,对极了。”花花太岁的左侧另一艘船上,舱面的人拍手大声说:“艺臻化境的高手,摘叶飞花亦可杀人于丈外,天下间最少也有三两百位高手,举手投足皆可置人于死地。
    程老兄,不要死心眼,输了就认输,动剑争不回颜面的。”
    是一位穿天青色长袍,气概不凡的中年人,腰带上悬着一只精美的箫囊。说完,从容跨越两艘船,到了花花太岁身旁。
    “哦!萧太平。”花花太岁神色一驰,手离开了剑靶:“你的绰号叫做太平箫,但有你阁下出现的地方,一定不会太平。”
    詹云当然明白花花太岁已认了输,笑笑喝了半碗酒。
    太平箫在一旁坐下,自己动手抓起一个碗,用酒洗碗筷,泼掉剩酒再斟满。
    “我说程老兄,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些少挫折算不了什么,坐下啦!”太平箫替花花太岁准备了另一付碗筷说:“武学深如瀚海,人外有人天上有天,咱们这些人并不算是绝顶高手,输了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太平箫,花花太岁不会和你同起坐,更不要说一起喝酒了。”詹云笑着说。
    “为何?”太平箫问。
    “你心里明白,不要明知故问。”
    “在下真的不明白。”
    “何必挑明了说?”
    “你也不肯和在下喝酒?”太平箫盯着他问。
    花花太岁已经回船去了,钻入舱就不再露面。
    “呵呵!我这人是顶好说话的,而且百无禁忌。”詹云说,举碗喝酒,以行动作为答复。
    “真的?”太平箫一面说,一面举碗喝酒。大概酒量比詹云差得远,仅喝了一大口。
    “当然。”詹云喝干了半碗酒:“有些人禁忌多,认为与同桌吃食的人,一定是朋友而不是仇敌,有些人走路永远走在别人的后面,以避免走在前面发生意外。”
    “你呢?”
    “即使与死仇大敌举行生死决斗,在下也和他先把盏言欢。呵呵!太平箫,你敢喝陌生人的酒,证明你相当有勇气,而且自负。”
    “我太平箫名列宇内八邪神之一,当然有勇气,也难免自负。”
    “可是,有勇气的人死得很快的。”
    “什么?”太平箫颇感意外地问。
    “你喝的酒,是从那一壶倒出来的。”詹云指指太平箫手边的酒壶:“那里面被人弄了手脚。”
    “弄什么手脚?鸳鸯壶?”太平箫抓起酒壶察看。
    “鸳鸯壶只能作弄二流好汉。有一种药囊,是用特制的黄明胶制成,溶化后绝对不带黄明胶的腥味。包了药放入酒壶或茶壶,用包的层数来控制溶化的时刻,准得很,药化入酒中之后,那就是时候了。”
    “你是说……”
    “你已经喝了一大口酒。”
    太平箫放下酒壶,挟了一块肉放入口中咀嚼。
    “你想吓唬我?”太平箫吞下肉说。
    “你我无冤无仇,我何必吓唬你?你现在可以叫数,自一叫至十,十数完如果不倒下,那你可以把我的姓詹字倒过来写。现在,我来帮忙,一!二!三……”
    太平箫一惊,投箸而起。
    “你是当真的?”太平箫沉声问。
    “五!六……”
    “是你弄的手脚?”
    “七……”詹云向船头的船夫一指,那船夫叫张三。
    太平箫扭头注视,船夫张三往水里一跳,卟通一声水响,水花飞溅,人已失踪。
    “九……”
    “砰!”太平箫倒下了,失去知觉。
    詹云的目光,凶狠地落在海管事、戴夫子、杨船主与另一名船夫李四身上。
    他重重地放下酒碗,阴森森地站起。
    “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杨船主惶然叫,往后退:“我,我发誓,我不知道这……这件事。”
    “想计算在下的人决不止张三一个人。”他冷冷地说:“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你们已经知道在下的来意了,因为自从过了扬州之后,你们的人已经陆续赶到,而且已经发觉图谋你们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詹老弟,你到底在说什么?”海管事沉着地问。
    “哈哈!不要再玩什么把戏了。”他俯身抓住太平箫的衣领,将一颗丹丸纳入太平箫口中,用手指塞入咽喉,对口吹口气,丹丸入腹,动作从容不迫。
    戴夫子脚下一动,却又站住了。
    “还好,没有人扑上走险。”他放下太平箫:“海管事,你不姓海,姓什么?”
    “你……”
    “你认识煞神郭安吧?”他嘴角噙着令人难测的阴笑:“在杭州府号称活阎王,卸任知府楼芳的贴身保镖,杭州百姓人人皆欲将他食肉寝皮的晏飞,就是煞神郭安的师兄,楼知府把杭州的地皮刮得天高三尺,两年前替国贼魏忠贤建生祠,足足赚了十万两银子净利。”
    “你向我提这些事有何用意?”海管事沉声问。
    太平箫悠然苏醒,挺身坐起猛摇脑袋。
    “在下只是将紧要的事告诉你而已。”他脸上阴森的气氛已经消失了,回复无所谓的神态:“楼狗官是本月初卸任的,正在准备上京候命高升,谁也没料到他把金银换成了珠宝。
    珠宝匣长二尺宽高各一尺,如果能平安到达京师,变卖二十万两银子绰绰有余。”
    “你……”海管事变色说。
    “藏在两百匹绸缎中,真可说神不知鬼不觉。”他的话越来越大声:“可惜,活阎王晏飞的手下走漏了风声,闻风而至的人越来越多,太平箫就是其中的一个,花花太岁也是其中之一。哈哈!煞神郭安,你把我詹云看扁了,以为可以随意控制我利用我。”
    “胡说八道!”戴夫子悻悻地说。
    “好,就算胡说八道好了。”他的目光落在绝刀刘隆身上:“朋友,你不是认为我到秀珠阁找老相好吗?你错了,我去跟踪海管事,却不知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被他安排在此地的眼线发现了,所以知道不妙,迫不及待地向我下手,没料到太平箫糊里糊涂……哎呀,糟!”
    太平箫大吼一声,猛扑戴夫子。
    詹云一把没抓住,太平箫的冲势太快了。
    戴夫子冷哼一声,踏进一步一掌拍出。
    “折!”双掌击实,响声并不大。
    “哎……”太平箫惊呼,背部加快撞退。
    詹云总算接住了太平箫,没让太平箫倒下。
    “萧兄,我跟了这位仁兄快二十天了,到现在还没摸清他的来历。”他向惊怖莫名的太平箫说:“你冒冒失失扑上去动爪子,手没断算你祖上有德。”
    “在下要和他拼骨!”太平箫惊怒地想拔箫。
    “算了,萧老兄。”他按住了太平箫的手:“我敢保证他下一次出手,必定会毁了你。”
    “你……”太平箫果然被镇住了。
    “我不是灭你的威风,知道吗?走吧!我取了行李一起到码头上找地方安顿。”
    “可是……”
    “放心啦!珠宝跑不了的。”他向舱门走:“再说,让你搜你也搜不到的,慢慢来。”
    当他提着包裹出舱时,戴夫子已站在跳板口严阵以待,挡住了去路。
    “你无奈我何。”他轻松地向戴夫子说:“我姓詹的敢跟你们走,自然有三五分把握。
    再见,哈哈哈……”
    在长笑声中,他跃过邻船,连续飞跃到了第三艘船的舱面,再跃登码头如飞而去。
    太平箫也抓住机会跃回自己的小船,不久也提着行囊登岸走了。
    后面,花花太岁随后跟踪。
    “杨船主,夜间能开船吗?”海管事向杨船主问。
    “这……可是可以。”杨船主期期艾艾地说:“可……可是……高邮湖的湖寇……”
    “不要怕,咱们的船会在后面跟来。”海管事拍拍杨船主的肩膀:“浪里蛟那数十名湖寇,还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咱们已警告过他的眼线,他们不敢妄动的,开船。”
    “好吧!”杨船主拍拍手大叫:“准备解缆,伙计们,勤快些。”
    正在忙,后面的舵工突然惊叫:“哎呀!老大,舵不见了,糟!”
    要把舵弄走,并不是太难的事。把舵柱抬起,拔掉插座销,手一放,舵便沉落下去了,力气够的人,两个人就可以办妥。
    “该死的东西!”戴夫子盯着舵舱的水渍咒骂,显然是有人从水中潜登,乘前面混乱时把舵弄掉了。
    没有舵,走不成啦!必须找到附近的造船场买一座新舵。如果没有现成的,还得订制,那可不是三天两天就可办妥的事。
    运气不好,第二天,杨船主跑了三家造船场,船场没有这种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船的成品,必须订制,加工赶制也得三天工夫,他们只好留下来等。
    漕船已经启航,他们失去了漕船的保护。但在码头停泊是安全的,没有人敢明火执仗登船搜索,想把船拖走也不是易事。
    他们得到消息,詹云已从陆路走了。
    走陆路腿如果放快些,速度至少比船快三倍。
    淮安府,黄河南岸的大城。
    那时,河夺淮入海,在清口会合洪泽湖的水直下淮安,经淮安城西北的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淮阴故城)与运河会合,绕淮安新城北,浩浩荡荡东下入海。
    这座城的格局很特殊,市面相当繁荣。南面是旧城,中间称联城,北面叫新城,成长方形,共有十三座城门,四座水门,规模之大可想而知,运河经过旧城西郊,进入已淤塞了一半的管家湖,这里也是至满城的旧运河河口码头。再往北延伸,至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与黄河会合。船只从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入河,横渡北浊南清的黄河,在北岸的童家营巡检司进入运口,沿北运河北上山东。
    漕舟很少在管家湖泊,大都集中在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等侯渡过黄河。但盐城来的船只,皆在望云门码头停泊。
    仁济桥把管家湖分为南北二湖,湖滨一带栈埠林立,舟船往来不绝,入夜时分便成为热闹的夜市,与城内冷清清的景况完全不同。
    沿河滨向北,发展成一条小街,接近新城西门外的西义桥(西铁桥),夜市其实以西义桥为中心。但如论真正吃喝玩乐的地方,还是以仁济桥以北,至联城一段该算是心脏地带。
    淮阴客店,就在这一段心脏地带内,淮阴县早就废除了,但本地人却念念不忘,或许是对韩信的的怀念吧,这里以淮阴为店名的各行各业为数不少,称淮安的反而不多。
    淮阴客店规模不小,店伙计有数十名之多,一进进的客院连厢叠房,但真正高贵的旅客,很少在该店投宿,这说明了这家店不够高级,有身份的人不愿上门。
    店有五间连栋门面,最北一间是附设的酒楼。隔邻是一家糕饼店,店旁向东伸出一条小巷,巷底附近,就是最原始最杂乱最肮脏的地方。
    所谓最原始,指两样行业,一是指女人,一是指男人。女人靠肉体的本钱过活,男人靠拳头刀子混日子,都是古老的原始行业,在这里,花两吊钱就可以找一个女人快活片刻。花五两银子可以找一个人替你把普通仇人打个半死;要捅一刀,可得花十两银子以上了。
    詹云就落脚在淮阴客店,他是昨天傍晚落店的。
    在外面混了一天,掌灯时分,他回店转了一圈,下一步就是到酒楼报到。
    楼上雅座,食客不少,闹哄哄地,比较像样的是:靠窗一带摆了几座高屏风,可以随意隔成便于女客饮食的厢座。
    当然,敢到此地来的女人,决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豪门千金。
    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女人按规矩根本就不许上桌的,信不信由你。
    叫来了酒菜,他一个人自斟自酌,懒得理会附近的食客,嘈杂声影响不了他的酒兴。
    四壁挂满了灯笼,牛油烛的臭味和人们身上的体臭汗臭,与酒菜的香味混在一起,真令那些爱洁的人受不了。
    三碗酒下肚,身旁不知何时来了一个黑凛凛,状似门神的大汉,敞开胸襟,露出长满卷毛的结实胸膛。
    “听说你找我。”黑大汉说。
    “你才来呀?”他指指对面的座位:“坐,等在下请你吗?”
    “不必了,三言两语,交代了就走。”黑大汉冷冷地说:“我铁门神有自知之明,还不配与你游魂詹玉平起平坐。”
    “你客气。”他笑笑:“如果你不把自己当人看,把自己看得比别人低一级,那就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一样,站在一边唯唯诺诺好了。”
    铁门神一怔,黑脸上居然出现紫红色。
    “在……在下没料到詹爷如此豪放四海,与传闻的狂傲狠辣不一样。”铁门神在对面坐下说:“不瞒你说,接到詹爷的口信,在下真吓了一跳,是来准备挨揍的。”
    “这……在下小毛小病是有的,还不至于丧心病狂。”
    “那就好,喝酒。”他举碗:“敬你,但愿你的小毛小病不至于变成大毛大病。”
    “借花献佛,詹爷,在下该敬你。”铁门神双手捧碗相敬,一口喝干了一碗。
    “好,你并不粗鲁呢!呵呵!”他重新替对方斟酒,却被铁门神客气地将酒壶夺走了。
    “我来。”铁门神替他注酒:“回头咱们再谈,有事要借重你老兄的鼎力,当然,在下不会让你白跑腿喝西北风。”
    “詹爷的事……”
    “我明天在什么地方可以见到你?”
    “在杏花村。”铁门神用手指指西方,桥对岸就是杏花村,颇为幽静的好去处。
    “好,在下辰牌正准到。很抱歉,得请你走了,按估计,在下要等的人快到啦!”他下逐客令:“请记住,你那些弟兄,有头有脸的,明天早些离开。”
    “詹爷的意思……”
    “即将有不少江湖高手光临贵地,那些人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找当地的地头蛇协助办事,这是江湖人的金科玉律,杀人灭口也是金科玉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是的。”铁门神悚然离座:“在下明白,告退。”
    “请便。”
    铁门神走后片刻,楼梯响,人上来。
    “阁下走得真快。”走近的花花太岁强笑着说:“听店伙说,阁下昨天傍晚就落店了,可能吗?”
    “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程老兄,你落店了?”他含笑问,神色友好。
    “刚落店。”花花太岁在左首落坐:“昼夜兼程,赶了两天一夜才赶到,而阁下……”
    “我是飞来的,有时也借土遁。”他嘲弄地说:“程老兄,你来追我,是不是找错了对象?”
    “不瞒你说……”
    “不是来找我报受辱之仇吧?”
    “在下不想和你缠夹不清。”花花太岁说:“我你谈合作,利益分沾。”
    “劫楼狗官的珍宝?”
    “你知道他们藏在何处是不是?”
    “那位改名为海管事的煞神郭安精明得很,眼睛无时无刻皆盯住我,我哪有机会去查珍宝藏处?”詹云不住摇头:“如果在下知道,还用等你合作?”
    “詹兄,你不像一个轻易罢手承认失败的人。”
    “但命比珍宝重要得多。即使把天下所有的珍宝都给你,而你没有命享受,要来陪葬吗?”詹云的语气充满嘲弄意味:“老兄,那艘船不但有镖局的人保镖,而且有来历不明的绝顶高手暗中保护,还有几艘满载高手的人待机策应,想劫那箱珍宝,不啻插标卖首,省些劲吧,老兄,已经到了黄河,该死心了。”
    “那么你宣布退出了?”
    “哈哈!有道是善财难舍,是你替在下宣布吧?”
    “那么,咱们合作,二五均分,如何?”
    “抱歉,在下此刻毫无兴趣。”
    “那你有什么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在下从不与人谈条件,无可奉告。”詹云一口拒绝,态度坚决。
    “詹老弟,独柱撑不了天。”花花太岁诚恳地说:“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成功的希望,老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位朋友,比树一个强敌有利得多,是不是?”
    “你的意思我明白。”詹云似乎有点意动:“如果不合作,你就会和我争。”
    “那也许会两败俱伤。鹤蚌相争,渔人得利。”
    “也许。”詹云笑笑说。
    “好吧!你再狠,也只有一双手两个拳头,加上在下的一双手两个拳头,而且,闻风前来夺宝的人很多。”
    “好吧!你老兄很有说服力。”詹云终于首肯:“独木不成林,多一个人毕竟多一分力量,咱们言之在先,二一添作五,你的朋友肯答应吗?”
    “在下没有朋友。”
    “太平箫呢?”
    “他是个竞争者,碍手碍脚,必要时,哼!”花花太岁阴森森地说:“我有把握除去他,他的真才实学有限得很。”
    “先不要管太平箫,而要留意其他的人。”
    “你是指……”
    “解语花朱燕,是从扬州跟来的。”
    “好哇!那鬼女人工于心计,把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打发。”花花太岁兴奋地说:“自命侠义的人,最好打发了。”
    “你打发不了她,老兄。不过,你可以试试,但在她没碍咱们行事之前,最好不要树她这个强敌。”詹云郑重地说:“听你狂妄的口气,便知你并不认识她。”
    “好,在下听你的。说实在的,我只听说过这个女人而已。”花花太岁举碗:“来,为咱们未来的合作成功干一碗。”
    “对,应该,应该。”
    两人不再谈论珍宝的事,开始谈些江湖见闻。四五碗酒下肚,詹云脸不改色,花花太岁已是脸红似火,舌头有点发胀发麻了。
    不知何时,近窗一面已用屏风隔了一付厢座,里面不知到底有多少食客,但听声调,显然有女人在内。
    詹云听到了些什么突然将举起的酒碗放下沉思,脸上的神色有了几微的变化。
    花花太岁仍是清醒的,迷着红丝密布的醉眼盯着他。
    “女人!”花花太岁短着舌头低声说:“在下知……知道她们的……的底细。”
    “我知道,花非花罗秀秀,月华仙子冷翠华。”他剑眉锁得紧紧地:“这两个风尘艳姬怎么也来了?邪门。”
    “老弟,这两朵花骄傲得很,带有刺,沾不得。”
    “在下所想的,不关风月事。”
    “那……”
    “想不起来了。”他神色又变得轻松起来:“姑娘家有了五七分才艺姿色,骄傲理所当然。在下知道她们对瞧不上眼的,从不屑假以词色。但并不是不可征服的。”
    “你敢和我打赌吗?”花花太岁半真半假地问。
    “打什么赌?”
    “我赌你沾不上她们。”
    “她们?你以为我是捡垃圾的,有物就捡?”
    “就赌其中任何一个吧。”
    “赌什么彩头?”
    “这……”
    “你的一半珍宝,如何?”
    花花太岁先是脸色一变,接着阴阴一笑。
    “好,一言为定。”花花太岁借酒装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答应。
    “一言为定。我要……”
    话未完,花花太岁放在桌上的右手一挥,抓住手边的酒壶拂出,一声轻响,一枚快得几若电芒的梭子镖,直贯入酒壶,只露出两寸余长的梭尾。
    一名酒客已飞越窗外,飘落街心去了。
    “谢谢。”詹云注视着梭子镖的梭尾说:“这家伙是暗算我的。”
    “我知道。”花花太岁放下酒壶,指指梭尾:“要看看吗?老弟,是你的仇人?”
    “不必了,用这种镖的人很多,查不出什么来的。不过,显然有人和你老兄一样,嫌在下碍事,要除之而后快,他差一点成功了。”
    食厅引起了阵骚动,骚动的原因并非为了有人暗杀,而是自雅座的屏风后面,出来了两位美丽的妙龄女郎。
    “你似乎并不感到惊讶。”花花太岁说。
    “你是指这两位美如天仙的姑娘吗?”他指指即将越过桌旁走道的女郎:“抑或是指那位行刺的凶手?”
    这两位女郎的确美得令人心跳,穿的大胆也令人惊讶。薄的窄袖子罗衫,把高耸的酥胸衬得更为惹火,走路起来水蛇腰夸张地款摆,简直就在诱人犯罪。粉面桃腮,那双水汪汪的媚目,真的有勾魂摄魄的魅力。
    两名膀宽腰圆的中年大汉,跟随在后,像是随从。
    “你知道我说的是凶手。”花花太岁的醉眼,焕发着特殊的光彩:“你的肚量也令人佩服,毫无追究的意思。”
    “人都跑了,追究什么?反正下次……嗯……不对……”
    啪一声响,詹云的碗失手坠名人轶事落桌面,酒泼在桌上,想撑桌站起,却失去了支撑的力道。
    同一瞬间,花花太岁大喝一声,将食桌掀起,杯盘酒菜齐飞,向扑来的两名中年大汉砸去。
    两位美名人轶事女郎则回身急抢,快速绝伦。
    詹云因食桌被掀倒,亦随之向下一仆。
    花花太岁身形倒飞而起,两起落便到了窗下,飞跃出窗一闪不见,完全没有醉态。
    两大汉为了避食桌,慢了一步,无法追上轻功超人的花花太岁。
    一位女郎抓住詹云的背领拖起,美丽动人的脸庞不再可爱了,将他向前一扔。
    折回的一名大汉接住行将失去知觉,浑身发软的詹云,扛上肩头领先向楼门走。
    另一大汉哼了一声,向惊惶失措的食客,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吼叫:“坐下来!不许走动,就不会有人受伤。”
    两男两女在惊惶过度的食客们注视下,带了终于昏迷不醒的詹云,下楼扬长而去。
    近楼门的角落里,那一桌坐着一位英俊的年青书生,颇感兴趣地注视这突然发生的变化,而且神态显得悠闲,大有隔岸观火的意味。
    四男女一走,书生也离座会账下楼。
    这是巷底的一座连进楼房,位于风化区的最末端,这附近没有门灯照耀,巷中昏黑,往来的几乎全是不体面的人,你不用看我,我也用不着知道你是谁。
    二进的天井暗沉沉,一位黑衣警哨不时往复巡走。二楼的明窗灯影摇摇,但光度并不明亮。
    这是一间相当洁净的卧房,而且是女人卧房,妆台有女人用的物品。榻上罗帐高挑,床口坐着一位女郎。
    桌上点了一枝烛,烛火摇摇,一旁坐着另一位女郎,手里握有一根专用来揍人的皮鞭。
    那张原来该安置在床前面的长春凳,被移至床与桌的中间,派上了用场,一端顶靠在墙壁上。
    詹云就被安置在凳上,赤上身背倚着墙,双手被拉开平张,分绑在左右墙间的两根大钉上。双脚平伸捆住足踝,足后跟有一块大砖,把双足升高。膝部上面用绳索穿了一块厚木板,粗绳连捆住凳面,下面设了绞棍。
    这与老虎凳差不多,只要绞动下面的绞棍,木板便会将双膝向下压,这滋味真不好受。
    他已经苏醒,但已没有抗拒的能力,原来背部的督脉,已被特殊的制脉手法所制法,身柱失去控制,成了软绵绵的平常人。
    他脸上已经没有酒意,但也没有恐惧害怕的表情。
    “你完全清醒了吗?”坐在桌旁的美丽俏女郎笑问。
    “差不多。”他说,呼出一口长气。
    “那就好。你知道你的处境吗?”
    “当然,鞭子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老虎凳,第三步可能是分筋错骨,最后一步是活埋,或者绑块大石头沉入河中腐烂。”
    “只要你听话,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坐在床口的女郎说。
    “听起来像是不错。”
    “本姑娘的条件十分优厚。”桌旁的女郎说:“只要你把楼狗官的藏珍处说出来,三一三十一,你我三分均分,你不但免受痛苦,而且……”
    “而且,有你们陪在下上床。”他尖刻地说:“条件的确优厚……”
    “住口!你的口好脏。”坐在床口的女郎怒叫,站起脸罩寒霜:“该死的东西……”
    “别骂别骂。”他抢着接口:“你花非花罗秀秀从来就不嫌脏……”
    花非花气冲冲地抢近,俯下身抓住绞棍猛绞。
    他双膝徐徐下沉,脸上出现颊肉抽动的神色,身躯扭支,双手被吊拉着,无法脱离春凳。
    “我警告你。”花非花停止绞动:“不要激怒我,我对你们这些臭男人是毫不容情的。”
    “姓詹的,你愿意说吗?”持皮鞭的女郎走近问。她,正是江湖上艳名四播的月华仙子冷翠华。
    “快死了这条心。”他沉静地说:“把我剐了,你们毫无获得珍宝的希望,我如果说出藏珍处,痛苦是不会再受了,但会立即进入鬼门关。活着受苦,总比立即被杀灭口好得多。
    冷姑娘,你的皮鞭可以抽下来了。”
    “我不信你受得了。”月华仙子冷笑,拂动着皮鞭:“铁打的金刚,也支持不了多少时候。”
    上面是呼啸的皮鞭,下面是逐渐绞紧的压膝板,挨了百十下,詹云不但成了一个血人,双脚也变了形。
    “你招不招?”月华仙子问,停止抽打。
    两个女人对血无动于衷,对詹云的痛苦毫不介意,心肠之硬,无以复加。
    詹云咬紧牙关,忍受无边的痛楚,肌肉反而逐渐放松,不再呈现被抽打时的反射性抽动。
    他闭上双目,猛烈地咬着牙喘息。
    “这臭男人熬型的本事不错。”花非花放了绞棍站起:“叫人取碗盐来替他擦一擦,看他还能熬多久?”
    “好,我去叫人取盐来。”月华仙子放下皮鞭说。
    拉开名人轶事房门,门外站着手握摺扇的书生。
    月华仙子刚想喝叫,摺扇已闪电似的点在她的咽喉下,太快了,毫无闪避的机会,接着耳门一震,被书生一掌劈昏了。
    书生的动作迅疾无比,抓住摇晃着要往下倒的月华仙子,拖至门旁放下。
    花非花正在检查压膝板是否松动,居然没听到任何可疑的声息。
    “我的天!”书生吃惊地叫:“你们这样对待他?”
    花非花大吃一惊,倏然转身,发觉书生站在她身后,相距不足三尺,伸手可及。她反应超人,不假思索地伸右手,食中两指闪电似的点向书生的七坎大穴。
    “啪啪!”两记正反阴阳耳光,把花非花打得眼中星斗满天,哎一声尖叫,仰头向后急退。但她的右手,却熟练地往腰带的罗帕掏。
    “卟”一声响,书生一脚踢中她的右小臂。
    “你想施放销魂香?省些劲吧。”书生冷冷地说:“你这妖女……你敢走?”
    花非花不但敢走,而且走得很快,快得像一阵风,撞开内间门闪入,溜之大吉。
    书生冲入内间,发现花非花已从明窗逃掉了,回身走近詹云,从大袖内取出一把短匕,着手释放詹云。
    詹云许久许久方能活动双手,被皮鞭抽破肌肤的鞭痕已不再出血。
    “可怜!”书生惨然地说:“我以为你跌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乡艳福不浅,岂知却吃足了苦头。”
    “你……”
    “不要说了,你走得动吗?”书生阻止他说话:“屋子共有男女九个人,已有八个躺下了,但是否会有其他的人来,难以逆料,不早些走……”
    “在下的督脉,被太阴手所施的闭经手法所制。”他强打精神说:“尊驾必定可以解这种禁制,用迫脉手法自阳关至神道共十穴下手,片刻可解。”
    “这……”
    “不便下手吗?”
    “在下可……可以试试。”
    “在下的双脚,在半个时辰之内无法行走。”
    “这……”书生神色迟疑,最后收了摺扇说:“好吧,好人做到底,给你一根拐杖……
    我扛你走,把你送回客栈。”
    “在下感激不尽,容图后报。”
    詹云住的客房在第二进二楼,旅客甚多。书生把他送回之后,便告辞走了。
    他被书生扛在肩上送回,的确引起一阵骚动,店伙少不了前来问长问短,都被书生打发掉了。
    三更已过,他开始用自己的双手推拿,满室都是药味,他的药功效出奇的好。
    门上传出叩声,他脸色一变,在被子下取出几枚斜开锋的洪武钱,脸上涌起无边杀气。
    “谁呀?”他高声问。
    “是我。”门外的回答声又低又轻。
    他神色一懈,呼出一口长气。
    “赶快回房,千万不可再来。”他急急地问。
    “可是,詹爷,我……我知道你……你受了伤……”
    “不要管我,快走,危险。”
    “这……”
    “快走!”他忍不住断然沉喝。
    门外站着一个幽灵似的小人影,从走廊后端退走,绕过转角处,廊灯朦胧。
    原来是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娃娃,在一间客房前止步,悄悄推开名人轶事房门闪入,正想掩门,身后跟入的书生突然将小童向里一推,跟入掩上了房门。
    小童吃了一惊,正想张口呼叫,却被书生挟住掩住了嘴,挣扎不得。
    床上,躺着一个虚弱的老人,正惊骇地坐起,惊惶地注视着挟住小童的不速之客。
    书生走近木桌,将小童向床口一推,信手将灯火拨亮,眼中有困扰的神情。
    “小弟弟,不要叫嚷。”书生微笑着说:“你应该认识我。”
    “是……是的。”小童缩在床头发抖:“公子爷是……是将詹爷送……送回来的人。”
    “对,所以你不必怕我。”书生坐下说:“小弟弟,你姓什么?”
    “我……我姓蓝,叫蓝小亮。”
    “哦!床上那位老伯……”
    “老……老朽蓝……蓝福。”老人惶然答。
    “詹云是你们的什么人?”书生追问。
    “这……”蓝福欲言又止。
    “你们不要怕。”书生和气地说:“詹云被人家打得很惨,是我冒险把他救回来的,我不知道他的为人,更不知道他为何与人结下生死大怨,如果我不了解他的为人,就无法帮助他,你们希望我帮助他吗?”
    “这……这个……其实,老朽的确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姓詹。”
    “这就奇怪了,你们与他……”
    “事情是这样的。”蓝福似乎已有所决定:“老朽与小亮,是杭州凤凰山赵家的佃户,去年赵家……”
    “且慢!”书生摇手阻止蓝福:“杭州凤凰山赵家,是不是五年前的六安州知州,因吏部尚书赵南星罢官,愤挂冠报疾致仕的赵大人赵玉屏?”
    “是的。”
    “奇怪,你们……”
    “赵大人已在去年破家,破在杭州知府楼狗官手中,狗官是国贼魏忠贤的干门生……”
    “这个我知道。”
    “赵大人对破家的事并不在意,只是有几件四代家传的珍宝被楼狗官所吞……”蓝福似乎气力已尽,猛烈地呛咳。
    “老人家,慢慢说,不要急。”书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劝慰:“把詹云与赵家的关系说给我听听,其他不重要的事就不必提了。”
    在詹云的房中,又发生了意外。
    他除了躺在床上养伤之外,已失去了自名人轶事由活动的能力,双膝受伤不轻,用拐杖行动也支持不了片刻。这时如果有人入侵,除了任人宰割之外毫无希望。
    又响起了叩门声,再次令他心中发紧。
    “谁呀?”他问,右手扣牢了几枚金钱镖。
    “是我。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外面的人低声答。
    “哦!程老兄。”他心中一宽:“有事吗?”
    “来看看你怎样了。”花花太岁说:“开门吧,妖女们不会来找你的。”
    “在下行……行动不便……”
    老江湖备有特殊的工具撬门,客房的门,只有简单的单门闩,费不了多少劲便可以撬开。
    花花太岁开了门,刚将门推开,后脑便挨了一击,像死狗般随门冲入,仆伏在地像个死人。
    进来一位腰悬朱漆酒葫芦,腹大如鼓的中年大胖子,腰带上插了一把连鞘狭锋刀,进门用脚将昏倒的花花太岁拨开,信手掩上门向床前走来。
    “呵呵!游魂詹,认得我……”
    “你是醉贾王士珍。”詹云有气无力地说,扣金钱镖的右手搁在棉被外面:“我想,你是来与在下谈买卖的人,三句话不离本行。”
    “对,在商言商,我醉贾是个童叟无欺的殷实商人,与在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有从无急言。”
    “阁下所要谈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在下已经知道了。”
    “知道就好,以免多费唇舌。”
    “可惜,已经有人占了先。”詹云说:“利润是五五对分。阁下,你不至于要詹某一物两卖吧?”
    “一物三卖也无妨。”醉贾抚腹大笑:“哈哈哈!我醉贾不是挑不起放不下的人,做生意只要有钱赚,买主多多益善。詹老弟,在下只你一句话,肯不肯?”
    “如果不肯,如何?”
    “那就是霸王项的事了。”醉贾装腔作势地说:“你是知道的,霸王项项虎是个非常非常暴躁的人。”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满面虬须身材如铁塔的霸王项走了进来,左手挟着的霸王鞭重量不少于三十斤。
    “对待服贴的人,我霸王项是相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的。”霸王项的大嗓门像打雷:“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詹小子,你愿和谁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
    “人无信不立。”詹云咬牙说:“在下已经和别人谈妥了,就不能失信。”
    “你和谁谈妥了?”醉贾狞笑着问。
    “这是秘密,恕难奉告。”詹云的态度十分固执。
    “老项。”醉贾向侧方让开:“现在,姓詹的是你的主顾了。”
    “好,看我的。”霸王项傲然地向床前走。
    詹云的右手已蓄劲待发。
    门口突然出现了太平箫萧太平,像是幽灵幻现,毫无声息发出,似乎他已经早就站在那儿了。那支斑竹尺八箫,一端已含在口中。
    太平箫不是在吹萧,而是发射箫内可怕的吹针。
    霸王项的右手已经伸出有如巨灵之爪,抓向詹云的胸口,要将詹云从床上拖下来。
    “嗯……”醉贾突然闷声叫,摇摇欲倒,右手反伸至背后,摸索背心的异物。
    同一瞬间,詹云的三枚飞钱,全部锲入霸王项的咽喉要害。
    霸王项重重地向前一扑,扑倒在詹云身上,床被沉重的身躯压得吱吱响,双手猛烈地乱抓乱扣。詹云无法挣扎,被压住难以脱身。
    醉贾终于扭身摔倒,手脚一阵抽搐,身躯扭动、收缩、蜷曲,口中有气出没气入。
    太平箫走近,冷然拔出醉贾背心上的吹针,伸手把仍在抽动的霸王项拖下床。
    “现在,我太平箫没欠你什么了。”太平箫向委顿的詹云说:“原来你就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游魂詹子玉,为何要改名为詹云?”
    “在江湖上混玩命的人,谁没有几种身份?”詹云苦笑:“萧老兄,你不该离开运珍宝的船,提前赶来……”
    “船已经到了淮安。”太平箫抢着说:“泊在南湖,来得很快是不是?”
    “是很快。”詹云点头同意:“大河老龙来不及聚集人手了,阻滞行程的计谋未能成功。”
    “听说你吃了苦头,真的?”
    “真的,双脚几乎被废了,她们好恶毒。”
    “所以,你也失败了,你本来打算在淮安下手的,对不对?”
    “打算归打算。”詹云说:“成功或失败谁也不敢说有绝对把握,在下确是失败了,明天他们就可以过黄河,而在下只能在床上吃药睡觉。”
    “没有你参加,少了一个劲敌。”
    太平箫拖走了两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詹云挣扎下床关门上闩,回到床上半躺在床头假寐。
    半个时辰之后,花花太岁悠然苏醒,挺身坐起猛然摇脑袋,似乎想将昏眩感摇落。
    “咦!这是……”花花太岁盯着灯光讶然说,总算完全清醒了。
    “你被醉贾敲昏了,脑袋没破,可喜可贺。”詹云泰然地说,神色显得颇有生气。
    “那……该死的!他呢?”花花太岁站起,向床口走,不住揉动着后脑被击处。
    “在下打发他们走了。”詹云不想提太平箫的事,以免替太平箫带来麻烦。
    “他们?除了醉贾,还有……”
    “还有霸王项。”
    “哎呀!那家伙名列江湖三大神力王之一,你……”
    “在下也把他打发掉了。”
    “真的?”花花太岁大吃一惊:“你……你还能……”
    “在下不是好好的吗?”
    “哦!对。”花花太岁不再走近,反而在桌旁落坐:“那么,那两个妖女并没有伤到你的要害了。”
    “她们的用意不但要毁在下的腿,而且要逼供灭口。哦!她们没找你?”
    “没有。我是不放心你,所以来看看,没料到……”
    “谢谢你的关心,是怕在下说出藏珍处所吗?”
    “有一点这种想法。”花花太岁毫不脸红地说:“那么,你一定知道藏珍的处所了。”
    “你说呢?”
    “放心啦!在下不是轻于言诺的人。对不起,在下要歇息了,拜托拜托从窗户走,在下不愿下床关门呢。”詹云下逐客令,他也的确需要充足的睡眠。
    “好,改天再来看你。”花花太岁说完,跳窗走了。
    詹云挑暗了油灯,不久便沉沉睡去。
    同一期间,北湖湖滨展开了一场血腥的火并,淮安的巨霸大河老龙龙观海,与一些闻风前来劫宝的江湖高手,全受到一些来历不明的人袭击,死伤枕藉。
    而杨船主的运布船却停泊在南湖码头,未受到任何骚扰。天亮后,船没有启航的迹象。
    船停泊三天,毫无动静。
    大河老龙那天晚上仅受了轻伤;水路群豪已陆续到达,这就是运布船停泊不走的原因所在。
    第四天晚间,船被人凿了几个大洞。
    海管事忙得焦头烂额,设法另雇船只,两艘船的船夫同时动手,将布匹搬到新船准备驶往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过河。
    安顿妥当,已是黄昏降临,船解缆准备连夜驶往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但还没离开码头,中舱又开始漏水。
    船修了一夜,好像越修越糟,堵得东来西又漏。
    海管事又开始雇船,可是,没有人敢承运这批多灾多难的货物。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几乎所有的船夫,都知道这批货物是不祥的妖物,沾不得。
    船沉了不要紧,被江湖朋友们砍下脑袋,可不是什么快活的事。
    据说,海管事已经派人北上,要在山东带船前来接运,由安远镖局派总镖头金刀伏魔杨波前来押运。
    已经是第八天了。淮阴客栈中,詹云已经可以活动自如。
    由于运布船出了意外,更换船只,所谓藏珍箱也必定更换藏处,有心人对詹云的利用价值已不再重视,所以不再有人前来打扰他的安宁。
    连花花太岁也不再来探望他了,他只是一个被遗弃了的病狗。
    这天巳牌左右,他出现在仁济桥头,脸色姜黄带灰,说明他的健康情形并不太妙,胁下撑了两根拐杖助力,可知双腿仍需一段时日调治,是否能完全康复,恐怕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他沿码头向南走,一步一停顿,神情似乎相当悠闲,但那形诸于外的吃力情景,说明他心中的痛苦,决不如外表那么悠闲轻松。
    该离埠的船早就离开了,码头上只有一些上下货的货船在忙碌。这里,要到傍晚时分才能看到杂乱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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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意外失败、暗中相助
    海管事的船,就停泊在南面半里外。
    一些补船的好手专家,正在船内细心地补漏。按理,船该拖到南湖对岸的船场,拖上岸大修大补,但船场地处偏僻,碰上大规模的匪徒,岂不糟了?
    所以海管事不愿冒险,宁可在码头慢慢补,船只要沉不下去就行,反正山东来的转运船早晚会赶到的。
    詹云逐渐走近泊舟的码头,远远地便可看到那位神秘的戴夫子,在舱面指手划脚指挥那些修船夫。他的目光,仔细地察看附近的十余艘客货船。
    那艘在高邮停泊的船,泊在百步外,距海管事的船相当远。大热天,那艘船的官舱依然闭得紧紧的,船上静悄悄,不见任何人影。
    正走间,一艘轻舟舱门开处,钻出一位豹头环眼手长脚长的中年青衣大汉,站在舱面冲他咧嘴一笑打招呼。
    “喂!詹老兄,你还不死心吗?”大汉嘲弄地说:“凭你那两根拐杖,成得了事吗?”
    “呵呵呵……”他敞声大笑:“老兄,凭刀剑蛮干,又能成得了事吗?这几天来,据在下所知,能接近船的好汉就没有几个,而闻风赶来的贪心鬼,死在附近的却是不少。”
    “哦!事实的确如此。詹老兄,似乎你有很好的主意,是吗?”
    “不但好,而且妙。”他大声说。
    “上船来吧,咱们到合适的地方谈谈好不好?你老兄真的需要人手哪!”
    “好哇!你们也的确需要一位智多星指示迷津。”他欣然说,拐杖一撑一撑地登上跳板。
    船驶离码头,驶入南湖,穿越仁济桥,在北湖西北角的石堤停泊,一行六个人,沿小径急走。
    詹云的一双拐杖,速度并不下于这些双腿健全的武林高手。
    走了六七里,在旁照顾的豹头环眼大汉说:“前面是金牛冈,咱们劫宝朋友的秘站,距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不远,活动方便得很。”
    “秘站?秘个屁!”他撇撇嘴:“你们这里不但早在大河老龙的监视下,更在煞神郭安那些暗中保护的人所控制的范围内,哼!他们如果想收拾你们,你们早就活不到现在了,老兄。”
    “你要在下相信你的鬼话?”
    “呵呵!信不信由你,反正暴风雨将临,届时自知。”
    “唔!这几天你足不出房,在下不信你的消息……”
    “在下不是说过吗?信不信由你。老兄,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在下足不出房,但依常情判断大事的经验与能耐,决不是你们这些凭血气之勇,蛮来蛮干的人所能比得上的。”
    “唔!以阁下游魂詹子玉的声誉来说,值得咱们信赖。”大汉脸色渐变:“詹兄,如果你老兄的消息靠得住……”
    “本来就靠得住,信誉保证。”詹云的语音提高了三倍:“你们六个人,来自天南地北,都是利害相关的同谋,很少有道义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朋友。詹某敢向你们保证,六个人中,一定有海管事的内奸。”
    “什么?你说什么?”共有三个人讶然止步回头,同声发问。
    所有的人,全站住了。
    “我说,你们六个人中,一定有海管事的内奸。”詹云冷冷地说:“海管事的真名号是煞神郭安,煞神的师兄是活阎王晏飞。这两个难兄难弟,混迹江湖颇具实力,他们的朋友品流复杂,但应该有迹可寻。你们六个人只要坐下来互相盘诘,一定可以找出蛛丝马迹,谁是奸细,用不着详细交代就可以把他请出来。”
    六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目光渐变。
    豹头环眼大汉的目光,突然凶狠地落在一位三角脸中年人身上。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你认识活阎王晏飞吗?”
    “哎呀!难怪咱们处处受制,葬送了不少朋友。”一位留大八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人怪叫:“我想起来了。去年活阎王在湖广黄州,替三眼天尊贺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老兄……”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突然哈哈狂笑,在狂笑声中身形暴起,去势如电射星飞,三五起落便消失在路右的矮林深处。事出突然,已无法追及了。
    “你们这些有勇无谋的可怜虫!”詹云摇头叹息。
    “詹兄,你何不早说?”豹头环大汉顿脚埋怨:“让这无义匹夫跑掉了……”
    “老兄,早说你们会相信吗?”詹云为自己辩护:“你们不把在下当作挑拨离间的人处治才怪。”
    “这该死的东西……”
    “你们再不赶快通知其他的人及早撤离,恐的真的会被一网打尽了。煞神郭安与活阎王晏飞,其实还不是真正的主事人。而运宝船一而再出事逗留淮安,正是阴谋的一部份,他们根本不怕你们劫宝,用意只在把你们吸引在淮安,被他们玩弄在手掌心便达到目的了。”詹云进一步分析,头头是道。
    “詹兄,你是说……”
    “笨虫!珍宝根本不在这艘船上。”
    “这……”
    “消息是从苏州传出的。”詹云说:“如果你是煞神郭安,你会真的让消息传出吗?小小一箱珍宝,一个人携带就够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连煞神郭安也不知道珍宝到底在何处。他不是一个讲道义的人,二十万珍宝足以令人发疯,恐怕他早已暗中侦查珍宝的藏处了,船上的货物他一定已经摸清了一大半,也许换船的灾祸,就是他促成的,可以乘机查出珍宝箱到底在不在船上。”
    “你越说越令人毛骨悚然。”豹头环眼大汉悚然地说:“快走!也许还来不得及。”
    “但愿真还来得及。”詹云笑笑说。
    一阵急走,前面冈下的矮林前,清溪如带,溪旁的两座农舍好像不见人踪。
    有一个村夫打扮的人,在百步外现身将他们迎入右首的农舍,堂屋里,共有八位高高矮矮的江湖霸字号人物。
    豹头环眼大汉沉不住气,抢入堂屋便迫不及地叫嚷:“彭兄,咱们之中有奸细,怪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全便是其中之一,被揭穿身份后逃掉了,赶快撤离险境,这里太危险了。”
    “你说什么?”为首的彭兄跳起来急问:“谁说的?谁造的谣?咦!这位是……”
    “哈哈!千手邪神彭荣彭老兄,不要说你不认识我游魂詹子玉。”詹云站在厅口说:
    “在下因你的出现,总算拨云见日,知道我所要知道的真像了,我这双腿,伤得真是冤哉枉也!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千手邪神大喝一声,双手齐动,电芒连续破空而飞,向詹云集中攒射。
    詹云双拐急动,奇快地退出厅外,一闪不见,飞刀飞镖全飞出门外,全部落空。
    豹头环眼大汉是被击中者之一,一把柳叶刀端端正正贯入心口,人向前一栽。但在身形前俯的瞬间,左手前伸似乎要想以手着地,袖底一声崩簧响,一枝袖箭以令人肉眼难辨的奇速,贯入千手邪神的小腹。
    千手邪神正在用暗器对付同伴,没留意被飞刀击中要害的豹头环眼大汉,仍有拼骨的能耐,箭一闪即至,根本无法看清。
    “嗯……”千手邪神叫,以手捧腹踉跄站稳。
    豹头环眼大汉仆伏在地,身躯可怕地抽搐挣扎。
    其他九个人目定口呆,愣住了,突其来的变化,令他们麻木了。
    詹云重新出现在厅口,支拐而立神色庄严。
    “千手邪神,你没想到吧?”詹云沉声说:“玩火者,必自焚。你一生中,用暗器杀人无算,最后仍然死在暗器上,你该死得瞑目了。”
    “你……你你……”千手邪神语不成声,最后浑身一震,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扭曲着身躯向前栽倒。
    一个与詹云同来的,未遭毒手的人,终于神魂入窍,切齿怒叫:“该死的东西!原来千手邪神这狗东西也是奸细,他与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是同谋。”
    门口,已失去詹云的踪迹。
    詹云不从原路回府城,往东觅路东行,最后走上至新城的小径。
    在运河渡口,他刚踏上渡船,身后便传来他熟悉的语音。
    “何必呢?”身后的人说:“不要逞强了,去找地方躲起来养伤吧!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替你办妥你未能完成的事好不好?”
    他知道来人是谁,用不着回头瞧。
    “不客气的说,你还没有这份能耐。”他摇头苦笑:“我并不是瞧不起你,而是你不适合办这种事,至少,你没有我心狠手辣,心不狠手不辣,办这种事白费工夫,万事难成。”
    “你……”
    “拜托拜托不要管我的事。”他神色一冷:“在下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我欠你一份情,有一天我会回报你的。以往,我认为你我有利害冲突,现在仍然有这个念头,但在必要时,我会回避你。”
    “奇怪!你以往游戏风尘的玩世态度怎么消失了?”身后的人说:“以往,我的确讨厌你……”
    “继续保持这种印象吧。”他笑笑:“人总会有所改变的,祸福无门,惟人自招……”
    “是为了腿伤而改变吗?不会成为残废吧?”
    “把双腿砍掉,我仍然可以办事。唔!你好像已经知道金牛冈下的事。”
    “我一直就跟在你后面。”
    “谢谢。”
    “能不能把重要的细节告诉我?我会帮助你……”
    “抱歉,不能。”
    船已到岸,他登上码头,撑着双拐一跳一跳地走了。
    与他说话的人,是曾经救过他的神秘书生,冲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直摇头。
    “这人倔强得很,很讨厌。”书生喃喃地说。
    口里说讨厌,眼神却毫无讨厌的神色。
    后面跟上一个清秀的小书僮,扯扯书生的衣袖说:“不能跟去了,小心那些跟踪他的眼线发现我们。”
    “走吧!我们自己去查。”书生说。
    “他不肯合作,查不出头绪的。”
    “我们尽力就是,走!”
    晚膳毕,詹云打发店伙离开,独自在房中活动手脚,房门突然响起叩击声。
    “谁?”他信口问。
    “客官,茶水来了。”外面的人高声答,的确是店伙张小二的熟悉声音。在他行动不便期间,张小二是负责照料他起居的人。
    他撑着双拐到了门边,轻轻用拐杖推开门闩。
    “进来。”他回到桌旁说,抓起桌上的两只茶杯。
    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店伙张小二,而是三个蒙面人,腰带上皆插了连鞘的刀剑。
    一声怪响,木桌被他掀翻挡在身前,三种暗器共有九枚之多,全钉在桌面上,锋尖透过寸厚的桌面两寸以上,暗器劲道之猛可想而知。
    同一刹那,三个入侵的人倒了两个,被两只茶杯分别击中小腹,茶杯并未破碎,整只茶杯深陷入腹内,沉重的打击力道,将两个蒙面人震倒了。
    从门开至两个蒙面人倒下,几乎在刹那间完成,变化太快了,自开始至结束像是眨眼间事。
    最后冲入的蒙面人,惊得像是麻木了。
    “茶是膳前送来的。”他撑拐屹立冷冷地说:“你们装张小二的嗓音装得很像,花了不少工夫。”
    蒙面人低头注视脚下的两个同伴,两同伴蜷缩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们死不了,但必须及早救治,在下手下留了情。”他接着说:“杯口锲入腹内,想自己拔出来真不容易办到,能拔出而不能及时救治,后果更是可怕……来得好!”
    蒙面人先射出一枚断魂钉,接着拔剑疾冲而上。
    啪一声响,詹云的左手拐拍偏了攻中宫的剑,右拐发似奔雷,重重地挑中对方的右上臂下方,臂应拐而折,剑无法抓牢了。
    一连三拐,蒙面人臂断、肩碎、脊折,像一条死狗般仆伏在詹云脚前,有气出没气入,挣扎渐止。
    他用双拐撑持着,到了门口向外张望。走道上空无一人,廊灯已被人熄掉了。他一闪而出,嘭一声将门带上,隐入黑沉沉的廊口。
    门声并未引起其他旅客的注意,因为今晚旅客很少,这一排客房仅两三间有旅客,旅客逛夜市都没回来。
    一个黑影像个幽灵,悄然闪在门侧,片刻,伸手推门,门应手而开。
    “咦!”黑影骇然低呼。
    几上的灯发出色暗红色的光芒,足以看清三个仆倒的蒙面人和掀倒的木桌。
    “进去!”身后传来阴冷的语音。
    黑影刚想转身反抗,脖子便被一只巨钳似的大手扣牢了,而且扣住向下压,力道千钧可怕极了,然后是被扣住脖子倒拖入房,房门掩上了。
    “砰!”黑影被摔倒在壁根下,浑身两百多根骨头好像全被掼散了,摊开手脚躺在楼板上,痛苦地呻吟。
    “在下对你这位仁兄似乎不陌生。”詹云狞笑着说:“你鬼手丧门连裕发做把风的人,是不是嫌委屈了些?”
    鬼手丧门总算能挺身坐起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詹云的左手挟住两根拐杖,站得笔直状如天神。这表示两根拐杖是多余的,詹云的双脚已经复原了。
    “谁派你们来的?”詹云举步走近:“不招,你得死!我游魂詹子玉心狠手辣,决不宽恕要杀我的人。”
    “我……我……”鬼手丧门语不成声。
    “谁?”
    “海……海管事……”
    “你撒谎!煞神郭安只负责保护珍宝,调度人手另有其人主持。哼!你不说,在下要活剥了你……”
    鬼手丧门突然手脚并用,向房门口急窜。
    房门恰好被推开,人影出现。双方突然照面,也就不假思索同时出手防止冲撞。
    两人贴身了,鬼手丧门是拼命夺路,出手当然够重够狠,而对方采取的却是防卫姿势。
    “卟啪!”鬼手丧门双掌击中来人的胸口。
    “哎……”来人惊叫暴退。
    鬼手丧门也因此而被阻了一阻,被詹云的拐杖雷霆似的敲中顶门,向下挫倒。
    “萧老兄,你可无恙?”詹云急叫。
    这时,他又是靠双拐支撑的人。
    被鬼手丧门击中的人是太平箫,脸色泛青捂着胸口,却说不出话来。
    “快进来,你被鬼手丧门的鬼手击实了。”詹云说。
    太平箫踉跄奔入,掩上门靠在门上吃力地呼吸。
    “鬼手丧门的鬼……鬼手?”太平箫惊恐地问。
    “是的,你看吧,大概错不了。”詹云用拐拨动鬼手丧门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这一拐打破了他的脑袋,脸型还没变呢。”
    “他身上一定有解鬼手毒的解药。”太平箫扑向鬼手丧门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首先拉下百宝囊搜索。
    “江湖人身上多少带了些救急药物,你怎知道哪一种是解鬼手毒的药?”
    “总要碰碰运气。”太平箫将四只小瓷瓶取出:“不然我只能活半个时辰。”
    “我来帮你,一般的救急药物种类虽多,但大同小异,气味不难分辨。”
    太平箫继续在鬼手丧门的衣裤内搜索,最后一无所获。詹云则查验四只小瓷瓶,瓶内各有一瓶丹丸,两种有蜡衣,两种是褐黑色的小丸。他逐一碎丸查验,将一种有蜡衣的丹丸送到太平箫手中。
    “这种丹丸气味有点特殊。”他苦笑:“很可能是解药,萧老兄,你愿意碰运气吗?”
    “这……哪一种都试服……”
    “碰上相克的药,老天爷……”
    “那……”太平箫嘴唇在发抖。
    “你自己拿定主意,萧老兄,命是你自己的。”
    “在下认了。”太平箫咬牙接过丹丸,捏碎蜡衣:“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在下活了五十岁,不算短命了。”
    太平箫吞下丹丸,在壁根坐下运气行功强定心神。
    房门再次推开,花花太岁当门而立。
    “咦!怎么一回事?”花花太岁骇然惊问:“出了什么祸事?”
    “程老兄来得好。”詹云欣然说:“先别问为什么,劳驾把四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带走,店伙一到声张起来,那就麻烦了。”
    “这些人是……”
    “刺客。”詹云简要地说,扳正凳桌在旁坐下。
    “詹老弟,你……你杀的?”
    “先别问好不好?”
    “他?”花花太岁指指太平箫。
    “萧老兄受了伤,中了鬼手丧门的鬼手毒。”
    “哦!麻烦大了。”
    “人活着本来就是顶麻烦的事,你不打算帮忙吗?”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啦!你的腿力不方便,在下应该帮忙的。”
    花花太岁力气不小,一次带两个人,一肩扛一个出门投入黑夜中,不久再回来带两个。
    花花太岁重回客房,太平箫的脸色已逐渐恢复正常了。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丢在河滨。”花花太岁在对面坐下:“刺客招了供?”
    “没有。”
    “会不会是……”
    “大概是活阎王的人,可惜未能留活口。萧老兄来得巧,不然我游魂今晚栽定了。程老兄,有事吗?”
    “该死的!傍晚时分,五个大河老龙的人,无缘无故向下突然围攻。大河老龙早已声明这笔珍宝是他的,禁止旁人染指,所以在下前来与老弟商量对策,是否先打发他们以免碍事,老弟意下如何?”
    “哼!大河老龙是活阎王的人。”
    “你可不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猜测……”
    “我告诉你,我有最正确最可靠的消息来源,决不是凭空猜测,活阎王那几套诡计,在我面前耍不出什么玩意来的。咱们先打发大河老龙,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詹云冷静地详加分析:“大河老龙手下那一群亡命,水性之佳有目共睹,在河心劫持易如反掌,何用事先在淮安闹得天翻地覆。哼!只有你们这种目光如豆的人,才会上他们的上当。”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故布疑阵?那么,珍宝不在海管事的船上了。”
    “我正在查。”
    “你在他船上……”
    “呵呵!程老兄,你以为煞神郭安是笨驴。”詹云用嘲弄的口吻说:“在苏州他就知道我游魂詹子玉的身份,故意将计就计把我留在船上,你知道原因何在吗?”
    “这个……”
    “这就可以利用我吸引江湖朋友的注意,表示珍宝真的在他的船上,有意无意中让跟来窥伺的群雄,发现暗中护航的实力如何强大,让群雄不敢冒失下手,跟来的人越多反而越安全,虚虚实实令人莫测高深,你懂吗?”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珍宝不在这里,而在楼狗官的船上,狗官还不知何日方能离杭北上,煞神郭安其实是诱饵。”
    “哈哈哈哈……”詹云大笑。
    “你笑什么?”花花太岁惑然问。
    “这是活阎王师兄弟,希望夺宝群雄产生的第二种想法,还有第三种想法。”
    “哪三种?”
    “天机不可泄漏,泄漏了珍宝无望啦!”
    “老弟,别忘了咱们是合伙人。”花花太岁正色说。
    “珍宝到手,少不了你一份。”詹云的语气充满自信:“楼狗官的船,已经过了扬州,一共有七艘官船,正浩浩荡荡招摇亮相缓缓北上。”
    “咦!你……你怎知道?”
    “当然知道,我游魂詹子玉无所不能。程老兄,你该走了,回客栈期间,路上千万小心严防偷袭。”
    “你呢?”
    “在下应付得了。”
    “好,在下告辞。”
    送走了花花太岁,太平箫随即挺身站起,呼出一口长气,活动手脚状极愉快。
    “詹老弟,我听了老半天,似乎你什么都知道,智珠在握。”太平箫一面活动手脚一面说:“解药对症,我算是在鬼门关内走了一趟,幸好没迷失在内。”
    “不是什么都知道。”詹云笑笑:“至少,还没弄清珍宝究竟藏在何处。”
    “我想,一定在楼狗官的船上,他有七艘船,一个小小的珍宝箱,藏起来是很容易的人,人多势众,那些三三两两来赶热闹的江湖群雄,谁敢下手?”
    “萧老兄,船多又有什么用?只要弄沉两条船,在前不沾村后不沾埠的地方下手,结果如何?”
    “这……那么,你认为珍宝会在煞神郭安的小船内?”
    “很难说,在未证实之前,最好不要鲁莽妄动,对方就希望群雄迫不及迫铤而走险,便可造成混乱局面。越混乱珍宝越安全,只要宣告一声珍宝被夺走了,那么,各路群雄便会互相残杀,中了煞神郭安的圈套了。萧老兄,今晚老兄前来有何指教?”
    “在下无意中得到两个妖女的下落,特来知会一声。”
    “哦!谢谢,她们躲在何处?”
    “东仁桥东面,罗柳河的一处别墅内,那是大河老龙的内侄,妙判曾超的避暑别墅。”
    “这么说来,她是大河老龙的同谋了。”詹云欣然说。
    “很难说。不过,老弟刚才告诉花花太岁,说大河老龙是活阎王的共谋,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不是武断,而是事实。两个妖女大概不知道大河老龙的底细,可能鬼迷心窍去找大河老龙合作劫宝,这一掉进陷阱,想出来就难啦!”
    “没有事在下要告辞了,明天见。”太平箫向房门走。
    詹云宽衣卸靴,熄了灯登床安睡。
    后进楼的一座客房灯火早熄,两个黑影藏在窗内,从窗缝监视着这一面的动静。
    不久,一个黑影自小窗飘出,轻灵地降落右方的平房瓦面,向北如飞而去。
    监视的两黑影离开窗户,启门外出。
    东仁桥,在新城的东仁门外。
    罗柳河曾家别墅,在淮安颇有名气,妙判曾超是东乡的仕绅,拥有良田千顷,富甲一方,知道他江湖人底细的人并不多。
    别墅的后面濒临罗柳河,一座水阁伸入河湾,那就是曾家的内眷嬉游的好地方,临阁垂钓,彩衣泛舟,把这段河面当作他的内湖,平时不许外人的船只接近。
    快三更了,一个黑影接近别墅的西面。
    两个钢刀在手的家丁,正沿高墙外面的小径巡查,小心翼翼惊觉心甚高,风吹草动皆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刚绕过西南的墙角,走在后面的人似乎感到后颈有虫子在爬,本能地举手一掌拍下,想将虫子拍死。
    拍中了,但不是拍中虫子,而是拍中一只奇异的大手,大手顺势扣住了脖子,然后后脑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便不知人间何世了。
    走在前面的人,竟然没听到任何声息,但觉脑袋一震,丢掉单刀向前一栽,失去知觉的前一刹那,耳中听到清晰的语音:“招供的人可以不死!”
    世间真正不怕死的人并不多,连蝼蚁也怕死。
    水阁是两层建筑,有一座三曲桥作为通道,阁上四周建有风廊,美仑美奂而且雅致。
    黑影接近了三曲桥,蛇行鹭伏逐段接近桥头的八角亭。要过桥到水阁,必须经过这座亭,而亭内却有两名看守,监视两面势难飞越。
    亭外围栽了些花木,夜黑如墨,夜行人正好利用花木接近。
    两名看守并不坐在亭内,而是在亭内往复巡走,以免坐下来打瞌睡。
    接近亭口刚要转身往回走的看守,突然身形一晃,手抚住咽喉,接着发出一声奇异的叫号,仰面便倒。
    黑影冉冉而至,第二名看守刚听到声响,刚本能地转身,刚从眼角发现黑影,印堂便挨了重重一击。
    楼上有几间房,有花厅。花非花的客室在花厅的右首,午夜时分,睡得正香甜,罗帐已被钩起,玉体横陈。
    一阵声息,一阵灯光,终于把她惊醒了。
    “咦!”她惊讶地叫,挺身坐起。
    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站在妆台前,悠闲地将灯火挑亮,侧面轮廊分明,似曾相识,在胁下挟着一根拐杖。
    她大吃一惊,似乎感到血液已经凝固了。
    天气炎热,她仅盖了一床薄薄的被单,上身仅穿了桃红色的肚兜,薄薄的亵裤。灯光下,高耸白嫩的酥胸半露,雪藕似的裸露双臂肤凝如脂,令男人心动神摇,那诱人犯罪曲线玲珑胴体,在内房中暴露在陌生男人的眼下,她震惊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她惶乱地在枕旁找剑,剑本来是放在枕畔的。
    “是找这个吗?”不速之客用脚踢动妆台下的剑,再伸手勾起一个百宝囊,囊中有暗器和散放销魂香的工具:“还有这个。”
    她一声尖叫,掀被飞跃而起。
    “卟”一声响,她左肩挨了一掌,重重地被击倒在床上,浑身发僵。
    “嗤”一声裂帛响,胸围子被拉掉了,椒乳怒突,上身全裸。
    “哎……”她狂乱地叫,双手抱胸想遮掩一双玉乳,百忙中又伸右手拉被单掩体。
    啪一声又挨了一掌,被单又被拖走了。
    她不甘屈服,飞脚猛蹴。
    糟糕!双脚被抓住了,接着双膝挨了两劈掌,下身一软,下体一凉,长亵裤发出可怕的撕裂声。
    现在,她身上什么都没有了。
    “天哪!”她羞涩地狂叫,蜷缩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起来穿衣裙,我要带你走。”不速之客阴森森地说。
    “詹爷!饶……饶我,我……”她崩溃似的叫。
    “你曾经饶过我吗?”詹云切齿问。
    “我……”
    “起来!我要带你走。”
    “你……你要带我到……到……”
    “我游魂是好色之徒,你不但美,也合我的胃口。”
    “你……”
    “月华仙子冷翠华二更天有事走了,不然你有伴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把她弄到手的,一箭双雕,艳福齐天。你不想走吗?哼!”
    一只手抓牢了她的右乳,一只手揪住了她的头发往下拖,她赤条条地被拖下床来。
    她的脚并未发僵,猛地抬膝攻对方的下阴要害。
    没有用,詹云早有提防,扭身避过给了她两耳光。
    “你穿不穿衣裙无所谓,这样带你走更荡人心魄。”詹云凶狠地说:“我这个臭男人配得上你,你心里明白。”
    她完全崩溃了,抱着胸蹲在床下大哭。
    “整座楼只有你我两个清醒的人,你哭死了也不会有人怜悯你。你不穿,我就这样把你带走。”
    卟一声响,耳门挨了一击。
    楼下,传出轻微的声息。
    詹云一怔,眼中涌起肉食兽类警觉的光芒,但略一沉吟,用被单裹起赤裸的花非花,熄掉灯悄然撤走。
    快速地通过三曲桥进入八角亭,他扭头回顾,看到一间房内灯火乍现。
    “是什么人?”他自语:“来捡便宜的?管他。”
    临行,他看到两个人影映在明窗上。
    花非花陡然醒来,首先,鼻中嗅入廉价的脂粉香,眼前灯光明亮,身上凉凉地。
    她急急挺身坐起,只觉心向下沉。
    这是一间卧室,一间简陋狭隘的卧室,木板床无裳无帐,草席一张木枕两个,散发出廉价粉香和其他特殊的怪味。
    床前,坐着脸色阴沉的詹云,目灼灼地注视着他。
    她赤条条地一丝不挂,就是这么一回事。
    “右首不远,就是你和月华仙子虐待我的楼房,你应该知道你身在何处了。”詹云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说:“这间房原属于一个土娼的,今晚她到客栈陪客去了,正好让我借来作阳台。”
    “我不……”她尖叫。
    “你不在乎的,是吗?”詹云的另一手在她身上敏感的地方游动:“更重要的是,你的下半辈子,将和无数的臭男人在床上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因为我已经决定,享受你几天之后,制死你的任督二脉,把你送给刘鸨婆。你知道刘鸨婆吗?那是一个可怕的母夜叉,她手下的妓女叫她作吸血鬼。”
    “你……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她扭动着哀叫。
    “你就能那样对待我?你绞绞棍的时候,可曾想到报应不爽四个字?你的手又白又嫩,绞起绞棍来劲大得很呢。”
    “我……”
    灯火乍熄,她的惊叫声也乍起乍没。
    次日一早,店伙送茶水来,詹云仍然撑着双拐来开门,似乎昨晚并未发生任何事。
    当晚,同一地方。
    花非花赤裸裸地站在床前,用唯一的被单裹着喷火的胴体,似乎有点站立不牢,大概是软穴被制过久,解了穴仍然虚弱。
    桌上摆着荷叶饭菜和馒头还有一壶水。詹云坐在一旁微笑。
    “吃不吃悉从尊便,反正饿的不是我。”詹云说:“月华仙子躲得不够牢,我已经查出她的藏匿处了,五更天,我就会把她带来,一床三好,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死也不吃你的东西。”她咬牙说,坐在床口死死地瞪着詹云。
    “不吃拉倒。”他开始收拾食物:“我已经和刘鸨婆接头,三百两银子成交,一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一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银。”
    花非花突然踉跄奔向房门。
    “你冲出去好了,我不会阻止你。”詹云说:“外面满巷都是醉醺醺的嫖客,你光着身子跑出去,恐怕真会引起暴动,但也是成名的最佳手段,日后你将成为轰动淮安的娼国名花。”
    花非花崩溃了,仆在门上痛哭失声,任由被单从她身上滑落,任由赤裸的胴体暴露,伤心欲绝。
    一只大手抓住了她,拖死狗似的将她拖至床上一丢。
    “你……你杀了我吧!”她掩面惨然泣叫。
    “我不杀你,你可以值三百两银子。但你如果有骨气自名人轶事杀,请便,脑袋撞床角的力道你应该还有。”
    “你……你也绞……绞断我的脚吧!”
    “冤冤相报的事,在下不屑为。”
    “你……你忍心这……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
    “你已经不是女孩子,你是一个含笑杀人的妖女。”
    “我……”
    “昨天晚上我有心事,也好像发现有人跟踪,所以没有和你巫山云雨的心情,白白让良宵虚度。哼!今晚……今晚正好,好像你已经不是处子,我也用不着怜香惜玉了,是吗?”
    “求求你,饶了我。”她绝望地哀求:“我……我愿把身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请你不要制我的经脉卖给刘鸨婆。”
    “啪啪!”詹云掴了她两耳光。
    “你少臭美!”詹云大骂:“詹某不是好色之徒,你以为你美?哼!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像一条毒蛇,詹某连抱你亲一亲的胃口都没有。”
    “你……你……”她迷惑了,放开掩面的手,张开泪水盈眶的双目,忘了羞耻,怔怔地注视着回到桌旁的詹云。
    “等我捉到月华仙子,就会替你带衣裙来。”詹云冷冷地说:“但卖给刘鸨婆的惩罚,决不改变。”
    “你……你到底要……要什么?”她傻傻地问,挺身坐起,突又想起自己赤身露体,赶忙抱胸缩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去把被单捡回来遮羞。”詹云说。
    “听人说,你……你是个好酒好色的浪子,一个放任的游……游魂。”她胆子大了许多,直视着詹云。
    “这样才没有人注意我,一个酒色之徒,不值得重视,活阎王就敢把我留在船上,每天供酒饭,现在又供色,你看妙不妙?”
    “但你不是酒色之徒。”
    “不要判断错误了。”
    “在这风月场暗室之中。”她居然放开手,赤裸裸地站得笔直:“不错,你曾经打我,但我不曾在你眼中发现情欲的火,难道说,我不如你所喜爱的女人吗?”
    “皮厚!”他怒叱:“去把被单捡回来披上。”
    她顺从地抹掉泪痕,捡被单裹住胴体走近桌旁。
    “你说得不错,我已经不是处子,但我相信我的姿色,决不比中上的少女差。”她在桌旁坐下:“此时此地,任何正常的男人,决不会无动于衷,除非你……”
    “你激将也好,挑逗也罢,总之,我不会上你的圈套。”他冷冷地说:“想起你扳动绞棍的狠劲,我心里直发冷,看见你就倒胃口。罗姑娘,面对生死仇敌,人是正常不起来的。
    如果我正常,我一定会污辱了你之后再杀你,可惜我不是一个具有兽性的人。”
    “把我卖给刘鸨婆,是不是有损你的声誉?你我的仇恨有那么深吗?”
    “是的,深得无法化解。”他冷笑:“至于我游魂詹子玉,在江湖本来就声誉不佳,我也不希望佳,我不是为别人的看法而活。”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居然笑了:“你在挖下陷阱,引我自己往里面跳。”
    “对。”他一笑而起:“等你跳下去时再告诉我。现在,你得睡觉了。”
    “你……”
    不等花非花闪避詹云已隔桌抓住她拖过,点了睡穴往床上一丢,熄了灯跳窗走了。
    五更初,灯火重现。
    花非花陡然醒来,挺身坐起。
    “你……你果然也被他抓……抓来了!”她惶然叫。
    她身侧躺着手脚不听指挥,一丝不挂的月华仙子冷翠华。
    桌旁坐着詹云,拐杖搁在身旁,腰带上插着一把剑。以往,他从不带兵刃的。桌下,搁着一个包裹。
    “我……我不要活了。”月华仙子虚脱地叫,欲哭无泪,脸上泪痕斑斑。
    “你还有嚼舌自名人轶事杀的力道,赶快断舌很,血流尽你就如愿以偿了。”詹云冷酷地说:
    “快咬!等会儿受辱再咬便来不及了。”
    花非花拉过一半被单,盖住月华仙子的赤裸胴体。
    “你还等什么?”花非花似笑非笑地问。
    “等刘鸨婆和两个龟公来验看,看你们值不值得六百两银子。”詹云说:“他们都是行家中的行家,验了之后,就知道你们能替他们赚多少年皮肉钱。”
    “你赢了。”花非花叹口气说:“现在,我已经跳入你挖好的陷阱了。”
    “那就好,在下听着。”
    “是勾魂无常策划的。”
    “汤再兴?那位化名戴夫子的人。”
    “是的。”
    “哦!果然不出在下所料,大概假装劫宝的人,要占真正想劫宝的群雄一半以上。”詹云恍然:“太平箫是不是其中之一?”
    “好像不是。当然,到底有些什么有头有脸人物,我和冷姐姐并不知道。”
    “花花太岁呢?”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大河老龙一家狗男女呢?”
    “是的,大河老龙接受了三千两银子。”
    詹云拖出桌下的包裹丢在床上,拍活了月华仙子的穴道,回到桌旁背转身子。
    “好了,你们可以起来穿衣裙了,是否合身,概不保证。”詹云泰然地说:“别害躁,我是很君子的。”
    月华仙子跳下来,赤条条地猛扑而上。
    詹云倏然转身,抄住抓来的纤手一扭。
    “哎……”月华仙子尖叫着转身。
    “砰!”月华仙子被托起丢上床,撞中花非花,两个裸女撞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我这样报复你们,已经够仁慈了。”詹云背转身说:“要找我报复,来吧,詹某在江湖恭候芳驾。”
    “你……你好可恶……”月华仙子拖过包裹咒骂。
    “不是可恶,是狠,心狠手辣……唔!来了。”
    门没上闩,呀然而开。
    “哎呀!”惊叫声乍起。
    两个裸女正在取衣裙,那光景真够瞧的,听到叫声,不约而同抓起刚到手的衣裙掩住身子往床内躲。门口出现两位书生,不躲岂不羞死?
    “原来是你。”詹云讶然叫:“高明,高明。”
    两书生一高一矮,同样英俊年青。高的那位,正是从两女手中救了詹云的书生。
    书生并未看清床两裸女是谁,两裸女躲在床角缩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你……你你……”高书生戟指指着詹云,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掳……掳劫女人来……”
    “老兄,你是不是弄错了?”詹云微笑着说:“这一带本来就是烟花巷,哪一家没有出卖皮肉的女人?你从南门平河桥老远地跟来,到底想在这里看到些什么?看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吗?你走错了地方,你明明知道我是酒色之徒。”
    “你该死!”书生怒骂,整张脸红得像喝了十斤酒,急冲而上,猛地一掌劈出,盛怒出手,力道不问可知。
    詹云身形斜闪避掌,书生的左掌已闪电似的拍出,速度骇人听闻。
    詹云一惊,无法再闪避,太快了,力贯掌心来一记如封似闭,硬接来掌,同时,左手的拐杖猛地一点。
    “卟!”双掌接实,书生惊叫一声,飞退丈外。
    “嘭!”一声大震,詹云已撞破小窗一闪不见。
    小书生扶住了同伴,脸色大变。
    书生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揉动着左掌活血,张口结舌猛吸气,手在发抖,眼中有惊恐的神情。
    “老天!他……他封死了我的璞玉功,可能吗?”
    “小……受伤了吗?”小书生低声关切地问。
    “没有。”书生摇头:“他的掌功怪异得匪夷所思,强韧的反震力硬把我的神功逼得回头反走。”
    “要不要追他?”
    “追上了也是枉然。”书生苦笑:“世间能制他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先看看他掳来的人。”
    两书生向床前走,两个裸女已看出是那晚救走詹云的人,惊得抱在一起发抖。
    “原来是你们!”书生大感意外地说,目光在两个半裸的白羊身上转:“他……他用这种无名人轶事耻的手段报复你们?你们……”
    “我们没什么。”花非花说:“他有权报复,我们本来是要他的口供和命,他这样对付我们,已经够仁慈了。”
    “仁慈?呸!女人的清白、名节……”
    “鬼的清白!”花非花口不择言:“你如果真的重视女人的名节清白,是不是该立即滚蛋?为何眼睛贼亮亮地在我们赤裸的身上转?你还没看够吗?”
    “你……”书生窘得一脸通红,赶忙背转身回避。
    “那是一头不解风情的大笨牛,他只是一个狠人。”花非花一面穿衣裙一面说:“世间居然有对我这种绝色美名人轶事女毫无胃口的男人。哼!他到底想要什么?天仙吗?该死的!”
    “我明白了。”书生喃喃地说。
    “你明白什么?是不是动了邪念?你的武功比他强,人比他俊,虽然没有他雄壮……”
    “可恶!”书生转身一掌把花非花击倒:“你贱得很,难怪他对你没胃口。”骂完,向室门举步。
    “奇怪!谁说男人色胆包天?”花非花躺在地下满脸懊丧:“见了鬼啦!这两个家伙真的需要去找郎中。”
    月华仙子跳下床穿衣裙,目光凶狠地落在花非花身上。
    “你为何用这种眼光看我?”花非花挺身站起:“冷姐,咱们得赶快逃离淮安,逃得越远越好。”
    “你为何要招供?”月华仙子语气奇冷:“幸好你知道得有限,不然你会和盘托出来。”
    “不招怎办?冷姐,我可不愿落在刘鸨婆手上被人糟蹋一辈子。”花非花说得理直气壮:“我不想死……哎……”
    近午时分,詹云撑着拐杖,出现在杏花村澄清亭,进入亭右不远处的杏花村酒肆。
    酒肆中酒客不多,今天似乎游客稀少生意清淡。店伙招呼他在大槐树下的酒座落坐,他要了一个小坛酒几味下酒菜,自得其乐地自斟自酌悠闲已极。
    喝了三四碗酒,桌旁出现第一个人,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共来了五个之多,围住了他抱肘而立,一个比一个粗壮,一个比一个狞恶。
    像五头饥饿的猛虎,注视着一只小羔羊。
    他毫不介意,旁若无人地喝他的酒,吃他的菜。
    五大汉不言不动,虎视眈眈。
    终于,另三位仁兄到了,在对面一站,为首的是个暴眼虬须花甲老人,穿一袭紫袍相当神气。
    他右后方的大汉,突然迈前两步,伸手抓他举箸挟菜的右手脉门。
    旁观的人只觉眼一花,然后是啪一声暴响,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汉的右手,反而被詹云所扣住,压在桌上动弹不得,脸上痛苦的表情极为明显。
    “不要激怒我,阁下。”詹云冷冷地说:“不是强龙不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下不是来贵地逗小孩子玩的,你已经一步踏进了鬼门关,下次千万小心了,送了命冤哉枉也。”
    他将大汉的手摔开,抬头冷冷地盯视着紫袍老人。
    “阁下的手上功力不错。”紫袍老人冷笑着说。
    “好说好说。”他也阴笑:“大河老龙,你不是为了称赞在下手上功力而来的吧?”
    “来向阁下提警告。”大河老龙口气渐厉。
    “我在听。”
    “这批珍宝是老夫的,请阁下不要沾手,识相些。”
    “江湖人除了好名之外,也好财。大河老龙,你的要求很令在下为难,但情势所迫,似乎由不了在下作主。”
    “没有什么好为难的,拍拍腿走路,离开淮安老夫的地盘,走得越远越好,走了就不要回来,千万别让老夫再见到阁下的嘴脸。你已经残废了,所以老夫对你客气。”
    “在下深感盛情。哦!还有什么要求?”
    “就这一件,老夫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可有期限?”
    “最好立即动身,淮阴客栈老夫已经打过招呼,阁下这十几天食宿费,算在老夫的账上了。”
    “谢谢。这样吧,后天走,这两天的店钱,不要你老兄破费,在下自己付。”他笑容满脸,与先前的傲态完全不同:“要不,阁下恐怕得费些工夫将在下赶走了。”
    “这时就可以赶你走。”左首的大汉厉声说,五指如钩抓向他的左颈根。
    “啪啪!”耳光声清脆入耳。
    “哎……”大汉惊叫,掩面暴退,吃足了苦头,双目难睁口角有血溢出。
    “下一个动爪子的人,恐怕就没有这样幸运了。”他冷冷地盯着大河老龙:“阁下打算下令围攻吗?”
    “谁要想倚多为胜,算在下一份。”出现在左首不远的花花太岁大声说:“八比二……”
    “四比八。”从酒肆厅堂出来的高书生郎声接口:“见者有份,谁强谁有理。”
    两书生今天都佩了剑,手中有摺扇,青袍飘飘缓步而来,有如临风玉树。
    “你是什么人?”大河老龙怒声问:“你配说这种话吗?亮名号。”
    书生泰然走近,经过一名大汉身旁。
    “啪”一声响,摺扇劈中大汉的耳门,大汉嗯了一声,仰面摔倒立即昏厥。
    “四比七。”高书生微笑着说,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
    大河老龙一惊,脸色一变。
    “大河老龙,赶快走还来得及。”詹云好意劝解:“你们七个人一起上,也禁不起这位书生摺扇一击,更不要说对付他的剑了。”
    “老夫却是不信……”
    人影突然近身,摺扇点在大河老龙的胸口。
    “你如果支持得了片刻,在下扭头就走。”书生冷冷地说。
    大河老龙双手突然发僵,呼吸出现窒息现象,接着双腿发抖,膝盖像要向下挫,脸色泛青,牙关咬得死紧,眼中有骇极、绝望、衰脱的神色。
    右首的大汉吃了一惊,伸手急抓摺扇。
    卟一声响,詹云用搁在身侧的拐杖,把大汉打得向后暴退。
    “你找死?”詹云沉下脸叱喝:“你一动摺扇,神功骤发,你不死也得脱层皮,大河老龙也跟着遭殃,心脉不被震毁才是他祖上有德。”
    “你们走吧!”书生收回摺扇:“这里打不得,对面望云门的巡检快过来了。”
    大河老龙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转身狼狈而走,同伴扛起昏倒的人,急急走了。
    花花太岁摇摇头,走近食桌正想落坐。
    “你走开。”高书生沉下脸赶人:“花花太岁,去找你的女人吧,你不配在这里坐。”
    “咦!你……”花花太岁不悦地叫。
    “你走不走?”高书生用摺扇一指,脸上怒意上涌。
    “他是在下的朋友。”詹云笑笑解围:“酒色朋友,老弟台何必……”
    “我只要他走。”高书生的摺扇向前一送。
    花花太岁骇然暴退,退出两丈外。
    “阁下,咱们没完没了。”花花太岁咬牙切齿发狠,却转身开溜。
    “你真会捣乱。”詹云向高书生苦笑:“你是不是闲事管得太多,烦不烦呀?”
    “詹兄,你要这样玩世不恭吗?”高书生在他下首坐下:“狷狂放诞,不是什么好德性。”
    “你是来向我传道解惑的?免了吧!”他向店伙招手,示意要店伙加碗筷:“人生几何?江湖人有如风前烛,当真不得,老弟,你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贵姓呀?那位小兄弟,何不也过来坐?”
    “我不要看你的假面具。”高书生诚恳地说:“我姓朱……”
    “呵呵!不会是皇朝的龙子龙孙吧?”
    “不要扮狂。”朱书生要恼了:“昨晚,你怎能如此对待她们的?日后她们有何面目……”
    “朱老弟,你错了。”他冷笑:“她们本来就是江湖艳姬,如果我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些,她们的恶形恶像保证令人叹为观止。她们那样折磨我你是亲眼看到的,我那样对待她们,可说太便宜她们了。下次她们落在我手中,哼!”
    “你要怎样”
    “怎样?喂!你连脸都不红呢。”他取过店伙送来的碗替两书生斟酒,似乎没留意两书生脸上的变化:“酒色之徒,美人在抱,你想该怎样……”
    “我不听你胡说。”朱书生恼了,拂袖而起。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脸上嘲世的笑意消失了:“老弟,试图改变一个人是不容易的,想要求别人的想法做法与你一样,更不是什么聪明的事,你有你的道路,我有我的。
    你做你的武林侠义之辈,我做我的江湖亦正亦邪浪人。世间如果全是圣贤,七情六欲不复存在,老实说,这世间就并不怎么可爱了。你走吧,赶快回城,剧变将在这两天中发生,在他们来说,这是决定性的时候,势将全力相图,高手齐至必是意料中事。”
    “我知道。”朱书生迟疑地坐下了:“不知是谁传出的谣言,说珍宝其实在楼狗官的船上,海管事只是诱饵,所以各路群雄都赶到上游去了。”
    “是有心人传出的消息。”他笑笑:“群雄连夜南奔,可能在高邮湖附近下手。”
    “奇怪!你怎么消息这样灵通,好像你并没有同伴。”
    “花花太岁、太平箫,都是在下的朋友。我会用人,用那些别人不屑注意,见不得天日的人。”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老弟,如果我是顶天立地的侠义英雄,我能用的人就没有几个了。譬喻说,我能和花花太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你却不能。”
    “你为什么要和这些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呢?近朱者赤……”
    “你又来了。”詹云脸上出现嘲世者的笑意:“不错,花花太岁好色如命,但他可以从三教九流的朋友中获得别人无法得到的消息。我和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并不表示我也好色,浊者自浊,清者自清……”
    “你看到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一带的河面吗?”朱书生正色说:“大河的水是浊的,洪泽湖出来的水是清的,自清口至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浊北清南径渭分明,到了府城以下,告诉我,还清浊分明吗?”
    “你的话不无道理,几千年前的古圣先贤早就说过同样的话,听都听腻了,我这人就这样不成材。谈谈你的事,好吗?你当然也是为这笔珍宝而来的。”
    “我不否认。”
    “你很坦白。楼狗官把杭州刮得天高三尺,坑害了许多许多的人,以法乱法率兽食人,天道也制裁不了他,侠义门人责无旁贷用私法制裁他理所当然,但并不能代表义理伸张,只是以暴易暴的非常手段,不足为法。但由我这种亦正亦邪的人出面,是不是要公道些?”
    “你……”
    “你与那些江湖亡命不择手段抢劫有何不同?”詹云不客气地说:“所以,老弟,不要奢言侠行。天下间就不知道有多少欺世盗名的人,假侠义之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非为。”
    “那你……”
    “我!我只是一个玩世的亡命。老弟,放手吧,不要和我争,不然,结局是很悲惨的。
    你我功力相当,将有一场无可避免的生死恶斗。我这人很惜命,而且怕死,不动手则已,动起手来除了我就没有别人。在心理上,我欠你一份救命恩情,但我不能用命来偿还给你,这就是我不配做侠义英雄的原因所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你说得很可怕。”朱书生喃喃地说。
    “是的。来,我敬你们一碗酒。”
    他一口喝干了一大碗酒,提酒壶添酒。
    “詹兄,不要这样喝。”朱书生捉住他的手:“好吗?”
    詹云的酒斟不出来了,转首怔怔地注视着朱书生。他从朱书生的眼中看到了些什么,一种令他心弦震动的某些东西。
    朱书生突然脸上一红,急急放开他的手,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谢谢你的关切。”他放下酒壶:“我们先填五脏庙,至少可以增些长劲。风雨欲来,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根基要稳固。”
    “你认为我们离开这里就会有凶险?”
    “很可能。”
    “大河老龙?”
    “反正就是这批人。老弟,小心那个戴夫子,他的真正身份是勾魂无常汤再兴,宇内八大邪神的第一号人物,跟着他许久,才从花非花口中证实了他的身份。他那令人丧胆的无常锥,是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筒藏在大腿外侧发射的,所以只要发现他用腿进攻,切记留心避开正面他腿攻出的方向,尤其是注意他抬膝作势。”
    “勾魂无常汤再兴?不会吧?戴夫子年仅四十余……”
    “头发是可以染黑的,脸容也不难作部分改变。如果我唇上贴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鬓角加长或缩短,发结更改,游魂詹子玉就会平空消失了。”詹云一面进食,一面用目光留意四周的动静:“好像没有动静,似乎他们并不打算在这附近光天化日之下袭击。”
    “他们知道你要引他们出来。”朱书生微笑注视着他:“两个妖女连夜逃走了,他们却不知道,以为是你下毒手辣手摧花,故意在这里现身引诱妖女的同谋。大河老龙就是有意计算你的人,他以为你的腿派不上用场。”
    “哦!难怪只来了几个人。”
    “我和舍弟现身,用意就是让他们没有机会试你的腿。”朱书生盯着他笑:“让他们相信你的腿派不上用场,对你是不是很有利?”
    “对,谢谢你,看来,凶险已经过去了。”
    “我该走了。”朱书生偕乃弟起身告辞:“群雄都往高邮方向赶,也许我和舍弟也得前往看看风色。你不走吗?有事?”
    “有些小事待理。”他说:“淮阴客栈昼夜都有眼线监视,要办事只好在外面进行。不送,小心了。”
    送走了两位书生,他悠闲地进食,酒倒是没喝了,直至午间,他才会账走上了返城小径。
    在一处小径转角处,看看附近没有人,他闪入路旁的一株大树下,从树洞中掏出一个布卷纳入怀中,重新上路。
    回到码头,他在水边无人处放拐杖坐下,取出布卷打开,上面用墨写着:“快舟急讯:
    辛丑抵高邮。羁留。该夜八黑影起早北上,去向不明。对岸单桅龙船,今夜五更初发。”
    他将布卷撕得稀烂,碎末全丢入河中,沉思久久。
    “按行程,昨晚他们便到了,至迟也该在今晨抵达。唔!快了,配合得紧凑得很,主事人是行家中的行家。”
    他从旧城绕至联城,再进了新城,摆脱了跟踪的人,故布疑阵在新城逗留至未牌左右,在城东北大河卫所的大河酒肆晚餐。大河酒肆是大河卫的军户开设的,他与卫所的官兵闹了一阵酒,方醉态朦朦撑着双拐出门,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西义门,走上了至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的大道。
    走运河北上山东,必须从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出大河。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也就是淮阴故县所在地,汉大将军韩信的故乡,市面繁荣,舟船蚁聚,在这里侦查,比在淮安侦查要切实际些。
    午夜后不久,运布船突然悄悄驶离码头。
    原来船并未损坏,所谓补漏只是骗人的诡计。
    船轻水急,顺流直下,五更初,里外的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在望,码头上船灯点点,市区上空光影朦胧。
    船距市区不足两里,突然靠右岸停泊,河岸的芦苇丛中,钻出十二个黑影。
    船灯和桅灯都熄了,人像幽灵一样静静地活动。
    左右三二十步外,随行的护航船警戒上下游,防范其他的船只接近。
    共扛出二十只木箱,盛绸缎的木箱。
    三艘船最后离开,驶向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码头,等候明天渡过黄河北上。
    二十个打木箱的人,都是穿黑劲装佩刀的大汉。前后护送的人,也有十名之多,声势相当壮大。
    小径绕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镇东向北伸展,伸向三里外的黄河南岸河滨。河堤是石建的,像一条伟壮的巨蟒,把滚滚浊流阻隔在外,秋季的河面,比堤内的地平面还要高出两尺左右,难怪河堤一溃,附近数百里地面尽成泽国水乡。沿途草木丛生,夜黑如墨,鬼影俱无,三十个人埋头急走,赶得甚急。
    前面出现一段田野,种的是小米,高仅及膝。
    “哈哈哈哈……”狂笑声从前面传来,接着,花花太岁的清晰语音震耳:“诸位,相信在下了吧?瞧,不是来了吗?”
    四面八方站起三十余条黑影,一个个刀剑出鞘。
    二十只木箱放下了,三十个人迅速结成十人为一组的小圈圈,结阵自卫。
    花花太岁与三个黑影前面的小径中,一个黑影杰杰怪笑说:“程兄神机妙算,佩服佩服。你老兄劝咱们留下,我这位二弟极力反对,坚持要回高邮下手,几乎误了大事。”
    “哈哈!不是兄弟吹牛,兄弟早就看出珍宝在这里不在高邮,我花花太岁的消息准得很,可惜游魂未能赶来。”
    右方不远处踱出太平箫萧太平,亮声说:“程老兄,不要废话啦!发令上吧!”
    “诸位!”花花太岁高叫:“上啦!珍宝不知在哪一个箱子里,诸位眼睛放亮些,各凭运气,上……”
    三个小圈子的人一言不发,冷森森的杀气阵阵涌发。
    人影急动,风雷骤发,先是震耳的兵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击声传出,接着传出一声声惊心动魄的凄厉惨号。
    一场好杀,血肉横飞。
    同一期间,东仁桥东端,通向五里外河堤的小径上,十余个黑影悄然疾走,其中五个人各背了一只柳条背囊,脚下甚快。
    河水呜咽,凉风扑面,一艘轻舟自上游急驶而下,接近这段石堤弯曲部,船速骤减,而且逐渐向堤下靠。
    五个人操舟,并未升帆,四支桨进灵活,船控制自如,慢慢向堤下靠,船首徐转,船尾移至下游。
    “用篙!”控舵的人低喝。
    四人熟练地架桨,抓篙。
    “哎呀!舵……不好……”掌舵的人厉叫,一声水响,人掉入滚滚浊流。
    船失去控制,不但向下漂,船头一扭,似要掸向石堤,幸好被四支桨撑住了。
    一声怪响,一枝篙突然折断,篙的主人没发出叫声,石头似的栽入水中失去踪迹。
    “咦!”有人惊叫:“老三怎么下去了?”
    “他上来了。”对面控篙的人说:“快稳住船……”
    一个黑影双手扳住船舷,轻灵地窜上船来。大家都在忙,天又太黑,谁也没留意上来的人是不是老三。
    上来的人取篙,抽出后信手一拨,半分不差拨中对面那人的腰背。
    “啊……”那人狂叫,连人带篙震落河中。
    篙连挥两次,罡风呼啸,快如雷霆,另两名船夫脑袋挨了一击,一个双脚折断,连续往水里掉。
    黑影飞跃入水,从堤下爬登堤面,举目远眺,四野黑沉沉,波浪拍击堤岸的声浪,与四野的虫鸣相应和,远处的村落偶然传来几声犬吠,偶或可看到三两星灯火闪烁,天宇下,除了寂寞之外,其他事物皆不算什么了。
    隐约可看到百步外的行树,那是与河堤并行的小径。小径与河堤之间,荒草荆棘丛生,间或生长着三两株小树。在他面前的堤下方,遗下挑黄河留下的土坡,沿堤向北伸展,形成一串长丘。
    他脱下衣裤绞干,从堤旁取出预置在该处的快靴、袜子、腰带、百宝囊、剑,从容不迫穿上湿衣裤,佩带停当,然后坐下来等待。
    太白金星已升上三竿,终于,东天出现了鱼肚白。
    终于,行树下方隐约可看到移动的人影。
    他挺身站起,双脚平分双手叉腰屹立如山。
    一串人影进入荒草丛,登上泥丘。
    三个人影超越而出,脚下一紧,向河堤下奔来。
    他不言不动,像个石人。
    “是龙老吗?”领先的人亮声问。
    “他本来亲自掌舵,现在真的见龙王去了。”他用奇异的土腔回答。
    “咦!你……你是……”
    ”游魂詹子玉。”他的声音又变了。
    “什么?你……”
    “在下等个正着,是不是?”
    后面的人到了,两面一分,十四个人警觉地向前接近,刀剑出鞘声此起彼落。
    他的手搭上了剑靶,双脚丝纹不动。
    堤顶宽有三丈,十四人在两端列阵。
    东端中间的五个人,开始同时向前接近。
    曙光朦胧,已可看到三丈外的人。中间那人身材娇小,走近方可看出是个穿劲装的美丽女人。
    他终于看清了女人的面庞,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是你?”他的口气极不稳定。
    “你的双脚怎么是完好的?”女人也讶然问,赫然是月华仙子冷翠华:“难怪昨晚你只用一根拐杖。”
    “家师尊称乐一贴。”
    “哦!药王乐,乐一贴乐轩不会武功,你……”
    “你错了,家师只是从不用武功对付人而已。你的武功,还不登大雅之堂,由你来主持大局,委实令在下大感意外,花非花呢?大概已不在人世了。”
    “怎见得?”
    “她招了供,虽然她并不知道谁是主事人,你不会让她活命的,因为你怕我再去找她。”
    “你料敌如神的天才,委实令人佩服。”月华仙子由衷地说:“可惜你太骄傲太自信了,单人独剑找到此地,你应该把那位假书生带来的,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在下一个人便够了。”
    月华仙子右首的人是戴夫子,再外侧是海管事。
    “詹老弟,能不能平心静气谈谈?”戴夫子冰:“五千两银子请阁下放手,如何?”
    “五千两银子要三个人挑,可以买上四五百个妙龄姑娘。”他怪腔怪调地说:“老兄,如果是你,你要五千还是要二十万?”
    “老弟,人不能太贪心,贪心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这样吧,一万两,如何?”
    “呵呵!真大方。可是,在下要的是那一箱珍宝,你给我一百万我也没有胃口。”
    “老弟,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下不是俊杰,也不识时务。哦!你们好像少了一个人。煞神郭安,令师兄活阎王晏飞好像没有来。”
    “他在高邮。”化名为海管事的煞神郭安说:“老弟,你还不承认失败吗?一比十四……”
    “唔!活阎王没有来,不合情理。”他自言自语:“糟!我可能失败了。”
    “你说什么?”煞神郭安问。
    “没什么。”他笑笑掩饰心中的不安:“呵呵!你们哪几位是从高邮赶来保护的高手?
    是专为对付在下的人?”
    “高邮方面,需要人手应付那些妄想劫宝的傻蛋,用不着派人来。”勾魂无常得意地说:“对付你一个人,咱们这些人尽够了。”
    他脸色一变,他利用淮安的一些小亡命小混混,刺探消息监视形迹可疑的人,早些天便派人到高邮潜伏,利用快舟向下游传递消息,所以知道高邮的动静,这些小人物不但精灵,而且机警,从不受江湖高手名宿的注意,办起事来却极有效率。消息上说高邮方面来了八个人,目下那八个人显然不在场,那么,那八个人到何处去了?
    不吉之兆震撼着他,他用心地细察每一个背了背囊的人。东端有三个人,西端是两个。
    五个背背囊的人都分开在外围,撤走时必定分五方逃窜,他该追哪一个?珍宝究竟在哪一个人的背囊内?
    听勾魂无常的口气,这里面没有从高邮来的人。
    “詹子玉。”月华仙子看出他的神色有了变化:“是敌是友,在你一念之间,一万两银子可说是惊人的财富,你不能太贪心。”
    “一万两银子需要五六个人才能挑得动。”他微笑着说:“你瞧,我只有一个人,只能携带一个人搬得动的东西,我是不是不贪心?”
    “你已经不可理喻了。”月华仙子冷冷地说。
    “大概是的,我游魂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好人就不会抢劫你们的珍宝,尽管这些珍宝有一万个被劫的理由。”他毫不脸红地说,神色轻松得很。
    其实,他心中一点也不轻松。
    “打发他。”月华仙子一面退后一面发令,大概有自知之明,自己不上叫旁人上。
    “我要先领教他的秘学。”勾魂无常拦住其他的同伴独自上前:“看游魂詹子玉是否浪得虚名。”
    詹云卓然屹立,脸色逐渐变得阴森、冷厉。
    一声清鸣,勾魂无常拔剑出鞘,剑发出隐隐轻吟,一拉马步,剑尖徐伸,完成进击的准备。
    詹云徐徐拔剑,锋尖徐引。
    勾魂无常徐徐移位,要制造进击的好机。
    詹云却在原地仗剑屹立,丝纹不动,目光落在自己的剑尖上,对移位逼进的勾魂无常不理不睬。
    勾魂无常绕至他的左侧了,剑上突然传出隐隐风雷声,闪电似的滑进两步,剑尖骤吐。
    詹云浑如未觉,屹立如故,内视如故。
    剑尖距体两尺,却又突然隐退。
    天色逐渐明亮,远处村落已可看见早起的人走动,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的炊烟。
    勾魂无常压下了长驱直入的冲动,收招退走重新移位,终于到了詹云的背后,詹云的背部完全暴露在剑尖下,大可放手攻击了。
    可是,勾魂无常居然不敢攻击,被詹云这种以背向敌的不可思议举动弄糊涂了,而至忘了使用无常锥克敌制胜。
    一个经验丰富见过大风浪的人,有时会被对方反常的奇异举动所迷惑,因此而失去本能的反应,在紧要关头反而迟疑因循,勾魂无常目前就陷入这种境界。
    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双方的反常奇异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一个面对生死恶斗的人,竟然麻木地以背向敌,这人如不是白痴,就一定是吓僵了的废物。
    而一个威震江湖的高手,居然找到最佳出招的空隙而不发招,可能在心理上发生了难以解释的变化,因而放弃这大好机会。
    气氛一紧,杀气弥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风振衣,衣袂飘飘,是唯一动的物体。
    詹云左手的剑诀突然向外一引。
    静的均势,随着他左手的一挥而突然打破,杀气陡然迸发爆炸。
    沉叱声与剑啸声齐发,人影暴乱地进退闪动,剑虹吞吐,风雷乍起。
    “啊……”惨号声打破了暴乱的局面。
    勾魂使者向斜后方退,再退,脚下大乱,左手掩住左胸下心室部位,张开口吸气,叫声已止,再没有其他声音发出,右手的剑抓得死紧拖在身侧。
    一个中年人飞跃而上,要抢扶勾魂无常。
    但慢了一步,勾魂无常退至堤缘,突然向堤外倒去。
    詹云在原地屹立,但身形已转向相反的方向,剑徐徐撤回,脸色冷森森杀气方兴未艾。
    锋尖三寸左右,出现淡淡的血迹。
    中年人到了勾魂无常跌下的堤口,恰好看到勾魂无常的身子滚入浑浊的河水中,剑则掉落在堤根的石缝里,已来不及抢救了,鲜血在堤壁留下斑斑遗痕,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不幸的人世悲剧。
    “他……他去了!”中年人用僵硬的嗓音说。
    詹云的目光,从遥远的云天深处,回到堤西端的人身上。先前他是面向东的,东面有月华仙子海管事一群人。
    东天出现了淡淡的朝霞,天终于亮了。
    一声刺耳的悲愤怒吼,冷芒破空而飞。
    詹云退后一步,冷芒几乎擦他的左胸侧而过,远飞出五六丈外,落入堤内的草丛。
    原来是中年人突然转身发射飞刀,相距不足两丈,却不幸落空失手。
    詹云的剑随身而转,指向堤外缘的中年人。
    中年人再次咬牙切齿发出一把飞刀,速度似乎增加了三倍。
    詹云冲进快速地仅扭动了一下,飞刀便从左胁下一惊而过。快,有如电光一闪,剑长驱直入,人已接触,生死立判。
    中年人发射飞刀的姿势尚未静止,剑已无情地贯入咽喉要害。
    人影似流光,詹云已回到原处,面向东,一去一回,像是同一瞬间发生的事。
    中年人不见了,已跌出堤外去了。
    詹云的目光,阴森森地落在月华仙子的身上。
    死一般的静,所有的人皆被刚才发生的快速生死恶斗所震撼,谁也没料到大名鼎鼎的勾魂无常,从敌人身后进攻而自己却死了。
    月华仙子打一冷战,悚然震骇向后退。
    “你走不了的。”詹云的语音冷酷已极:“除非你与花非花一样据实招供,不然……”
    月华仙子大概是被逼急了,玉手一挥沉声娇叱。
    众人不约而同随娇叱声冲上,两面一合前后夹攻,刀剑风雷骤发,来势如崩山。
    詹云一声长笑,人化旋风反攻后方的人,剑如狂龙闹海,人似电火流光,行石破天惊的雷霆一击,不给对方有合围的机会,大发神威抢先攻击西端的人,贯入人丛先行突破再席卷两翼,响起了一阵狂野的兵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击声,人群乍合乍分,然后号叫声暴起,人名人轶事体摔倒、滚动、抛掷……
    疯狂的搏杀结束得很快,斗场仍在乱,詹云的身影已远五六丈外,引剑等候东端的人冲来。
    地下倒了五个人,其中有一位有背囊的人。
    他脸色又变,眼神变得更阴冷,更冷酷。
    在他的估计中,五个背囊的人必定不随众人抢攻,至少也该迟一步或在外围接应。而事实上西端的两个家伙,甚至比其他的人还要凶悍,攻得更猛,根本不以身有背囊而有所顾忌。
    只剩下七个人了。
    月华仙子惊得手脚都软了,张口结舌满脸是惊怖的神情,站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堆中发抖,女人毕竟是女人。
    煞神郭安拦住了同伴,阻止同伴们凌乱冲进。
    “结阵!”煞神郭安惊恐地叫:“不要和他硬挤!”
    詹云徐徐迈出第一步、第二步……向七个惊恐的人慢慢接近。
    血腥触鼻,不时传出几声濒者的呻吟和呼救声。
    “在下要杀光你们。”詹云凶狠地说,一步步逼进,血迹朦胧的长剑,发出朦胧的血光。
    第一个人受不了杀气的压迫,苍白着脸向后退。
    右侧就是煞神郭安,手在发抖。
    “冷姑……姑娘……”煞神郭安用发抖的声音低声说:“再不走全……全得躺……躺下,这……这里是……是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灭……灭迹的好……好地方……咦……”
    月华仙子已不等他说完,向后飞退。
    煞神郭安不是傻瓜,冲向堤口,全力飞跃而起,跳入三丈外的滔滔浊流,像条大鱼向下游遁走。
    四个背背囊的人,手乱脚乱解背囊丢下,像兔子般逃掉了。
    詹云冷然屹立,徐徐收剑入鞘,抬头仰天吸入一口气,表情沉重。
    “我不喜欢这种情势。”他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可是,我已经是马行狭道,船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唉!”
    又是一声深长的叹息,他心情沉重地举步,下了石堤,无精打采地走了,自始至终,他没看那四只背囊一眼,更没向那死了的,背上仍有背囊的人投过一瞥。
    日上三竿,一艘小艇行驶在罗柳河上,乘客只有詹云一个人,划桨的舟子是个渔夫打扮的,赫然是詹云一到淮安,便在酒楼会晤的铁门神,淮安地方上小有名气的地棍,运河上下游的卑贱地老鼠。
    到达妙判曾超的别墅附近河面,河滨的水阁在望。
    “真在这里?”詹云问。
    “詹兄,兄弟误过事吗?”铁门神傲然问。
    “没有,你了不起。”
    “夸奖夸奖。”
    “靠岸。谢谢你,你得回避。”
    “好。大河老龙见龙王去了,兄弟何必回避?”
    “不,老兄,人怕出名猪怕肥、你如果想出风头,必须具备挡灾的能耐,何必呢?你不是混得很好吗?”
    “哦!对,我听你的金玉良言。”
    船靠岸,詹云一跃登岸向铁门神挥手道别。
    庭院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号。
    他身形疾闪,消失在草木深处。
    曾家的别野共有五六栋宏丽的楼房,四周建有丈余高的院墙,里面花圃处处,庭深院广,富豪门第当然不同凡俗,在地方上曾家的财势是有名的。
    詹云到了宅西端,跃登院墙头定神凝望。
    上次他前来擒捉花非花,是从宅后接近水阁的,并未进入别墅。按理,曾家应该戒备森严,但令他大感意外的是:宅内好像没有几个人。
    站在墙头上,可以看到西院大院子里的光景,十余名劲装大汉两旁分立,中间一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椅坐着五个人,中间那人正是一表人才,年约半百的主人妙笔曾超。右首,是个满脸横肉长像狞恶的中年人。
    对面一株大树的横枝上,吊着五个人,其中有太平箫。五个人上身被剥光,捆住双手吊起,双足离地五寸,每个人皆血肉模糊,鞭痕刺目。
    两个行刑的人,各提着一根沾满血的皮鞭。
    “萧老兄,詹小狗到底到何处去了?”妙笔曾超狞笑着说:“你还是招的好,再熬下去,身上的肉都会掉光腐烂,神医药王乐一贴也救不了你,好死不如恶活,你何必不识时务?”
    “在……在下怎知道他……他到何处去了?”太平箫虚弱地说:“连花花太岁程老兄都……都不知道他……他的下落,所以无……无法及时请……请他参予夺……夺宝。如果他在,昨晚怎……怎会失……失败得那样惨?我……我好恨!”
    “你说谎!”像貌狞恶的人怒叱:“我活阎王亲眼看到他出城奔向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也就是你们埋伏劫宝的地方。”
    “你神气什么?”太平箫咬牙顶了回去:“我太平箫人虽然邪,就……就是不……不说谎。”
    “打!”活阎王怒吼。
    行刑的人刚举鞭,西院门突然人声嘈杂,几个家丁搀扶着一个受伤的人夺入。
    “曾兄……”受伤的人虚脱地叫。
    所有的人皆变色而起。
    “咦!钟离兄,你……”妙笔骇然惊问。
    “渡……渡河失……失败,死了六……六个人,兄……兄弟受……受伤装……装死,逃……逃得性命……”钟离兄跌坐在椅内猛烈喘息,说不下去了。
    “哎呀!船呢?”妙笔急欲知道姑丈的下落。
    “不……不知道,船……船没有来……”
    “是谁下的毒手?”
    “游魂詹……詹子玉……”
    “什么?他……他该在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浦……”
    “就是他。”
    “这……冷姑娘他们呢?”
    “她们逃……逃得快……”
    “那五囊假珍宝呢?”
    “还……还在河堤。”
    “那詹……”
    “他……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就走了。”
    “哎呀!”妙笔曾超几乎跳起来:“那狗东西一定看出破绽了,快到管家湖南码头看看,快!”
    留下两个人看守俘虏,其他的人都走了。
    两个看守坐在树下聊天,懒得理会吊着的五个快死的人。太平箫的身躯在缓缓摇摆,转动,突然,那无神的双目有了光彩。
    “救我!”太平箫拼余力大叫。
    两个看守惊跳而起,一声刀啸,一个看守警觉地拔刀。
    詹云出现在树后,像尊门神。
    “把他们解下来。”詹云沉静地说。
    “你是谁?”看守厉声问,扬刀逼进。
    “游魂詹子玉。”
    “当!”看守的单刀坠地,如见鬼魅扭头便跑。
    “你敢走?把人解下来。”詹云沉喝。
    两看守几乎惊倒,战栗着将五个俘虏解下,退在一旁发抖,像是待宰的老牛。
    五个人受的鞭伤相当沉重,幸好没有其他创伤。
    “你们能走吗?在下送你们出去。”詹云苦笑着说:“你们大概也上了当,这位妙笔曾超确是人才。”
    “詹老弟,咱们全栽了。”太平箫坐在地上活动麻木的双手:“珍宝恐怕已经过了河,花花太岁带咱人二十余条好汉,闯进他们的天罗地网,不但拦不住珍宝,而且几乎全军覆没。”
    “珍宝并未过河。”詹云的话坚定有力。
    “老弟,那些木箱……”
    “想想看,他们任何时候,都可以把小小的珍宝箱偷带过河,用得着如此设下计谋劳师动众吗?”
    “这……对呀!那……”
    “这就对了。如果不将贪心的群雄解决掉,过了河仍然不安全,除掉你们这些人,定可收到杀鸡儆猴的功效,以后就不会有风险了。”
    “那……老弟可曾猜出珍宝的下落?”
    “刚才他们的行动,已经明白告诉你们了。”
    “哦!南码头……”
    “走吧!离开再说,在下得赶两步。”
    南码头以往半搁在岸边的破船,已经不在原处了。杨东主这艘船已被解雇,这几天正忙着修船,大概已经修妥啦!正在向上游航行,显然要返航苏州。
    当妙笔一群人十万火急赶到码头时,杨船主的船已经消失在南面的河湾后。
    不久,五艘小艇破水向上游飞驶。
    与运河并行的官道中,詹云大踏步向南赶。官道与运河时合时分,由于地势平坦,官道相当直,不时可从草木的空隙中,看到运河的景况。
    五艘小艇虽然是逆流上溯,但速度依然相当迅速。三里、五里……杨船主的船快被赶上了。
    双方逐渐拉近,三百步、两百步……蓦地船头一转,向东岸的平坦河岸冲去。
    五艘小艇破水跟到,纷纷靠岸。
    杨船主的船上,出现朱书生兄弟俩,但已不是书生打扮,换穿了船夫的脏衣裤,腰带上插了剑,朱书生左胁下挟了一个两尺长的木箱。两人飞跃登岸,奔入前面的短草坪。
    以妙笔和活阎王为首的三十余条好汉,跳上岸像一窝蜂,发疯似的狂追。
    原先行驶在杨船主前面的另一艘小货船,突然也冲向河岸,跃出三名轻功极佳的高手。
    两人左右一分止步转身,身形转过剑已在手。
    三十余名高手先后到达,半弧形列阵,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花花太岁偕两同伴奔到,占住了西南角。
    “珍宝在此地,见者有份。”花花太岁兴奋地大叫:“小书生,二一添作五,在下三支剑助你一臂之力。”
    朱书生瞥了花花太岁一眼,不再理会。
    “你好大的胆子。”活阎王越众而出暴怒地叫嚷:“你能查出珍宝仍在破船上,可见你的智慧确是高人一等,比那些该死的蠢才高明多多。把珍宝箱乖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回,在下放你们一条生路,给我滚得远远地,从此不许到淮安来。”
    朱书生神色颇为从容,一脚踏住珍宝箱。
    “活阎王,在下从扬州跟来,珍宝已经到手,你以为在下会轻易地放手吗?”朱书生的声音有点怪怪地:“你们人多,唬不倒区区在下。”
    “晏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妙笔曾超举步上前:“兄弟是主人,我要他生死两难。”
    “曾兄,一人一个。”活阎王拔出狭锋刀:“这家伙艺业深不可测,我来对付他。”
    “还是并肩上吧,晏兄。”妙笔拔出他的判官笔:“这小狗一把摺扇,就把敝姑丈一身神功逼散了,不可轻敌,必须速战速决。”
    “好,上!”
    朱书生冷冷一笑,将珍宝箱拨至小书生脚下,然后举步上前:“在下就让你们一刀一笔联手,以免遗憾。”
    龙吟隐隐,宝剑出鞘,冷森森的剑气随剑迸发,晶亮的剑身在烈日下发出熠熠光华。
    活阎王脸色一变,向妙笔一打名人轶事手式,两面一分,开始形成合击。
    朱书生脸色冷肃,剑一引,立下门户,浓浓的杀机像怒涛般向外涌发。
    一声怒啸,刀笔齐进,有如电掣霆击,配合得恰到好处。
    “铮铮!”清鸣震耳,乍合的人影倏分。
    朱书生退了一步,而扑进攻击的一刀一笔却暴退丈外,罡风徐敛,两人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
    “再出来两个。”妙笔咬牙叫:“先用暗器埋葬他,剑上的劲道可怕。”
    不止出来两个,而是六个。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耳欲聋。众人吃了一惊,转首向笑声传来处注视。
    詹云狂笑着大踏步而来,手按在剑靶上。
    “游魂詹子玉!”活阎王骇然叫。
    “在下是跟他们来的,你们走的是水路。”詹云站在三丈外发话:“太平箫五个人已经走了,他们发誓要回来复仇,姓曾的,你最好留些神。当然,也许你用不着留神了,你要死在这里,死人用不着耽心阳世的了。破晓时分在河堤,十四个人好像只接了在下一招,你们现在用三十二个人,应该可以接在下三招以上,对不对?唔!好像他们还没有逃回来?煞神郭安是跳水逃走的,他不会像大河的水一样,一去不回头吧?”
    十四个高手只接了一招,似乎吹牛皮吹得离了谱,但所有的人,包括活阎王和妙笔,全感到毛骨悚然,脊梁发冷。
    “你们可以用暗器相辅。”詹云的话如雷鸣般震耳:“在下是很大方的,勾魂无常的师弟飞刀圣手耿宏,在下就曾经给他两次发射飞刀的机会才杀他的。喂!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一声龙吟,剑倏然出鞘。
    两个家伙扭头便跑,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狂奔。接着又是两个,又是三个……片刻,少了十四个人。
    “怎么?只剩下十八个了?”詹云大声说:“那么,两招该够了。你们大概都是要钱不要命的好汉,在下成全你们就是。”
    又溜掉了两个。
    “咱们认栽。”活阎王收刀入鞘痛苦地说:“姓詹的,在咱们起初的估计中,你游魂是最不可能威胁咱们的人,没料到最后却失败在你手中,罢了!”
    活阎王说完,扭头就走。妙笔摇摇头,长叹一声随后举步,领着垂头丧气的同伴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走。
    朱书生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收剑入鞘。
    “你真不怕他们用暗器围攻?”朱书生向詹云问:“这里面有不少暗器高手,有不少可破内家气功的歹毒暗器,你……”
    “吹牛夸大并不犯法。”詹云冷冷地说:“老弟,我要珍宝箱,我是当真的。”
    花花太岁像一个幽灵,悄然接近小书生的身后,突然一剑刺出。
    而詹云手中的剑,已先一刹那破空飞射。
    “嗯……”花花太岁闷声叫,身形一顿,剑因失去准头而刺入小书生的右胁侧,而詹云的剑,却贯入花花太岁的左胁。
    “哎……”小书生惊叫,扭身一剑狂挥,凶猛地砍入花花太岁的右腰,几乎把花花太岁砍成两段,花花太岁倒了,小书生也痛得浑身抽搐。
    朱书生大惊,疾抢而至,扶住了小书生。还好,小书生仅伤了皮肉,剑是斜擦而过的。
    “如果我不给你呢?”朱书生一面替小书生上金创药,一面向詹云说:“你打算杀我?”
    “我不会杀你。”詹云拔回自己的剑:“我只要里面的四件东西,其他的全给你,不算过份吧?”
    “我一件也不让。”朱书生顽强地说。
    “你……”
    “我是当真的。”
    “好吧,解语花,我不再求你。”詹云咬牙说:“你是侠义道的女英雌,你做出这种事,侠义道的人不会原谅你的,我会向令尊讨公道。”
    “你说什么?”朱书生惊问:“你……你说我是……”
    “我在扬州就知道你跟来了,你的船跟得太近。”詹云扭头就走。
    “站住!你早知道我?我不信。”
    “在高邮,你的船泊在右邻第三艘,不错吧?我是从你的船上岸的。”
    “你这坏……坏东西!”解语花笑骂:“你竟敢利用那两个贱女人,把我引到那种肮脏地方……”
    “这是天大的冤枉。”他亟口分辩:“我是利用那地方迫妖女就范,谁知道你脸皮厚敢往那种地方钻!”
    “你你……”
    “真的。我发誓……”
    “你发过多少次誓?”解语花睥睨着他,脸上有笑意。
    “这……”他抓抓头皮:“抱歉,好像我还不会发誓,也许小时候拜师时发过,但记不得了。”
    “拿去啦!”解语花踢了木箱一脚:“但有条件。”
    “说说看。”
    “我陪你跑一趟杭州。”解语花说:“这些东西都是杭州人的,该送回去。”
    “好哇!谢谢你,哦!你不怕我?”他欣然叫。
    “咦!我为何要怕你?”
    “我是个酒色之徒。”
    “你敢?”解语花大发娇嗔:“你一定要玩世嘲世吗,我要你诚实答复我,如果我不将珍宝给你,你真的是要向我爹讨取吗?”
    “那时候,这些东西还存在吗?”他苦笑:“所以……”
    “所以什么?”
    “你我在这里将有一场可悲的生死决斗,请原谅我。”他心情沉重地说:“为了这件事,我心里一直不好过。”
    “哦!你这人好可怕,好工于心计。”解语花突然握住他的手:“但你是对的,你不是一个为人谋而不忠的人,这是我尊敬你的最大原因所在。我们到河边去等船。”
    “等船?我要回淮安与人会合……”
    “蓝福和小亮吗?他们的船不久就可顺流而下了。”
    “哎呀!原来你知道他们!看来你比我更工于心计。”他欣然大笑,突然忘形地一把将解语花拥入怀中。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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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车血案、兴师问罪
    好毒的太阳,连野草都快被烤焦了。路旁的榆槐杨柳,皆枝萎叶垂毫无生气。田野里那比人还要高的高梁,叶子好像都快干了,奄奄一息支持不了几天啦!今年的天气真有鬼,十分邪门,正月天雪就化了,清明前后天上连云都没有一朵。五月端阳那半个月里,一阵阵狂风刮得尘埃满天,日色无光,比初冬的狂风沙更猛烈、更惊人。而现在,天宇中万里无云,炎炎烈日就那样静静地晒,似乎不将大地烤焦决不罢休,这日子真难过。
    巳牌正末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骡车已离开了丘陵区,进入汝河平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度也逐渐升高,真像置身在烤炉里了。
    这是一辆许州至南职的长程客车,赶车的大掌鞭是位粗壮的大块头。车蓬已经很旧了,但挡烈日绰绰有余。九位旅客,却有两位是女的。九个人坐在这种由两头健骡拉动的车厢里,已经显得有点拥挤了。
    官道宽仅三丈余,本来就没有风,两旁的高梁又挡住了移动的气流,所以又热又闷,真的像是置身在烤炉里。地面,灰黄色的尘土松松地,车轮滚过处,陷下近尺深。因此,车后尘埃滚滚,好半天尘埃仍未落定。而健骡的八只蹄踏动处,尘埃掀起,恰好往车厢里涌,车内的人,全都灰头土脸,汗水加上尘埃,真够瞧的,男女一视同仁,谁也休想干净。
    途中旅客不多,偶或有三两位乘马的骑士经过,也都知道缓下坐骑,避免掀起满天烟尘。久旱之后,如果下一场暴雨,走这条路的旅客,可就有罪受了,一脚踏下去,泥深近膝,车轮根本不可能移动。须等到地面干了之后,才能畅通无阻。
    岑醒吾早知道路不好走,所以上身仅穿了薄薄的灰直裰,腰巾改为包头,连口鼻也缠上,仅露出一双大眼睛。沿途,他看到村民皆在头上缠巾,或者戴白帽,与四川人差不多,本来大感诧异,现在才知道原因所在了,原来是为了避尘埃。
    他在四川流浪了两年,这次从汉中来,武关的道路早就封闭,走上三两百里不见人烟,不得不多绕几百里路走潼关。在四川,从湖广和关中涌入的移民不断增加。他横贯四川走过不少地方,但对四川许多人缠白头巾始终百思莫解,缠的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他自以为是地认为,流寇张献忠几乎杀光了四川人,四川哪一家不办丧事?久而久之,头上的白巾竟然成了装饰品啦!太平了三十余年,没有人想到改变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俗了。
    血流漂杵的年代,他还没出生呢,对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横遍野的惨象和可怕的血腥味,他是完全陌生的。满清入关大明覆没,虽然也杀了不少人,他也未曾经历过,当他懂得人事以后,所见到的却是太平盛世景象。所以,他对目前的生活环境并无多少不满,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大清皇朝的统治基础已经稳固了,最高兴的,一是那些投降的文武官员,一是那些想做官的读书人。
    车厢内,就有一位从襄城赴南阳府城就读的儒生,一旦苦读有成,便可跃登龙门飞黄腾达了,管他娘的皇帝是什么人?有官做就成。做官总比做穷百姓好,因为读书做官,是唯一摆脱穷百姓身份的途径。
    九位旅客,除了两位妇女之外,士农工商都有,而岑醒吾恐怕是唯一的江湖浪人。
    大乱之后,死的人太多,虽然太平了三十多年,但到处仍可看到已变成荆棘杂林的荒地,村落中仍可看到仍未复建的废墟。
    骡车驶得很平稳,速度平均,车并不怎么颠簸,就是闷得令人受不了。
    “老兄。”坐在对面的一位行商打扮的中年人,向闭目打盹的岑醒吾说:“咱们都热得浑身快汗透了,你老兄似乎没感到丝毫闷热,闭目打盹怪写意的,你不怕热?”
    “怕是一回事,熬不熬得住却是大学问。”他张开双目笑笑:“怕是没有用的,必须设法熬过去。”
    “哦!怎样熬?”
    “心静自然凉。全身放松,不烦不躁,想些愉快的事,作深长的呼吸。试试啦!保证你不会中暑。”他平静地说:“水不要喝得太多,少说话。”
    说完,他又闭上了双目。
    “该死的灰尘!”那位穿老农装的人,摸摸盘在头上,像沾了泥浆的辫子:“到前面中伙,真得跳到河里泡个痛快!”
    中伙,意思是午间休息进食,也称打尖。
    “要到叶县才打尖。”行商接口:“还有十几里,你瞧,右面荒地里那座碑,就是文王碑。”
    “那叫文王化行汝坟碑。”儒生加以纠正:“再往前走五六里,汝河旁那块碑叫子路问津处碑。孔圣自楚返蔡,蔡县春秋时为楚地,汝坟以北即古时的蔡地。山东鱼台县北,也有碑刻着子路问津处,有亭,有渡,有庵,都以问津为名,碑上也刻有孔圣适陈蔡事迹。孔圣是山东人,还用得着问路?这里才是真正的子路问津处。”
    “读书人毕竟渊博有学问。”行商由衷地说:“这条路我走过不知多少次,有些印象而已。但好像前面那条河,大家都叫白河,对不对。”
    “当地人的确叫白河。”儒生说:“不久你们就可以看到了,两岸数里地,全是白沙,全是河水带来的。水一涨,河水成了乳白色,所以叫白河。”
    果然不错,不久,前面出现了一条条乳白色的细沙丘,有些已淹没田地,寸草不生,白得耀眼,更显荒凉。车声隆隆驶过汝坟桥,景物一变。
    前面尘头大起,一辆驷车以全速疾驶而来,还在三四里外,已可看到鲜明的轮廓。
    那是一辆长辕驷车,四匹马全是枣骝,雄骏极了。宽轴、大轮,车身小,孔雀蓝绘花车厢十分华丽。车夫穿月白骑装,软顶遮阳帽,站在车座上挥鞭,鞭长丈八,抖出的鞭花连绵不绝。
    车后,四骑士皆穿天蓝色骑装,佩了刀剑,保护着马车不时回头,坐骑也是雄骏的黄骠。
    再后面,烟尘滚滚处,传来急骤的蹄声,最少也有十匹健马,在百十步后跟来。
    骡车的大掌鞭吃了一惊,大概见多识广,已看出苗头不对,发出两声吆喝,叭叭两声鞭花响,车缓缓向道左靠。官道可容三或四部车相错,按理,尽量向左靠路边闪避,对方决不至于相撞的。即使是短辕的驷车,也可相错而过。
    车厢内的旅客,看不见前面的景况,仅听到骤急的车声和蹄声,懒得将头伸出外察看。
    双方渐近,对面的车马,发狂似的冲来。
    “慢一点,不要命了吗?”大掌鞭狂叫。
    车厢内的人,全都吃惊而起。
    岑醒吾不再打盹,矫捷地挺身坐好,将头伸出厢外察看,脸色一变。
    对面来的四匹马像是发了疯,车夫也像是发了狂,车厢猛烈地跳跃、摇摆、扭动,惊险万状,似乎随时皆可能翻覆摔得稀烂。
    “快将车赶入田野!”他向大掌鞭急叫。
    路旁有两三尺宽的水沟,田野只是一些白沙堆,车怎能驶出?
    大掌鞭不听他的,踏下了刹车木,熟练地稳住了健骡,车靠沟边停住了。
    “小心他们……”岑醒吾大叫,猛地从车厢钻出车外。
    对方的车隆然而过,势如山崩。
    而后面的四骑士,却在十余步外离开官道,从两侧越野而进,车刚相错而过,四骑士也到了两侧。
    刀剑出鞘,两骑士贴骡车驰过的刹那间,在外侧的健骡臀部各击了一刀一剑,马不停蹄冲到前面去了。
    大掌鞭大骇,健骡负痛向前猛地狂冲,大掌鞭骤不及防仰面跌倒。
    烟尘滚滚,对面不见人。
    骡车突然扭转,车厢右翻覆。
    对面尘影中,十余匹健马到了,即使看到翻覆的骡马,也来不及闪避。人喊,马嘶,天动地摇,动魄惊心。
    “天哪!”飘落在路旁沙堆的岑醒吾仰天狂叫,只感到浑身毛发森立,冷气澈体。
    华丽的驷车和四骑士,已远出百步外去了,车声隆隆,蹄声如雷,在尘埃飞扬中,消失在漫天尘影里。
    十三名骑士,仅有三名走在最后的人,在千钧一发中从两侧冲入田野而平安无事,其他十个人当堂死了七位,三位重伤奄奄一息,十匹马没有一匹能自己爬起,大半折蹄断头,倒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大掌鞭死了,是被马压死的。
    车厢内的八名旅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幸存的只有两个人:儒生和行商,一个右腿骨折,一个手断头伤。
    未死的人,在呛人的尘埃中救助伤者,死的摆在路旁,伤的抱至田野救治。
    岑醒吾找出压在破碎车厢内自己的包裹,熟练地替儒生和行商上药裹伤。
    他听到蹄声,也知道未受伤的三骑士,带了三个重伤的同伴,急急南返走掉了。他无暇兼顾,专心救治儒生和行商。他有最好的治五痨七伤丹药,裹伤的手法也相当熟练。
    “你们忍耐些。”他安慰两个重伤的人:“我到附近村落求救。”
    他往回走,后面的汝坟就有一座三二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村名就叫汝坟。
    他不能留下来作证打官司,把重伤的两个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保正之后,离开汝坟南下,仆仆风尘奔向叶县,抵步时,已经是黄昏降临。他在城门关闭前入城投宿落店,第二天不走了,花了一天工夫打听消息,第三天租了一头小驴,满怀激愤地奔向南阳。
    襄阳,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中游的第一大城。
    改朝换代,地方上的改变是免不了的。以前的湖广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分割为湖北、湖南两省。襄阳的名称并没更改,但属湖北而不称湖广了。
    襄阳府城元气恢复了,城内已看不到断瓦颓垣,市面繁荣,一片太平景象。流寇把襄阳的人杀掉了十之八九,目前,第三代的人正在成长。往昔的襄阳卫卫城已改为满城,现在称为新城,位于府城的东北角,是满人的住地。
    真正商埠集中地,在北面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对岸三四里的樊城镇。以往,樊城镇的市街直伸展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但旧市区已被焚毁,栈埠林立的盛况已不复见。
    岑醒吾在樊城镇的福泰客店落店,店位于镇南,附近全是栈埠,龙蛇混杂是非多。
    镇西南里余,有一座颇有名气的汉北别庄,是襄阳巨绅项永泰项大爷的产业。但主事人姓乐,乐振兴乐八爷。这座别庄,是江湖朋友耳熟能详的重要所在,庄里的人,直接掌握了襄阳的名种行业,车船店脚牙无所不包。从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的百货,与运往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土产,项大爷皆设有大型的商号经营,日进斗金财源茂盛。
    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项大爷名列江湖十杰,绰号称绝魂金剑;他那把金芒耀目的窄剑的确令人害怕。乐八爷的绰号叫八方土地,可知他是哪一种人物了。总之,他两人不但在襄阳附近是地头龙,在江湖也是风云人物。在地方人士的心目中,他们也是百万富豪和大地主。
    项大爷的家,在襄阳南面约十里地的见山西面,称为项园。项园与见山之间,隔着一条至荆州的官道。自项园往北,直至襄阳湖南岸,这一带的田地,几乎全是项家的产业,其富可知。
    襄阳是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最大的水陆码头,不但物产丰富,商旅更是往来频繁,客栈里住进一位旅客,没引起任何的注意,何况这位旅客根本不是什么名流。
    岑醒吾在客栈登记的姓名岑去非,一个渺小的,靠手艺谋生的石工,听说襄阳的老龙石堤要召工大修,所以赶来想赚几个钱养家糊口。
    老龙石堤的大修工程,正在紧锣密鼓中筹备进行,但必须等秋汛过后才能动工,早得很呢。
    项园占地并不太广,十余栋楼阁花木扶疏。西面一里左右,才是有二十余座房舍牲栏的田庄,是佃户长工的住地。
    见山是襄阳的名胜区,羊侯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杜祠、见山亭、堕泪碑……风景绮丽,美不胜收。项家的子侄,经常与城中大户人家的子女,在山上游乐览胜。
    这天辰牌末,一行锦衣少年男女,浩浩荡荡通过山西麓的见山村,走上了登山大道。上面里余,就是香火甚盛的羊侯庙。沿途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领先登山的是项大爷的长子项华欣,三子华盛。华欣已结婚生子,二十五六岁已有了一双子女,江湖的绰号是一剑三奇。华盛还有不足十岁,壮得象一头小牛犊,居然穿一身蓝缎子劲装,神气极了。
    两人中间走着的年轻人,英气勃勃人才一表,前头剃得光光,黑油油的大辫,走动时有韵律地在背后摇晃。天青色长袍,孔雀蓝褙子,宽腰带上有两件时髦饰物:扇袋和荷包。
    跟在后面的,是三位姑娘。客人是二十岁出头的少名人轶事妇,水湖绿衫裙,云鬓堆绿,珠钗轻摇。腰巾旁,悬着一把华丽的护身匕首。主人是项大爷的长女娟娟,和么女秀秀。项娟娟芳龄二九,曾经随乃兄一剑三奇到过不少地方,见过世面,不但迄今仍没有婆家,附近大户有家的子弟,根本不敢向项家提亲,提起这位项家的大小姐,没有几个人感兴趣的。
    这并不等于项娟娟是个人见人怕的母夜叉,相反地,她却是襄阳少有的美人。就因为她生得太美,美而又有才华的女人,难免会与众不伺,也让那些家教谨严的子弟心中害怕。
    今天她那一身打扮,就不宜进入大户人家的厅堂。窄袖子翠蓝春衫,这种衫极为那些卫道之士所深痛恶绝,虽则这些卫道之士暗地里极为欣赏这种衫,这可以大饱眼福,身上的曲线看得清清楚楚,玲珑透凸惹火之至。
    她也佩了匕首,而且多了一个绣花小型革囊百宝囊,里面当然有小暗器一类致命玩意。
    她的妹妹秀秀,十二岁的小姑娘,也和她弟弟华盛一样穿黛绿劲装,头前留刘海,两根小辫长及腰际,小小年纪,已经是出色的小美人。
    六个人分为两拨,谈笑风生向上走。
    “如山兄。”项华欣向英俊的客人说:“你从陕西来,听人说,江湖上最神秘的缥缈神龙,年初在西安闹得风风雨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西安有关中三雄,替官府出力,搜擒什么秦王世子,手段太过鲁莽,无意中得罪了该死的缥缈神龙,被作弄得焦头烂额。”如山兄苦笑:“据我看,那是缥缈神龙预先掘好的陷阱,引诱关中三雄往里跳,上了大当,给予缥缈神龙作弄的借口。你知道,天下各地都在暗中进行追缉朱家子孙的机密大事,风吹草动也会引起一场大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路家的朱三太子案,就几乎掀起狂风暴雨,地方官奉到朝廷密旨,任何事都可以马虎,这种事必须雷厉风行,所以也最容易引起风波。其实,据我所知,秦王的三位世子,有两个已在西安破城时逃入西疆,如果不死,现在也该是入土大半的人了,怎会突然现身关中?分明是该死的缥缈神龙故弄玄虚,放出的谣言引关中的三雄上当,制造惩戒三雄的借口,手段相当毒。”
    “哦!殷兄。”后面的项娟娟接口:“前年我在武昌,就听说过缥缈神龙这号人物,人言人殊,莫衷一是。殷兄久走江湖,绰号称霹雳一剑,荣列武林七剑之一,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个人?”
    “没有。”霹雳一剑殷如山神色上流露出不屑:“这人很少在昼间出现与人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夜间头戴龙形面具,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是个见不得人的江湖败类,爱管闲事手段毒辣的凶魔,黑白道朋友莫不恨之入切骨。”
    “他姓什名谁……”
    “从没有人听过他通名。”霹雳一剑说:“他自称缥缈神龙,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他的名号真正叫得响,还是最近几年的事。”
    “有机会,我真想会会这个人。”项娟娟像在自言自语:“我不信他真具有龙的能耐。”
    “项小妹,你最好不要与这种任性而为的江湖人碰头,”那位美丽的少名人轶事妇说:“据我所知,与他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的人,没有一个人占得了上风,连白道三君中的乾坤五绝凌君宝大侠,也被他作弄得灰头土脸,有苦难言,这种人有如瘟神,避得愈远愈好。”
    “其实,要说他是神憎鬼厌的恶毒凶魔,当然有点有失公允。”霹雳一剑有点讪讪地:
    “一般说来,在那些一二流武朋友中,他的口碑不错。白道豪杰中,也有不少对他有好感的人。好在这种人从不培植自己的势力,江湖上还能容得下他。”
    “殷兄的剑术威镇江湖,名列武林七剑客之一。”项华欣笨拙地提出不该问的问题:
    “如果殷兄与缥缈神龙起了冲突,能有把握制胜吗?”
    “很难说。”霹雳一剑不以为忤,淡淡一笑:“武林人最令人诟病的是争强好胜,人人都对自己深具信心,在下也不例外,自信有必胜的把握。可惜在下与他从未谋面,也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很难获得与他较量的机会,碰上了,在下有自信可以令他收敛狂态的。哦!华欣兄,令弟华荣这几天一定可以赶回来吗?”
    “大概可以的。”项华欣说:“昨天舍弟派人从许州赶回来报讯,说早些天在叶县,碰上了南阳山里那群家伙,几乎吃了大亏,所以回程时可能转道,改走桐柏山,因此要晚几天才能回来。”
    “哦!南阳八义?”霹雳一剑问。
    “是的。家父与他们结怨多年,他们从来就没占过便宜,舍弟仅带了四个人,他们讨不了好。”
    “唔!华欣兄,这次恐怕你们将有麻烦。”霹雳一剑郑重地说。
    “殷兄的意思是……”
    “我在河南府,就听说中州第一怪杰活报应长孙无忌,正前往熊耳山拜访白无常阎百乐,要连袂前往南阳与妙手神君席一元叙旧。妙手神君是南阳八义的老大,如果他向活报应和白无常求助,你们的处境相当不利呢。按行程,这两个难缠的老怪物,这几天也一定会赶到的。”
    “那两个老怪物没有什么好怕的。”小华盛学大人样拍拍胸膛神气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项家怕过谁来?什么报应什么无常,吓唬别的人可以,到襄阳来吓项家的人,休想。”
    “俗话说,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霹雳一剑笑笑说:“两个老怪物不好惹,在暗处冤鬼似的和你们死缠,毕竟是头痛的事,小心些总是好的。论真才实学,当然令尊的金剑足以克制他们,但彼暗我明,旦夕提防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襄阳是你项家的地盘,人手众多,眼线遍布。”美丽的少名人轶事妇接口:“他们如果前来寻仇,决不会明来,最佳的自卫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不给他们有动手偷袭的机会。”
    “对,先下手为强。”项华欣点头同意:“要不是殷兄恰好光临舍下作客,咱们还不知道两老怪是南阳八义的朋友,真可能会被他们所乘呢!殷兄,谢谢你。”
    前面出现一座小小的凉亭,本来老远就看清亭内没有人,没料到接近至二十步内,却发现亭柱下坐了一个肮脏的花子,破烂的百宝衣大概已经发臭了,脸和手的油垢脏得委实令人望之恶心,胁下吊了一只又脏又臭的讨米袋,身旁搁了一根打狗棍。
    众人并未留意,也没工夫思索臭花子是怎么来的,谈说中,施施然接近了凉亭。
    臭花子先一步拾起打狗棍,长身而起,倚在亭柱上面向道路,张开躲在花白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内的大嘴,打了个呵欠,半眯着无神的老眼,似乎刚刚黄梁梦醒。
    “你们才来呀?”臭花子的语音好刺耳:“来得好,来得好。”
    项华欣一怔,站住了。
    霹雳一剑也剑眉深锁,一双虎目冷然凝视着这大胆的臭花子。
    “尊驾语含玄机。”霹雳一剑沉声说:“不会是疯丐梁丹枫吧?看你也不像他。”
    “疯丐?如果发疯,不是该关入疯人院吗?这位年青的大爷,你看我老要饭的像疯子吗?”
    “你不但不像疯子,而且比正常的人还正常。”项华欣一面举步接近,一面阴森森地说:“请教,阁下高名上姓可否见示?”
    “呵呵!做花子的人,怎会有姓名?不怕辱没祖宗先人吗?大爷,你就叫我花子好了,我本来就是花子。”
    “好,就算你是花子。”项华欣已到了亭口,双方相距约四五尺:“你认识我们?”
    “襄阳城谁不认识项大少爷?”
    “但在下并不认识你,哦!你一定有事,请问有何指教?”
    “有人托我花子捎封信。”臭花子一双脏手,在讨米袋中掏:“我花子赚了一吊钱。寄信的人说,只要是项家的人,信就可以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花子知道项家的爷们,经常来见山游玩,所以来此地等候。尊府的项园养有恶犬,花子我不敢登门投书。喏!就是这一封。”
    “我看看。”霹雳一剑超越项华欣,伸右手接书信:“这封信……咦!”
    霹雳一剑没安好心,从老花子的对话中,已知道对方不是好路数,真正的花子,不卑谦地巴结才是怪事,而这位花子的谈吐态度,己超出了常情,所以想利用接书的机会,擒住花子以便查底细。
    一招金丝缠腕落空,臭花子的手灵活得很,不但已经在间不容发的危机中收回,而且将信用两个指头弹出,以奇快的速度,飞旋而出迎面射向霹雳一剑的脸部。
    信掠霹雳一剑的右耳旁而过,居然发出了啸风的声音,可知花子的弹劲十分惊人。如果霹雳一剑事先不提高警觉,必定难逃书信的打击。
    霹雳一剑反应超人,一抓落空已知不妙,及时身形左闪,而且手急抓掠来的书信,可惜晚了一刹那,抓不住快捷无匹的书信。
    项华欣也早有准备,立即身形一挫,大喝一声,左手一抬,一枚飞钱破空而飞。这是他三奇中的一奇,三星追月飞钱绝技。
    花子不上当,哈哈两声狂笑,向地面一伏,斜穿而出,竟从侧方的亭栏下穿越,远出三丈外去了,那枚飞钱突然一化为三,歪歪斜斜分三方折向飞旋,然后在两丈外复聚,方变成直线鱼贯飞行,在四五丈外翩然堕入树林中。
    花子却出现在相反的方向,在亭下左侧长身而起。
    项娟娟到了,娇叱一声,挟香风欺入,右手五指半屈半伸,疾探花子的胸口,志在花子胸口任脉的一串大穴,上控结喉,下含鸠尾,任何一穴被点中,不被制住也将受内伤,看劲道便知那织织玉手非常可怕,决不是轻手法。
    “你也未免太狂了。”花子怪叫,打狗棍毫不客气地猛向上拂。
    项娟娟不得不改点为抓,掌一沉抓住了上拂的打狗棍,停下马步夺棍。
    可是,突然感到棍上传来一阵无可抗拒的浑雄劲道,不但逼散她的抓扣真力,而且扭力及体。
    一声惊呼,项娟娟像被狂风刮起,斜刮出两丈外,几乎失足踣倒,粉脸变色。
    “哈哈哈……”花子的狂笑声震耳欲聋,身形疾射入林,冉冉而去。
    “项兄,追不得。”美丽的少名人轶事妇急叫:“遇林莫入,追不及了。”
    项华欣及时止步退回,脸色不正常。花子能先一刹那避开他百发百中的三星追月飞钱绝技,委实令他心中暗惊,极感不安。
    小华盛拾起了书信,念道:“绝魂金剑项大爷亲启。内详。”
    信是封了口的,按理必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项大爷亲拆。但寄信的方式饱含敌意,信上又没具名,极为可疑。项华欣是个敢担当的人,略一思索,毅然拆封查阅。
    看完,他愣住了。
    “谁的书信?”避在一旁的霹雳一剑关切地问。
    “没具名。”项华欣摇头。
    “说些什么?”
    “说半月前,舍弟的车在叶县汝河北岸肇事,恶意造成严重的车祸,死了十四个人。”
    “哎呀!”
    “致信人要求家父出面,至叶县善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凶手向官府投案,赔偿死者家属的损失。”
    “有点不妙。”霹雳一剑苦笑。
    “舍弟在叶县与南阳八义冲突,派回传信的人语焉不详,必须等舍弟返家时,方能知道出事的经过。如果死的是南阳八义的人,哼!那是他们该死。”项华欣冷冷地说:“要求咱们向官府投案,岂有此理!”
    “刚才那臭花子,会不会是活报应或白无常改扮的?”项娟娟想起刚才所谈论的事:
    “如果是,他该按江湖规矩要求处理,为何要求向官府投案?”
    “不会是这两个老怪物。”霹雳一剑肯定地说,眉梢眼角杀机怒涌:“如果是,我殷如山和他们没完没了。哼!我会查出这这家伙的底细,下次他休想脱得了身。华欣兄,咱们回去吧,你爹必须早谋对策。”
    六个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下山半里地,霹雳一剑突然低声说:“华欣兄,你们先走,不要回头张望。”
    项华欣会意地点头,脚下一紧。
    霹雳一剑闪在路旁的大树后,隐起身形,象头伺鼠的猫,极有耐心地静候笨鼠出穴。
    久久,前后不见动静。
    这里是山径转角处,上下皆可看到半里外的景物。路旁侧树林茂密,野草丛生,视野有限不易越野而行,虽则山的坡度有限,行走极不方便。因此,上下山的人势必沿路行走,不可能越野自找麻烦。
    不见有人下来,这位年青剑客有点不耐烦了,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啦!那扮花子的家伙鬼精灵,定然改走其他的小径下山了。
    决定不再枯等,刚准备长身而起。
    “等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身后传来了嘲弄意味十足的刺耳嗓音:“你应该学我,躺在树上睡大头觉。你瞧,我这不是安逸得很吗?”
    他扭头一看,心中暗惊。臭花子在三四丈外的一株横枝上,跷起二郎腿,斜躺着流露出写意的神情,打狗棍作枕,双手伸张搭在棍两端,但似乎重心不稳,随时有覆跌下来的可能。
    以他的耳力估计,白天里像这种有枯草落叶的地方,没有人能无接近他身后十丈内而不被发觉,这臭花子是怎么来的?
    “阁下好像来了好一会了。”他沉着地说,举步缓缓踏草而行向树下走。
    “不错。”花子若无其事地答。
    “阁下高明。”他冷笑,泰然自若取出扇囊中竹骨画壮花图案的摺扇。
    “好说好说,谢谢夸奖。”花子的语音极为刺耳。
    “你明白阁下的处境吗?”
    “很险恶是不是?”
    “对,很危险。”
    “不见得。”
    “你阁下不必强作镇定,下不来了。阁下。”
    “如果下不来,花子我又何必向你打招呼?”花子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说:“你不是定静的修养不到家,正想放弃守株待兔的笨主意走掉算了吗?距地两丈,你无奈我何,你往上跳,我就向下堕;你跟下,我又往上跳。哈哈!你岂奈我何?”
    “你知道我霹雳一剑殷如山的名号,所以故意作弄在下的?”霹雳一剑恨得心底冒烟:
    “你要和在下比轻功提纵术?”
    “正是此意。”花子仍然笑容满面,笑像十分令人恶心:“你姓殷的自以为英雄了得,眼高于顶目无余子,自认为凭一把剑就可以横行天下。现在你手中无剑,我更不怕你啦!除了与我比轻功之外,你毫无作为。”
    “阁下既然知道殷某的身份,当然也知道殷某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花子抢着说:“你老兄有一位忠心耿耿的仆人兼朋友,叫力士浦勇。这位仁兄天生神力,单手可举千斤巨鼎,是泰山有名的绿林山贼,被官府困住眼看要被擒砍脑袋。你阁下无意中经过,一时兴起惺惺相惜,夜入重围把他救出死境,他感恩图报,跟随在你身边暗中保护你的安全,他成了你的影子。但你是白道中的江湖游侠,他是绿林大盗,如果走在一起,那还像话吗?所以他始终隐身在一旁,永远在暗中默默地尽心回报你的恩情。可是,你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
    “那位老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以为你与朋友游山,决不会发生意外。所以,我敢给你打赌,他一定在下面的见山村睡大头觉,你不可能利用他霸道的小飞叉来夹攻我了,你敢不敢打赌?”
    “啸声可以远传十里外,在下一定可以把他招来,在下只须看住你就成。他的小飞叉,五丈内百发百中,你死定了。”
    “等你把他招来,花子我恐怕早就到府城快活去也。”
    “你阁下到底是谁?”霹雳一剑改变话题套口风,显然知道花子的话有道理。
    “你去猜吧,年青人。回去告诉绝魂金剑,叶县那些枉死的人,每人要赔偿纹银千两。
    以他的财力来说,只不过九牛一毛。如果他不肯,他将后悔八辈子。”
    “南阳八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赔偿的必要,武林恩怨各自了断,死了认命,你阁下无权架梁关事。现在,你阁下故意向殷某挑,这是你我两人的恩怨,必须你我两人了断,各凭艺业找个你死我活,殷某决不放过你。”
    “你不配……好!哈哈哈哈……”
    霹雳一剑忍无可忍,突然飞跃而起,不作势不起步,一鹤冲霄扶摇直上,摺扇已蓄劲待发。
    狂笑中,花子已斜飞两丈,快捷而轻灵地飘落,在一阵枝叶簌簌怪声中,穿枝入林向南如飞而去,三两闪便消失在林木深处踪迹全无。
    霹雳一剑追了半里地,迫出几头惊窜的野兔,只好悚然放弃追逐,沮丧地回头觅路下山。
    半里外,项华欣五个人隐身在路旁的果林内,凝神倾听上面的动静,许久许久,只等得一个个心中发慌。首先小家伙项华盛就憋不住了,小孩子耐性有限,吵闹着要往上走回去接应,总算被乃姐所强制止住了。
    最后,他们听到那刺耳的狂笑声。
    他们终于看到有人下来了,是脸色不正常的霹雳一剑。
    当他们会合在一起通过见山村后不久,一个村夫打扮,剃了光头的魁梧大汉,大踏步出了村口,走向通官道的小径。
    路右一株杏树后,踱出肮脏的花子,打狗棍一伸,劈面拦住了。
    “泰山贼,哈哈!你剃光了头,换了村夫装,离泰山已在千里外,以为没有人认识你吗?”花子用刺耳的嗓音说:“你跟在霹雳一剑身后做保镖,这是江湖朋友无人不晓的事,只要找到姓殷的,一定可以把你抓出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官府法办,砍你的头挂在城门口示众。”
    力士浦勇双手叉腰在两丈外止步,一双铜铃眼凶狠地瞪视着花子,不言不动,杀气腾腾。
    花子不再多说,也无畏地注视着对方。
    大眼瞪小眼,斗上了眼神,看谁的气势强,看谁心虚先崩溃。
    烈日当头,虽则两旁的树林带来一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凉风,炎热的感觉依然逼人,紧张的气氛,更加强了热浪的威力。天气燥名人轶事热,人的脾气少不了会变坏,容易令人失去耐性,这样面对面,你瞪我我瞪你,更易引起肝火。
    “你要捉我?”力士浦勇于忍不住发话了。
    “有这么一点意思,但决不是因为领赏。”花子泰然地说。
    “你配吗?”
    “配不配不久自知。”
    “亮名号,浦某打发你上路。”
    “算了吧,上路的不一定是我,高手相搏,生死的机会是一半对一半。你死了,知道在下的名号又有何用?你总不能在阎王面前告我一状,你根本不信世间有鬼神,只相信强存弱亡,人死如灯灭。我死了,你也用不着知道我是谁,一了百了,对不对?”
    “对。”
    “所以你多问了。”
    “你已经在浦某的绝命小飞叉的有效控制下,你已经注定了死在此地的恶运。”
    “哈哈!在下如果怕你的绝命小飞叉,就用不着现身出来和你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在你身后给你一记致命的偷袭,岂不安全多多?”
    “可惜你已经没有偷袭的机会了。”力士浦勇凶狠地说。
    “在下不信邪,证明给我看看吧。”
    花子声落,身形突然左闪。
    电芒破空,化身而至,快得令人肉眼难辨。
    可是,花子左闪的身形倏然停顿,出现在原地,像是在用化身术,幻影连闪,如此而已。
    八寸长的锋利小飞叉,从花子闪动的幻影旁电射而过,远出十丈外方在暴响中落地。这十丈空间,小飞叉所飞行的轨迹是直线,最高的顶点仅升高五寸左右,力士发射小飞叉的劲道,委实令人咋舌,难以置信。
    “厉害!”花子怪腔怪调地喝采:“老兄,你浪费了一把打造十分不易的小飞叉。即使你能有机会拾回,叉也有点走样变形,想准备发射决不可能了。”
    “这次在下要给你三把。”力士浦勇咬牙说,口中在说话,双手却下垂不动,掌心贴在大腿侧,不知小飞叉藏在何处。
    “我这人修养有限,没有容人的海量。”花子收起笑意,语音变得清晰、有力、坚定,不容许对方误解:“我可以原谅你情急下毒手要我的命,但决不宽恕你一而再下毒手索命追魂。从现在起,你如果再使用暗器,用你那小飞叉下毒手,你将永远永远后悔。”
    力士浦勇心中一跳,眼神微变。看了花子那屹立如泰山,无畏无惧的镇定神情,以及坚强自信的气概神彩,百发百中的信心终于开始动摇,心念一动,掌心开始沁汗。这是暗器高手们最犯忌的事:手掌冒汗。手掌冒汗的另一含义,是心中紧张信心消退,必定影响暗器的准头。
    “我要你替我传话。”花子再加施压力:“叫霹雳一剑不要被友情所蒙敝,听信一面之词必定毁了他自己。他如果撒手一走了之,那当然好;如果不走决定管事,那就跑一趟叶县向衙门查询详情以定行止。念他成名不易,武林七剑客总算是受到尊敬的正道人士,我给他一次考验人性到底是善是恶的机会,看他是否有辱剑客两字的尊严,让他自己去判决自己的良心功过。阁下,你现在可以走了,记住把在下的话传到。”
    这番话义正词严,口气也托大得很。更重要的是,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显示了大无畏的决心和意志。
    力士浦勇感到自己的掌心,已被汗沁满了。
    “你到底是谁?”力士浦勇贾勇问。
    “一个不平则鸣的人。”
    “如果在下不使用小飞叉,阁下敢和在下以拳脚放手一拼吗?”
    啪一声响,花子将打狗棍丢在地下。
    “你随时可以扑上来。”花子说。
    力士浦勇双手一张,拍拍手表示手中没隐藏有任何暗器,然后举步逼进,一双大环眼冷电四射,杀气如怒涛般涌发,气势逼人。
    花子一拉马步,双掌上提严阵以待,他全身是松驰的,每一条肌肉都放松,举起的双掌一上一下,前后相错仅半尺左右,掌上也不见用劲,与力士浦勇那想吃人的狞恶神情完全不同。
    力士浦勇开始移位,不敢正面逞强扑上。
    花子在原地移转,整个人松垮垮地,马步也虚浮不稳,仅一双大眼幻出奇异的神采和光芒,紧吸住对方的眼神。
    “你已修至由神返虚境界。”力士浦勇突然散去劲道:“在下不是你的敌手。我答应你,一定把话传到。”
    □□□□□□
    力士浦勇见机打退堂鼓,不是没有理由的。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花子那敛神内聚的功力,已超越技击的至高境界,完全违反了人的本能,达到无人无我的化境。不出手时,外表松驰毫无危险的征兆;一出手,必定像沉雷惊电突然迸爆,有如山崩地裂极为可怖。
    力士浦勇是练气的行家,不得不承认修为不如人。
    远走出百步外,力士浦勇方感到身上的肌肉开始松驰,双掌大汗已收,扭头一看,花子已经不见了。
    “这家伙可怕。”他自言自语:“功力的修为与搏斗的经验,最少也经过一甲子岁月的严酷磨炼,怎么以往从没听说过这号修至神化境界的人物?”
    花子送走了力士浦勇,拾起打狗棍往北面的树林一钻,穿林入伏扑山北麓,在一株大树的树洞中,取出隐藏在内的包裹,换上浪人服,埋掉向穷花子买来的百衲衣,取掉脸上的假乱发,在一旁的山泉洗净头面。当他出现在三里外的凤林关镇时,他已变回石匠岑去非,悠哉游哉走向大南门。
    项园起了不小的骚动,信差以全速奔向府城传信,奔向樊城镇的汉北别庄,全城的蛇鼠全派上了用场。
    霹雳一剑并未远走叶县调查真相,在项园等候项大爷的次子华荣返家说明经过。项家的子弟,与江湖声誉并不佳的南阳八义结算旧债,还用得着调查吗?这件事根本不需经官府落案,除非死的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恰好落在公人手中。
    另一个令项大爷自认有理的理由,是南阳八义已在一怒之下,封锁了北行的道路,项大爷的人如果胆敢越境,将受到惨烈的报复。
    这两家结怨多年的相邻大豪,终于由相互寻仇变成公然的决裂,互不相容,掀起了江湖风暴。
    火已经点燃,就等机会烧起来。
    三天后,樊城镇北面五六里的炮石桥头,南阳来的五位挑夫打扮的人,与八方土地乐八爷的几名打名人轶事手,展开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斗,双方各有死伤。最后是乐八爷的人多,赢了这一场首次小冲突。
    樊城镇气氛一紧,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风暴。
    这天,福泰客栈住进了两位旅客,都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恰好住在岑醒吾右首的邻房。
    同是旅客,彼此少不了见面点头打招呼,套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聊天,以排遣旅途的寂寞。
    这天傍晚,项家二少爷的轻车,绕道枣阳返回襄城,是从樊城镇抵步的,驷车隆然驶过大街,疾驶入汉北别庄。二少爷项荣华带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姑娘,随即乘马抵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由项家的自用快舟送至府城码头,兴匆匆返回项园,绕城西的大道走的,没经过府城,因为城门已闭。
    岑醒吾在店门伫立,目送驷车经过。他认识这辆华丽的驷车。可是,他发现护送的四骑士,似乎已经换了人,不是原先的那四个。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只要知道驷车的主人是谁,就不怕凶手无处寻觅了。
    次日近午时分,福泰客栈突然气氛一紧。
    十余位雄纠纠的大汉,先片刻到达,分散在店中各处,监视店中出入要道。
    不久,六名大汉拥簇着穿长袍,绅士打扮的乐八爷,神气地光临店堂,受到店主及店伙的欢迎。
    乐八爷乐振兴,绰号称八方土地,为人四海,在江湖道上颇负盛名。他年已半百,膀宽腰圆剑眉虎目,不但未现丝毫老态,而且精神旺健身手矫捷,眼神带煞,骠悍之气外露。
    在店主卑谦的引领下,乐八爷与六名打名人轶事手,到达两位旅客的房门外。
    前面天井的两处走道口,早有两名大汉扼脘。
    岑醒吾恰好开启房门外出,劈面遇上了。
    乐八爷刚经过,刚到达邻房门外。岑醒吾拉开名人轶事房门,举步出房,随在乐八爷身后的一名打名人轶事手,毫不客气地伸手挡住了他,手按上他的胸膛。
    “进去,没有你的事。”打名人轶事手向他说,傲态凌人,一双怪眼狠狠地瞪着他,摆出不可一世要吃人的神情。
    “咦!你怎么啦?”他双脚站稳,抗拒对方巨手的推压,提出不悦的抗议。
    他这一抗议,立即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连前面的乐八爷也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这些地头蛇平日横行霸道惯了,怎容得下反抗的人?打名人轶事手先是一怔,接着怒火上冲。
    “你想死是不是?要不就是骨头生得贱,欠揍。”打名人轶事手厉声说,怪眼彪圆:“你给我乖乖滚进去,免得大爷拆散你一身贱骨头。”
    他瞥了乐八爷一眼,乐八爷也盯着他,毫无制止打名人轶事手欺人的意思,而且在神色中,对他的大胆抗议颇为不悦与不耐。
    “在下外出午膳,并没有冒犯任何人。”他的目光无畏地与打名人轶事手接触:“有哪一位仁兄肯告诉我,这些霸道的人如此声势汹汹,到底是什么意思?”
    “客官,你就少说几句吧。”店主苦着脸劝解。
    “啪”一声暴响,打名人轶事手愤怒地给了岑醒吾一耳光。
    “滚进去!”打名人轶事手怒吼,再加上一脚踹在他的肚腹上。
    他退入房中,然后再次出现房门口。
    “在下记住你们这些人的嘴脸。”他冷冷地说:“这地方已经无法无天,真得找些有魄力有担当的人,出面来整顿整顿了。”
    “教训他!”乐八爷突然沉叱。
    “砰!”房门闭上了。
    打名人轶事手正想将房门撞开,店主却先一步急叫:“八爷,小店担待不起。”
    乐八爷总算不糊涂,举手阻止打名人轶事手撞门。
    “以后再说。”乐八爷冷冷地向打名人轶事手说:“办正事要紧,派人看住这混帐东西。”
    一名打名人轶事手上前拍邻房的房门,门不久便开了,七个人一涌而入。店主和一名店伙则在廊下等候,两个愁眉苦脸,有苦难言。
    岑醒吾的房门拉开了,他踱出门外。
    “客官,在这些人面前顶撞,不会有好处的。”店主搓着手不安地说:“出门人百忍为先。他们人多,你不认的话,为了面子,你再有理他们也不会听任你指责的,你这是何苦?”
    “我刚才听到那个人,骂我是混帐东西。”他自说自话:“我要他永远后悔。”
    “客官……”
    “很好,很好。”他开始狞笑,瞥了走廊两端的两个大汉一眼。
    房中,两位中年旅客面对着七双不友好的怪眼。
    “两位今早至府衙投文。”乐八爷脸上阴笑令人害怕:“事办妥了。”
    “乐八爷,在下明白你的意思。”为首的旅客冷静地说:“阁下即使能如意地把在下赶走,以后还会有人来的。下次来的人,很可能是通判大人,后果如何,希望你乐八爷能担当得起。在下可以向阁下保证,通判大人光临贵地之前,项大爷与阁下一些人,一定会先在大牢里吃太平饭,信不信由你。如果治不了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人,朝廷要这些大小官吏干什么?”
    “阁下在吓唬乐某吗?”
    “在下用不着吓唬任何人。”旅客冷冷地说:“在下只是南阳府同知衙门的一个信差,与襄阳府套不上任何关系,公事公办,如此而已。不要以为项大爷财大势大,官府畏他三分,但贵地的知府大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前程受到威胁,他就没有什么好畏的了,项大爷的命运也就决定了,阁下该知道灭门令尹的典故。”
    “唔!有这么严重?是南阳八义提出控告了?”
    “这件事与南阳八义无关。”
    “什么?不是他们……”
    “南阳八义不是挑不起的人,他们和你们一样,要以自己办法私了。”
    “那……贵府的来文是……”
    “是叶县呈报的公文,提出控告的是两位未死的苦主,他们是车行的旅客,死者的家属也坚决要求缉凶。车上有一位旅客是证人,这人已到了贵地。敝府行文襄阳,要求将这位旅客请出送至敝府作证,这就是在下前来贵地的公务,明天在下就离开,不需劳驾带人前来驱逐出境。”
    “咦!死的人不是南阳八义的手卜吗?”
    “他们死了七个,并未报官。许州中州车行的骡车,车夫和六名男女旅客全死了。”信差冷冷一笑:“七条人命,官府能不过问吗?八爷,你们再狠,也摆平不了这件事,向在下发狠,无补于事,该怎办,阁下瞧着办吧。是不是想把咱们两个人押走?”
    乐八爷愣住了,凶焰尽消。
    “不要以为贵府的知府大人对项大爷有所惮忌,据在下所知,他已经对项大爷有了反感。”信差加重压力:“没有人喜欢眼中有刺,心上有刀;项大爷就是知府大人的眼中刺心上刀。你知道,这些年抓叛逆抓得凶,抓朱家余孽就不知出了多少可怕的冤狱,只要知府大人把心一横,乐八爷,杀三五百人的头,是很容易的。当然,你们不会与天地会有所关连,但只要有三两个人出面作证,结果就难说了,是吗?找几个证人是很容易的。”
    乐八爷被这番话说得毛骨悚然,脸色大变。
    “在下以为是南阳八义的事,所以……”乐八爷终于凶不起来了:“所以多有得罪,兄台海涵,兄弟这里道歉,休怪休怪。”
    “不敢不敢。”信差对乐八爷的前倨后恭态度,似乎并不介意:“其实这件案子你们弄错了方向,舍本逐末全力对付南阳八义,八义反而袖手旁观看笑话。”
    “请问,那位旅客姓什名谁?”乐八爷问。
    “叶县的公文用的是密札,同知衙门发生的贵府的也是密函,在下不够资格得悉内容。”
    “那必须到贵府衙去查了。”
    “对,项大爷在衙门里应该有人。”
    “谢谢关照。”乐八爷显然急于离开:“得罪之处,改日面谢,告辞。”
    送走了一群恶客,两位信差相互会意地一笑,回房掩上房门。
    内间里踱出一位短小精悍的中年人,欣然说:“谢谢两位鼎力相助,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与乐八爷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的信差微笑着说:“这一来,他们便会上当无暇兼顾你们的事了,放手去办吧,祝你们成功。”
    “兄弟这就将信息传出。”中年人说:“你们送的假公文会不会被看出破绽?”
    “不是兄弟吹牛。”信差拍拍胸膛:“我千幻笔可模仿任何人的笔迹,熟知官府的公文程式和规矩,决不会有差错,放心啦!”
    “那就好。两位最好早些离境,以免夜长梦多,兄弟先走一步。”中年人说完,退入内间,从后窗跳窗走了。
    两个假信差立即收拾行装,准备退房动身,正在打包裹,一名信差伸手去取放在桌上的公文袋。
    两信差大吃一惊,愣住了。
    岑醒吾举步向桌旁走,神色泰然。
    “诸位的话,在下全听到了。”他指指内间:“走了的那位仁兄,是南阳八义的人?”
    “你……”自称千幻笔的假信差向前逼近。
    “不要慌。”岑醒吾摇手相阻:“在下不过问你们的事。你们向乐八爷透露证人的行踪,让项大爷的人全力搜寻这位证人。请问,你们对那位证人知道多少?”
    “不瞒你说,所知有限。”千幻笔说:“那人不愿通名,咱们只能从汝坟村的保正口中,概略知道他的身材面型而已,必须到许州去查,他在许州中州车行留有姓名年籍。”
    “你们不是有意害他吗?如果他落在项大爷的人手中,有死无生。”
    “不可能的。”千幻笔肯定地说:“他既然不愿打官司,一定迫不及待远走高飞避免麻烦,可能早已离开襄阳了。再说,假公文上仅写了他的假名……”
    “他的假名是……”
    “伪造的姓名是张忠,身材脸型都是杜撰的。”
    “经过襄阳的姓张旅客,可被你们坑惨了。不关在下的事,告辞。”他说完淡淡一笑,退入内间。千幻笔两人跟入,已失去他的踪迹。两人心中有鬼,迫不及待提了行囊出房而去。
    乐八爷已经忘了岑醒吾的事,也没有留下打名人轶事手监视。事情太忙,忙着追查姓张名忠的南来旅客,忙着派人赶赴叶县打听消息。
    二更将尽,汉北别庄仍在忙。乐八爷在宽阔的花厅,召集十余位得力助手,正在研判证人张忠的去向。偌大的襄阳城,要找一个姓张的人,真不知该如何着手,这种姓名都太普遍,本城已知的张忠就有一二十个之多。
    如果能寻获这位证人,还有改变情势的希望,所以项大爷十分重视这件事,乐八爷不得不全力以赴。
    两个黑影从庄北接近,轻易地渗入外围重重警戒网。
    “二少爷这件事做得很窝囊。”乐八爷向十余位手下说:“他坚称不知道后面所发生的事,摆脱八义那些追击的爪牙,直接赶往许州,接到白家姑娘便绕道西平南返。他应该在到达襄城之后,暗中派人回头留意八义的动静,那就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变故了……
    咦!”
    一个人影从敞开的厅门外飞掠而入,灯光下看得并不太真切。
    下首一名大汉一怔,反应奇快地站起来抢出伸手拦阻。
    “站住!你……”大汉沉喝,一掌拍出。
    砰一声大震,掠入的人与大汉重重地相撞,两人全倒了,跌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哈哈哈哈……”狂笑声传到:“报应无常,讲理的人来也……”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在震耳的语音中急掠而入,口中说讲理,行动却相反,一把剑一根龙首杖有如狂风暴雨,凶猛地冲来。
    所有的人幸而都带着随身的兵刃,已没有讲理的机会,在一阵怒吼声中,刀剑出鞘行雷霆一击。
    共有四个人倒地,在地下挣扎呻吟。
    中间站着两个人,大红脸花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的活报应长孙无忌,手中的长剑光芒四射,锋尖有血迹。
    穿白长袍脸色苍白,长像如无常鬼的白无常阎百乐,手中的龙首杖紫光耀目,又长又重。
    八方土地因为坐在上首,所以来不及与不速之暴客接触,佩剑已经在手,这时恰好与两个武林怪杰面面相对。
    “老夫和你们讲理。”活报应沉声说:“三天后午正,炮石桥北面的灌丘,叫绝魂金剑带他的儿子前来当面了断评理。他如果想玩什么阴谋诡计,后果他得完全负责。”
    “长孙无忌,你是这样传信的?”乐八爷声色俱厉,举剑向前接近:“你也未免欺人太甚,汉北别庄容不得你在此行凶撒野,乐某不才,领教阁下的剑上功夫。”
    “你八方土地身怀绝技,老夫并未小看你,本来应该陪你玩玩。”活报应说,向白无常打名人轶事手式示意:“但口信已经传到,无暇逗留,少陪!”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未免把乐某看扁了,乐某留客。”
    声落剑出,剑及人到,但见冷电一闪即至,急似雷霆,出的剑龙吟乍起,森森剑气迸发如潮。
    面对两位宇内闻名的武林怪杰,竟敢放手抢攻,可知乐八爷这位一方之霸,确具有了不起和真才实学。
    “铮铮!”活报应连封两剑,退了两步。
    乐八爷也未能抓住连续攻击的好机,斜移方位剑被震出偏门。两剑试探性的攻击,大概双方都隐藏了三两分实力,各有顾忌,出招化招相当稳重。
    “你已经可发剑气伤人了。”活报应冷然说:“难怪绝魂剑高枕无忧,过了那么多年太平日子。好,你也接老夫两剑。”
    剑虹疾射,势如排山倒海。
    “铮!”双剑接触,罡风迸发。
    人影倏然中分,剑气乍敛。
    活报应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倒退丈外,火红色的脸部突然失去血色,握剑的右手出现颤抖现象。
    乐八爷仅退了一步,身形不稳,勉强稳下马步,失去反击的后劲。
    白无常一怔,龙首杖一伸,戒备着后退,掩护活报应向厅门退走。
    “这家伙练成了剑罡。”活报应一面退一面大声说:“快退!”
    一声怒啸,乐八爷身剑合一飞扑而上。
    白无常要不是先得到活报应的事先警告,必定用龙首杖阻挡封架,很可能被无坚不摧的剑罡毁杖,也可能受伤。
    两人不接招,狂风似的退出厅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厅左的院子里,栽了不少花木。岑醒吾隐身在一株大树上,可从敞开的明窗,看清厅内的动静。他已来了很久了,比活报应白无常早到半个时辰。他并不藏身在横枝上,而以奇异的身法贴在树株内侧,象一条壁虎。树下面的人如果想在横枝上找人,必定毫无所获。
    两个老怪杰一走,他也悄然撤出汉北别庄。
    镇东樊侯词的南首,有一家卖小吃的食店,所卖的酒颇为酒徒所称道,叫许老人店。下酒菜没有荤的,全是干果和豆类制品。店面不大,没有店伙,店主许老人一个人招呼,上门的几乎全是附近的老熟客,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未牌左右,岑醒吾出现在许老人店。
    小店的店堂,仅有六张食桌。天气热,店堂内相当闷热。他占住一桌,一壶酒四碟花生豆干等下酒菜,据桌小酌意态悠闲,吃得津津有味。
    右邻一桌,是两个花甲老人,脑袋拖着的猪尾巴又小又干枯且泛灰白。总之,是两个老态龙钟,入土大半的又老又丑土老儿。人一老,什么毛病都有啦!真是最可怕最可悲的事,所以两人似乎全身都是病,喝口酒就得咳两声,不时拍拍腰背,以便分散腰疾背疼的痛楚。
    第一名大汉出现在店门外,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
    两个丑老儿不以为意,一面喝酒一面低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语声低弱,有气无力。
    最后,乐八爷高大雄伟的身影出现,后面跟着两个人,脸色凝重缓步踏入店堂。
    这两个人一是英俊的霹雳一剑殷如山;一是人才一表神态傲岸,不可一世的项家二少爷,年仅二十二,绰号美称玉面二郎的项华荣。
    两个丑老儿嗅出了危险气息,不约而同放下酒杯竹箸。
    三个人到了桌旁,冷然止步。
    乐八爷瞥了邻桌的岑醒吾一眼,已认出他就是在福泰老店,不识相出言顶撞而挨揍的人。
    岑醒吾不理不睬,低头喝他的酒,吃他的花生米。
    “两位,不必再装了。”乐八爷阴森森地说:“其实,两天前乐某就查出两位在樊侯祠藏身,白天做游鬼,夜间活动后返回,在祠后睡草堆。以两位名震江湖,位高辈尊的身份,为了替朋友助拳而过这种苦日子,虽然值得同情,也十分可悲。”
    长了一双三角眼吊客眉的老人,转脸抬头,以那双充满怠倦表情的老眼,淡淡一笑徐徐离座起立。
    “阁下不愧称八方土地。”丑老人说:“我白无常和活报应长孙无忌老哥,都低估了你,被你查出行踪不足为奇。哦!阁下带来了不少人。”
    “不少。”乐八爷说:“但尊驾大可放心,乐某从不倚多为胜。”
    “当然当然,以一个剑上可发剑罡,高手中的高手来说,怎会倚多为胜?”
    “这位霹雳一剑殷老弟殷如山。”乐八爷为同伴介绍:“当今武林七剑客之一,武林中的当代俊彦,两位想必不至于陌生。”
    “闻名久矣!”活报应也推凳起立:“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江湖是年轻人的,七剑客最年长的没超过三十岁,真是武林后起有人。”
    “这位项二少爷项华荣,项大爷的二公子。”乐八爷向项华荣伸手虚引:“二少爷,有什么话要向他们说吗?”
    “没有什么好说的。”项华荣傲然地说:“昨晚他们倚老卖老行凶传信,伤了咱们四个人,咱们必须把他们请到庄中,让南阳八义用轿子把他们抬回去覆信。”
    “两位,到店外说话。”乐八爷向门外伸手虚引:“这将是一场公正的相搏,两位可以回祠后把兵刃带来。”
    “好,老夫遵命。”白无常含笑向外举步。
    活报应呼出一口长气,随后举步跟进。
    “喂!两位老人家。”岑醒吾突然叫:“你们还没付酒菜钱呢。如果你们被打断老骨头被抬走,许老人岂不赔老本?”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又是你。”乐八爷气往上冲:“你这……”
    “住口!”岑醒吾沉叱,拍桌而起,虎目睁圆:“昨天阁下骂在下混帐,骂得恶毒,在下没和你计较,今天你又想出口伤人吗?”
    “你……”乐八爷大感惊讶。
    “你最好闭上你那张脏嘴。”
    乐八爷受不了啦!猛地一耳光掴出。
    啪一声响,脉门被岑醒吾重重地扣住了。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岑醒吾将对方的手扭压在桌上,凶狠地说:“幸好在下还没打算要你的命。”
    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气功已臻炉火纯青境界,刀枪不入可藉剑发剑罡的乐八爷,竟然无法挣扎,不但动弹不得,而且浑身发抖,脸无人色,手被按扭在桌上,身形呈现可笑的歪扭姿态,张口吸气,真气无法聚凝丹田,变生仓卒,无法运功抗拒,完全被制住了。
    白无常与活报应大吃一惊,张口结舌,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霹雳一剑更是骇然变色,愣住了。
    玉面二郎大骇,踏出两步要伸手解围。
    “你敢?”岑醒吾厉声说:“你比八方土地高明多少?嗯!”
    “你好大的胆子。”玉面二郎怒容满面:“你是南阳八义的人?你看清你的处境吗?在本地公然在光天光日之下出头露脸,你哪将我项家放在眼下?”
    “阁下,你可别弄错了。”岑醒吾冷冷地说:“在下只是一位途经贵地,希望能找到工作谋生糊口的旅客,一不认识什么南阳八义,二不认识你什么项家,只知道这位仁兄带了一群打名人轶事手,在旅店不但用恶毒的话侮辱在下,更纵令打名人轶事手拳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揍了在下一顿,今天又变本加厉,亲自动手揍人。这种人已经无法无天欺人太甚,如不受到惩戒,天道何存,法理安在?”
    他口中在说,手上大概也加紧压力,因为乐八爷已在运功反抗,想挣脱被压制的右手。
    乐八爷的痛苦表情,已呈现虚脱状态,半个身躯扭曲着半躺在桌上,脸色泛青,浑身在可怕地抽搐。
    “放了他!”玉面二郎怒吼,右手如钩慢慢前伸:“如果不放,在下要你生死两难。”
    “哈哈哈哈……”岑醒吾狂笑:“在下跑遍天下,多大的场面没见过?还吓不倒我姓岑的。”
    已有六名打名人轶事手,包围了店堂,虎视眈眈,跃然欲动。
    “华荣兄,不可鲁莽。”霹雳一剑是清醒的,急急发话相阻:“这位老兄手上有一种可怕的奇功,你如果出手,八爷可能要遭殃。”
    “我不受他的威胁,他如敢伤害八爷,我要碎裂了他。”玉面二郎怨毒地说,但伸出的手停下了,并未收回:“即使他会飞天遁地,也难逃一死。”
    “真的?”岑醒吾似笑非笑地问。
    “阁下最好是相信,放手!”
    岑醒吾双手齐动,打击有如狂风暴雨,光临无助的乐八爷身上。一阵急骤怪声传出,掌指无情地着肉。
    打击太快,等玉面二郎狂怒地出手抢救,快速的打击已经结束,乐八爷半昏迷的身躯,以可怕的速度向玉面二郎撞去。
    玉面二郎几乎被撞中,总算反应超人,斜闪倒退,扶住了可怜的乐八爷。
    “咱们到外面了断。”岑醒吾用夺自乐八爷的佩剑向外一指:“在下要大开杀戒,让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地方恶霸见识见识。”
    他大踏步往外走,剑垂在身侧泰然自若,昂首阔步旁若无人,与他身着的穿章打扮完全不同,那慑人的气魄委实凌厉无匹。
    迎面挡路的一名大汉不知利害,单刀向前一伸。
    “铮!”暴音震耳,火星飞溅,打名人轶事手的单刀突然飞腾而起,当一声撞在墙壁上反弹堕地。
    “哎……”打名人轶事手抱手狂叫,仰面震倒在地,右手五个指头骨节全松了,虎口裂开血如泉涌。
    没有人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岑醒吾从倒地的打名人轶事手身上跨越,出门而去。
    门外把门的两名打名人轶事手,悚然闪开让路。
    第一个跟出来的是霹雳一剑,最后是活报应和白无常,该出来的出来了,乐八爷却没有出来。
    街道宽阔。这时,门外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打了再说,抑或是说了再打,客从主便。”岑醒吾轻拂着冷电四射的长剑大声说,杀气腾腾威风八面:“猛虎不怕羊多,你们可以倚多为胜。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怕的人退远些。”
    霹雳一剑在两丈外,神色有点紧张,死死地凝视着岑醒吾,手按剑靶默运神功戒备。
    “尊驾高姓大名,可否见告?”霹雳一剑沉声问:“在下姓殷,殷如山。”
    “在下知道你这号人物。”
    “殷某却不知道阁下的底细。”
    “在下姓岑,岑去非,可在客店的流水簿上查出底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你把乐八爷怎样了?”
    “小意思,制了他的经脉,在下要他永远永远后悔。你们如果无能,解不了他的禁制,快把他抬到武当山,也许武当的元老可以救他。武当是武林内家鼻祖,大概知道疏解在下的手法。”
    玉面二郎拔剑出鞘,杀机怒涌。
    “华荣兄,不可冲动。”霹雳一剑手虚拦,久走江湖见多识广,所以表现得相当稳重:
    “问问他的来意,他的出现决不是偶然的,可能是南阳八义的朋友。”
    “不管在下来意如何,你们今天都不会善了的。”岑醒吾轻拂着长剑,面对十余名打名人轶事手夷然无惧:“你们是襄阳的地头蛇,面对在下这条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强龙,除了以武力解决之外,别无他途。霹雳一剑姓殷的,你是大名鼎鼎的武林七剑客之一,声誉并不差,似乎今天的事,有关阁下的武林声誉。可是,令人十分失望。”
    “尊驾为何失望?”
    “似乎阁下玷辱了剑客的荣誉,你只是一个趋炎附势,助纣为虐的名不副实的江湖浪人。”
    “什么?你……”霹雳一剑激怒得几乎要跳起来。
    “阁下稍安躁,事实摆在眼前。”岑醒吾嘴角出现阴森莫测的笑意:“乐八爷侮辱在下,你阁下是亲眼看到的,是非曲直你应该一清二楚,但在下并未看到阁下出面说一句公道话,只看到你在替一个地方土霸撑腰助恶。呸!剑客如果都象你一样,那就太不值钱了,你凭什么配称剑客?”
    这番话份量不轻,霹雳一剑脸红耳赤下不了台。
    “在下是项家的朋友,尊驾指摘在下助恶是不公平的。”霹雳一剑硬着头皮替自己的行为辨护:“襄阳南阳两地之雄结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仇恨深结多年,追究是非目前已无意义。活报应与白无常是南阳八义方面的人,在下是项家的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在下并没有错。今天的事,乐八爷固然有点不对,但尊驾也应该明白,你用这种手段引诱乐八爷中计上当,乃是不争的事实,甚至把在下也一起拖下水,真够毒的。”
    “那是一厢情愿的如意想法。”
    “你……”
    “你已经骑上虎背,唯一掩饰的办法,便是把在下硬指是南阳八义的人,便有了为土霸助恶,不必管是非黑白的借口了。”岑醒吾毫不留情地直攻对方的弱点:“在下无论用何种方法来证明不是南阳八义的人,阁下也会拒绝承认的。”
    “只要是尊驾能提出有力的证据……”
    “你的所谓证据是何所指?”
    “在下要留下这两位前辈。”霹雳一剑向两怪杰一指:“要从他们口中,证明尊驾的底细。”
    “哈哈哈哈……”岑醒吾仰天大笑。
    “你笑什么?”霹雳一剑不悦地问。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是老天爷吗?”岑醒吾嘲弄地说:“那么,如果不是失心疯,就是白痴。呸!你这种霸王嘴脸,实在令人受不了。”
    “你……”
    “你自己的死活还无法预测,居然妄想从两位前辈口中,来决定在下的生死。我看,你是吃多了撑坏了,油蒙了心,连你自己是啥玩意也弄不清了,我可怜你,阁下。”
    霹雳一剑被这番刻毒的话逼疯了,一声怒极的怪叫,伸手拔剑。
    剑刚出鞘,还来不及挥出,剧变已生。
    岑醒吾的剑,突然以令人目眩的奇速,闪电似的吐出,锋尖突然点在霹雳一剑的咽喉下。
    活报应和白无常远在三丈外,居然没看清岑醒吾是如何接近霹雳一剑的,但见人影一晃,便越过丈余空间,快得无法看清实影。两个老江湖张口结舌,互相看了一眼,不由毛骨悚然。
    霹雳一剑大骇,惊得呼吸快停住了,以自己拔剑手法之快,敢夸宇内称尊,双方相距在丈七八左右,接近的速度决不可能比拔剑快,怎么连人影也没看清,冷冰冰的锋利剑尖已点在咽喉下了!
    “你别慌。”岑醒吾阴笑:“在下不会这样轻易地杀死你,一定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在下要用光明正大有手段,让你霹雳一剑从江湖除名。”
    说完,徐徐后退,一步步沉稳凝实,宝像庄严,一双虎目幻现慑人心魄的冷电寒芒,随时准备应付霹雳一剑的愤怒袭击。
    霹雳一剑不敢扑上,在他的冷酷威严目光注视下悚然心惊,气势上已屈居下风。
    右方三丈外围观的人当中,突然传出一声奇冷无比,每一字皆直薄耳膜的叱喝声:“阁下转身!在下要用暗器杀死你。”
    岑醒吾并未转身,用同样的声调说:“力士浦勇,不要鸡猫狗叫,你随时可以发射你那只能吓唬三流人物的小飞叉。话讲在前面,你的飞叉在出手的刹那间,就是宣告你力士浦勇死刑的时候。在下行事的宗旨是:决不容许任何人第二次下毒手要在下的命。”
    “咱们见过第一次吗?”力士浦勇讶然问。
    “不然在下怎知道你是力士浦勇?”
    “你……”
    一声沉喝,霹雳一剑突然以雷霆万钧的声势,身剑合一疯狂地扑上,剑上风雷骤发,锐不可当,剑虹破空射到,宛如电光一闪。
    “铮铮!”龙吟震耳,罡风四射。
    霹雳一剑连人带剑被震出两丈外,着地时屈右膝踣倒,举剑的手以剑支地不住发抖,眼中有惊怖骇极的表情。
    岑醒吾屹立原处,举剑的手稳定如铁铸,但他的身形已经右转,面向站在人面前的力士浦勇。
    “你该乘机发射小飞叉。”他冷冷地说:“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雷霆一击,把旁立的玉面二郎惊得浑身毛发森立,按剑的手开始发抖。
    名震江湖大名鼎鼎的霹雳一剑,只攻了一招便被震飞两丈外,那十余名打名人轶事手惊得大汗澈体,手脚发软。
    力士浦勇僵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霹雳一剑吃力地站稳,向玉面二郎打出撤走的手式,一言不发扭头便走。
    仅片刻间,走的都走了,人群议论纷纷,开始散去。
    力士浦勇呼出一口长气,悚然后退。
    岑醒吾将剑往脚下一丢,向活报应两人说:“两位前辈再不走,绝魂金剑带着襄阳六煞赶到,想走也走不了啦!绝魂金剑就不是两位所能应付得了的。”
    “老弟,你不怕?”活报应问。
    “很难说,一比一,绝魂金剑毕竟老了。”
    “老朽与阎老哥,听由老弟指挥……”
    “抱歉,在下不喜与人结伴办事。”
    “老弟的事……”
    “无可奉告,两位快走。请转告贵友妙手神君席一元,凭他们八义的实力,还不足与项家相抗衡,派人深入,早晚会被逐一消灭的,两位就是活见证。请记住在下的话:要想帮助别人,首先必须能保护自己。再见。”
    两人在原地发怔,目送岑醒吾的身影徐徐远去。
    “阎老哥,你可曾听说过,能一招把霹雳一剑吓破胆的人吗?”活报应悚然说:“霹雳一剑不但剑术通玄,剑已有七成火候,剑及处无坚不摧,竟然一招胆落,武林中怎么从没听说过这号姓岑的青年人物?”
    “待我想想看。”白无常低头沉思。
    “想什么?”
    “长孙老哥,这次你到熊耳山邀我来南阳探望席老弟,我不是刚从西安返家吗?”
    “是啊。”活报应说:“你是到西安劝阻关中三雄,退出搜擒秦王世子的狗屁事,失意而返的。”
    “是在三雄灰头土脸之后,才欣然返家的。”
    “对,好像你对缥缈神龙的行事十分欣赏。哦!怎么想起这件事来的?”活报应不解地问。
    “想起一件巧合的事。”
    “巧合?”
    “三雄在西安,被缥缈神龙闹得焦头烂额时,我住在东关的霸陵老店,同一进院邻房,住了一位姓岑名醒吾的青年旅客。”
    “岑醒吾?这人……”
    “这人我没见过,是听店伙无意中提及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行商,很少在店里逗留。”
    “你以为这位岑去非……”
    “叶县撞车案,救助两位受伤旅客的唯一旅客,据从许州车行得来的消息,也是一位姓岑的年青旅客,救了人交代保正之后悄然走了,不肯留下来作证打官司。”
    “哎呀!这位姓岑的年轻人……”
    “三处巧合,可能吗?”白无常始终不让活报应把话说完,以免打断自己的思路:“长孙老哥,世间恐怕只有一个,能一剑封死霹雳一剑的剑客。”
    “你是说,入雍和宫,行刺雍正满皇,击毙十三喇嘛与九名血滴子的入云龙司徒真如?”
    “入云龙已经与死鬼年羹尧,年大将的十二铁卫同归于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骨早寒,天下第一高手含恨九泉。”
    “那……”
    “缥缈神龙。”白无常肯定地说:“见首不见尾的神龙。”
    “天下间没有人见过缥缈神龙的真面目,是否真有其人……”
    “对,是否真有其人,这是武林近年来最神奇的秘辛。”白无常笑笑:“所以我不相信巧合。”
    “你是指这位姓岑的人?”
    “我要查查他的底。走!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们冷眼旁观,很可能揭开当代江湖最神秘的缥缈神龙之谜,我已经看出了一些可疑形影。”
    乐八爷躺在汉北别庄自己的床上,他的妻子和儿女,围在床前掉眼泪,玉面二郎召来的武林高手,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一个个察看之后,无不摇头苦笑着束手无策,谁也解不开所受的禁制。
    乐八爷浑身失去活动能力,只能转动双目。
    最后,绝魂金剑偕襄阳六煞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赶到。
    绝魂金剑名列江湖十杰,排名第四,在江湖道上,真没有几个人接得下他的手中金剑。
    襄阳六煞,并不是绝魂金剑的手下,而是襄阳地面的武林名人,与绝魂金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七个人把襄阳划为势力范围,局面撑得有声有色。六煞的真才实学,比起绝魂金剑虽然略逊一筹,但六个人加起来,江湖上敢和他们斗的人就没有几个人。南阳八义八个人,就不敢与绝魂金剑硬碰硬结算,就因为如果在襄阳附近冲突,必将受到六煞的干预,毫无胜算的机会。
    经过详细的检查,绝魂金剑也宣告绝望。乐八爷全身的经脉皆没有多大的变化,各处重要的穴道皆无异状,但分开来检查,毛病就来了。仅以太阴脾脉经来说,用真气导引术试行检查,整条经脉是畅通的。但如果分穴检查,自脐旁的大横穴用真力导引推拿,下面的腹结穴便吸引了大量的震撼力道,而再下一穴的府舍,却突然自行封闭失去作用,以致腹部急剧积气,脾脏收缩痉挛,肚腹的变化极为明显,乐八爷直冒冷汗,口不能以声,眼中的痛苦神情令人心惊,不得不停止试验。
    六煞的见识没有绝魂金剑广博,更不敢充内行试行解穴,怕万一出了意外,误了乐八爷的性命。
    乐八爷是指挥地棍们的发令人,这一来,蛇无头不行,各地的眼线效能大打折扣。
    绝魂金剑心中惊疑,本来打算立即前往找岑醒吾了断,但许老人店双方冲突的事已不胫而走,在市内轰传,这时如果兴师问罪,事情再闹大,官府必定出面弹压,那就不可收拾啦!明的不能来,只好来暗的,福泰客栈受到严密监视,留意岑醒吾的一举一动。
    岑醒吾在客栈中睡大头觉,以不变应万变。
    他知道,左右邻房都是监视他的项家眼线。
    起更时分,客栈里正是忙碌时光。樊城镇没有夜禁,有些旅客半夜三更才入镇找地方投宿,天气太热,赶夜的旅客为数不少。
    他上街跑了一圈,在食店买了一些食物和好酒携回房中,据桌自斟自酌,自得其乐。自从许老人店冲突之后,他已经不再食用客栈的膳食,小心提防有人在食物中弄手脚,亲自上街购买酒食充饥。
    客房相当宽敝,一几一床之外,还有足够的地方设了一张八仙桌。
    菜油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桌上摆了五六味以荷叶盛装的菜肴,一小潭酒,用碗盛酒斟得满满的,他大口大口像是喝水,两斤酒下肚,脸上神色丝毫未变。
    房门是虚掩的,唯一的小窗也是虚掩的。
    喝了一口酒,挟了一块肉缓咬细嚼,吞下后竹箸一敲酒碗,发出叮一声清鸣。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他用怪腔怪调的嗓门高吟:“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虚掩的房门,在他身后悄然而开。
    身处险境,他居然敢夜间背向着虚掩的房门,如不是大意疏忽,定然是不知死活。
    高吟声余音枭枭,灯火摇摇。
    “咦!人呢?”房门口传来悦耳的女人的嗓音,语音中饱含惊讶。
    一位美丽的少名人轶事妇,站在门口不胜惊讶地往里瞧,明亮充满灵气的凤目,扫视室中每一可以隐身的角落。
    “岑爷,我知道你躲在里面。”少名人轶事妇笑笑说:“打扰爷台的酒兴,我可以进去吗?”
    她用手在房门敲了几下,目光仍在搜索。
    这种平常的旅舍,建筑古老朴实,格局平凡,极少变化。墙壁的粉有些已经剥落,有些地方有人写了些下流的词,和“人在他乡心在家,家中还有一枝花”等等妙诗。上面没有承尘,抬头便可看到蛛网轻垂的梁桁瓦片。
    没有人回答,桌旁酒菜仍在,人影已杳。
    “躲在梁上吗?”少名人轶事妇微笑着问,目光在梁桁间搜索,但一无所见。
    看了那些新旧并垂的肮脏蛛网,便知人如果躲在上面,的确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任何物体登上,不可能没有积尘被触散下堕。
    大木床可容得下一家数口安眠,没有床柜,蚊帐是钩起的,薄被叠得整整齐齐,床上床下一目了然,不可能隐藏着人而不被发现。
    “我是来和你谈判的,请不要弄玄虚了,好不好?”少名人轶事妇不死心高声说,目光仍在仔细搜索每一个可疑角落。
    毫无声息,当然不见有人。
    人不可能平空消失的,进出必须走唯一的房门。窗设在门旁,更不可从窗户外出而不被发现。这种房没有内间,洗漱沐浴方便等等,皆须到前面的天井旁,在公共浴厕解决,所以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人,人到底藏在何处?
    少名人轶事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几度想举步入室,却又迟疑难决。
    夜间旅店的客房,一位美丽的少名人轶事妇随便闯入,难免会引起难以收拾的事故,至少也引人非议。
    久久,她终于转身走向右首邻房,站在紧闭的房门外低声问:“怎么一回事?人不在房内。”
    “端木姑娘,不可能的,人绝对不会离开。”房内的人以坚决的语音低声回答。
    “但的确没有人。”端木姑娘也肯定地说。
    “姑娘到达时,里面不是有吟诗击碗声传出吗?”
    “是啊,但……”
    “姑娘应该听清他的字句。”
    “对,最后一句象是爱酒不愧天……”
    蓦地,岑醒吾的房中,清晰地传出朗吟声:“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端木姑娘身形似电,回到岑醒吾的房前。房门本来是她推开的,先前并未掩上,因此一到门口,便可看清房内的景况。
    岑醒吾仍保持先前的背向房门坐姿,似乎一直就不曾移动过,吃相却与先前不同,先前吃得文雅,喝酒就不动箸;而现在却粗俗得很,左手握碗,喝完一大口还舍不得放下,右手的竹箸立即挟菜往口里送,像个饿鬼。
    “高明!”端木姑娘由衷地说:“神出鬼没,不可思议,天下间修至爷台这种神化境界的人,两百年来仅君一人。我可以进来吗?”
    “我知道你所说两百年前的人是谁。”岑醒吾扭头笑笑说:“武当的祖师爷张大仙张三丰。喝!好美的姑娘,你如果有胆量进来,那就进来吧,责任自负。”
    “真要设下美人局,你脱不了身。”端木姑娘毫不脸红地举步入房。
    “对,不须入室,你在门外大叫一声救命,我的官司打定了。再叫一声强暴,我可能被旅客店伙先打个半死再送官。”他用脚勾出右首的另一张长凳:“坐啦!外面我都查过了,没有埋伏,不是美人局。不过,真是美人局我也不怕。”
    “岑爷,你这一进一出,我竟然毫无所觉,我的视力听力算是白练了。没有人能在我身边往来而不被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你一定躲在房中某一处隐秘地方。”端木姑娘坐下坚决地说:“刚才我就没注意帐顶。”
    “帐顶?你躲给我看看。”他笑笑,左手掌一伸:“你说我不可能从你身边往来,这是什么?完壁归赵,我不是喜欢搜集女性饰物成癖的怪男人。”
    他掌心,有一只精巧的绣金小香囊,绣的图案是飞舞着的凤凰,异香幽幽。
    端木姑娘本能地急急伸手低头,按住了左腰间,怔住了,绣带上悬着的香囊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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