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鹰扬》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第二十一章
    下面已不再黑暗,黑煞女魅忍住创口的疼痛,抓住带绳,任由他拉上。接近坑口,一段承尘挟着熊熊烈火,以雷霆万钧之威向下砸,热浪逼人。张允中钢牙一咬,吸气功行百脉,硬起拳头接。任何内功也抗拒不了火,但仍可禁受片刻。
    在火焰飞腾中,黑煞女魅被拉了上来,两人浑身是火。
    张允中发了狠,抱住黑煞女魅滚倒,扑灭身上的火焰,奋余力贴地窜出,冲过呛人的烟火,滚出佛堂门,滚入摆落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小院子。
    一个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突然蠕动,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张允中成了个衣衫凌落的黑人,抢近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谁放的火?”他厉声问:“你们……老天!谁杀了这么多人?”
    “公孙……公……”那人含糊地说。
    “谁?”
    “公孙大……大少……庄主……”
    “什么?公孙英?”
    “是……是的……呃……救……救……我……”
    “好,我救你……”
    “呃……”这人再次昏厥,气息渐弱。
    张允中扶起这人的上身,叹口气颓然放手。
    已用不着救了,救出去也没有用,这人的胸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界处裂了一条大缝,肝和胃都裂了,支持不了片刻,百转金丹也无能为力。
    “我们走吧,救不了啦!”黑煞女魅在旁说,她也成了一个黑人。
    冲出火海包围中的兴园,两人逃至一处小沟旁,重生的喜悦,表现在两人激情的拥抱中。黑煞女魅在张允中怀里又哭又笑,真个像个疯子。
    兴园东面有一条小径,通向城南的南北大道。距岔道口尚有两里地,对面来了十余位脚下甚急的人。
    前面有两名雄伟的大汉领路,紧跟在后面的两个人是江湖秀士和小张三。
    断后的是千里独行一双老夫妇,也走得额上见汗,可知他们赶得甚是匆急。
    双方在小径折向处碰上了,马行狭道难以回马。
    春熙春月姐妹,对千里独行不陌生,粉脸一变,率颔廿余名扮男装的手下,警戒地避至道右。
    后面山林的上空,兴园的大火直冲云霄。
    江湖秀士脚下一慢,哼了一声。
    “欧阳大哥,怎么啦?”小张三问。
    “桃花坞女匪,那两个假书生……”
    “我要惩罚她们……”小张三气往上冲。
    “不可鲁莽。”江湖秀士拉住了他,徐徐向前接近:“公孙英那群人,确是走这条路赶往兴园褚家的。女匪们在这里出现,毫无疑问也是追逐公孙英而来。不管女匪们有何不当,至少她们仍然是允中的……允中一面的人,你挑衅恐怕反而会引起允中的不快,是吗?”
    “这……”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
    双方逐渐接近,气氛一紧。
    春熙姐妹脸色相当难看,神色中仍可隐约看出难以消散的哀伤。
    面面相对,气氛更紧,双方皆饱含敌意,空间里流动着淡淡的刺鼻烟火味,似乎象征着不祥和灾祸即将发生。
    “张允中呢?”江湖秀士沉着地问。
    “为何问他?”春熙姑娘脸色更难看了。
    “不必问原因。”
    “是敌是友?”
    “你说呢?”
    “我不必问原因,也不必问是敌是友,反正已无关宏旨了。”春熙黯然叹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
    “你胡说什么?”小张三厉声问,嗓音全变了,不祥的预感像泰山般向他压来。
    “人生七十古来稀,截头去尾,如意地活着的时间毕竟不多。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恩恩怨怨情情爱爱,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江湖秀士也感到不对了。
    “我不管你们是张允中的朋友或仇人,把你们对他的恩怨,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承当,我替他和你们了断。”春熙将身边的老园丁推到面前:“老人家,把兴园所发生的灾变,择要地告诉他们。”
    老园丁将所发生的变故,择要地一一说了。
    小张三还没听完,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叫,摇摇欲倒,蓦尔昏厥,跌入江湖秀士怀中。
    千里独行一群人,面面相觑呆住了。
    “你们如果没有采取行动的打算,我们要走了。”春熙任由泪水滴落胸襟:“我们要到南京,公孙英那小畜生做下了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必定不敢再在故乡逗留。他一定会加快赶往南京,向他老爹及时提出警告,提防褚家的人报仇。所以,我们要赶先一步,在南京找他。”
    “你们走吧!”千里独行苦笑,指挥众人让出路:“也许,我们南京见。”
    “南京见。”
    张允中和黑煞女魅,在周家的竹楼养伤。
    年已半百的主人周八极十分热心好客,替他们张罗住处、衣食、药物,绝口不提兴园的事,彼此心照不宣。
    一住五天,两人的伤口已经愈合,不久即将落痂,行动已经毫无妨碍了。
    暴风雨已经过去了,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不易看到有头有脸的江湖名人。而一些二三流的人物,却暗地里大肆活动,只要有门路,打听消息并不难。
    张允中悄然回到客店,取回自己的包裹行囊。
    黑煞女魅也从寄宿的地方,取回自己的行李。
    之后,两人用简易的化装,顺便向蛇鼠们机巧地打听消息。
    这天近午时分,主人替他们准备了午膳,便独自前往菜圃干自己的活,从不打扰他俩的清谈。
    “奇怪,我们在兴园知道公孙老狗在南京,我的朋友也说老狗确是向南京走的。”
    张允中一面进食,一面说:“可是,这两天我们所得到的消息,却是公孙小狗带了一群爪牙,乘船经瓜州,沿运河向北走,并没有去南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畜生雄心勃勃,羽翼已丰,应该是自己闯天下的时候了,还能一直在他老爹的卵翼下称雄道霸吗?”黑煞女魅提出合理的判断:“他不能跟老爹走,这是合情合理的事。再说,只要他不在他老爹身边,兴园的主人褚大爷,就没有向公孙老狗问罪的充分理由。小畜生向北走,是最聪明的举动。”
    “你的猜想很合情理。”
    “毕竟我闯了几年江湖,见识要比你多一点。”黑煞女魅以老江湖自居。
    “不管他往何处走,哼!”
    “你的打算是……”
    “他的手段太恶毒,绝不饶他。他乘危放火,同时将杀人放火的罪名加在我头上,妄想死无对证,自己脱身事外。哼!他走不了的。”
    “你要……”
    “我要将他擒住,带他到南京去找他老爹,顺便办妥你的事,一举两得。”
    “办我的事?”
    “你不是要擒住九天魔鹰,追查一件血案吗?”
    “对,擒九天魔鹰。”黑煞女魅的眼中,又出现了可怕的煞气。
    “绝剑秦国良那群人在南京,九天魔鹰必定也在。”
    “如果他们真的黑白两道的人合流……”
    “没有什么好怕的。”张允中冷笑:“我们在暗处,见机行事。明天我们就走。明天,我们将以另一面目出现,在江湖轰轰烈烈干一场。”
    “另一面目?”
    “你,改不改无所谓。我,我要以……要以……你不是说过我像一头鹰吗?”
    “是呀!可是……”
    “可是什么?”
    “天下间已有七支鹰。”
    “我也穿黑,黑天鹰如何?”
    “黑天鹰?这……”
    “现在,天下间有八支鹰了。”
    “黑天鹰……黑天鹰……”黑煞女魅喃喃自语,突然兴奋地娇叫:“你是什么鹰我不管,我高兴的是你也穿黑。允中,我配得上你吗?”
    “反正两个都黑。”
    “我好高兴,你是因为我穿黑,才穿黑的。”黑煞女魅脸上涌起朝霞,冷森的凤目有了真正喜悦的笑意,情意绵绵地注视着他。
    “是不是为你而穿的,反正明天将有一支黑天鹰。下午,我找人加工赶制黑鹰装。”
    就这样,江湖多了一支鹰:黑天鹰。船驶过扬州,驶过高邮,驶过宝应,驶入淮安府地境,向北又向北。这是一艘双舱快船,千余名的舟子都是一等一的雄壮大汉。
    前舱住了公孙英和他的五名贴身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后舱也有十二名高手爪牙,都是三山别庄的精英,正是他经过多年准备严加选择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作为称雄道霸的本钱。
    这些人平时不住在三山别庄,隐藏在极少人知的一处下庄内。
    这些人,公孙英在三山别庄亮像走动时,从不跟在他身边露面,只有极少数的心腹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
    远在十年前,公孙龙便暗中积极替儿子准备闯天下的人才,要让儿子在自立门户时一鸣惊人。
    运河船支甚多,初夏水位高,正是航运最忙碌的季节。
    官方的漕舟,一队队络绎不绝,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丰富农产,拼命往北运,养活北方无数的人。因此,船速不可能快,轻快的快船,仅比普通船支稍快些少而已。
    公孙英并不急于北上,沿途游览,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些黑道朋友。
    他有的是钱,用钱相当慷慨,慷慨就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朋友,深受各地的蛇神牛鬼欢迎,名气也就逐渐升高。
    入幕时分,船靠上了平桥镇东码头。
    平桥镇,称为淮南的门户,属山阳县,距府城约五十里。
    镇很大,镇区跨运河,平桥横跨运河,保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畅达,因此河两岸都有名人轶事码头。这里是宿站,建有水驿。
    如果漕舟到达,两岸的码头帆樯林立,热闹非凡。
    不但有水驿,也有座陆驿,南北大官道通过镇东,不想乘船慢慢走而急于赶路的人,通常走陆路,用坐骑代步,虽然车马劳顿,但比乘船快得多。
    平桥陆驿位于东街口,街对面是平桥巡检司衙门。出街口东行三五十步,就是南北大官道。要投宿的人,必须折入镇城门投宿,所以这一带旅店甚多。街中段,有一座广厦,那是本镇名人康大爷康世超的宅第。江湖朋友都知道,武林淮南第一家,指的就是康宅。主人恨天无把康世超,一双铁臂足有千斤神力,二百斤的铁鼎一手就可托起掷出两丈外。
    假使与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人被他抓住,那可就完蛋了,一拉一扯,保证可以将人撕成两片,摔出去足以远及四丈以上,可怕极了。
    街上行人拥挤,康宅的健壮门子双手抱胸,站在高高的门阶上,颇饶兴趣地注视着忙碌的行人。
    三个气概非凡的人,雄赳赳气昂昂到了门阶下止步。那位穿了青袍的佩剑中年人,含笑升阶。门子放下抱胸的手,警觉地打量来人。
    “请了。”青袍人含笑抱拳为礼,然后袖底取出一封拜帖递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公孙英、凌如风、古建阳,途经贵地,特地前来拜会康大爷,相烦禀报。”
    门子一怔,看了看拜帖。
    “公孙英?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三山别庄有位狂彪公孙龙公孙庄主……”门子讶然问。
    “正是公孙英的尊翁。在下凌如风。”
    “摄魂妙剑凌爷,久仰久仰。”
    “呵呵!摄魂妙剑十年前,不幸败在东方家子弟剑下,从此绝迹江湖。没想到十年之后,老弟仍能一口叫出在下的匪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第一家的子弟,果然名不虚传。”
    “三位请至客室待茶,晚辈立即派人禀报管事,请!”门子客气地肃客。
    门房中还有两个人,客室就在门房旁。门子先派人持帖入内禀报,亲自为客人奉茶,执礼甚恭。
    不久,出来了三名大汉,请客人在大厅内相见。
    进入大门,大院子已经站了不少人。
    主人恨天无把壮得像座山,半百年纪精力充沛,领了八名子弟,大开中门降阶相迎,少不了客套一番,互相奉承似乎一见如故。
    大厅已经点起了灯火,全厅通明。
    宾主再次客套一番,如此这般颇为亲切。
    奉茶毕,厅中只留下两个伺候的人。
    “少庄主与凌、古两位兄台大驾光临,未能远迎,恕罪恕罪。”主人再三客套: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群英很少到北地来,在下深感荣幸。诸位如果不急于就道,何不在敝地小作勾留?
    也让兄弟有机会作东,与诸位多亲近亲近。”
    “晚辈只是途经贵地,久慕康前辈风仪,冒昧投帖拜谒,来得鲁莽,夜幕投帖,确是失礼。”公孙英说得更客气:“只是明早便须启航,失礼之处,前辈见谅。”
    “少庄主这就见外了。”恨天无把大笑:“在下与令尊公孙庄主,同是道上的朋友,早年也曾有数面之缘,只是一南一北,平时少通音讯而已。哦!少庄主此次北上,但不知……”
    “晚辈奉家父之命,在泛游历练,由凌叔与古叔陪同,希望能增广见闻,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几位朋友。这次打算拜谒贵府,北上京都天子脚下见识见识。”
    “哦!少公子该知道京师的江湖风云人物吧?”
    “略有所闻。”
    “早些天,京师第二号人物,神剑秦泰的儿子绝剑秦国良,经过敝地住了一宵。”
    “晚辈知道,他们是上敝庄寻仇的。”
    “什么?寻仇?”恨天无把语气似乎感到意外,但神色间却明白表示已经知道这件事:“秦国良打着白道高手的旗号,带着两个儿女耀武扬威,但他手下的蛇神牛鬼,有大半是咱们黑道上的朋友,他算那门子英雄?”
    “黑道朋友改邪归正,就可以改头换面啦!前辈假使与绝剑攀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岂不也可成为白人?”公孙英语中带有刺。
    “可惜,在下无意与他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恨天无把明白地表明态度:“说巧也真巧,他们来时,在下到盐城访友,等在下返回时,他们已经走了。秦国良确曾派人送拜帖来……”
    “康兄不是故意躲他吧?”摄魂剑含笑接口。
    “就算是吧。”恨天无把的答覆并不肯定。
    “幸而康兄不在家,呵呵!”
    “所以说巧罗!呵呵!”恨天无把怪笑:“事后,兄弟听说他沿途派人裹胁一些江湖朋友替他壮声威,真是他娘的混蛋加三级。”
    如此率直表明态度,的确缺乏江湖闯道者的风度与见识,但也表明了对绝剑秦国良那群人的极端憎恨,也表明了与同道之间的亲切感情。
    “那混帐东西确是坑了不少人。”摄魏妙剑也及时表明白己的憎恨:“幸而公孙庄主早一步得到消息,没上他的当,虽曾发生一些不愉快的冲突,总算彼此势均力敌,谁也没占便宜。贵府是南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界的中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北河南举足轻重的要地,贵镇又是淮南第一大埠,近来发展想必如意吧。康兄雄才大略,武功盖世,谁不知淮南第一家的声望?鸿图大展财源茂盛自在意中。”
    “好说好说。”恨天无把颇为得意:“这些年来,承蒙道上的朋友抬爱,兄弟这里的局面,倒也有了一点成就和规模,比起三山别庄领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群伦的中天情势,自不可同日而语。”
    “呵呵!康兄一定听说三山别庄被大火所毁的消息。”摄魂妙剑显然对主人的圆滑颇感不满。
    “呵呵!凌兄,庄院毁了可以重建,人死了可以加上两个,兄弟从不以暂时的挫折成败论英雄。三山别庄能光荣地阻止北地白道群雄的嚣张气焰,这份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庄院被毁于桃花坞绿林女匪手中,无损于公孙家的江湖威望。老实说,以兄弟这里的基业来说,真还禁不起女匪们三二下重击,江湖人与匪岂能相提并论?一千个江湖亡命,也比不上十个敢于攻城掠地的绿林悍匪,那是不能比的,凌兄。”
    “如果仅是桃花坞的女匪,还不至于撼动得了三山别庄。”公孙英硬着头皮充好汉:
    “她们勾结了一些人,事先敝庄毫无所知,没得到任何风声,因而疏于提防,意外地栽在她们手上了。总有一天,晚辈会与一众朋友,将石门山桃花坞踏成平地。届时,尚请前辈多加支援。”这才是公孙英此行的目的,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天下群雄,作为日后直捣石门山桃花坞报仇雪恨的预棋。
    但他却忘了,恨天无把老奸巨猾,早就看出他的来意。先发制人表明了态度,直接声明这里的基业,经不起桃花坞女匪的三二下重击。
    “这件事,少庄主必须慎重考虑。”恨天无把进一步旁敲侧击:“据在下所知,桃花坞虽然算不上金城汤池,但也不是咱们这些散沙似的江湖人,所能随便踏进的。廿年前,白道领袖人物玉龙崔老前辈,偕同天下白道顶尖儿高手,襄助拘魂白无常搜杀玉面神魔,曾经深入桃花坞,但没造成任何损害,那是有史以来,外人进入桃花坞唯一的一次。”
    “康兄,老匪绛仙已经死了,桃花坞已日暮途穷,已非昔日盛况。”摄魂妙剑及时替公孙英解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桃花坞并不是不能攻破的。桃花坞女匪敢于攻掠三山别庄,其他江湖朋友的山门,她们更是进出肆无忌惮,谁敢说她们不会到淮安来找淮南第一家?这件事并不急,时机一到,只希望康兄能助咱们一分声势。足矣够矣!”
    “那没问题。”听说事并不急,恨天无把答应得很慷慨:“道上的朋友,不管有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同仇敌忾嘛!只要用得着兄弟的地方,派个人捎个口信通知一声,必有报命。诸位的船刚到?”
    “是的。”
    “这样吧!兄弟派人到宝舟跑一趟,把船上的弟兄全请来,在舍下聚一聚,如何?”
    “康兄的盛情,兄弟心领。”摄魂妙剑知趣地喝掉杯中茶:“船上人多口杂,而且他们早已准备膳食,岂能打扰尊府?就此告辞,容图后会。”
    双方客套一番,最后主人热诚地送客。
    送走了客人,恨天无把匆匆进入东院秘室。
    室内有五个人,神色颇为凝重。
    “大哥,他们怎么说?”一位虬须壮汉问。
    “公孙少庄主承认三山别庄毁了。”恨天无把郑重地说:“人嘛!似乎还很像一回事。果然不出所料,他们有意向桃花坞进行报复。”
    “大哥答应他们了?”
    “当然不好当面拒绝,我也不会拍胸脯保证全力支持,反正早着呢!到时候再说。
    明早我去回拜,你们切记不要露脸。明天如果他们不走,一定会派人四出,打听熟朋友的下落。你们如果露面,很可能被他们套上脱不了身,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在外面走动。”
    “大哥没把无情剑的行踪告诉他们吧?”另一位有支朝天鼻的人问。
    “他们没问,我怎会提?无情剑毕竟与咱们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非比寻常,他不辞而别离开公孙家,虽然有他的苦衷,但毕竟有点不合道义,离开得不是时候。公孙少庄主鹰视狼顾,不是什么大仁大义宽宏大量的人。要让他知道无情剑的去向,岂有善罢甘休?这件事,千万不可露口风,以免有损朋友的道义。”
    大宅房舍甚多,这座东院的秘室,木来是主人招待特殊身份朋友聚会的地方,附近禁止不相关的人接近,相当清净隐秘,风吹草动,都可以听得清楚。
    微风飒然,掩上的室门在众人听到衣袂飘风声,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之前,吱呀呀怪响推开了。
    “什么人?”六个人倏然而起,脸色骤变同声喝问。
    虬须汉抬起巨掌,作势发掌准备灭灯应变。
    外面是走廊,栏外是小院子,院子里的廊柱上,点了两盏照明的灯笼,因此景物一览无遗,看得真切。
    一个全身黑,戴了支露双目,头上形如鹰头的黑头罩,腰带上插了单刀的人当门而立。
    鹰头罩做得相当精巧,贴缝上黑色的羽毛。巨型的鹰喙是硬缎制的,绣上的鹰眼特别大,火眼金睛,在灯光下闪闪生光,夜间看去,益增恐怖。
    “黑天鹰。”怪人用阴森的语气回答。
    “亮名号。”恨天无把沉声问。
    “黑天鹰。”
    “贵姓大名?”
    “黑天鹰。”
    “黑天鹰?唔!江湖上似乎从没听到黑天鹰的名字,你……”
    “现在,你已经见过了。”
    “好吧,就算你是黑天鹰,你这种掩去本来面目的怪打扮,凭良心说,倒是很出色的,阁下,这算标新立异,以便成名立万的怪招吗?”
    “也许是。”黑天鹰似乎不想多说一两个字浪费口舌。
    “阁下,这必须要有真才实学才行。”
    “不错。”
    “天下七鹰中没有黑天鹰。”
    “现在有了天下八鹰。”
    “你有这份能耐吗?”
    “有。”
    “好,就算你有。阁下深入秘室,有何指教?你知道这是犯忌的事吗?”
    “来找你们讨消息。”黑天鹰直接了当道出来意。
    “来讨消息?你他娘的昏了头,你知道你在对谁提出这种该死的要求吗?”恨天无把怒火渐升。
    “我想,你是恨天无把康世超。我黑天鹰已来了片刻,听到你们的谈话。”黑天鹰这次说得最多:“你们提到了无情剑单定远。三山别庄溜走了的无情剑,没错吧?”
    六人脸色一变,恨天无把的脸色更难看。
    “你……你是公孙少庄主派来的人?”恨天无把又恨又怕:“你们这样做,未免把淮南第一家看扁了,你心目中那有我恨天无把在?康某一开始就把你们看成道上的朋友……”
    “不要提公孙少庄主,在下与他无关。”
    “那你……”
    “黑天鹰只想知道无情剑的下落去向。”
    “该死的!你要我恨天无把出卖朋友?”恨天无把肝火愈来愈旺,先前的惊容一扫而空。
    “黑天鹰与无情剑有过节,需要和他了断。你如果想为朋友挡灾拒祸,可以不说,但黑天应不会因为你不肯说,而拍拍翅膀飞走。”
    恨天无把一声怒吼,急步抢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位淮南一霸岂敢小看这头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必须先发制人,抢先下手。
    右手金雕献爪抓上盘,左手海底捞月封住下方,双手齐出志在必得。
    这位老江湖力大无穷,绰号恨天无把,意思是说如果天有把,他都可以抓起来或扳倒。
    这一上下齐至,只要被他抓住,稳可到手将人撕裂,至少也要将人摃成扁鸭。
    话说不是强龙不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打上门来的人,岂能没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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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第二十二章
    黑天鹰是有备而来,当然知道恨天无把的底细,右掌发如电闪,力道万钧,噗一声格住了抓上盘的右爪,左手疾插恨天无把的右肋。
    恨天无把反应十分惊人,左手收招上抄,急抓插向胁肋的手。
    糟了,攻下盘的手被引上,下体也因此而失去防卫力,招一变便暴露空门。
    “噗噗!”黑天鹰右脚,吻上了恨天无把的右膝和右肋,力道可怕极了,而膝盖又是禁不起重击的脆弱部位,挨了一脚膝盖便疼痛欲裂,几乎骨裂筋松。
    后续的打击更快速,更凶猛,拳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记记着肉中骨,眨眼间,便挨了七八下重击,最后心窝挨了一记霸王肘,打得恨天无把气散功消,重重地向后摔倒。
    其他五个人根本看不清双方是如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也插不上手,室门仅容得下两个人拼搏,等发现挨揍的是恨天无把,恶斗已经结束。
    “大哥……”虬须大汉总算是反应最快的一个,及时冲出扶住了昏天倒地,即将倒地的恨天无把。
    “不要枉……枉送性……命,退……”恨天无把嗄声叫,口角流血,双目难睁,浑身的骨头好像都散了,完全失去动弹的能力。
    抢出的四位同伴应声止步,悚然后退。
    黑天鹰仍然堵在门口,双手叉腰恍若天神当关。
    “没有正确的消息,黑天鹰是不会走的。”黑天鹰语气强硬,声调阴森:“恨天无把,你那七成火候的混元气功,即将达到崩溃的边缘,再也挨不起多少下了。你很聪明,及时阻止你的爪牙冲上来,替他们免去头破血流,骨绽肉裂的灾祸。”
    “你……你要……要怎么样?”虬须壮汉扶恨天无把在椅上坐下来,跳至右壁摘下挂着大刽刀。
    “要无情剑的下落。”
    “胜得了在下的刀……”
    “你绝对禁不起黑天鹰一刀,所以最好不要动刀。”黑天鹰的口气,具有震撼人心的威力。
    壮汉不信邪,一声虎吼,扑上就是一刀力劈华山,刀沉力猛气势迫人。
    黑天鹰单刀出鞘,恰好用刀背硬架沉落的沉重刽刀,招用得极为冒险,显然意在示威,以轻灵的单刀接刽刀,力道即使够份量,单刀也会折断。
    “铮!”刽刀反向上震起,刀缺了口。
    “去你的!”黑天鹰冷叱,起右脚挑出,快逾电光石火,靴尖吻上了壮汉的下颚。
    “砰!当……”壮汉仰面摔倒,刽刀在青花砖地面发出暴响,溅出一串火花。
    黑天鹰收刀入鞘,举步逼近,露出头罩外的双目冷电四射,令人不敢逆视。
    “我要消息。”黑天鹰语气坚决。
    “我……我告诉你。”椅中的恨天无把软弱地说。
    “你知道后果吗?”
    “什么后……后果?”
    “我是说,你并不打算实话实说。”
    “你……”
    “我已经从你机诈的眼神中,看出你正准备撒谎,用假消息来搪塞。”
    “你……”
    “你给我记住,我黑天鹰会飞回来。”
    “你……你要飞……飞回来?”
    “如果你的消息有半星虚假,黑天鹰一定会飞回来的。那时,淮南第一家将步三山别庄的后尘。”
    “这……”
    “三山别庄公孙英的船现在东码头停泊,他会告诉你三山别庄遭遇到了些什么变故。”
    “你是……”
    “黑天鹰。”
    “好吧!你赢了。”恨天无把虚脱地吸入一口长气,以纾解胸间的压力:“他带了八名女伴,到淮安雇舟,折往泗州找他的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天王甄海。”
    “他走了多久了?”
    “前天一早走的,这时恐怕已经在途中了。假使他在府城逗留,在下就无法告知。”
    “好,黑天鹰姑且相信你的话。如果你撒谎,黑天鹰会回来找你。再见,但你们最好希望不要再见到黑天鹰。”
    黑影一闪,便消失在室门外,但觉微风飒然,灯火暗而复明,似乎眨眼之间,人便走了。
    “咱们到盐城喝海风去。”恨天无把挣扎着站起:“不管谁回来,咱们都受不了。”
    船解了缆北航,航向五十里外的淮安府城。
    公孙英深感不快,原以为恨天无把早上会按江湖礼数,带人前来回拜,便可探询一些江湖变化,甚至可以找藉口留下来,多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些本地的、或者途经此地的成名江湖人物。
    岂知恨天无把派人送来拜帖,附口信说接到外地传来的不好消息,不得不十万火急连夜离家走了,措词相当客气。
    不管是不是真有十万火急的事,以三山别庄的声望来说,比淮南第一家高得多重得多,恨天无把决不可以用任何藉口,来逃避礼貌上的回拜。
    这举动不啻明白地表示,淮南第一家并不重视与三山别庄的友谊。
    船超越了两艘客船,公孙英倚在舱窗旁,信目眺望河中往来的船支。摄魂妙剑几个人,则坐在矮案旁品茗。
    “大少庄主,恐怕咱们引敌远走的计谋要落空了。”绰号叫袖里乾坤的古建阳说,眉心紧锁,显得有点心神不宁。
    “古叔,怎见得?”公孙英转首问。
    “迄今为止,还没发现可疑的船支跟来。”
    “也许在远处跟踪吧!在河上航行,不怕把船跟丢,用不着跟得太近。”
    “大少庄主,如果有人跟来,恐怕早几天就迫不及待现身动手了,犯得着跟这么远?”
    “这……”
    “桃花坞女匪是不会久等的,她们讲究的是兵贵神速,攻势如雷霆,决不可能跟得这么远。至于那些想取三山别庄而代之的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那群混混,也不可能跟到此地来。百了谷的仙姑们假使仍然喜欢你,也该早就现身了。”
    “没有人跟来也好,反正我们的目的,并不专为了引敌远走。”
    公孙英显得满不在乎:“只要让江湖朋友知道,知道公孙家的人已离开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北上而非西上,这就成功了。等我们到了京师,绕河南而回,家父该已经重建山庄,重壮声威了,谁会想到家父暗中西上的秘密?”
    “那可不一定哦!”摄魂妙剑苦笑:“大少庄主,纸是包不住火的。”
    “凌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孙英大为不悦,语气中毫无尊敬的意思。
    “我只耽心别庄被毁那天晚间,庄主与少庄主都不在的事,必定引起有心人的猜疑。”
    “猜疑什么?”
    “猜疑庄主的去向呀!那天晚上,少庄主真不该在百了谷门人的住处缠名人轶事绵的。”
    “你少管我的事。”公孙英冒火了。
    其实,他正因那天晚上不在庄中而庆贺呢!
    假使那天晚上他在庄中,说不定小命休矣!凭他,还能挡得住张允中和大群桃花坞女匪?
    这段河面,恰好与东岸的大官道会合、并行。
    “咦!看那边。”东面舱的一位中年人惊呼。
    众人皆拥向东舱窗,定神往两里外的官道上察看。两里外,两个黑衣人分乘两头健驴,一男一女,驴背后捆着行囊。
    相距过远,看不清面目相貌。
    两人都戴了遮阳帽,帽檐压得低低地,想看也看不见。
    女的身材窈窕,看不出异状。
    男的由于身材高大,而健驴又太矮小了,双脚好像没地方放,张得开开的。健驴似乎不胜负荷,走起来摇摇摆摆,似乎随时都可能累得倒下去。
    远远看去,一人一驴状极可笑。
    “那边两个人吗?”公孙英问。
    “是呀!”
    “那又怎么样?只是两个黑衣男女而已。”
    “见你的鬼!黑煞女魅已经死在褚家的陷坑内了,还有那姓张的小杂种,都死了。”
    公孙英嗤之以鼻:“你总是疑神疑鬼,吃多了,撑着了是不是?”
    由于他这么一说,其他的人也就不再理会,各回原位,喝自己的茶。
    健驴与船速差不多,不久,官道被一长堤隔开了,再也看不到骑驴的男女,众人也把这件事置于脑后,船上人何必管道上人的事?
    距府城廿余里的古渎集,集期是二五八,小市集即便是集期,也没有多少赶集的人,市集太小了,而且距城太近。
    集在运河东岸,河水从南面汹涌北注,在集南形成一处河湾,经常有人在河湾一带游泳,也是集中小孩玩水的地方。
    两头小驴系在岸旁的树林内,一位赤裸上身的大汉,正在河湾内浮沉。
    河中船支上下不绝,由于这段河面形成湾流,似乎宽了一倍,足有廿七八丈。近午时分,往来的船支稍少些,河面一宽,显得更稀少了。
    当公孙英的快船,顺水顺流驶入河湾前,在水中浮沉的大汉失了踪,似乎不小心没顶了!船扬帆急驶,轻快的冲入河湾。
    “糟糕!”后舱的舵工突然惊叫:“老大,快出来看看,怎么船好像要往水底下钻了?”船上一阵乱,公孙英一群人也钻出舱面察看。
    “你他娘的死人!”从后舱钻出的船老大跳脚大骂:“怎不早说?船漏啦!而且漏得很严重。天杀的!这怎么可能呢?”
    船真的漏水十分严重,说话间,船已下沉五寸以上,两侧的舷板走道,快接近水面了。
    “好像是从前面漏的。”舵工大叫:“你看,船头拼命要往下钻……”
    “看你娘的宝!”船老大粗野的大骂:“降帆,往岸边靠,快!”
    几位船伙计忙碌地降帆、架桨,船首稍转,向东岸靠去。
    漏水的程度,出乎意料的严重,船冲上河岸,水已浸上舱面了,一群人像乱鸭,纷纷飞跃登岸,一个个跳入长满水草的烂泥里,狼狈不堪。
    公孙英的双脚,自膝以下全是污泥,奔上高处的河岸,气得直跺脚咒骂。
    十余名雄壮的舟子,齐心协力将舶拖上岸。
    但只拖了一半,再也无能为力了,可能是烂泥堵住了漏口,船内的水排不出去,重量何止数十万斤,怎能拖得上?
    “去你娘的!我真不该用你做船主。”公孙英向在一旁大叫大嚷指挥舟子的沈五湖大骂。
    沈五湖绰号叫青蛟,脸色泛青,身上也有刺青的蛟龙图案,年已半百,吃了一辈子水上口食,见过大风大浪,却没想到在平静的运河里几乎沉船,这笑话闹大了。
    本来就一肚子气恼、难过,再经公孙英一骂,懊丧就不用说啦!急得快要吐血。
    “船漏了也不能全怪我呀?”青蛟羞愤地叫:“船是新船,河下是泥底不会撞礁,天知道怎会来次大漏?怎能怪我?”
    “你姓得不对。”公孙英存心呕人。
    “我姓又姓错了?”
    “姓沈的就不该吃水饭。”
    “什么?少庄主……”
    “沈又读沉,沉没的沉,你懂不懂?你姓沈的驾船,不沉船才有鬼。”
    青蛟简直哭笑不得,青脸膛变成了紫青脸。
    “算了算了。”摄魂妙剑出面打圆场:“沈兄,到底该怎么办?”
    “等水泄尽,再补漏应急,到淮安府再进厂大修。”青蛟气得直跳脚:“他娘的!
    看来我真该改行了,沈五湖,真真可能沈入五湖死翘翘。”
    “舱里的行李完蛋了。”一名舟子摇头苦笑。
    “先搬出来再说呀!混球!”青蛟可找到出气的对象了,向众舟子大叫大嚷:“快搬,清舱,站在一旁光瞪眼干什么?你们这些混球,白痴!”
    “咱们先找地方休息,总不能在这里等这些饭桶修船。”公孙英指指前面的市集:
    “那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古渎集。”一名大汉说:“这地方我好像走过,是一处小市集,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没有地方休息,市集太小,没有旅舍供旅客歇息。”
    “小食店总该有吧?没有的话,找一家像样的宅子借地方歇息。”
    搬舱、补漏,可不是一两个时辰所能办妥的。除了十四个船上的伙计之外,廿二个高手进了市集,果然找不到旅舍。
    最后,在集南近河处,找到了一家有两进院的大宅安顿,不管宅主人肯是不肯,摆出霸王面孔,毫不客气的占住了中院的正房。
    主人是一双姓陈的老夫妇,子女皆在府城开店,留下一双年老花甲开外的老夫妻看家,怎奈何得了这群凶神恶煞?
    干脆闭上后院的厅门,不再理会住在前面的人。
    安顿毕,在河湾修船的沉船主,派人前来禀报结果,令众人名人轶事大吃一惊。
    船是被人用铁器凿开船底,撬坏了五块底壳板,五个大洞分布整个船底,难怪进水的速度惊人。
    修,必须更换整个船底,等于重造了一艘船。
    是什么人凿船?何时凿的?怎么查?
    公孙英愤怒如狂,立即派人北上府城,南返平桥镇找恨天无把,调查古渎集附近的可疑人物。
    他自己坐镇陈宅,静观其变。
    府城和平桥镇相距一样远,这一住下来,就走不了啦!
    依摄魂妙剑的意思,是先雇船到府城再说。但公孙英在愤怒中,坚决表示要在此地澈底清查凿船的人,这口怨气非出不可。
    天一黑,小市集便静悄悄,家家闭户。
    黑寂寂,运河中,桅灯往来不绝,夜航的船支悄然而过,谁也懒得理会岸上的事,即使发现有事故,也不会停下来过问。
    晚膳毕,中堂点起灯火,几个首脑人物在堂中品茗,商讨今后的行止,以及研讨凿船事故发生的前因后果,希望能找出合理的结论。
    身在客居,这些人仍然保持警戒,毕竟是有组织的江湖人,照例派人巡风守夜。
    院子相当大,栽了一些花木,由于乏人照料,显得杂乱凌落,杂草比花更繁茂。
    厅廊挂了一盏灯笼,光度矇眬,风一吹,灯笼轻晃,花木的阴影也随着摇曳,真有点鬼气森森的气氛。
    那位担任守卫的人在阶下,就不肯往前走远几步。
    不是这位仁兄的胆气不够,而是没有往复巡走的必要,只要守住厅前廊,就可以看清四周的景况。
    有人从两厢的走廊接近,也看得一清二楚。
    近东厢的院墙旁,长了一株老梅树,枝叶繁茂,梅实累串。站在厅阶下,只能看到一丛树影。
    似乎,树下多了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黑。
    担任警卫的大汉相当机警,武功当然也不弱,目力更是超人一等,远在四五丈外,居然看到了树前的怪黑影。
    起初以为是眼花,定睛再看,怪,黑影似乎已经在这眨眼间,离开了树下,似乎接近了八尺左右。
    不是眼花,确是黑色的人影,在矇眬的柱灯下,黑得像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漆,黑得令人毛发森立。
    是一个披发的黑衣女鬼,全身黑黝黝,而面孔却白得吓人,披散的黑长发在苍白的面孔前飘拂不定,下垂的双袖长及地面,宽大的黑长裙更是迤地近尺。
    绿色的鬼火乍明乍灭,就在这一闪一灭之间,大汉看清了女鬼的矇眬面孔,黑色的大眼圈大得离了谱,口中露出白森森、又长又尖的牙齿。
    人在陡然震惊中常会发出不受意识控制的举动。
    一个久经历练的江湖人,对鬼的观念要比平常的人淡薄,但在内心深处,仍有潜意识隐伏。
    “有鬼!”大汉下意识地狂叫,扭头奔跑上阶,到了门廊下。
    厅堂中正在谈论的七个人,变色而起。
    袖里乾坤古建阳一掠出厅,啪的一声给了大汉一记耳光。
    “见你娘的大头鬼,是在何处?”袖里乾坤揪住大汉的襟口沉声骂。
    “那……那边……梅树下……”
    夜风萧萧,林疏影动,很可能乱了视觉,将树影看成鬼。
    厅内的人都出来了,那里有鬼?
    “胡说八道!”袖里乾坤将大汉推得几乎摔倒。
    这时,灯先后一一熄灭,厅中黑得伸手不贝五指。
    西北方向的院角暗影处,突然传出刺耳的啸风尖厉怪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怎么一回事?”公孙英站在阶上沉声问。手按剑靶戒备,嗓门特大有意壮胆。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毛骨悚然,颈、脸、手臂的汗毛,根根竖立,绽起大片鸡皮疙瘩。
    有人正要往黑暗的厅堂抢,大概是最大胆、最不怕鬼的人。
    蓦地绿芒一闪,众人清晰地看到披头散发的黑衣裙女鬼,站在厅堂中间,苍白可怖的鬼面孔,在绿芒的短暂明灭间,恐怖已极。
    “鬼!”刚要跨过门褴闯入的人,狂叫着扭头飞奔,真看到鬼,胆子大不起来了。
    “有同道在装神弄鬼。”袖里乾坤沉声叫,左手大袖一抖,风雷骤发,袖内电芒破空而飞,一把金钱镖像暴雨般,射入黑暗的厅堂。
    公孙英与百了谷的仙姑有过一段露水姻缘,也多少知道一些装神弄鬼的邪术,猛地拔剑一跃而入,舞剑护身进入厅堂。
    “进来掌灯!”他站在厅内高叫。
    众人胆气一壮,对公孙英的大胆勇敢肃然起敬,定下心神,一个个鱼贯跟入。
    “啊……”后面传来悽厉的叫号声。
    众人骇然一震,纷纷闪在两侧藏身。
    走在最后的两个人。还来不及进入厅内,惊骇中挫身转头回顾,看到了异象。
    原先担任警戒的人,本能地回头看,看见鬼影冉冉消失在通向西院的廊口,速度惊人。
    阶下,遗落那人的单刀。
    摄魂妙剑与另一位中年人反应奇快,同时冲出厅门,同时狂追狂号着渐渐消失的黑影。
    公孙英再次冲出,心中暗暗焦急。
    “分开搜索四周!”他大声下令。
    厅中点亮了灯火,一无所见。
    袖里乾坤带了三个人留在厅内,仔细搜寻蛛丝马迹,看刚才乍隐乍现的女鬼,到底留下了些什么可疑线索。
    但这位老江湖却失望了,毫无踪迹可寻。所打出的飞钱,散布得十分平均,全嵌入家具与墙壁内,并没击中任何异物。
    当然,鬼是不可能被击中的。
    搜索的人陆续返回,住在堂后的人和几个舟子,发誓没发现任何怪异的事故。
    三十几个江湖高手,重新聚集在厅堂内,对失踪的那位同伴的命运,感到十分忧虑。
    门外,仍然派了一名警卫。
    灯火辉煌,加了四盏灯,驱走了每一角落的暗影,可以保证没有妖怪鬼魅藏身的地方。
    “一定是咱们的对头仇家装神弄鬼,在此地计算咱们。”袖里乾坤固执地说:“我不信世间有鬼神,鬼由心生。天下间果真有鬼神,有因果报应,那咱们这些黑道朋友,早就该死光下地狱了,岂能在人间逍遥自在?依刚才的情景看来,来人不止两个。”
    “这装鬼的狗王八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一击即走,可恶透顶。”公孙英也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咱们毫无线索,事先没得到风声,所以上了当。现在,我们得设法把那狗王八揪出来剥他的皮。”
    “咱们辛苦些,白天再歇息。”摄魂妙剑说:“咱们好好分配人手,设下埋伏等他。”
    “对,划分地区分头埋伏。”公孙英下定决心:“我想,下半夜他一定会食髓知味,前来重施故技的。”
    门外,突然传出一声刺耳的阴笑。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离座散开。
    一个人影飞跃而入,速度惊人。
    “自己人!”公孙英急叫。
    一名壮汉刚出掌向跃入的人影劈去,闻声收掌向侧急闪,几乎撞上了。
    另一人截出,双手斜伸,将人接住了。
    “是担任警卫的霍兄弟。”接人的大汉惊叫。
    确是守在门外的人,昏迷不醒,是被人抛进来的。
    有一半人抢出。大院子暗沉沉,静悄悄的那有半个鬼影?
    众人心中一凉,也感到愤怒。
    “阁下来无影去无踪,武功必定超尘拔俗,如此装神弄鬼,鬼鬼祟祟,算那门子英雄?”站在阶上的公孙英厉声叫骂:“狗东西!给我滚出来,让我公孙英看看你是啥玩意?”
    五丈外那株大梅树下绿芒一闪,鬼影又现。
    袖里乾坤这一次已预作准备,蓦地飞跃而起,远出三丈外,人飘落的前一刹那,袖底飞出三枚枣核镖。
    鬼影一闪即没,消失在梅树下。
    两名高手从下面窜出,猛扑大梅树。
    梅树旁是院墙,行家一看便知,鬼影如果是人扮的,必定是越墙走了。
    正在大肆搜索,厅内又传出惊叫声。
    厅门内外都有人,全挤在门口留意一部份人搜索院子,却忘了留意厅内的动静。
    一位仁兄站在大厅门右内侧,手扶门框向外瞧,突然发觉身后有人挪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椅的声音,不自觉地转首回望。
    一个黑衣人站在主座前面,面向着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椅似乎在沉思。
    看身材,相当高大,穿的黑色紧身衣有点像夜行衣,一看便知不是自己人。
    可怪的是,头上怎么顶部高了许多?
    这位仁兄可能艺高人胆大,也可能是一时好奇,或者真的受到鬼迷,本能地往厅堂内走,慢慢到达堂下,到了黑衣人的身后。
    黑衣人本来一直凝立不动,这时缓缓转过身来。
    这位仁兄大吃一惊,愣了一愣。
    “你……”这位仁兄终于说话了,黑衣人的黑鹰头罩在灯光下益形恐怖。
    “黑天鹰。”黑衣人说。
    “你是……”
    “来要你们的命。”
    “什么……啊……”
    人被黑天鹰冲下,擒住,快得像是电光一闪,双手被拉断肩筋,小腹也挨了一记重拳。
    叫声惊动了挤在门口的人,回头看时,黑天鹰正一步步往内堂门退,炯炯怪眼似乎阴火闪烁。
    “是什么鬼怪?”有人狂叫。
    三名高手不管是鬼是怪,奋勇飞跃而入。
    黑天鹰退势转剧,一闪不见,消失在内堂的黑暗中。
    一阵穷搜,白忙一场,宅内宅外气氛一紧,所有的人,谁也休想睡觉了。
    厅堂中,公孙英暴跳如雷。
    “是什么贼王八有意向咱们示威,要打击咱们的威望来成名立万,出手阴毒无比。”
    公孙英拍案怒吼:“不将他揪出剥皮抽筋,难消心头之恨。狗东西!什么他娘的黑天鹰?
    天下七鹰已经够多了,这贼王八居然又以鹰为号,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三更初,集东的一座树林里,张允中与黑煞女魅,在树下摆设睡具。
    睡具很简单,江湖人如果不能露宿,还是回家本本份份做人好了,一条青布当褥,一件袄当被,包裹就是枕头,兵刃就是睡伴。
    气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暖,必要时可以不用睡具。两人靠在一起铺展睡具,但互不侵犯。
    “好好睡觉,一觉睡到天亮,”张允中往布褥上一躺,将夹袄盖住腹部:“你我养精蓄锐,明天才有精力宰他们。我敢打赌,今晚他们必定紧张兮兮疑神疑鬼,目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睫得要死。就凭这一点,我们就已经胜了一半。”
    “明天,我要宰公孙小狗。”黑煞女魅咬牙说,恨恨地躺下:“有仇不报枉为人。”
    “你明天要是宰了他,以后就不好玩了。可以断定的是,你将失去了追杀无情剑的机会。”
    “你……你是说……”
    “要想把他们赶在一起,就不能提早宰了公孙英。宰了他,这些人便一拍四散了。”
    “可是,我见了他……”
    “忍耐,姑娘。忍不了一时之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要和他拼命,你还奈何不了,必须逐一剷除他的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剪断他的羽翼,让他心胆俱寒精神崩溃,成为丧家之犬,你才有宰他的希望。”
    “好,依你,允中。”黑煞女魅将手伸过来,感情地紧抓住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暖的大手。
    “你最好听我的安排,姑娘,因为你非常重视仇恨和报复,便会失去灵台的清明,会坏事的。”
    “允中,你不重视仇恨和报复?”
    “是的,我对任何事的看法,都是顺乎自然,这与我所练的武功有关。不管任何事,不必勉强。当你为某件事全力以赴时,不必过于重视结果,成功与否,只要问你自己是否已经尽了力。”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还不至于如此宿命。”张允中笑笑:“我的看法是,谋事在人,成败不计;一次不成,下次再来。性命相搏的事,如果得失之心太切,武功只能发挥三四成威力;除非对方的确比你差劲,不然你将稳输不赢。所谓勇者不惧,那是指双方具有相对条件而言。
    反之,螳臂挡车,螳螂即使有可吞宇宙的勇气,又有何用?白送死而已。话说得很重,休怪。”
    “允中……”黑煞女魅低声轻唤,将他的手紧抱在自己的胸怀内。
    “好好睡,不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张允中伸另一手拍拍对方的手膀:“晚安,姑娘。”
    他睡了,睡得很平静安详。
    黑煞女魅却无法合眼,双目像午夜的朗星,透过夜色,不住凝视身畔的大男人。鼻中,嗅到男人的粗犷气息,令她感到心乱。
    在她记忆中,从没见过能在她身畔平静安详入睡的年轻男人。
    “也许,我真的与他无缘。”她心中自语。
    “也许,他介意我的过去。”她不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
    不知经过了多久,她身上的热流消退了,感情也从滚滚激流,变成了潺潺细流,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阵鸟语花香惊醒了她,睁眼便看到矇眬的哓色。
    她发觉自己蜷缩在张允中怀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暖的气息令她感到浑身舒畅,精神焕发。
    她感到浑身发热,脸更热。
    原来昨夜在下意识中,她钻入张允中的睡具里,相拥而眠,一觉睡到天色破晓。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她捏了张允中一把。
    “我还以为怀中睡了一支猫呢!”张允中笑笑说。
    “哼!不是春熙姑娘?”
    张允中突然全身发僵。
    可怕的沉默,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凉意。
    “允中,我……我是无意的。”她激情的抱住张允中,语音抖切。
    “我不怪你。”张允中僵硬的说。
    “我……我真的……”
    “我知道,我做了一件错事。”
    “不是你的错……”
    “我不能错第二次。”
    “我知道有关桃花坞女匪……”
    “不管她们是什么人,我不能把自己的错误推给别人。我逃避她们,因为我知道我犯了错。我知道我可以用一千个理由来为自己辩护,但我不能这样做。”
    “是自我谴责吗?”
    “也许,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准备了。”
    她从张允中怀里挺身坐起,目不转睛向张允中凝视。
    “比起公孙英那种人,你比他强一千万倍。你,才配称得上真正的男子汉。但是,在人生的坎坷旅途上,你将失去很多很多东西。”
    “我知道。”
    “有一天,你会碰上一个纯情的姑娘,她会无条件地向你付出全部的爱心和爱情。
    我想,如果上苍有眼,你会得到和应该得到。桃花坞女匪那些人,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我会尽全力阻止她们侵害你。”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张允中挺身而起伸伸懒腰:“白云苍狗,变化无穷,我不介意日后的事。”
    “我真羡慕你的旷达。”她忘形地在张允中的脸颊上亲了一吻,跳起来:“到集中饱餐一顿,再说其他。天大地大,食比天大。”
    河湾中,留下五名舟子,漏夜修补船支。
    其实没有什么好修的,找些舱板加钉补漏,只求能到达府城而不况就够了,到府城再买船继续北上,这艘船报废报定啦!
    辰牌左右,公孙英带了所有的人,回到修船处,抬回三个双臂骨折的人。昨晚他们乱了一夜,惊扰了一夜,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船还没修妥,打湿了的行李打开在岸上晾哂,日上三竿,今天是一个很好的艳阳天。
    “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把漏缝塞妥。”沉船主青蛟向公孙英据实禀报。
    “我要在府城严查。”公孙英咬牙切齿说:“不将这个什么黑天鹰的根刨出来,决不罢手。”
    东面三五十步,生长着一丛灌木,野草荆棘丛生,树丛内突然传出一声鬼啸,接着豪笑声震耳欲聋。
    众人名人轶事大吃一惊,神色惊恐。
    黑影乍现,穿了一身黑劲装背系长剑的黑煞女魅,从灌木丛中跃出。
    “果然是黑煞女魅。”昨天看到两个黑衣骑驴人的大汉,情不自禁骇然惊呼。
    “公孙英,你这天杀的贱胚!”黑煞女魅站在远处破口大骂:“你公孙家一门污秽,你是下贱的猪狗不如畜生,有娘养没娘教的人,就是你这副德性。”
    公孙英又惊又怒,发出一声怨毒的咒骂,一跃三丈,向前猛扑。
    后面,卅余名爪牙像一窝蜂跟上。
    黑煞女魅转身飞掠而走,快如星跳丸掷。她的轻功比公孙英要高明一分半分,相距十余步,想追上谈何容易?
    而公孙英那些爪牙,能与公孙英并驾齐驱的人不到一半,连摄魂妙剑与袖里乾坤两个高手,也仅比公孙英高明不了多少。
    这一追,追出两里外。
    经过一排杨林,公孙英已落后卅步以上,追得最快的摄魂妙剑两高手,已超前十步左右。
    “鹰来了!”黑煞女魅突然娇叫,倏然止步回身,发出一阵银铃似的娇笑。
    杨林深处,突然飞起一头大鸟。不是鸟,是人,全身黑,戴了鹰头罩的人。
    人在林梢升起、跃落、再升、滑翔、飘然而降,恰好挡住狂冲而来的两位高手。
    “铮!”单刀出鞘,映日生光,与一声鹰鸣相应和。
    “黑天鹰!”有人狂叫。
    黑天鹰这种在林梢飞翔的轻功绝技,真吓坏了不少人,真可称得上鹰。
    摄魂妙剑追得太急,已无法闪避,百忙中拔剑挥出,本能地挥剑自卫,已谈不上什么妙招了。
    “铮!”刀封住了剑,火星飞溅。
    摄魂妙剑连人带剑斜震得远飘三丈外,几乎一跤摔倒,感到虎口火辣地很不好受。
    “啪!”后一步到达的袖里乾坤,封住了黑天鹰左手拍来的一掌,登登登急急暴退了六七步,摇摇欲倒。
    幸而黑天鹰见他没用兵刃,所以不用刀而用掌攻击,如果用刀,老命必定难保。
    公孙英虽然不知道黑天鹰是谁,但黑煞女魅现身,这头鹰用的又是张允中善用的刀,因此一猜便着。
    猜出这头鹰就是张允中,可怕的死对头。
    这家伙非常聪明,及时刹住脚步,等候后面的人追来。
    两个倚为左右臂的人,一照面便落了下风,如不见机,冒失地冲上去,必定凶多吉少的。
    “把他围住,分了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是张允中。”公孙英拔剑狂叫,人多胆壮,一个人真没有勇气上。
    “哈哈哈哈……”黑天鹰狂笑,身形乍起,一连串美妙的后空翻,远出三丈外,恰好落在黑煞女魅身侧,妙到颠毫,不可思议。
    “走啊!狗多咬死羊,避一避。”黑天鹰叫,拉起黑煞女魅的纤手,脚下如行云流水,冉冉而去,片刻间便消失在杨林后面的桑园麦田里,然后传来一声鹰鸣。
    人多人强,公孙英神气起来了,咬牙切齿下令穷追,似乎不将人追上决不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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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河湾中修船的地方,六个舟子在沉船主青蛟的督促下,加紧抢修底舱。
    追一个还不配名列第一流高手的黑煞女魅,用不着这些船伙计参予。
    公孙英一群人,不知追到何处去了。
    青蛟几个人忙着修船,无暇理会旁的事,眼看即将完工,这才想起公孙英那些人怎么还没转回?
    青蛟是个很负责的人,他亲自钻入舱底,仔细检查每一处修补口,觉得相当满意,到府城不过二十多里,航程途中保证不会沉没了。
    他钻出舱,跳下泥泞的地面,往岸边晒满衣物的河岸走,一面整衣拍掉身上的木屑污尘。
    “很好,一定可以安全到达府城,即使漏一些水,也无关紧要。”他向跟在后面两位伙计说:“除非有人在水底下搞鬼,不然……”
    晒衣物的地方,出现黑天鹰和黑煞女魅,两人并肩携手而立,状极悠闲。但黑天鹰戴了鹰头罩的形众,可就够令人吃惊了。
    青蛟大吃一惊,只感到脊梁发冷。
    “你……你们……”青蛟抓住了分水刀的刀靶,却没有勇气拔出,骇然的一步步的向后退。
    “我给你们片刻工夫。”黑天鹰一面举步一面逼进一面说:“决定你们的生死去留。”
    已经无路可退,再退只有下河。
    六个船伙计以青蛟为中心,取出了刀剑,在船边列阵戒备,胆气渐壮,但外表并不真的坚强勇敢,惊惧的眼神和失措的举动,都表示出心中的恐惧正与时俱增。
    “你的意……意思……”青蛟硬着头皮问:“生死,去留,怎……怎么决……决定?”
    “生与去,死与留,简单明瞭。”
    “这……”
    “生,你们拾起刀斧工具,尽快拆毁这艘船,然后带了自己的行囊,从岸上走或泅水走悉从尊便,走得远远地,去了就不要回来。死,那就挺刀剑和我拼命,把命留下。
    你们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一定会留下来的,我跟你们包打保票。”
    “黑天鹰的保票,比南京四大钱庄的庄票更保险。”黑煞女魅在一旁助声威:“十足兑现,不抽厘金;凭票即付,七省通行。”
    “你们只是三山别庄的小人物,在下不愿迁怒你们,因此放你们一条生路,留一分日后好相见的情义。”黑天鹰语气转厉:“但你们如果认为值得为三山别庄拼死顾全道义,在下只好成全你们了。人想活相当艰难,想死却容易得很。说吧!在下等你们选。”
    “你……你是不是张……张允中?”青蛟总算仍然沉得住气。
    “不错,我,张允中,黑天鹰张允中,天下第八支鹰。”
    “罢了!你……你有充分的理由,向三山别庄的人采取报复的行动。”
    “所以我和黑煞女魅追踪前来,与公孙英澈底了断。你们如果与公孙英有过命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那就留在此地好了。”
    黑天鹰的手,按上了刀靶。
    “去他娘的过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一名船伙大声说:“咱们只是投奔三山别庄的道上朋友,去留有权自主。虽说道义上这样走不够光彩,但咱们并没有必须为三山别庄付出性命的义务。好,我走。”
    船伙在船右舷用斧头砍了两斧,砍断了一段舷板,空着双手,沿河湾向古渎集大踏步走了。
    青蛟一咬牙,也用分水刀砍毁了后舱。片刻间,船成了破船。
    天下每一处村镇,每一座城市,都有好人,坏人,与时好时坏的人。
    要想每一个人都成为好人,也许需要十万年,或者一百万年,甚至更久些。
    而这些好人与坏人之间,通常会产生几个代表性的权威领袖人物,或者自以为是领袖人物的人。
    淮安府,黄河南岸的关键性城市(那时的黄河从淮安府入海),毫不例外地也有这些可敬的人物。
    城内旧州桥西面的镇淮楼,是府城最老、最大、最有名气的酒楼。
    这座大酒楼后来改朝换代之后,被官府没收充公,作为满人军政府的官营酒楼。
    镇淮楼的大掌柜闹海金鳌杨波,就是可敬的领袖人物之一。
    至于他为人是好是坏,就得看阁下从那一方角度去看。
    好坏有时候不是绝对性的,这是从利害关系下结论,所以世间永远有纷争。
    张允中和黑煞女魅到了淮安府,但他俩不进府城投宿,在城南里余的南镇关福祥老店落脚。
    这里地属山阳县管辖,位于城外,活动要自名人轶事由得多。
    南镇关虽名之为关,但淮安卫并不派官兵驻守,也没有驻守的必要。
    镇淮楼照例申牌以前,不招待食客,因此闹海金鳌申牌以前经常到各地和友好们连络感情,处理一些私务。
    府城的人,不称他大掌柜,称为杨大爷。
    要是有一个冒失鬼猪头三,胆敢当他的面呼名道姓,保证会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严重些可能从此失踪。
    已牌初正之间,福祥老店来了一大批粗胳臂大拳头,佩刀带剑的人。
    福祥老店的伙计们,像是知道大祸临头,一个个躲得远远地。
    邻居们心中明白,有人要遭殃了,大概是那一位仁兄活腻了,所以不长眼招惹了府城一霸杨大爷。
    这些人,就是杨大爷的兄弟、朋友、亲戚、狐群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一切停当,已可保证全店不会发生意外,门外才施施然来了七个人。
    六位高高矮矮保镖型的人物,拥簇着闹海金鳌杨大爷,前呼后拥进了福祥老店的店门,店东与伙计少不了在店堂列队恭迎。
    张允中和黑煞女魅,住在东跨院第二进的相邻两间上房,隔邻有一座让旅客活动与接待朋友的小客厅。
    这时,他俩正在客厅中品茗,亲昵地低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
    当然,他俩早就嗅出了危机,看到了凶兆。
    但艺高人胆大,江湖闯道者如果事事害怕,还有什么好闯的?他俩沉着观变,心理上早有准备,外表镇静从容。
    厅门口,突然出现四个凶神恶煞似的大汉,两个把守门外两侧,两个入厅两面一分,双手叉腰站在门内左右,狼似的凶狠目光,却死盯着倚桌倾谈的一双黑衣男女,像是盯上了迷途的羔羊。
    不久,脚步声渐来渐近。
    张允中懒得理会四个把门的人,替黑煞女魅斟茶。
    “能猜出来历吗?”他向黑煞女魅低声问。
    “还用得着猜?”黑煞女魅笑笑:“淮安论人物,有如此气势的人只有一个。”
    “谁?”
    “闹海金鳌杨波,淮安第一霸。在江湖道上,他的名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像接引人魔这些魔头,在声威声望上虽略高一筹;但论实力,闹海金鳌却雄厚得多。从这些爪牙的气势与排场看来,委实令人羡慕。”
    “唔!是很神气。”
    “要不了多少时日,你一定可以拥有这些。”。
    “哦!我不想拥有这些,那太苦。”
    “太苦?”
    “是呀,统率一百个人,你必须照料这一百个人,每一个人都必有所求,真不好受。”
    “原来如此,这不是问题。”
    七个人神气地人厅,气氛一紧。
    张允中两人连头都不抬,不加理睬。
    摆足威风的人,对这种受人冷落的情景最感愤恨,不但脸上无光,而且极为难堪。
    身材高大,满腮黄须的闹海金鳌,登时脸色一变,难看已极。六位从人更是怒容满脸,即将发作。
    闹海金鳌强忍怒火,用眼色阻止随从发作,整了整衣袖,轻咳了一声。
    张允中不是一个真正傲慢的人,只好闻声抬头,虎目炯炯,注视着脸色不豫的来客。
    “在下淮安杨波。”闹海金鳌居然忍下一口恶气,主动打招呼:“老弟可是张允中?”
    “不错,在下张允中,江湖匪号叫黑天鹰。诸位请坐,但不知有何指教?”
    闹海金鳌在对面落坐,六位随从在后面雁翅排开,抱肘而立,怒目而视。
    “老弟与黑煞姑娘途经敝地,杨某未能亲迎,十分抱歉。”
    “好说好说。在下出道甚晚,对各地同道前辈均感陌生,不敢冒昧投帖拜会,杨爷恕罪。”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老弟这么说,岂不见外?俗语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老弟在江湖闯道,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些朋友是十分重要的事。”
    “在下在这么做。”
    “杨某在淮安,颇有一些局面。老弟与黑煞姑娘,可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杨某这位朋友?”
    “这是在下与黑煞姑娘的荣幸。”
    “杨某开设了一家酒楼,称镇淮楼。老弟与黑煞姑娘既然认为杨某是朋友,请让杨某作东,在镇淮楼为两位设宴洗尘,尚请赏光。”
    “杨爷,真抱歉。”张允中委婉地拒绝:“在下与黑煞姑娘,正准备雇船过大河北上,行期紧迫,错过旅程,要追寻的人可能溜之大吉,所以不敢稽延。杨爷的盛情,在下与黑煞姑娘心领了,日后再经贵地,一定具帖前往拜安。”
    “哦!老弟要追寻的人是……”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黑道第一霸,天下三庄之一,三山别庄的大少庄主公孙英。”
    “唔!原来是公孙大少庄主公孙英贤侄。”
    “原来杨爷与公孙家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
    “呵呵!同道嘛!年前,杨某也曾仗一把盘龙护手钩,在江湖闯出一番事业,与狂彪公孙龙老哥颇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住处相距非遥,迄今不时仍有音书往返问候。”
    “呵呵……”张允中也笑:“那么三山别庄的事故,杨爷必定已经知道详情了。”
    “这个……”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公孙英一群英雄好汉,必定在尊府,或者在镇淮楼作客了。”
    “是的,他们昨晚光临寒舍。”
    “那么,在下相信公孙英的说词,必定与在下的话不尽相同。”
    “老弟又是那一种说法?”
    “在下所要说的是事实。”张允中郑重地说:“事实是在下出道没几天功夫,对江湖人可说陌生得很。既不认识可敬的前辈名宿,也不知道谁是武林风云榜上的英雄是谁。
    与三山别庄公孙家的人,更是无仇无怨。可是,公孙英兄弟无缘无故,用消元散暗算在下,掳入三山别庄打入地牢,酷刑迫供要在下招出艺业师承。并且他三番五次用各种阴谋诡计要我的命,最后在下跌落八公巖褚家的佛堂陷阱,这狗东西不惜杀尽好友褚家满门,火焚褚家烧毁陷阱想要将我化成飞灰。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在下与他公孙家誓不两立,不死不休。杨爷,当然,朋友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能与陌生人比,该怎么办,你瞧着办好了。”
    “老弟,你这是一面之词……”
    “全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人都知道这些事,是否一面之词杨爷你心中有数。”
    “三山别庄被你纠合桃花坞所毁,没错吧?”
    “公孙庄主从桃花坞女匪手中,谋夺了她们花了无穷心血夺获的广东皇贡,她们有权讨回公道,这与在下的仇恨风牛马不相及,岂能怪罪在我头上?哼!岂有此理。”
    “老弟,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是吗?”
    “话是不错,杨爷是有意替双方和解?”
    “杨某不才,自信还有几分担当。”
    “好,冲杨爷的金面,在下答应和解。”
    “杨某深感荣幸,老弟的条件是……”
    “在下的条件很简单,可说是最低的条件。公孙英必须同在下返回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他父子在三山别庄废墟,当天下英雄之面,向在下公开道歉披红挂彩,要求不苛吧?”
    “这……”
    “易地而处,杨爷肯这样宽宏大量吗?”
    条件真是太宽大了,闹海金鳌按理绝对没有反对的理由。但依情势论,公孙英根本就无法办到,怎能接受?
    公孙英怎能劝使他老爹公开向仇家道歉?
    即使三流人物,也不肯做这种声威扫地的事。
    “老弟未免强人所难。”闹海金鳌不悦地说。
    “依杨爷之见,又待如何?”
    “由杨某治酒,替你双方和解,由公孙贤侄即席向老弟道歉,如何?”
    “就这样简单?”
    “就这样简单,大家都有面子。”
    “办不到。”张允中说得斩钉截铁。
    “这么说,老弟是不给杨某面子了。”闹海金鳌语气一冷。
    “这是杨爷处事不公,错不在我黑天鹰。”张允中的态度也变得强硬了。
    “什么?你……”闹海金鳌变色拂袖而起。
    “你给我听清楚了。”张允中也倏然而起:“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根本就不配做调解人。你的声望地位,也不够充调人的份量,不要在我黑天鹰面前大呼小叫。告诉你,我不吃你那一套。”
    “你……你你……”闹海金鳌快要气疯了。
    “这小子不识抬举,我来教训他。”一名大汉怪叫,绕出,冲上,二龙争珠出手疾探张允中的双目。
    毁双目,怎能说是教训?
    张允中冷笑一声,食中两指一拂,快如电光一闪,将对方行将及眼的食中两指齐根拂断,下面一脚挑出。
    “哎……唷……”大汉狂叫,俯屈着身体暴退,左手食中两指折断处鲜血直流。
    “不知自爱的人,不妨一拥而上。”张允中离开桌旁,等候其他五个怒叫着要扑上的人出手:“不是猛龙不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黑天鹰如果没有几分能耐,岂敢在天底下猎食?闹海金鳌,你最好阻止你这些打名人轶事手送死。”
    “不要紧,这些人都不是怕死的胆小鬼。”黑煞女魅在一旁娇叫:“他们一定自以为比公孙英高明,人数也并不少,所以敢张牙舞爪,快上呀!”
    一句话惊醒了这些自以为了不起的莽夫,他们任何一个人也没有公孙英高明。
    已经近身正想出手的一名大汉,闻声悚然收势后退,眼中有恐惧的神情。
    “你鬼叫什么?”另一名大汉扑向黑煞女魅怒叱,一掌劈向她的左颈根,掌风居然浑雄无比,速度也颇为惊人,武功的根基不弱。
    黑煞女魅自从与张允中结伴同行,经张允中以言行感化和纾解心中的偏激,心情日渐开朗。
    无形中得失之念减弱了许多,也就参悟了心意神通相感应的境界,身手之灵活无形中进步了许多。
    出手间舒放自如,已非吴下阿蒙,她自己也感觉出这微妙的变化。
    黑影疾闪,魅影功更上一层楼。
    “劈啪啪!”一连三记正反阴阳耳光,把挟怒出手的大汉打得晕头转向,几乎仰面摔倒,满嘴流血,大牙松动,连退四五步方被同伴扶住了。
    “本姑娘第一次手下留情,心中没有起杀机。”黑煞女魅微笑着说:“便宜了你。
    如果你们认为我黑煞女魅的绰号名不符实,不久你们就会发现自己的错误了。”
    男女各出一击,大获全胜。
    盛气而来的人,立即气沮傲消。
    闹海金鳌脸上无光,下不了台,钢牙一锉,手搭上了盘龙护手钩的钩柄。
    张允中冷哼一声,手徐徐握住了刀靶。
    气氛一紧,将接近爆炸的临界点。
    “刀光剑影,杀气冲霄,你们干什么?”青袍人冷冷地说:“山阳捕房的周捕头,最讨厌有人在他的管区,公然动刀子,打打杀杀砸他的饭碗。为了怕县太爷拿他的屁股蛋出气,他会反脸不认人的。快了,他快要来了。”
    不怕官,只怕管;闹海金鳌虽是淮安一霸,到底不敢公然与公门人作对。
    “小辈,你听清了。”闹海金鳌乘机下台:“日落之前,你们两人必须离境。不然,一切后果自行负责。”
    “在下听清了。”张允中冷笑。
    “杨某说话算数。”
    “你也给我听清了。”张允中声色俱厉:“黑天鹰也说话算数。张某闯荡江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任何地方,我爱来就来,受去就去,没有人能在我面前充大爷,没有人能威胁我该怎么做。从现在开始,假使有人向在下和黑煞姑娘偷袭暗算,而又让在下查出走出于你的指使,或者是你的爪牙自作聪明妄为,在下唯你是问,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哼!你……”
    “你不要哼,在下说得够清楚明白吗?”
    “杨某……”
    “你怎么样?你此三山别庄三四百个高手名宿强多少?你阁下的武功,比生死二门高明多少?”
    “你……”
    “三山别庄号称天下三庄之一,高手如云,固若金城汤池,三十年来从没有人能越雷池一步。我黑天鹰两度进出,杀得进去杀得出来,刀到人死,血流成河。你,什么东西?我警告你,惹火了我黑天鹰,我不把你姓杨的基业连根剷除,就不配在江湖称雄道霸。”
    所有的人,包括门外的青袍人在内,全都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脸色大变。
    声势汹汹,杀气腾腾;别看他平时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气,发起威来还真有气吞河岳的霸王威风。
    闹海金鳌生得贱,欺善怕恶标准的土霸面目,被张允中咄咄逼人、充满凶兆血腥的话,惊得心中发冷,打一冷战傲气全消。
    “阁下未免太霸道。”闹海金鳌色厉内荏:“谁知道你结了多少仇家?谁知道你的仇家何时向你动手报复?出了事怎能怪我,唯我是问?你……”
    “淮安是你的地盘码头,出了事不找你找谁……嗯?”
    张允中得理不让人。
    青袍人背着手,举步入室。
    “老弟,这样好不好?”青袍人向张允中笑笑说:“淮安地方的庙小,一天之内来了一群大菩萨,难免会有无法容纳的大麻烦。釜底抽薪两全其美的办法,是请大菩萨们离开,另找大庙安顿,老弟意下如何?”
    “还是要赶在下和黑煞姑娘走路?”
    “岂敢岂敢?在下的意思,是请三山别庄的人一起离开。杨兄在此情形下,放弃左右袒的举动,干脆两面不管置身事外,免得两头遭怨。杨兄,意下如何?”
    “兄弟已经答应公孙少庄主……”闹海金鳌讪讪地说,让步的态度极为明显。
    “杨兄,不是我说你。”青袍人说:“在江湖闯荡半生,应该看出时势兴衰,知道量力而为,对是非也有些分寸,是不是?公孙英迫害张老弟在先,杨兄早就该将他们请走的,因为你无法过问他们的恩怨是非。你这一来,反而中了公孙英拖朋友下水,要朋友档灾的诡计,何苦来哉?我敢保证,公孙英那群人早已知道你挡不住,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一定跑得比任何人都快,丢下你独自承受大灾难。”
    “好,兄弟只好不管了。”闹海金鳌沮丧地说。
    “这才是俊杰,杨兄。”
    “只是,兄弟忍不下这口气。”
    “杨兄打算……”
    “兄弟要见识见识张老弟的所学。”
    青袍人的目光,转向张允中。
    张允中心中雪亮,这位青袍人明里打圆场,暗中打坏主意,要用和平的糖衣,探索他的武学根底。
    他胜了,对方同样的可以光荣的退却;败了,对方就可以毫无忌惮地摆平他啦!
    艺高人胆大,明知上当,但他不能退缩。
    “客随主便。”他淡淡一笑:“杨爷划出道来好了,在下不亮一手,大概离不开淮安。”
    “咱们院子里见。”闹海金鳌愤然往外走。院子不小,足以施展。店中的旅客都走光了,店伙们也避得远远地,旁观的只有闹海金鳌带来的几个人。
    “杨某钩上的造诣有限,见笑方家。”闹海金鳌拔钩在手:“但只学了这一门武技,不得不用来献丑。张老弟,请指教。”
    黑煞女魅对张允中有强烈的信心,她在一旁泰然的观战。
    青袍人站在她右侧,神色平静脸有笑容,背手而立,神态悠闲颇有风度。
    “杨爷客气。”张允中缓缓拔刀:“在下练了几年刀,如果火候不够,请不要见笑。
    杨爷请。”张允中持刀行礼,退步立下门户,刀一亮,神色便完全松弛下来了。
    相反地,闹海金鳌却盛气凌人,盘龙护手钩颇为沉重,是以力胜的兵刃,如非力大气盛的人,不宜使用这种兵器。
    所以,摆出的架势,就是有我无敌的强猛气势。
    “得罪了。”闹海金鳌不再客气,开始走位、逼进。
    张允中屹立如岳峙渊渟,双目平和地注视着举在眼前的刀锷。
    他的举刀式和传统的刀势有异,手臂贴胸刀尖朝天,整个人显得松散,神定气闲。
    不管闹海金鳌动到何处,从何处接近,他都屹立在原处,双脚像是钉牢在地面,似乎已变成石人。
    闹海金鳌连换五次方位,最后一次已接近他的左后方不足八尺,伸手可及。
    闹海金鳌竟然不出手攻击,张允中也丝纹不动,似乎身后侧的强敌并不存在。
    旁观的人深感惊讶,弄不清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该攻不攻,该防不防,透着邪门。
    青袍人眼神一动,悚然而惊。
    “黑煞姑娘。”青袍人侧头向黑煞女魅问:“闹海金鳌为何不出手攻击?”
    “我怎么知道?该问闹海金鳌呀!”黑煞女魅其实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贵友与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都是这种功架?”
    “我也不太清楚。”
    “姑娘怕泄漏张老弟的所学?”
    “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我那配泄漏他的所学?”
    闹海金鳌不是白白错过出手的机会,而是心里所受的压力太大。
    张允中的举刀式本来就令人莫测高深,刀身直置刃锋向左,从刀身的反映中,可以看到身后的动静。
    在这位老江湖的鹰目中,清晰地看到刀身上出现一支张允中的眼睛,明白地显示出,张允中可以从刀身上看到身后的动静,反应在刀身上的眼睛似乎具有震慑人心的魔力,扑上去的勇气因此消失了一半。
    绕到张允中的左侧,看不见刀身上的眼睛了。
    一声沉喝,紧张的气氛冲破了临界点猛然爆炸。
    钩似雷霆,斜向劈落,风雷骤发,凶猛接触。
    张允中的身形向左前方闪出、扭旋、刀光电闪,刀气似殷雷。
    快!快得令人目眩,各出一招,胜负立判。
    闹海金鳌一钩走空,本来想收招变招,岂知身形一动,突觉真气浮动,力泄的感觉突然光临,左肋轻微一震,接着疼痛感袭到。
    “咦!”有人惊叫。
    这瞬间,青袍人欺近了黑煞女魅,出其不意近身,左手五指如钩,伸出了。
    同一瞬间,张允中发出一声咒骂,人如怒鹰飞到,刀光似电光一闪。
    同一瞬间,闹海金鳌收不住势,踉跄前冲,突然以钩支地稳住身形,左手掩住了左肘,脚缝中有鲜血沁出,身躯一晃,摇摇欲倒。一声吼叫,青袍人如飞而遁,发狂般奔向院门,一闪不见。
    地下掉落一条手臂,是青袍人遗落下来的,被张允中齐肘砍下了。
    “这狗东西可恶……”黑煞女魅骇然叫。
    她的右肩衣破了,被抓掉一块布帛。
    假使张允中这一刀来晚一刹那,她便会落入青袍人的爪下了。
    两名大汉抢出,扶住了闹海金鳌。
    “大爷,你……”一名大汉骇然问,还不知道闹海金鳌挨了一刀。
    “咱们……走……扶……扶我走……”闹海金鳌的声调全变了。
    张允中哼了一声,刀向对方一指。
    “你敢走?”他沉声说。
    “你……”闹海金鳌语不成声。
    “刚才那家伙是你的人?”
    “不……不是……”
    “他是何来路?”
    “鬼手高。”
    “他是老几?”
    “柳……柳淮关的……的高六爷高淮,城……城东郊的地盘是……是他的。”
    “你串通了他?”
    “他是我杨波最……最强劲的对……对手,他……他才是公孙龙的好……好朋友。
    他死掉,我……我一定开……开筵一百桌来……来大事庆祝。”
    “好,你可以走了,你可以开五十桌盛筵来庆祝了,因为他虽然没死掉,但断了一支手,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强劲对手了。”
    “这……”
    “你还不走?”
    “好,我走。”闹海金鳌崩溃了。
    “日落之前,你如果不将公孙英那群狗东西赶离府城,我会去找你,我会宰掉你。”
    闹海金鳌一言不发,在两名大汉的扶持下,可可怜怜狼狈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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