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霸图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一章假冒爹揭破真相
    在人和码头沙滩上,朱亚男注视着一个老和尚问道:“大师,我找得你好苦,你为什么还要躲着我呢?”
    老和尚全身一震,颤声道:“小施主,你找我有事吗?”
    朱亚男几乎落泪地说道:“因为,你是我父亲。”
    老和尚居然讷讷地道:“小施主……你……看错了人吧?”
    朱亚男冷冷一笑道:“那你方才为何在暗中偷看我?”
    老和尚连忙否认道:“没……没有这回事啊!出家人,岂可偷看一个姑娘家?”
    朱亚男满脸痛苦神色地说道:“爹爹!我只差不知道你的姓名来历,事到如今,你还要否认!”
    老和尚脸上肌肉抽搐着,长叹一声道:“孩子,不是爹故意矫情,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朱亚男显得非常激动地道:“爹,你已经承认我。”
    老和尚长叹一声道:“可是,爹没有脸见你们母女,而且,你娘也绝不会原谅我……”
    说着,已缓步走向朱亚男身前,并含笑接道:“好孩子,让爹仔细瞧瞧你。”
    朱亚男也是一脸激动神色,向着乃父身前迎了上去。
    但当他们父女俩相距仅有五六步距离时,朱亚男忽然俏脸一变,陡然停了下来。
    老和尚还是缓步前行着,一面并不自然地歉笑道:“苦命的孩子,爹对不起你……”
    话说完时,人已到了朱亚男身前,并徐徐伸手,向她的俏脸摸去道:“好孩子,跟你娘当年一样的美……”
    老和尚的手,本来是徐徐地摸向朱亚男的俏脸的,但他于即将摸着朱亚男的俏脸时,却突然一沉健腕,疾如电掣地,点向朱亚男前胸的“七坎”重穴。
    在这种近距离,又是变出意外的情况之下,突施偷袭,如依常情而论,尽管朱亚男身手奇高,也难免会上当的。
    但事实上却是大为不然,当老和尚的右腕,突然变化为一沉之间,朱亚男也是以攻反攻,突扬右手,疾扣对方腕脉,并冷笑一声:“老贼找死!”
    她右手扣向对方腕脉的同时,左手却点向对方胸前的“将台”重穴,不但是以攻还攻,而且还抢了先机,这情形,反而形成了一种对老和尚出其不意的攻击。
    因为,当老和尚突然发动偷袭时,正是朱亚男因父女团聚,而心头五味杂陈,失神分心的当口,也是最容易遭受暗算的最佳时机。
    但她目前的反应,却完全出人意料之外地,不但从容不迫,而且,显然是事先就知道了老和尚是伪装似的。
    也因为如此,朱亚男的反击,竟反而使得偷袭的老和尚闹得手忙脚乱,如非是他阅历深,功力高的话,很可能会反而着了朱亚男的道儿。
    他一面指掌兼施,企图挣回已失的先机,一面却道:“丫头,你疯了?”
    朱亚男冷笑道:“我很正常,是你痰迷了心窍。”
    老和尚怒道:“丫头,你胡说些什么?”
    朱亚男厉声叱道:“老贼,别装羊了,说!你是什么人?”
    老和尚苦笑道:“我是你父亲啊!”
    “是我父亲?”朱亚男哼了一声道:“那你方才为何对我突施杀手?”
    老和尚笑道:“爹是跟你开玩笑,试试你的功力呀!”
    朱亚男怒“呸”一声道:“不要脸的老杀才!”
    老和尚长叹一声道:“乖女儿,爹原本就没有打算要你承认我这个不长进的父亲,可是,你千万不能亲手杀父啊!”
    朱亚男扬声问道:“师父,你说,老杀才你是什么人?”
    老和尚一怔道:“原来是你师父在捣鬼?”
    朱亚男道:“不错,当你方才向我走近时,如果不是我师父突然以真气传音提醒我,很可能我就上了你的当了。”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这倒是实情……”
    两人对话之间,交手已五十招以上。
    而且,那老和尚功力甚高,短短五十招中,已由失去先机,而争回先机,并进而渐占上风了。
    同时,由于朱亚男说出她的师父也在附近,更使老和尚有急欲将朱亚男制服的企图。
    老和尚一面加紧抢攻,一面笑问道:“丫头,你的师父是谁啊?”
    朱亚男哼了一声道:“除非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才将师父的来历告诉你。”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我就是你爹啊……”
    “锵”地一声,朱亚男已亮剑抢攻,并厉声叱道:“老贼找死!”
    朱亚男本已落入下风,这一亮出兵刃之后,又抢回了优势,这一来,逼得老和尚只好以兵刃相迎了。
    老和尚使的是一把单刀,由于他功力深厚,使将起来,势沉劲猛,居然将自出道以来,未曾遇上敌手的朱亚男压了下去。
    朱亚男不得不被迫而采取守势,一面并咦了一声道:“你也会伏魔刀法?”
    老和尚笑道:“乖女儿,你爹会的玩艺儿还多着哩!”
    接着,又笑问道:“你以为,只有劫余生才能研创出这伏魔刀法来?”
    朱亚男一面挥剑防守着,一面蹙眉沉思,却没有接腔。
    老和尚咦了一声道:“你师父怎么没有消息了?”
    “你管得着!”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我看,有九成是回去搬救兵去了。”
    一顿话锋,又笑笑道:“不要紧,我派人帮你搜搜看。”
    话锋再顿之后,又扬声喝道:“乖徒儿,替我这个乖女儿,将她的师父请出来吧!”
    “遵命!”随着这一声暴喏,附近的积雪中,忽然冒出四个白衣年轻人来。
    这四个白衣青年,显然身手不弱,四处一阵疾转之后,虽然没有找到朱亚男的师父,却将那位在暗中替朱亚男掠阵的水郎君找了出来,其中一人并扬声笑道:“师父,只找到一个年轻人。”
    另一个却咦了一声道:“还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哩!”
    那老和尚哈哈大笑道:“乖女儿,年纪轻轻,居然爱上小白脸,这倒真是……”
    朱亚男截口一呸道:“秃驴找死!”
    这同时,只听那四个年轻人中,有人嚷道:“啊!不好,这小白脸会邪术。”
    老和尚一怔道:“什么邪术啊?”
    那年轻人道:“两位师兄都莫名其妙地倒下了。”
    只听水郎君冷笑道:“谁敢上来,这两个就是榜样!”
    老和尚连忙接道:“乖徒儿不可造次,先弄清那厮的来历再说。”
    那年轻人恭应道:“是!”
    老和尚向水郎君问道:“年轻人,你是什么人?”
    由于老和尚分神向水郎君问话,朱亚男所受压力大减,已能有攻有守地,维持均势。
    水郎君身边躺着两个年轻人,他左脚踏着一个,右手长剑比着一个,左手伸在口袋中以备应变,口中沉声说道:“大爷苗疆金姥姥门下……”
    老和尚口中惊啊道:“你是水郎君?”
    水郎君冷笑道:“既然知道我水郎君的来历,当也知道我水郎君多的是杀人的玩艺儿。”
    老和尚截口笑道:“我知道,但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你干吗将我的徒弟毒倒?”
    水郎君笑道:“我为了自卫啊!”
    老和尚道:“方才是误会,你交出解药,自行离去吧!”
    水郎君笑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老和尚一怔道:“你还要怎样?”
    水郎君沉声接道:“告诉我,你是谁?”
    老和尚道:“听你这口气,好像另外还有条件?”
    “不错。”
    “说说看!”
    水郎君接道:“那就是立即停止与二小姐交手,都给我乖乖地退回去!”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你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水郎君冷笑道:“只要你不打算要这两个徒弟了,也可以不接受我的条件。”
    老和尚道:“徒弟固然重要,但老夫连三千烦恼丝都牺牲了,好不容易才使这娃儿落了单,岂能接受你的要挟!”
    水郎君冷笑一声,却又向朱亚男扬声问道:“二小姐,小的敬候吩咐?”
    朱亚男扬声问道:“你看到我师父吗?”
    水郎君道:“令师发现淳于坤,已追了下去,但他老人家说过,马上就会回来。”
    老和尚笑道:“远水难救近火,丫头,你还是认命了吧!”
    “刷刷刷”一连三刀,将朱亚男迫退了三大步,使得那勉强维持的均势,又起了变化。
    水郎君人目之下,又扬声说道:“二小姐,小的马上可以支援,副令主也马上就要来了。”
    老和尚冷笑一声,忽然扬声说道:“乖徒儿,先抢上风,宰了那小狗!”
    剩下的两个年轻人,倒还真能听话,暴喝一声,同时闪身,占了上风位置,戒备着向水郎君欺近前去。
    水郎君笑道:“占上风,只能避过‘迷魂香雾’老秃驴,你该知道,金姥门下,还有比‘迷魂香雾’更厉害的玩艺儿。”
    这一来,倒真能收到吓阻作用,那两个年轻人不敢再行前进了。
    朱亚男扬声说道:“水郎君,先帮我收拾这老狗!”
    “是!”水郎君恭应声中,飞身向老和尚身边逼近。
    老和尚冷笑一声:“小狗找死!”
    话声中,左手一扬,也不知道他发出了什么暗器,水郎君一声痛呼,弯腰蹲了下去。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老夫如果连你这个下三滥的小狗都收拾不了,还能搞什么武林霸业。”
    紧接着,又扬声喝道:“那小狗除了一身见不得人的玩艺之外,武功可平常得很,你们两个,还不乘机将他宰了。”
    那两个年轻人,闻言之后,双双分左右向水郎君扑了过来。
    但当他们分别欺近水郎君八尺内时,只见水郎君一扬右手,两个年轻人中又倒了一个。
    不过,水郎君也伤在那最后一个年轻人的暗器之下,伤上加伤,由蹲而变为卧下了。
    但那年轻人虽然以暗器奇袭而得手,却不敢轻易冒险逼近水郎君,而形成僵持之局。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乖女儿,现在,再也没人能帮你了,你该跟我走了吧!”
    话声中,又将朱亚男逼退了三步。
    朱亚男自出道以来,几曾受过这等窝囊气,因此,她此刻心中的难过,是不难想见的。
    老和尚杀手连施,一面沉声说道:“丫头,老夫是不忍伤害你,你可得识相一点。”
    就当朱亚男的处境渐趋艰难时,一声龙吟清啸,划空传来。
    朱亚男闻声,知道是吕正英赶来,不由精神为之一振,也暂时将颓势稳住。
    那连负两处创伤的水郎君,也是大喜过望地扬声说道:“二小姐,副令主来啦!”
    朱亚男扬声答道:“我知道,你不要紧吗?”
    水郎君苦笑了一下道:“不要紧,还死不了……”
    那老和尚却冷笑道:“别以为吕正英那小子能救得了你,老夫非要你先死不可!”
    水郎君笑道:“假和尚,你已无能为力啦!”
    那老和尚向着那仅剩的一个徒弟,怒声喝道:“发什么呆,还不将那小狗宰了!”
    “是!”那位仁兄口中答应得爽快,但脚底下却有点不听指挥。
    就在这当口,吕正英的第二声龙吟长啸,又传了过来,而且显得比方才近得多了。
    那老和尚对朱亚男的攻势,也越发凌厉,口中并怒叱道:“小子快啊!”
    “是……”那小子一挫钢牙,突然飞身而起,向躺在地下的水郎君扑过去。
    几乎就在此同时,一道寒芒,由那小子身边一掠而过,紧接着:“啪啪”连响,那小子的身躯,变成两截,跌落在水郎君身边。
    “当”的一声,老和尚的单刀被架住了,也直到此时,才看清方才使那小子变成两段的寒芒,是吕正英的长剑。
    吕正英有若天神下降似的,及时救下水郎君,井架住老和尚的单刀后,才沉声说道:“亚男,退到一旁去。”
    朱亚男出道以来,一直不曾遇过敌手,但目前这一战,却使她受尽了窝囊气,急出一身香汗。
    此刻,吕正英及时赶来,将老和尚的单刀架住之后,她才算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声,退了开去。
    吕正英目注老和尚,蹙眉问道:“老前辈怎会跟令嫒……”
    正在以衣袖抹着额头冷汗的朱亚男,连忙截口说道:“不!这个老和尚是假的。”
    吕正英这才恍然大悟。
    朱亚男接道:“这老杀才还会使伏魔刀法。”
    吕正英意味深长地道:“会使伏魔刀法,而武功又强过你,这个人的来历就颇堪玩味了。”
    老和尚徐徐抽回自己的单刀,冷冷地一笑道:“你以为我是谁呢?”
    吕正英笑了笑道:“既然碰上头了,我总会弄清楚你是谁就是。”
    接着,扭头向朱亚男说道:“亚男,去看看水郎君的伤势。”
    水郎君笑道:“多谢副令主关注!小的所受,均为暗器外伤,并非要害,我还能挺得住。”
    朱亚男快步走过去道:“暗器取出来了没有?来,让我瞧瞧……”
    吕正英向那老和尚笑笑道:“看情形,咱们这间,如果不比划几下,你是不肯说明来历了。”
    “是啊!”老和尚哈哈一笑道:“即使是比划过后,也得看你的玩艺儿如何,才能决定。”
    吕正英轩眉朗笑道:“区区不会让你失望就是。”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请!”
    “请!”就在两声请字当中,两人已交上手。
    他们说得颇为客气,但交上手,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但双方都精招迭出,而且都是指向对方的要命杀着。片刻之间,双方已交手二十招以上,却是一个不胜不败的胶着状态。
    试想:目前的吕正英是何等功力,这老和尚不但能打败从无败绩的朱亚男,也能与功力更高的吕正英打成平手,这情形,就越发值得人玩味了。
    三十招一过,吕正英已占了上风,并且对对方的来历,也有了一个复案。
    这时,朱亚男已替水郎君包扎好了伤口,那在醉仙居酒楼的朱胜男、周君玉、蜂娘子等三人,也一齐赶了来,在一旁观战。
    吕正英由于已获得优势,并对对方的来历也有了复案,因而宽心大放,向朱亚男问道:“亚男,方才你自己有过临敌经验,现在又是旁观者清,对这老狐狸的来历是否已心中有数了呢?”
    朱亚男扬声答道:“这老杀才使的是伏魔刀法,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了。”
    吕正英道:“这一点我同意。”
    朱亚男道:“而且,跟田斌的招式完全一样,不过,火候造诣方面,却比田斌高明多了。”
    吕正英笑问道:“基于这些分析,你会有什么联想呢?”
    朱亚男一呆道:“难道他是欧阳泰所乔装?”
    朱胜男也附和着道:“不错,很有此可能。”
    吕正英向周君玉笑问道:“君玉,你说呢?”
    周君玉娇笑道:“我要等事实证明,不愿猜哑谜。”
    这时,吕正英与老和尚交手已近百招,也许吕正英出手有分寸,也可能是老和尚的身手确属非凡的,在这段时间中,尽管老和尚落了下风,却并未露出败象。
    吕正英这才向老和尚笑问道:“嗨,假和尚,你自己说吧!”
    老和尚笑问道:“你要我说什么啊?”
    吕正英道:“说你是不是欧阳泰?”
    老和尚笑道:“你们以为我是谁,就算谁吧!”
    老和尚显然已看出眼前情况,对自己大大的不利,而准备开溜了。
    只见他攻守之间的招式,突转凌厉,居然扭转劣势,而略为占了吕正英的上风。
    吕正英朗声大笑道:“想走吗!没这么简单。”
    “刷刷刷”一连三式绝招,又挣回了优势。
    老和尚的心事,一被对方一口道破,显然有点焦急,但他外表上却是淡淡笑道:“别自作聪明,小子,今宵你们这些小辈,一个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
    吕正英笑道:“就凭你这假和尚?”
    老和尚道:“当然我另外还有助手。”
    说来也真巧,一说到助手:“飕飕”连响,斗场中已捷如飞鸟,飘落四条人影。
    这四位,一位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的师弟呼延柏文,另两位也是淳于坤的师弟,不过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最后一位却是自封黄山派掌门人,也就是七杀令门下的叛徒田斌。
    对于淳于坤这三位师弟,呼延柏文曾被朱亚男削断左手,另两个也是朱亚男手下的剑底游魂。
    这四位一飘落现场,田斌立即向老和尚笑问道:“老爷子,要不要我帮忙?”
    老和尚笑道:“不用,先将那几个小辈收拾下来,才是正经。”
    “好的。”田斌笑应着,挥刀直扑朱胜男,并暧昧地笑道:“胜男,咱们是老相好了,来!今宵好好地温存一番。”
    朱胜男银牙紧咬,闷声不响地,挥剑抢攻,那情形,好像恨不得一剑将田斌劈成两半才甘心。
    田斌的身手,并不比朱胜男差,这一交上手,自然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分出胜负来。
    正当田斌与朱胜男交手的同时,呼延柏文也扑上朱亚男,并厉叱道:“贱婢,还我左手来。”
    朱亚男一面挥剑迎战,一面娇笑道:“向阎王爷那边去要吧!”
    前次,当朱四娘、朱亚男母女,轻装简从,应邀赴无敌堡,重创呼延柏文时,古飞琼曾说过,呼延柏文是轻敌大意所致。
    也许是古飞琼当时所说的话不假,也可能是朱亚男方才对付那假和尚,消耗了太多的真力,以致使那以前不堪一击的呼延柏文,此刻居然能与朱亚男打成平手。
    另两个也是朱亚男手下败将,见状之下,也双双向前助阵,却被周君玉截住了。
    呼延柏文沉声说道:“二师兄去找另一个娃儿吧!这小贱人我必须亲自制服她,将她逍遥个够,才能发泄我心头的闷气。”
    那两位中的一位,哈哈一笑知道:“好!呼延师弟,我们都听你的……”
    “锵”的一声,两人的一刀一剑,都被周君玉架住了。
    周君玉冷然问道:“你们三个,都是呼延奇的徒弟?”
    那两位中之一笑道:“不错,呼延师弟还是恩师的义子哩!”
    周君玉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报上名来!”
    那左边的一个,向右边的一个笑道:“这丫头,人虽小,口气可真大哩!”
    那右边的一个嗳昧地笑道:“大?越大越好!”
    那与吕正英交手的老和尚,忽然扬声急促地说道:“二位老弟不可轻敌,那小丫头身手奇高,手底下也辣得很!”
    吕正英浅然一笑道:“假和尚,还是当心你自己吧!”
    就这说话之间,只听周君玉一声清叱:“狂徒接招!”
    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三个人已兔起鹊落,缠斗在一起,由于对方人手增加,吕正英深恐万一发生变化,已无心继续游斗,因而无论是真力和招式方面,都增强了不少。
    这么一来,自然迫得本已处下风的老和尚,更加不支,节节败退,一面并扬声说道:“呼延老弟点子扎手,不可恋战,你们四位可先行撤退。”
    很显然,他自知大势已去,准备开溜了。
    吕正英见状之下,一面更形加强攻势,一面冷笑道:“想走可以,先留下命来!”
    紧接着,并扬声喝道:“三位姑娘请听好:杀恶即所以行善,对这些鼠辈,下手不必留情!”
    周君玉扬声答道:“知道啦!”
    目前这四组恶斗中,吕正英、朱亚男、周君玉等三人都占了优势,惟一处于下风的是朱胜男。
    老和尚虽然处于劣势之中,但他对当前的局势,却看得很清楚。
    他虽然是在吕正英的凌厉攻势之下,节节败退,但却是有意无意之间,退向朱胜男那边。
    这情形,已很显然,他是企图伺机制住朱胜男,以便作反败为胜的打算了。
    吕正英是何等人,这情形又怎能逃过他的双眼。
    他人目之下,冷笑一声道:“假和尚,别打如意算盘了……”
    话声中,身形一闪,已完全改变了方向,而将老和尚迫得向原来的方向退回去,口中并哈哈笑着道:“阁下,你还是认命了吧!”
    老和尚冷笑道:“笑话!你以为我老人家怕了你不成!”
    吕正英笑道:“不怕,就不必退后呀!”
    老和尚却向田斌扬声说道:“田老弟,快将那妞儿制住。”
    田斌扬声笑道:“马上就可以办到啦!”
    “作梦!”随着这一声冷笑,朱亚男突然一剑扫,几乎要了田斌的命。
    原来正与呼延柏文恶斗着的朱亚男,也自然看到了乃姐的危机,于是,她乘着自己占了优势之利且战且走,将呼延柏文迫得向朱胜男的身边。
    目前,她这适时的一剑,虽然没伤着田斌,却使得田斌惊出一身冷汗,而退了五尺之遥,自然使得朱胜男暂时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
    紧接着,朱亚男并促声说道:“姐姐,紧靠着我,咱们联手应敌。”
    她的话声未落,田斌已再度扑上来,并邪笑道:“你们两姐妹联手,让我来一个一箭双雕也好,哈哈哈哈……”
    这一来,朱亚男对呼延柏文的优势,刚好弥补朱胜男对田斌的劣势,双方暂时打成平手了。
    另一边,周君玉独斗呼延柏文两位师兄,虽在占了上风,但那两位,既然是淳于坤的师弟,身手自然不会太差,他们前次之所以轻易败于朱亚男之手,那是他们过于轻敌所致,目前,时移势易,不但提高了警觉,这几个月之中,也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
    也因为如此,尽管目前的周君玉,比起朱亚男来还要高明一点,但却没有以前朱亚男的那种便宜可检了。此刻,尽管她占了上风,但要想杀死对方,恐怕还要多费工夫才行。
    这边三组变为两组,战况暂呈胶着状态时,吕正英忽然朗笑道:“老家伙,失礼,失礼!”
    原来老和尚的灰袈裟,已被吕正英撕去了一幅,现出穿在里面的一袭青色长衫。
    老和尚心头一急,也顾不得另外的三位同伴,奋力攻出一招,即待飞身而起。
    但吕正英却先发制人,又将其截住,口中大笑道:“狐狸尾巴才现出一半,怎么可以走呢!”
    他口中说着,手上更“刷刷刷”一连三剑,将对方迫得连连后退,一面并沉声喝道:“假和尚,凭我这几下子,能不能要你的命?”
    吕正英算是显出了真本领,长剑挥洒之间,不但威力无匹,招式更是神奇莫测,使得老和尚几乎失去还手之力,蹙眉哼了一声道:“既然你自信有本领可以杀死我,为何迟迟不下手?”
    吕正英笑道:“我要先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老和尚哼了一声道:“那可不容易!”
    吕正英也哼了一声道:“假和尚,我已经断定你是谁了,如果你能识相一点,自动揭下人皮面具来,我可以五条件放你们离去。”
    老和尚反问道:“你断定我是谁?”
    吕正英道:“你是欧阳泰。”
    老和尚笑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还要问?”
    吕正英道:“我必须加以证实才行……”
    他口上虽说着,但手上的招式,却是越来越凌厉,逼得老和尚险象环生,促声问道:“我自动揭下面具,你真能五条件地让我们离去?”
    吕正英正容点首道:“当然!”
    老和尚道:“你身为七杀令副令主,说话可不能打诳语!”
    吕正英怒叱一声:“废话!”
    老和尚沉声说道:“那么,你叫他们统统都停下来。”
    吕正英冷冷地一笑:“看你玩些什么花枪!”
    一顿话锋,才停住他自己的攻势,并震声大喝道:“统统住手!”
    所有恶斗,都闻声停止了。
    吕正英将与老和尚的口头协定,向周君玉等三位姑娘简略说明之后,才向老和尚笑了笑道:“阁下还等什么?”
    老和尚苦笑了一下,抬手徐徐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道:“我不能不佩服你小子的聪明。”
    不错,这老和尚果然是欧阳泰所乔装。
    朱亚男人目之下,不由先是一怔,继则一挑秀眉,怒声叱道:“你为何要冒充我的父亲?”
    欧阳泰笑道:“你已经是没有父亲的人了,冒充一下,有什么关系呢!”
    朱亚男脸色一变道:“此话怎讲?”
    欧阳泰笑道:“你丫头真是聪明面孔傻肚肠,连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还要我另加解释。”
    朱亚男俏脸大变地接道:“我父亲已经去世?”
    “不错。”欧阳泰徐徐脱下外面的袈裟,连同人皮面具一并递了过去道:“这都是你父亲的遗物,你不妨留在身边,作个纪念。”
    朱亚男一挫银牙道:“是你杀的?”
    欧阳泰笑道:“我和他无怨无仇,为什么会杀他?”
    朱亚男一怔道:“那他老人家为何会身故?”
    欧阳泰含笑接道:“他自己活腻啦!再说,令堂又不肯放过他,所以,与其以后栽在令堂的手中,不如自己解脱来得好。”
    朱亚男一怔道:“他老人家是自栽的?”
    欧阳泰点首答道:“不错,这里有遗书为证。”
    接着,又淡然一笑道:“所以,你必须对我客气一点,否则,这遗书我就不会给你了。”
    朱亚男一蹙眉道:“好!给我瞧瞧。”
    欧阳泰笑道:“你连令尊的尊姓大名,都不知道,更谈不上能认得出笔迹来。好在遗书是两封,一份给你和吕正英,一份给令堂的,且先给令堂看过后,就知道真假了。”说着,探怀取出两封信。
    朱亚男注目问道:“这遗书,怎会到你手中的?”
    欧阳泰笑笑道:“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令尊于决定自裁之前,竟然选定我为传递遗书的人。”
    朱亚男美目深注地接道:“先父是否曾留有遗嘱?”
    欧阳泰道:“令尊曾说过,他所要说的话,都已写在遗书中了。”
    朱亚男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欧阳泰道:“是三天之前。”
    朱亚男怒声道:“当时,你为何不阻止他老人家?”
    “他见到我时,已经服过烈性毒药,纵然是华陀在世,扁鹊重生,也没法可想,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令尊的后事,还是我代为办理的,他的坟墓,就在距你们那云梦别府约莫三里之遥的土丘上。”
    朱亚男一怔道:“就在墓碑上,写着‘无名氏之墓’的那一座新坟?”
    欧阳泰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朱亚男沉思道:“这两封遗书我立即呈给家慈过目,如你所言属实,我会好好答谢……”
    欧阳泰截口笑道:“不用谢,不用谢,区区微事,实在算不了什么!”
    朱亚男却是神色一沉,截口接道:“可是,另一件事,你却必须给我一个明白交代才好。”
    欧阳泰笑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啊?”
    朱亚男沉声接道:“就是你冒充先父的事。”
    欧阳泰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
    接着,才淡然一笑道:“这问题,好解释得很,你想想看,当今武林群雄蜂起的局面中,令堂这七杀令主,是否是属于实力雄厚的霸主之一?”
    朱亚男点点头道:“这一点,我承认。”
    欧阳泰道:“根据这一推论,如果我欧阳泰能获得令堂的全力支持,是否可以由群豪中脱颖而出成为独霸武林的盟主呢?”
    朱亚男脑际灵光一闪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之所以要冒充先父,就是为了便于乘机制服我,以用来挟制我娘?”
    “对了。”欧阳泰含笑反问道:“你想想看,还有什么比这更理想的,能挟持令堂的办法吗?”
    朱亚男冷笑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的如意算盘,竟然打不通。”
    欧阳泰苦笑道:“是的,真成了偷鸡不着蚀把米,不但心愿没完成,还陪上我一头头发。”
    一直冷眼旁观的吕正英,忽然插口冷笑道:“可能你还得陪上一条老命才行。”
    欧阳泰脸色一变道:“难道你说话不算数?”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我的话,自然算数,可是你自己并未履行诺言。”
    欧阳泰道:“我不是已经揭下人皮面具了吗,事先,你曾经承认过,只要我自动揭下人皮面具,就无条件让我们离去。”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可是,你的脸上还有一张人皮面具。”
    此话一出,不但欧阳泰当场怔住答不上话来,连旁观的众人,也一齐凝神向欧阳泰脸上瞧去。
    欧阳泰还没回过神来,吕正英又含笑接道:“你这人皮面具,制作精巧,如非是有心人,纵然是大白天,也不容易瞧出来。”
    欧阳泰截口问道:“那你怎么瞧出来的?”
    吕正英道:“也许是我目力异于常人。”
    接着又注目道:“这是说,你已承认,另外还戴着一付人皮面具了?”
    欧阳泰点点头道:“不错。”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老儿,乖一点,还是自动揭下来,也许我仍可饶你一命。”
    欧阳泰冷笑道:“老夫不用人饶,我自信当我揭下人皮面具后,你小子也没胆量杀我。”
    吕正英冷笑道:“话别说得太满,杀不杀你的权力,操在我手中。”
    欧阳泰笑问道:“你敢不敢跟我赌个小小的东道?”
    吕正英蹙眉问道:“赌什么东道?”
    欧阳泰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揭下人皮面具之后,你不敢杀我,又当如何?”
    周君玉插口接道:“师兄,别上这老狐狸的当,还是早点动乎,揭下他的鬼皮来。”
    欧阳泰苦笑道:“偏偏是你这鬼丫头的主意多,但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们,要想揭下我的人皮面具来,可远比要我的脑袋困难得多。”
    “那好办得很。”周君玉笑道:“师兄,我们不能舍易就难,我看,还是先要他的脑袋吧!”
    “对!”吕正英含笑点首,缓步逼近欧阳泰面前,淡然一笑道:“阁下尊意如何?”
    欧阳泰蹙眉苦笑道:“不劳你小子动手,还是我自己揭吧!”
    吕正英冷然接道:“那就少废话,干脆一点。”
    欧阳泰冷冷地一笑道:“好,你瞧……”话声中,徐徐地又揭下一张人皮面具。
    这张人皮面具一经揭下,可使正邪双方的人,全都呆住了。
    尤其是朱胜男,呆一呆之后,竟然发出一声悲呼,掩面疾奔而去,慌得周君玉只好连忙跟上去,并扬声叫道:“大小姐别走,这可能也是假的啊……”
    原来欧阳泰揭下人皮面具之后,竟然变成朱胜男的生父公孙太,这情形怎不令朱胜男悲痛呢!
    但公孙太却哈哈大笑道:“这回不会再变了,我就是如假包换的公孙太。”
    接着,却向吕正英得意地笑道:“我的话,没说错吧?”
    吕正英有点魂不守舍地,反问道:“什么话啊?”
    公孙太道:“我是说,当我揭下人皮面具之后,你不敢再杀我。”
    吕正英冷笑道:“只是,恐怕有人不能饶你。”
    “你说的是朱四娘?”
    “不错。”
    公孙太笑道:“不会的,你别看她口中说得那么狠,其实,真要到了紧要关头……”
    朱亚男截口问道:“嗨!少废话了,我问你一件事。”
    公孙太苦笑道:“丫头,至少也该尊我一声公孙前辈才对啊!像这么呼来喝去,你呀你的。”
    朱亚男截口冷笑道:“可是找遍你的全身,没有一点值得我尊敬的地方。”
    公孙太自我解嘲地一笑道:“没关系,没人尊敬我,我自己尊敬就是。”
    朱亚男注目问道:“你方才那欧阳泰的身份是假的,那么,所说的话也是假的?”
    公孙太歉笑道:“很抱歉,偏偏有关你父亲自栽的那一段话,却是真实的。”
    朱亚男心头刚刚升起一丝希望,又幻灭了。她殊感失望地。
    注目问道:“你没骗我?”
    公孙太笑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何况,还有他亲笔所写的遗书可以作证。”
    这时,呼延柏文也插口问道:“公孙前辈,那位欧阳泰前辈呢?”
    公孙太抬手指着自己鼻子笑道:“在这儿。”
    欧阳泰居然就是公孙太的化身,这情形,虽然也算是变出意外,但却由于这片刻间的变化太多,因而使得在场正邪群豪。虽感意外,却并不震惊。
    呼延柏文一呆道:“原来二位本来就是一个人?”
    公孙太含笑点首道:“正是,正是。”
    呼延柏文道:“武林中,知道你这种双重身份的人,可能不多吧?”
    “是的。”公孙太得意地笑道:“以往除了小徒田斌外,外边的人,只有你们大师兄知道。”
    吕正英接问道:“你是说,在此这前,你的公开身份,只有田斌和淳于坤二人知道?”
    公孙太笑笑道:“不错啊!”
    一顿话锋,又含笑反问道:“你小子是否还要见个真章才行?”
    吕正英长叹一声道:“不必了,你们都走吧!”
    公孙太呵呵大笑道:“多谢你这位副令主宽大为怀,只是你回去,在四娘面前可不好交待啊!”
    吕正英一挑剑眉道:“公孙太,你要激得我改变主意,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公孙太脸色一变之后,才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好!算你小子狠,我惹不起你,走总可以吧!”
    说完,举手一挥,率同呼延柏文、田斌等人,疾奔而去。
    吕正英长叹一声,扭头向朱亚男苦笑道:“亚男,我们得赶快追赶你姐姐去,方才,我们没法分身去照顾她,必然又会引起她心头的不快。”
    朱亚男也轻轻一叹道:“她要那么小心眼,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一顿话锋,才又苦笑着接道:“正英哥,你站在第三者的立场说说看,我和我姐姐比较起来,究竟是谁的命运更坏?”
    吕正英沉思着道:“亚男,过去的一切,不必再谈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了。
    “不!”朱亚男坚持地接道:“你必须回答我才行。”
    吕正英苦笑道:“你一定要我说,那我就说老实话:你的命运,好过你姐姐。”
    朱亚男道:“我和姐姐都有个不成器的父亲,你这命运好坏之分,以什么作为标准呢?”
    吕正英道:“根据我的观察,和事实的证明,你们两位的父亲,我都亲眼见到过了。”
    朱亚男凄然一笑道:“也许你说得很公平,可惜的是,我的父亲却已死了。”
    吕正英只好温柔地安慰着她道:“不必难过,公孙太口中的话,你怎能把他当作一回事呢!”
    接着,又声容俱庄地说道:“如果真的证实令尊已经自裁了,那更是你的幸运,也更证明你的命运,要比你姐姐好。”
    朱亚男热泪盈眶地,注目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吕正英正容如故地道:“亚男,你是聪明人,此中道理,多想想就会明白啦!”
    朱亚男苦笑道:“可是,我的脑子里一团糟,也好像是空空洞洞的,什么都不能想。”
    吕正英轻轻拉起她的玉腕,显然无限爱怜地说道:“我能体验到你心头的感受,亚男,坚强一点吧,别为自己过去的不幸而耿耿于怀。”
    这时,那呆立一旁的水郎君、蜂娘子二人,深感走也不是,留也不妥地一付尴尬相,但终于由蜂娘子鼓起勇气,向吕正英问道:“副令主,我们是否可以先走?”
    吕正英这才歉笑道:“对了,我还没向二位道谢……”
    朱亚男也含笑接道:“今宵多承二位鼎力相助,小妹这厢有礼了。”
    说着,向着对方二人,敛衽盈盈一福,慌得那二位连忙避了开去道:“二小姐,这个……小的怎么敢当?”
    吕正英爽朗笑道:“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了,时间已不早,二位目,去云梦别府住一宵吧!”
    回到云梦别府之后,朱胜男、周君玉二人,早已到达,正和朱四娘谈论着方才的一切。
    果然,吕正英、朱亚男二人一进门,就受到朱胜男的冷嘲热讽,但这些,都被这二位逆来顺受。
    朱亚男所带回来乃父的遗书,已由朱四娘证实,那确是朱亚男生父的笔迹,遗书是两封,给朱四娘的那一封,经朱四娘看过之后,俏脸上一片冷漠之色,惟一的反应,是发出一声幽幽长叹,由于朱四娘脸上,没有愤恨的表情,足证她已由对方的以死谢罪,而不再记恨了。
    平心而论,朱亚男的这位生父,以他以往的行为来说,可的确难以使人谅解,但由于他终能自行觉悟,而以死赎罪,则与那丧心病狂的公孙太一比,倒还算得上是个好人。
    这也许就是朱四娘不再对他记恨的主要原因。
    给朱亚男与吕正英二人的那封遗书,敏感的朱亚男,已预感到那里面会有一些什么话,因此,她坚持要先行一个人看,看完之后,自然是热泪盈眶。
    可是,当吕正英伸手向她索取时,她却将那封遗书揣人怀中,凄然笑道:“以后再看吧!”
    当朱四娘的房间内,被一阵奇异而又沉闷的气氛所笼罩时。
    周君玉忽然站起道:“诸位,我要告辞了。”
    朱四娘一怔道:“夜这么深了,还要回去?”
    周君玉娇笑道:“是的,家师在外面等。”
    吕正英一惊道:“君玉,师父在外面等,为何早不说?”
    周君玉笑道:“他老人家刚刚才来,在外面以千里传音告诉我,要我转告令主和诸位,大家放下悬心,痛痛快快地过一个年,一切问题,且等初五以后再说。”
    吕正英呆了呆之后,才注目问道:“方才,他老人家在沙滩上追蹑下去的是什么人?”
    “这个……”周君玉含笑道:“他老人家没有证明,但可以想见,必然是无敌堡方面首脑人物,同时,由于他老人家要我们痛痛快快地过年,可以想见,必然是和他们取得了某种协议。”
    “唔!有此可能。”朱四娘点点头,却又秀眉紧蹙地接道:“我一直想瞻仰一下令师的丰采,可是始终无缘,如今,令师既然过门不入,令人好生惆怅。”
    周君玉歉笑道:“家师是一位大忙人,这点,令主可得多多担待。”
    朱四娘连忙接道:“姑娘言重了!”
    周君玉含笑道:“我想,时机成熟时,家师一定会来拜望令主的。”
    朱四娘苦笑道:“那怎么敢当,理当由我去拜望他老人家才对啊!”
    吕正英插口笑道:“令主,这事情也不急在一时,事实上,他老人家是我和亚男的师父,但亚男和我还没正式拜见过他老人家哩!”
    周君玉禁不住掩口娇笑道:“我看,以后见面时,就将‘鬼前辈师父’连在一起叫吧!”
    说完,向朱四娘等人福了一福,推开窗门,越窗飞射而去,夜空中传来娇笑道:“令主、师兄,后天一早,我就来拜年,可得准备大红包啊……”
    这是无敌堡内宅中一幢精致的房内,时间约莫二更左右,也就是当周君玉由云梦别府中,告辞离去的同时。
    静楼内,一间豪华的起居室中,那位柳媚花娇的呼延美,正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粉红色透明的轻纱,显然娇慵无比,斜倚在一张湘妃软椅上。
    房门启而复合,室内已多出一位幽灵似的人影,徐徐地向呼延美身边逼近。
    烛影摇红之下,可以看出这幽灵似的人影,正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淳于坤凝视着那轻纱下若隐若现的美妙玉体,静立在三尺之外,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
    淳于坤没有任何行动,呼延美却沉不住气了,她微睁美目,冷冷地笑道:“还想到会来这儿?”
    淳于坤不自然地笑道:“我时时都想来,可是分不开身!”
    说着,缓步走近呼延美身旁,伸手抚向她的香肩。
    但他这爱抚的动作,却被呼延美挥手格开了,呼延美并怒声叱道:“不要碰我!”
    略为一顿话锋,又冷笑着接道:“当年勾搭上我时,你是怎么分开身来的?”
    淳于坤苦笑道:“美美,你误会了。”
    呼延美霍地坐了起来,冷然注目问道:“你且说说看,我哪一点误会你了?”
    淳于坤苦笑如故道:“我所说的分不开身,是指公事啊!”
    呼延美冷笑道:“你倒推得干净,不是被狐狸精缠住了,而推到公事上去。”
    淳于坤正容接道:“事实上确是如此,方才,我就碰到个极厉害的对手,几乎脱不了身。”
    呼延美接问道:“你说的是吕正英?”
    淳于坤摇头道:“不是的,那是一个外表同老不死长得差不多的老头儿。”
    呼延美蹙眉接道:“是否就是老不死呢?”
    “绝对不是的。”淳于坤苦笑道:“你该知道,谈真正功力,老不死那几下子,我已经没把他看在眼中了。”
    “你跟那人比划过了?”
    “是的。”
    “比划结果,你吃了亏?”
    淳于坤笑笑道:“当时,我们互拼百招,没分高下,双方同意罢战休兵。”
    呼延美蹙眉接问道:“你没有问过他的来历?”
    淳于坤道:“问过,他仅仅说明是吕正英的师父。”
    呼延美一惊道:“是吕正英的师父?那是说,他的武功路数,也和我们一样?”
    “是的。”淳于坤正容道:“而且比我们的招式更精妙。”
    呼延美注目问道:“那人有多大年纪?”
    淳于坤沉思着接道:“看情形,总在七旬以上。”
    呼延美略一沉吟,才轻轻一叹道:“如此说来,那十九就是本门武学的创始人劫余生了。”
    淳于坤唔了一声道:“我也这么猜想过。”
    呼延美忍不住娇笑道:“如果真是劫余生,那就有热闹可瞧了。当年,劫余生收了呼延奇这一个背叛师父的好徒弟,如今,呼延奇收你这个好徒弟,不但背叛师父,连师娘也……”
    淳于坤乘机将她娇躯搂人怀中,暧昧地笑问道:“也怎么样啊?”
    呼延美媚笑道:“这叫作现世报,当心你自己的徒弟,也会如法泡制。”
    淳于坤一挑浓眉道:“谁敢!”
    呼延美格格媚笑道:“要不要我提供你一些消息?”
    淳于坤一怔道:“看情形,你好像真的知道了一些什么!”
    呼延美笑笑道:“谁敢跟堡主开玩笑呢!”
    淳于坤注目道:“说说看!”
    “说说是可以。”呼延美娇笑道:“可是我先提醒你,不许生气,也不许杀人,就当做不知。”
    淳于坤禁不住双眉紧蹙地道:“这个……”
    呼延美娇笑道:“有什么这个那个的,凭你无敌堡的大堡主,天塌下来,也能顶得住,还怕一顶绿头巾能将你压倒吗!”
    淳于坤苦笑道:“好,好,我答应你仍然装做不知道,该可以说了吧!”
    呼延美娇笑道:“只装做不知道还不行,必须正式承诺不杀人才可以。”
    淳于坤苦笑道:“好!我一切听你的。”
    呼延美胜利地笑着,然后才吹气如兰地道:“据我所知,七姨莫秀英,和你三徒申文炳有一手。”
    不等她说完,淳于坤已切齿怒叱:“该死的狗男女了呼延美笑道:“刚刚说出的话,就忘了!”
    淳于坤禁不住苦笑道:“骂几句也不可以?”
    呼延美点首道:“不错,你骂人家狗男女,那像我们这样,人家该怎么骂我们呢?”
    淳于坤报以苦笑,没接腔。
    呼延美笑道:“淫人妻女者,人亦淫其妻女,我早就说过这是报应,你有什么受不了的。”
    接着,又道:“你妻妾如云,算得上是广田自荒,让徒弟们替你代劳,又有何不可,古人不是说过: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淳于坤苦笑道:“听你这语气,好像另外还有。”
    呼延美笑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焉,这种事,何时无之,何地无之,你何必大惊小怪,要追根究底呢!”
    淳于坤长叹道:“好,我不问,我不问就是。”
    呼延美俏脸一沉道:“有一点,我要特别提醒你,那就是如果申文炳、莫秀英二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惟你是问。”
    淳于坤不自然地笑道:“我已说过不追究他们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是不错。”呼延美笑道:“如果你一时想不开,而借故杀了他们,岂非等于死在我手中。”
    淳于坤蹙眉道:“要不要我立下军令状来?”
    呼延美娇笑道:“那倒不必,记住我的警告就行了。”
    淳于坤尴尬地笑道:“我已牢记在心啦!”
    “这才乖!”呼延美自动吻了他一下,然后一整脸色道:“现在,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
    淳于坤一怔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问题?”
    呼延美哼了声道:“怎么没问题,难道你要我一辈子都不明不白的,作你的玩物?”
    淳于坤苦笑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
    “事实如此啊!”呼延美幽幽一叹道:“我的命,实在是够苦,以前是老不死的徒弟,由徒弟变为义女,再由义女升格为夫人……”
    淳于坤忍不住截口笑道:“升迁得蛮快呀!”
    呼延美娇嗔地挥了‘他一记粉拳道:“人家一肚子苦水没处倾诉,你还好意思寻我的开心。”
    淳于坤连忙歉笑道:“是是,是我错了!”
    呼延美却轻叹着接道:“自从被你勾搭上之后,我以为可以脱离那面目可憎的老不死,不料你却是一推再推地,一直没有什么行动。”
    “快了。”淳于坤低头吻了她的香腮一下,含笑接道:“小宝贝,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办。”
    呼延美哼了一声道:“可是,直到现在,老不死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淳于坤苦笑道:“美美,难道你不知我的意图?”
    口挺美道:“你什么事都藏在心中,最近又很少到这儿来,我怎能知道。”
    淳于坤压低语声接道:“目前,强敌压境,元宵大会又近在眼前,你说我们能自相残杀吗!”
    呼延美蹙眉接道:“你这是说还要借重老不死的力量?”
    “是啊!”淳于坤含笑点首道:“老不死虽然是你我之间的绊脚石,但也是我最有力的助手。”
    呼延美接道:“那么,你准备几时下手?”
    淳于坤神秘地一笑道:“元宵大会一过,就是我下手的时候。”
    呼延美注目问道:“你有把握击败其余强敌?”
    淳于坤捋须笑道:“否则,我还能算是无敌堡堡主吗?”
    呼延美蹙眉接道:“可是,单是七杀令方面的两位正副令主,就够你头痛的了,何况还有……”
    淳于坤截口笑道:“还有谁啊?”
    呼延美道:“还有你方才所说的,那个可能是劫后余生的人。”
    淳于坤笑道:“这些,本人自有道理,毋须你操心就是。”
    呼延美蹙眉问道:“你心中的计划,连我也要瞒着?”
    淳于坤暖昧地笑道:“不是我要瞒着你,而是我不愿让你操心,嘻嘻……我们好久没亲热……”
    抬掌朝案头的烛火一挥,室内顿呈一片黑暗,但黑中,却传出一串淫荡已极的浪笑声。
    淳于坤是天亮之前,离开呼延美的房间的。
    淳于坤刚走,呼延奇又悄悄地进入,向那位鬓乱钗横,却是满面春风的呼延美暧昧地一笑道:“好,好,表演得可真精彩,如非是我自行授权,我真会吃醋。”
    呼延美白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没有本领去争强斗胜,却宁可自己戴上绿头巾,要老婆牺牲色相来帮忙。”
    呼延奇自我解嘲地一笑道:“这叫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
    呼延美注目道:“我问你,事成之后,如何谢我?”
    呼延奇笑道:“我打下来的江山,将来还不都是你这太上皇的吗!帮我费心,也就是替你自己费心,还要谢什么呢!”
    接着,又暖昧地笑道:“我明白了,俗语说得好:皇帝不差饿兵,我理当先行报效一番才对。”
    说着,将呼延美的娇躯向旁边一推,自己也挨着躺了下去。
    不一会,便传出了阵阵的嘻笑浪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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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年更宴斩首四凶
    已经是腊月三十,也就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由于这几个月来,那些经由已死的南七省绿林总寨主西门锐所代传七杀令,而向江汉地区集中的武林人物,经过一段不算太短的观察时间之后,除了还有少数人仍持观望态度之外,其余大多数已向云梦别府报到,表示无条件地接受辖制。
    时为午未之交,江汉地区的大雪,虽然停止了,但积雪深达一尺以上,天空中也仍然是彤云密布着,而冷冽的寒风,更是着肤如刺。
    也因为天气太坏,云梦别府中,虽然住着千名以上的武林豪客,但却是都在宾馆中围炉取暖,外间可难得看到一个行人。
    当然,所谓难得见到,并非是绝对没有,不过是比较稀少而已。
    而事实上,眼前就有一位,冒着强劲的西北风,由广场上那些用帐幕搭成的临时宾馆外面,徐徐地走过来。
    那是一位穿着一袭与地面积雪同一颜色的长衫年轻人,也就是七杀令的副令主吕正英。
    他背负双手,沿着那些帐幕的外面,一个又一个地,逐一的巡视着,不过,他都是在外面瞧瞧而并未进入帐幕里面。
    这些临时宾馆中,住的都是一些普通江湖人物,因为云梦别府中,建有永久性的特别宾馆,和普通宾馆,那些比较有点地位的人物,已分别住进那永久性宾馆。而这批临时宾馆,却是不分地位,不管你是张三、李四,都是一视同仁,八个人一个帐幕,待遇享受,完全相同,只不过是帐幕门口那统一编号的数字不同而已。
    当吕正英若有所思地,巡经第十九号帐幕的门口时,那厚厚的棉布门帘一掀,一位短装老者,挟着一阵热风,冲了过来,向他咧嘴一笑道:“啊!副令主你好!”
    那是一位身着青布棉袄裤,头戴一顶破毡帽,帽沿低得遮住了大半个面子,只能看到一张露着黄板牙的大嘴,和那与地面积雪辉映着的鬓角的矮老头儿。
    少年子弟江湖老,堪堪又是白头翁,一个江湖人,混到两鬓雪白,而只能和一些默默无闻的普通人物,住在这等临时宾馆中,这情形,使得吕正英由衷地兴起无穷的感慨,也无限同情地,连忙含笑答道:“好,好,老人家好!”
    青衣老人苦笑着,长叹一声道:“年年难过年年过,处处无家处处家,你说我是好,还是不好?”
    吕正英笑道:“老人家说笑了。”
    “不!”青衣老者含笑接道:“老朽说的,可都是实情。”
    吕正英笑问道:“老人家果真只有一个人?”
    青衣老人苦笑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吕正英轻叹一声道:“其实,小可也和老人家您一样,只有一个人。”
    青衣老人苦笑如故地道:“老朽可不能同副令主比啊!老朽已是风烛残年,入土大半截的人了,而副令主却是太阳刚上山的人,而且少年得志,虽然,你曾经遭受到非常的变故,而只剩下孑然一身,但你目前已是武林中的风云人物,有师父、父执,和红粉腻友在关怀着你,更有无数人,在钦佩你,崇拜你……”
    吕正英截断他的话,苦笑道:“也有不少人,想要杀我才甘心。”
    青衣老人道:“这也是事实,但放眼当今武林,能够有力量杀死你的人,可真不容易找到……总而言之,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你都比我幸运万倍。”
    吕正英岔开话题,笑问道:“老人家要去哪儿?”
    青衣老人笑笑道:“随便走走,不瞒副令主说,这些临时宾馆中,实在太冷,尽管都有火盆,但老朽年迈气衰,真是冷得受不了……”
    吕正英对这位孤独老人,心中禁不住由衷地兴起一片同情心。
    他不等对方说完,立即截口接道:“小可替老人家安排到宾馆中去,好吗?”
    青衣老人连忙道谢道:“多谢副令主!那是太好了,太好了。”
    顿住话锋,却又不自然地笑道:“副令主,如果您不嫌我不知足的话,老朽还另有两个要求。”
    吕正英笑道:“请吩咐吧,只要小可权责范围内能够效力的,一定不使老人家失望就是。”
    “那么,老朽先谢了!”青衣老人沉思着笑道:“老朽的第一个要求,是请副令主慷慨到底,让我住进第一号正式宾馆中去。”
    第一号正式宾馆,是专门招待武林中各门派掌门,或与掌门人地位相等的武林名人,其设备之豪华与享受之舒适,比起临时宾馆来,自然有天壤之别。
    吕正英没想到青衣老人会提出此种要求,但他话已说满,又不便拒绝,他一怔之下,只好蹙眉点首道:“第一号宾馆中,空的房子还多,老人家这要求,我答应了!”
    青衣老人禁不住目光一亮地,截口笑道:“多谢副令主!”
    吕正英正容道:“不过,小可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老人家不要对别人说,因为,如果人人都前来要求,我就没法应付了。”
    青衣老人连连点首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吕正英接问道:“老人家的第二个要求呢?”
    青衣老人笑道:“第二个要求是,我这临时宾馆中的铺位,也要保留。”
    吕正英不禁蹙眉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青衣老人道:“因为,第一号宾馆中,住的都是在武林中有地位的人,老朽虽然承蒙副令主特别恩准,才能住到那边去,但不容否认,那是没法跟他们合得来的,试想在那情况下,是多么无聊……”
    吕正英含笑接道:“所以,老人家必须还保有临时宾馆中的铺位,以备必要时,也可以回到临时宾馆中来,解解心中的烦闷?”
    青衣老者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这两人边走边谈,不觉间,已绕过了五座临时宾馆的帐幕。
    吕正英淡淡一笑道:“老人家这第二个要求,小可也答应了。”
    “多谢!多谢!”青衣老人连连道谢着。
    吕正英又接问道:“老人家住在第几号临时宾馆?”
    青衣老人道:“老朽住在第十九号临时宾馆中。”
    吕正英歉笑道:“很抱歉!我还没请教老人家尊姓台甫?”
    青衣老人笑笑道:“老朽姓贾,草字南星。”
    “哦!原来是贾老人家。”吕正英含笑接道:“请贾老人家稍待,顿饭工夫之后,必有人前来导引您前往第一号宾馆。”
    贾南星笑道:“好!那么,老朽告辞!”抱拳一礼,转身疾奔而去。
    住在第一号正式宾馆中的,除了贾南星这位不知来历的老人之外,才不过住了四位,人数虽少,但却代表了包括黄山派在内的,当今六大门派中的四派。
    当然,黄山派的掌门人身份已经揭开,由于他是朱四娘的死对头,当然不会来投诚,峨嵋派可能是因为路途远,也没人来。
    目前,住在宾馆中的这四位,是少林派的俗家长老“开碑手”康成,武当派掌门人的师弟无为真人,衡山派俗家长老杨裕民,和天台派的掌门人刘元绪。这四位,并不一定是代表各该派前来向朱四娘投诚,但由于他们在武林中地位的崇高,朱四娘却不得不以特别贵宾之礼相待。
    当夜幕降临时,云梦别府中开始了水陆杂陈,而又非常丰盛的午夜饭。
    那些普通江湖人物,是以临时宾馆为单位,也就是每一个帐幕中开一桌。
    至于正式宾馆中的人,人数不多,连同代表四个门派的特别贵宾在内,也不过是四十多位,因而他们的年夜饭,就和七杀令门中的人开在一起。
    云梦别府中的玉凤厅,今宵显得空前的热闹,也格外的令人陶醉。
    因为,朱四娘这云梦别府中,本来就等于是一个女儿国,目前这盛会,既然是年夜饭,自然是除了轮值的人员之外,所有的女剑士们也全都参加了。
    尽管目前这大厅中,还有四十多位男性贵宾,却仍然显得群雌粥粥地,满眼都是红粉娇娃。
    大厅上首,并排设置两个首席,七杀令的正副令主、追魂、夺命两使者、正副总管、护驾双将,刚好占满一桌。另一首席上,却是分别代表四个门派的四位特别来宾。
    当年夜饭正要开始时,轮值招待的紫衣三号,却悄然走近吕正英身边,低声说道:“启禀副令主有一位姓贾的老人家,他说也要到这儿来!”
    吕正英一蹙眉锋,扭头向正向他投以询问目光的朱四娘,低声交谈了几句,只见朱四娘黛眉微蹙地点点头后,吕正英才向紫衣三号低声吩咐道:“去那边首席增设一个座位,并去请贾老人家来。”
    紫衣三号娇应着离去后,朱四娘才向吕正英低声道:“那位贾南星,你是否觉得他有甚可疑?”
    吕正英苦笑道:“正英虽然觉得那老头儿有点可疑,却瞧不出有何特别之处来。”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这点,我也有此同感。”
    吕正英一怔道:“令主也去看过他了?”
    “是的。”朱四娘点首道:“我是改装成一个黄衣女剑士去的。”
    这时,那位紫衣三号却是独个儿跑了进来,而且满脸悻然神色地,向吕正英躬身说道:“启禀副令主,那位贾老人家不肯进来,而且说话很不客气。”
    由于还在等着那么一位贵宾,这顿年夜饭,还没开始享用,因而紫衣三号这一说,吸引得所有目光,都向她投射过来。
    吕正英笑道:“他是怎么说的?”
    紫衣三号面有难色地道:“副令主请先恕我无罪,才敢照实禀明。”
    吕正英笑笑道:“好!你尽管直言,我不见责就是。”
    紫衣三号苦笑道:“那位贾老人家说:他是这儿的特别贵宾之一,令主和副令主请了其他的特别贵宾,却不请他,使他很失面子,所以才特别自己跑过来要求……”
    吕正英含笑接道:“我不是已经答应他的要求了吗?”
    紫衣三号愤愤不平地接道:“可是,他却说副令主不懂得敬老尊贤,自己不到大门口去迎接他,所以他还是不肯进来。”
    吕正英向朱四娘苦笑道:“令主,送佛送到西天,我看,还是由正英去接他进来吧!”
    朱四娘微微点首道:“也好。”
    吕正英含笑走到玉凤厅的大门口,只见那位贾南星,仍然是那副糟老头的打扮,背里面外地,挺立在阶台的寒风之中。
    也许是衣衫穿得太单薄了,禁不住那刺骨的寒风,尽管他煞有介事地,腰干挺得笔直,但整个身躯,却禁不住微微颤抖着。
    不知他是真没听到,还是故意装佯,吕正英偕同紫衣三号已到达大门口,他仍然毫无所觉。
    紫衣三号只好娇声唤道:“老爷子,咱们副令主,亲自出来迎接你啦!”
    贾南星这才陡地回过身来,向着吕正英咧嘴一笑道:“副令主真是大人大量,方才老朽那样的失礼,你不但不生气,反而真的亲自出来接了。”
    吕正英歉笑道:“哪里,哪里,方才小可因为俗务羁身,迎接来迟,尚请贾老人家多多包涵。”
    一顿话锋,才摆手作肃客状道:“老人家请!”
    当然,这两位一进入玉凤厅,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向贾南星投射过来。
    但这位贾南星,却显得泰然自若,一点也没感到不安。
    当吕正英将他带到那四位特别贵宾的席上,让他人座时,他却向那分别代表四大门派的四位特别贵宾,露齿一笑道:“很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在礼貌上不得不同时起身相迎的那四位特别贵宾,也同声说道:“哪里,哪里,老人家请坐。”
    目前这四位特别贵宾中,年纪最大的少林派俗家长老“开碑手”康成,也不过五十多岁,所以,同须发全白的贾南星一比,他们都算是年轻人,而不得不异口同声,尊称贾南星为老人家。
    贾南星却仍然站在那儿,精目向席面一扫,才含笑问道:“诸位这席位,显然以齿论秩的吧?”
    目前这四位特别贵宾中,只有天台派的“一字剑”刘元绪是一派掌门身份,但事实上,高坐上首位置的,却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少林派俗家长老康成,因而贾南星才有此一问。
    坐在左首的刘元绪点首答道:“正是,正是。”
    贾南星笑笑道:“是啊!这儿的吕副令主,年纪轻轻,都懂得敬老尊贤的道理,诸位都是当今武林中,领导一方的人物,如果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得,那就……”他干笑着没说下去,却徐徐就座。
    但他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却被坐在上首的“开碑手”康成伸手架住:“贾老人家,咱们换个位子吧!”
    原来贾南星的座位,是安排在右首衡山派俗家长老杨裕民的身边,与坐在上首的康成,只不过是隔着一个桌角的紧邻,所以康成一伸手,就将贾南星架住了。
    贾南星方才那一段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想坐上首,但当康成主动地要和他换座位时,他却故意装迷糊,讶然问道:“康大侠是什么意思啊?”
    康成像鹰提小鸡似地,将贾南星按在自己的座位上,一面笑道:“没什么意思,咱们五人中,以你的年纪最长。”说完,他自己却坐上了贾南星的座位。
    贾南星故意一怔之后,才讪然一笑道:“这倒是不错,别的我不敢说,论起年纪来,我可的确是这儿的第一高人,理当坐这个位置才对。”
    他一顿话锋,才向那仍然卓立一旁,向他微笑的吕正英点点头道:“多谢副令主!副令主也请入座吧,老朽先要向大家说几句话。”
    说着举杯站了起来,含笑朗声说道:“诸位,为了老朽半途打岔,耽搁诸位不少宝贵工夫了,老朽为了表示歉意,先罚三杯,然后再敬诸位全体一杯。”
    说完,果然连干了三杯,才端着第四杯酒,含笑说道:“这一杯是敬诸位同道的,老朽先干为敬了。”说着,又是一仰脖子,喝了个杯底朝天。
    其余的全体群豪,自然也一起干杯,于是,贾南星在连声道谢中坐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吕正英对贾南星的礼敬,也许是真的基于敬老尊贤的原因,那四位分别代表四大门派的成名人物,对于贾南星这个不见经传的糟老头儿,居然也热乎起来。
    首先是那位让出首位的开碑手康成,居然抢过酒壶,替贾南星空出的酒杯斟酒,并含笑说:“贾老人家,康某回敬你一杯。”
    他口中说得客气,但在斟酒的手法上,却暗中显了颜色出来。
    在表面上看来,他那斟酒的情形,并无特别之处,但那酒一注入杯中,那只酒杯,竟然像是承受不住那股千钧重压似的,随着酒的增加,整个酒杯,慢慢地嵌入桌面之中。
    当酒杯的酒盛满时,整个酒杯,已全部嵌入桌面,杯沿刚好与桌面平齐。
    康成表演的这一手,不但表现他功力的深厚,而对劲力拿捏得恰到好处,也算堪称一绝。
    康成表演完毕之后,所有首席上人的视线,自然地移到了高居首座贾南星的脸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贾南星霜眉紧蹙,一脸尴尬神色地,低声自语道:“奇怪?这桌子纵然是豆腐作的,也不会如此不济事啊!”
    接着,目光又移注酒桌上的吕正英,苦笑着说道:“副令主,这杯酒,老朽实在没福消受,只好借花献佛,转敬与副令主你啦!”
    随着这话声,右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拍,那只深嵌桌面内的酒杯,也随之跳了出来,贾南星却若无其事地,右手在跳起来的杯底虚空一托,那只酒杯,竟然冉冉地向吕正英的面前飞过去。
    这时,全体群豪们,也知道首席有了精彩绝伦的好戏,也一齐屏息凝神,将视线集中投射过来。
    当那酒杯飞近吕正英面前时,吕正英才淡然一笑道:“小可无功不受禄,这杯酒还是贾老人家自己享受吧!”
    他轻描淡写地,右手虚空一托,那杯本已飞临他面前的酒,又冉冉地向贾南星的面前飞去。
    而且,那一份平稳与缓慢劲儿,比起贾南星所表现的,一点也不逊色。
    这情形,使得全体群豪,禁不住春雷也似地叫了一声:“好啊……”
    贾南星淡然一笑道:“副令主说得不错,无功不敢受禄,这杯酒,老朽只好原壁奉还了。”
    随手一挥,那已飞回他身旁的酒杯,却向原先敬酒的康成面前飞去,不过,那酒杯已由冉冉徐飞而变成快速激射,却仍然保持它的平稳,杯中的酒,也仍然不曾溢出半点儿来。
    当贾南星以妙到毫巅的手法,将深嵌桌面内的酒杯震起时,脸色最难看的,该是开碑手康成。
    但目前,已不容康成有转什么念头的工夫了,只好脸色肃穆地,集中全力,依样画葫芦的,抬手朝那只疾射而来的酒杯,凌空一挥。可就显出双方功力的高下了。
    只见那只疾射而来的酒杯,经康成右掌凌空一挥之下,竟然在半空中为之一顿。
    可能是由于康成的劲力不曾拿捏好,那疾射而来的酒杯,虽然给他挡了一下,却使杯中的酒溅出不少来,这情形,自然使康成的老脸,为之一红。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那只疾射前来的酒杯,微微一顿,也就是康成的老脸为之一红之间,那酒杯却突然以更劲疾之势,向康成的面前射了过来。
    由于来势太急,距离短,迫得康成不及多想地,张口向那酒杯咬去。
    但事实上,那只酒杯,可真是怪得很。就当康成张口向酒杯咬去的瞬间,那只酒杯却在他的嘴唇前半尺处,突然四分五裂地散了开来。
    这一来,康成不但不曾接到酒杯,而且还给溅了一身的酒,那一份尴尬,可就不用说啦!
    偏偏贾南星却是得理不饶人地,仰首哈哈大笑道:“康大侠,毕竟是少林耆宿,喝酒的方式,也格外高人一等。”
    康成老羞成怒地站了起来,凝注贾南星冷笑一声道:“姓贾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咱们好好地在拳脚上较量一下。”
    贾南星淡然一笑道:“只要你能画下道来,老朽当舍命奉陪,不过,有一句话,必须先说明。”
    康成哼了一声道:“有屁快放!”
    贾南星一点也不生气地笑问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较量?”
    康成沉声说道:“自然是以少林俗家长老的身份。”
    贾南星冷冷笑道:“别自欺欺人了,先揭下你脸上的鬼皮来。”
    由这几句话中忖测,目前这位少林俗家长老康成,竟然是冒充的,因此,贾南星的话声一落,连一直冷眼旁观的朱四娘、吕正英二人,禁不住脸色为之一变。
    康成似乎怔了一下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贾南星淡笑道:“你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来,自然就明白啦!”
    康成冷笑一声道:“不错,我脸上是戴着人皮面具,但我不高兴揭下来,你又能怎样?”
    贾南星笑笑道:“我自然不必把你怎么样,但这儿是七杀令朱令主的根本重地,你阁下假冒少林俗家长老的身份,混到这儿来,我想,朱令主和吕副令主也决不会放过你。”
    紧接着,却扭头向朱四娘、吕正英二人笑问道:“令主、副令主,您说是吗?”
    “不错。”朱四娘冷漠地点首接道:“我希望二位都有个明白的交待。”
    康成抢先冷笑道:“是啊!你老儿是什么东西变的,也该交待一下才对。”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贾南星就是贾南星,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康成哼了一声道:“朱令主所要知道的,一如其他同道一样,是你的真实来历。”
    贾南星含笑道:“这个,贾某人自会在令主、副令主面前,有个明白交待,现在该说你自己的事了。”
    康成冷笑道:“我自己的事,与你不相干。”说完,竟然又自行坐了下去。
    贾南星扭头向吕正英笑问道:“副令主,是否要老朽代劳呢?”
    朱四娘抢先接道:“多谢老丈,这事情,还是由我们自己处理比较合适。”
    贾南星点点头道:“是的,老朽也正是此意。”
    朱四娘凝注康成,沉声说道:“阁下这一付人皮面具,竟能瞒过本门中上上下下的眼睛,阁下在这一方面的成就,也的确算得上是一位高人了。”
    康成淡然一笑道:“多蒙夸奖!”
    朱四娘扭头向吕正英说道:“正英,这事情只好偏劳你了。”
    吕正英含笑而起道:“正英理当效劳。”
    朱四娘沉声接道:“记着,要活的。”
    吕正英淡笑着接道:“正英理会得。”
    顿住话锋,目注那位假康成含笑接道:“这位朋友请吧!”
    假康成冷然接道:“副令主能亲自下场赐教,这是在下莫大的光荣,但在下必须向这位贾老头先问明心中的疑团才行。”
    吕正英点点头道:“好!要问就趁早。”
    假康成向贾南星笑问道:“贾老头,你是怎么看出我脸上戴有人皮面具的?”
    贾南星淡然一笑道:“我并不是看出你脸上的破绽,而是你忽略了手上的特征。”
    假康成一怔道:“我手上并没什么特征啊?”
    贾南星笑道:“你手上没什么特征,但开碑手康成的手上,却有一个很显着的特征,那就是他的左手,本来是有一根枝指,为了练武不方便,才将那枝指割除,所以,他的左手大拇指旁,留下一个很显着的疤痕。”
    假康成禁不住苦笑道:“哦!原来如此。”
    贾南星笑笑道:“你未免太粗心了,既然打算冒充,为何不事先多作点准备功夫呢了假康成含笑接道:“多谢阁下指点!下次我就不会犯这种错误啦!”
    贾南星哈哈一笑道:“今宵,你已自投罗网,还会有下次吗!”
    吕正英沉声接道:“这位朋友,别拖时间了,请吧!”
    假康成笑问道:“就在这儿?”
    吕正英点首接道:“不错!”
    忽然,大厅内传来一声暴响,和一声厉叱:“朋友,你欺人太甚。”
    另一个语声冷笑道:“老子欺负你又怎么样?”
    “老子揍扁你……”
    “哗啦”一声,桌子掀翻了,只见两个劲装汉子,立即“稀里哗啦”地打将起来。
    那位假康成怒声喝道:“你们两个疯了?”
    看情形,那两个恶拼着的劲装汉子,好像和他大有渊源似的,使得他叱喝,人也飞快地扑了过去了,但他身在空中,却被吕正英给截住了:“朋友,那些与你不相干……”
    贾南星也含笑接道:“这一手,可就不够高明啦!朋友也不想想,这是什么所在,岂是可以随便混得过去的。”
    这时,那两个劲装汉子,已越斗越凶猛,将附近的现场,打得一榻糊涂。
    这情形,使得朱四娘一挑秀眉,沉声喝道:“护驾双将,给我将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快点拿下。”
    林忠、林勇二人恭诺声中,向那打斗的现场中飞扑过去,就在这当口,那假康成已和吕正英二人交上了手。
    那位假康成的身手,也相当高明,尽管是在吕正英的快速而凌厉的攻势之下,被迫而采取守势,短时期内,却还能支持得住。
    吕正英一面节节进逼,一面冷笑道:“你是淳于老贼的什么人?”
    假康成却也冷笑道:“有本领揭下我脸上的人皮面具,不就真象大白了吗!”
    吕正英笑道:“朋友说得是,看来我是多此一问。”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阁下,如果在这以后的十招之内,不教你躺下来,我这吕正英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这时,吕正英刚好转到武当派的无为真人面前,而且是以背向着无为真人。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吕正英话没说完,端杯待饮,凝注斗场的无为真人,突然以快速无匹的手法,将手中酒杯,击向吕正英背后的灵台大穴,而其余的天台派掌门人刘元绪,衡山派俗家长老杨裕民,也几乎是同时发动,酒杯暗器,一齐向吕正英周身要害处招呼。
    那位无为真人,由于他距吕正英最近,而占了地利之便,手中酒杯出手后,人也跟着五指箕张,飞身向吕正英的右肩抓去。
    此情此景,饶是吕正英身手奇高,也不由心头一凉地闹个手忙脚乱。
    由于对方四人,取的几乎是四面合击之势,而且那四位功力又高,又是出入意外的突袭,因而迫得吕正英避无可避之下,只好猛然施展缩骨神功,使那本来堂堂七尺之躯,一下子就矮了半截。
    同样的,吕正英这一手也是绝到了家,使得对方那四人联手,猛然发动的,十拿九稳的一击,竟然也落了空,而且他们四人之间,还几乎闹了个自相残杀。
    总算他们均非庸手,劲力也拿捏到恰到好处,都能于间不容发的危机中,自行收住攻势,而避免了自相残杀的局面。
    但也仅仅是这刹那之间的缓冲,吕正英却以一式“夜战八方”,长身而起,并怒叱道:“一群无耳鼠辈!”
    话声中,对方四人被他震得踉跄后退,一阵桌翻椅倒声中,那四位总算强行拿桩,站定下来。
    不过,由于这一闹,那两个首席,和邻近的两三位席位,已被打得一塌糊涂,没法使用了。
    吕正英一式“夜战八方”,将对方四人震退之后,已“锵”地亮出长剑,沉声喝道:“四个鼠辈快亮兵刃,我给你们一个公平一搏的机会!”
    也直到此刻,群豪们才注意到,吕正英的左手中,正以食中二指,夹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原来就当他那一式“夜战八方”的刹那之间,他已以快速无匹的手法,先行揭下了那位假康成的人皮面具。旁观群豪们,也注意到那位假康成的本来面目。
    原来那位假康成,竟然是一位年约弱冠的年轻人,由于以往的接触中,从来没人发觉过无敌堡之中,会有这么一位身手奇高的年轻人,因而所有群侠,竟然没有一人能知道这位年轻人的来历。
    同时,还有一件令人诧异的事,也正在进行着。
    那就是那两位借端生事的劲装汉子,居然能与护驾双将林忠、林勇两兄弟,杀得难解难分。
    本来,在朱四娘派遣护驾双将时的本意,以为对付两个借酒生事的小毛贼,而派出护驾双将,等于是杀鸡用上了牛刀,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但事实上,这两个小毛贼,可实在不简单,尽管他们在林忠、林勇的抢攻之下,落了下风,但林忠、林勇要想在短时间之内,制服他们,可实在不容易。
    当事人的吕正英,在心愤对方暗算的情况之下,可能忽略了这些突出的情况,而只是要对方亮兵刃作一决战,但冷眼旁观的朱四娘,却蹙起了眉锋。
    一旁的贾南星,更是见机不好,连忙沉声喝道:“且慢!”
    由于贾南星的突出表现,目前,尽管群侠方面,还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但对他的态度,却已由原有礼貌上的谦恭,而变为真正发自内心的尊敬了。
    因而,贾南星的话声一出,连朱四娘也无异议地,只是用一双美目凝注着他。
    贾南星目注那已显出本来面目的那位假康成,沉声问道:“小伙子,你是淳于坤手下的什么人?”
    那年轻人哼了一声:“如果你能告诉我真实身份,我才将真实来历告诉你。”
    贾南星苦笑了一下道:“好小子,此时此地,居然还敢同我老人家讨价还价。”
    那年轻人淡然一笑道:“无敌堡出来的人,没有什么不敢作的。”
    贾南星笑道:“好!冲着你这一份豪气,我可以先行说明我自己的来历。”
    这一说,自然引得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向他射来。
    但贾南星却向吕正英笑问道:“你小子是否心中有甚复案呢?”
    吕正英脑际灵光一闪,含笑接道:“我想,老人家就是我那位鬼前辈师父?”
    贾南星捋须笑道:“你要是再想不起来,我老人家真会揍你一顿屁股。”
    这一来,不但吕正英感到无比的兴奋,连朱四娘母女也大感意外地围了上来,朱亚男并像一只百灵鸟似的,娇笑道:“师父,您好坏,早就到这儿未了,却还玩这些鬼把戏。”
    她口中说着,人却向他的身边腻了上去。
    但贾南星却将她的娇躯向外一推道:“丫头,现在可不是撒娇的时候啊!”
    他顿住话锋,却是目注那年轻人笑问道:“小伙子,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那年轻人蹙眉问道:“你……你就是劫余生?”
    “不错。”贾南星点首接道:“如果你们这些人,都是淳于坤在暗中所调教出来的徒弟,则你们该叫我老人家一声师曾祖才对。”
    那年轻人笑道:“我们只知道有堡主,连师父的名称都没有,更哪儿有什么师祖曾祖的。”
    贾南星一哦道:“如此说来,你们都是淳于坤所秘密调教出来的手下人?”
    “对了。”那年轻人笑道:“我们只是负责杀人的杀手。”
    一声惨号,那与护驾双将恶斗着的两个劲装汉子,已倒下了一个,另一个心头一惊之间;也被林勇一剑贯胸而死。
    这相继传来的两声惨叫,使得那年轻人脸色为之一变,贾南星却平静地问道:“那两个也是你们这些杀手中的人?”
    “不错。”
    “这儿,你们来了有多少人?”
    那年轻人笑道:“眼前的六个,你已经看到了。”
    贾南星道:“我要知道详情。”
    那年轻人冷笑道:“你想,我会告诉你吗?”
    贾南星脸色一沉道:“杀人者死,你懂不懂?”
    那年轻人漠然地接道:“我只懂得杀人。”
    一直静听的朱四娘,忽然冷哼一声道:“好,我先让你尝尝被杀的滋味。”
    她一顿话锋,才目注吕正英沉声喝道:“正英,先宰了这四个。”
    吕正英点首恭应道:“是!令主,正英想先问他们几句话。”
    朱四娘点点头,吕正英却目光向那冒充无为真人等的三位一扫,淡然一笑道:“你们三个,狐狸尾巴已经揭穿,还不将脸上的鬼皮揭下来。”
    最先现形的那位年轻人冷笑一声道:“好!你们都把人皮面具揭下来,看他还能有什么咒念!”
    这位年轻人,显然是这四人中的首领,他的话声一落,其余三位,立即自动抬手,将脸上人皮面具揭下来。不错,另三位也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这四位,面孔虽然不同,却有个共同之点,那就是阴沉的脸色,和光芒闪烁的目光。
    吕正英人目之下,蹙眉问道:“像你们这样的杀手,淳于坤一共调教了多少位?”
    原先那年轻人冷然接道:“不会比你们的女剑士少就是。”
    另一个接道:“而且我们每个人的武功,都高于你们的女剑士……”
    吕正英道:“这一点,我信得过,大致说来,你们的身手,同淳于坤的徒弟们,在伯仲之间。”
    原先那位年轻人哼了一声道:“恐怕不太正确吧!”
    “这无关紧要,待会咱们试过就知道了。”吕正英笑道:“现在告诉我,你们怎么称呼?”
    原先那年轻人道:“我们不用姓名,而以字号来识别,这一点,也大致和你们的女剑士相同。”
    “那么!”吕正英接问道:“你们四位是什么编号呢?”
    原先那年轻人道:“我是天字第七号,其余三个,是天字第八九十号。”
    贾南星插口问道:“如此说来,你们还是淳于坤调教出来的。
    杀手中的精英。”
    天字第七号漫应道:“那也不尽然,其实,我们这批人的身手,都是在伯仲之间。”
    贾南星道:“但你们的编号,却有天、地、玄、黄的分别。”
    天字第七号道:“天地玄黄的分别,不过是为了便于管理而已,却并非是因功力高下而分的。”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注目问道:“你知道的好像很多。”
    贾南星笑笑道:“其实,也不过知道这些而已。”
    天字第七号冷冷一笑,在他的一声暗号之下,四人都亮出一长剑,将吕正英围在核心。
    吕正英注目天字第七号笑问道:“诸位混到这儿来,目的何在?”
    天字第七号笑道:“吕正英,你问出这等话来,就不够聪明了。”
    一直不曾开口的天字第八号,冷笑着接道:“你想想看,一个杀手,混到你们这边来,他会做些什么事?”
    吕正英不禁哑然失笑道:“对了,委实是我多此一问。”
    贾南星忽然以真气传音说道:“正英,还记得当我在天心谷时,向你说的一段话吗?”
    吕正英一怔道:“是哪一段话啊?”
    贾南星传音答道:“就是那‘世间还有剑法高于我的人,的那一段话。”
    吕正英蹙眉接道:“师父当时说的,就是这些人?”
    贾南星摇摇头道:“不!当时我说的是淳于坤……”
    那天字第七号一见这两位,在以真气传音交谈个不休,不由怒声喝道:“你们有完没有?”
    贾南星笑道:“小伙子,你别神气,淳于坤传给你们那三招剑法,在这儿可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吕正英不由一怔道:“师父,他们只有三招剑法?”
    贾南星道:“他们所会的,当然不止三招,不过那三招剑法,却是他们这所以成为一个杀手的本钱,淳于坤量材施教,分别传以不同的三招剑法,一经施展,敌方非死必伤……”
    一旁的朱四娘插口道:“老爷子,方才被护驾双将所杀的那两个,好像并没施展什么绝招。”
    贾南星点首接道:“不错,那是因为护驾双将,并非他们此行所要对付的目标,而淳于坤号令又严,在不是对付指定的主要敌手之前,未经许可,而先行泄漏那三招绝艺者,必被酷刑处死,所以方才那两个,死得可实在有点冤枉。”
    朱四娘蹙眉接问道:“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些什么人呢?”
    贾南星笑笑道:“以你们这七杀令而言,是正副令主,和你的两个女儿。”
    那天字第七号插口冷笑道:“老儿,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贾南星淡然一笑道:“所以,我说你没有什么值得神气的!”
    接着,却向吕正英传音问道:“正英,懂我的意思了吗?”
    吕正英一愣道:“徒儿还没听懂。”
    贾南星传音说道:“意思很简单,你必须全力应付,不可存丝毫轻敌之心。”
    吕正英传音答道:“徒儿会小心的。”
    贾南星接道:“为师在一旁替你掠阵,希望用不着我出手才好。”
    这当口,那天字第七号已颇为不耐地,一挑剑眉,怒喝一声道:“咱们上!”
    如响斯应,只见寒芒连闪,四支长剑,一齐向吕正英疾射而来。
    四支长剑虽然是同时发动,但其进攻角度、部位,以及招式等,却各不相同,而其辛辣与快速,则以旁观的朱四娘这等顶尖儿高手,在人目之下,也不禁俏脸为之一变。
    很显然,那四个打的是速战速决的算盘,因而一出手,就是各自以三招绝艺中的招式,向吕正英招呼。本来嘛!这年轻人,既然淳于坤教调出来的,专以对付七杀令门中首脑人物的杀手,并还各别授以三招绝艺,其身手自非等闲,则在四人联手,同时发难的情况之下,其攻势的凌厉,自非同小可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发动得固然是快,结束得也很快。
    在旁观群豪的感受中,但见一片有如电掣的寒光交织之中,传出一阵“铮铮”脆响,然后一切归于静止。吕正英手横长剑,凛若天神,卓立原地,剑叶上,一缕殷红的鲜血,正顺势下滴。
    那四位年轻杀手,采取分进合击之势,各以冲刺、斜砍、横扫、直劈等姿势向吕正英比划着。
    这情势,使得旁观群豪,除了贾南星、朱四娘、朱亚男三人之外,齐都眉锋为之一蹙,而且,紧接着,又都是脸色为之大变。
    因为,经过这片刻工夫,他们都已看到,吕正英的肩、臂、腹、背等处,至少有六处地方,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以吕正英的身手,于一招接触之下,居然受了五六处剑伤,而对方四人,却安然无恙,这情形,又怎不令旁观群豪们,入目惊心,而脸色大变哩!
    但紧接着,砰砰连响,血光进射,那以各种不同姿势,比拟着吕正英的四位年轻人,忽然相继倒下,有头骨断裂的,有腰斩的,也有斜肩带背,被劈成两半的……残缺不全的尸体,加上那溢流的鲜血和内脏,令人触目惊心。
    原来吕正英的剑法实在太快了,快得已将对方杀死,而一时之间,尸体却仍以原势挺立着,不曾倒下,也直到此时,群豪们才如释重负地,发出一片长嘘之声,与赞叹之声。
    贾南星、朱四娘母女、正副总管、护驾双将等,都以非常关切的神情,围向吕正英身边,贾南星首先问道:“正英,伤势不要紧吧?”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不要紧,都是些轻微的皮肉之伤。”
    接着,又不自然地一笑道:“师父,我真差劲,如非是您事先提醒我,使我以全力应战,则此刻横尸地上的,就不是他们四个而是我了。”
    贾南星正容说道:“不是你太差劲,而是淳于坤的手段太狠太绝了。”
    这时,朱亚男已走近吕正英身边,以手指轻轻挑开他左臂上的伤口,却禁不住惊呼一声道:“还说是轻微的皮肉之伤,这一个伤口,长达两寸,深达半寸哩!”
    朱四娘连忙喝道:“林忠,赶快以金创药替副令主包扎伤口。”
    于是林忠、刘子奇二人动手,以最快速的手法,替吕正英包扎起伤口来。
    朱四娘却向其余的宾客和手下们在吩咐着:“清理现场,重行安排酒席,年夜饭照常进行。”
    人多好办事,不消多久,现场已清理干净,被打散的酒席也重行排好,而吕正英所受的外伤,也已完全包扎好了。
    不过,首席却由原有的两席,而变成一席,当然,贾南星坐了上首,而将原先敬陪末座的正副总管挤了下去。
    重行入席之后,首席的人,自然是争相向贾南星敬酒,吕正英并含笑说道:“师父,您怎么不事先说明,而要以这种姿态来跟我们开玩笑呢?”
    贾南星笑道:“我如果不以这种姿态来,方才那六个小子,又怎会现出原形来。”
    朱亚男插口娇笑道:“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他们的来历了。”
    贾南星道:“我也并不是完全知道,只不过是觉得那四位特别贵宾的形迹,有点不对劲而已。”
    吕正英蹙眉接道:“对了,不知那真正的四位特别贵宾,是否也曾来过?”
    贾南星轻叹一声道:“看情形,十之八九是凶多吉少了。”
    朱四娘接问道:“老爷子之意,是认为那四位的本身,已遭了那四个杀手的毒手了?”
    贾南星苦笑道:“但愿我的猜想,并不正确才好。”
    朱亚男插口笑问道:“师父,您现在的姓名是真的姓名,还是化名呢?”
    贾南星笑了笑道:“我这贾南星三字,是货真价实。”
    吕正英接问道:“师父,您这姓名,淳于坤是否知道?”
    贾南星道:“淳于坤不知道,但呼延奇却是知道的。”
    “那么!”朱亚男笑问道:“您为何又自号劫余生呢?”
    贾南星苦笑道:“师父这条老命,能够活到现在,难道不能算是劫后余生吗!”
    吕正英却忽然轻轻一叹道:“师父,方才那情形,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余悸。”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现在,你小子该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朱四娘也蹙眉说道:“那种霸道剑法,不知道是怎么练成的?如果那些杀手的人数,真有我的女剑士那么多,那可实在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贾南星沉思着道:“像你的女剑士那么多是不可能,不过,据我估计,可能不会少于四十个。”
    朱亚男接道:“如此说来,纵然减去方才杀死的六个,也还有三十多个?”
    “不错。”贾南星点首接道:“而且,他们行迹已露,今后可能会不择手段地实行滥杀,所以从现在起,凡是我方的人,都得随时随地提高警觉,加强戒备才行。”
    吕正英蹙眉说道:“对了,看情形,他们必然还有人?混在那些普通宾客之中。”
    贾南星脸色肃穆地接道:“这是难免的,在未来这段时间中,我方的人势将蒙受很大的损失。”
    朱四娘一挫银牙道:“擒贼王,我必须尽快将淳于坤那老贼除掉才行。”
    贾南星苦笑道:“请恕我说句泄气的话,凭单打独斗,我们这些人,谁也不是淳于坤的对手。”
    吕正英一怔道:“可是,当我前次碰上那老贼时,他的表现,可并不怎么高明啊!”
    贾南星道:“那是他故意藏了私,现在一切都抖开了,再碰上他时,你就知道他的厉害啦!”
    朱亚男蹙眉问道:“师父,真的连您也打不过淳于坤那老贼?”
    贾南星苦笑道:“我要是打得过他,这些日子来,也就用不着尽在暗中活动了。”
    朱亚男轻轻一叹道:“那怎么办呢?”
    贾南星正容接道:“事情虽然棘手,但我们无须悲观和着急,慢慢来,办法总会想出来的,而且事实上,我也早已在着手部署了。”
    朱亚男这才展颜娇笑道:“原来师父已有锦囊妙计,那我真是白操心啦!”
    贾南星正容如故地道:“我这些安排,能否收效,目前还难预料,所以我不事先透露出来。”
    朱亚男媚笑道:“连您的两位宝贝徒弟,都要瞒着?”
    “别自说白话了!你们两个,几时拜过师父的?”
    “好了朱亚男目注吕正英娇笑道:“正英哥,我们现在就补行拜师大礼。”
    “正英哥”这称呼,本来只是当他们单独相处才用的,此刻的朱亚男,得意忘形之下,居然当众叫了出来。
    因此,她的话声一落,立即引起不同的连锁反应,吕正英的俊脸为之一红。
    朱四娘、刘子奇二人的脸上,则掠过一片开朗的笑意。
    只有朱胜男是一片冷漠神色,仅仅是眼角上的肌肉微微扭动了一下,令人没法看出她心中的感受。
    倒是贾南星连忙含笑摇手制止道:“不!不!我老人家不作兴这一套,而且,现在也不是补行拜师大典的时候。”
    朱亚男胜利地笑了:“那您告不告诉我,您那暗中的安排呢?”
    贾南星苦笑道:“我自然会告诉你们,不过时间却得往后挪。”
    朱亚男笑问道:“挪到什么时候?”
    贾南星道:“我正在等一个人的回信,最迟不会超过三天。”
    他一顿话锋,却转向吕正英笑道:“小子,这小丫头可真会磨人,将来可有得你受的啦!”
    朱亚男佯嗔地道:“这像是一个做师父的人该说的话吗!”
    贾南星含笑举杯道:“肚子里的酒虫在抗议了,师父说错了话,自罚三杯,你该没话说吧!”
    说完,果然连饮了三大杯。
    朱亚男却含笑道:“我想起来了,师父,您在天心谷时,所使用过的隐身法,现在不正可以派上用场了吗?”
    贾南星正容接道:“那不是隐身法,而是武学上的左道旁门,名之为‘借物潜形术’。”
    朱亚男笑道:“师父,什么名称都无关紧要,我提起师父注意的,是它目前正可派用上场。”
    贾南星笑问道:“能派什么用场呢?”
    朱亚男含笑反问道:“师父方才不是说过,淳于坤老贼的武功,高到没人可以制服他吗?”
    贾南星点点头道:“事实上确是如此。”
    朱亚男接道:“那么,我们何不利用那‘借物潜形术”悄然欺近淳于坤老贼身边……”
    贾南星截口苦笑道:“丫头,你居然要师父去干暗杀的勾当?”
    朱亚男笑道:“这叫作事急从权,也没甚不妥当呀!”
    一顿话锋,又娇笑着道:“师父觉得有失您的身份,就把那法子教给我,由我去执行。”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说来说去,终于不打自招了,原来你是想学那‘借物潜形术’……”
    朱亚男嘟着小嘴,娇嗔地接道:“师父,您可冤枉人啦!”
    贾南星笑问道:“师父哪一点冤枉你了?”
    朱亚男接道:“师父,我想学那‘借物潜形术”固然是不错,但我学来是去杀淳于坤老贼,也是实情啊!”
    贾南星正容道:“这情形我知道,但那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邪门玩艺,我不会传给你们,事实上纵然你学会了,也派不了什么用场。”
    朱亚男讶然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贾南星道:“因为,使用那‘借物潜形术”最是消耗真力,所以当你施展那邪门玩艺儿时,事实上已无余力去干那暗杀的上当了。”
    朱亚男不禁殊感失望地道:“真的?”
    贾南星苦笑道:“师父还会骗你吗……再说,师父就只有你们这一对宝贝徒弟,有甚好玩艺不传给你们,难道要带到阴间,送给阎王爷作见面礼吗!”
    这一说,同座的人都禁不住笑了。
    朱四娘向贾南星一举酒杯道:“老爷子,我敬你一杯。”
    贾南星哈哈一笑道:“令主平常恨透了臭男人,如今,居然向我这个臭而又老朽的男人敬起酒,真使我有点受宠若惊哩!”
    朱四娘随着大伙儿一笑之后,又正容说道:“老爷子,有件事情,我怎么也想不通。”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禁使贾南星蹙眉反问道:“什么事想不通啊?令主!”
    朱四娘这才笑道:“我说的是淳于坤老贼的武功。”
    贾南星笑笑道:“淳于坤算是我的嫡系传人,那是错不了的,令主之意,说的是淳于坤所训练那些杀手的剑招来源吧?”
    朱四娘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贾南星蹙眉接道:“也只有这一点,才是我心中一直没法解开的死结。”
    这语气,这神情,不由使一直在沉思着的吕正英,禁不住心头一震道:“师父,难道说此中还有某种隐情吗?”
    贾南星却是不答反问道:“正英,方才,你已经亲自领略到杀手们所使的剑招,有何奇特处?”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我总觉得,那剑招对我们的‘灵蛇剑法’好像有克制作用?”
    贾南星禁不住长叹道:“既然你也有这种感觉,那就证明我的想法,并非是杞人忧天了。”
    吕正英一怔道:“师父此话怎讲?”
    贾南星轻轻一叹道:“这事情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他目光环扫了一下,又含笑接道:“这地方说话诸多不便,我看,这顿年夜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吧,不妨早点退席,换个地方谈话,同时,我们退席之后,其余的人也会感到自在和轻松一点,一年之中,就只有这么一个除夕,令主请吩咐下去,除了轮值的人,要特别提高警惕之外,没有任务的人都可以尽量放松一下。”
    朱四娘点点头道:“老爷子说的是。”
    于是,立即向护驾双将、正副总管四员大将,特别交待一番之后,自己却偕同贾南星、吕正英和两位爱女,起身离席,走向她自己的暖阁之中。
    侍女献过香茗后,稚气未脱的朱亚男,首先旧话重提道:“师父,方才您那‘说来话长’的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朱四娘佯嗔地叱道:“就是你这丫头心急。”
    “娘。”朱亚男娇笑道:“有问题闷在心中,那多难过啊!”
    贾南星苦笑道:“丫头不用难过了,师父慢慢说来就是。”
    朱亚男胜利地笑了,贾南星却正容说道:“你们都知道,我那套剑法,名为‘灵蛇剑法”是由蛇类攻击敌人时的奇幻身法,所衍化而来,而且,也不是我所独创,而是根据一位前辈异人的遗着,逐渐加以改良,才成为目前的这一套较为完整的剑法。”
    一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当我随同李闻天四处流窜时,当时我的剑法是号称无敌的,可是有一次却败在一位年轻的道士手中,事后才知道,那位年轻道士,自称天鹤子,而他所使的剑法,也名为‘天鹤剑法’。”
    吕正英蹙眉说道:“天生一物克一物,鹤能克蛇,怪不得当年师父会败了。”
    贾南星苦笑道:“而事实上,天鹤子的‘天鹤剑法”也的确是根据灵鹤擒蛇时的身法而研创,所以我才处处受制。”
    朱四娘若有所忆地接道:“哦!我明白了。”
    贾南星目光一扫三位年轻人道:“你们三个,也该明白了吧!”
    朱亚男连忙接道:“大姐,正英哥都不要说,由我来猜猜看。”
    贾南星捋须笑道:“这丫头,好专横。”
    朱亚男娇笑道:“师父,不是我专横,是我的年纪最小,猜错了也不用难为情。”
    贾南星冷笑点首道:“好!那你就猜吧!”
    朱亚男偏着头,娇笑着向贾南星道:“师父是怀疑那位天鹤子也在无敌堡中?”
    贾南星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无敌堡中,师父已有极可靠的暗桩,我自己也曾亲自默察过,不会有这么一位人物。”
    朱亚男接道:“那是说,天鹤子隐身在别的地方,暗中支助淳于坤老贼?”
    “对了。”贾南星接道:“这完全符合我的构想,不过,这一构想,一直还没法证实。”
    吕正英笑问道:“师父安在无敌堡中的暗桩是谁啊?”
    贾南星道:“这还是我个人的秘密,因为,任何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减少一份秘密性,所以我不会向任何人说明。”
    朱四娘蹙眉说道:“老爷子,这么说来,机密性是保持住了,却也有一个缺点。”
    贾南星笑问道:“令主说的是哪一方面的缺点呢?”
    朱四娘道:“比方说,那个人跟我方的人遭遇上了,万一他功力不敌,而被我们误杀了呢?”
    贾南星道:“我也曾考虑到的,真要到那种程度时,他自然会说明自己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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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赌馆房调情卖俏
    朱亚男蹙眉接道:“师傅,还有一点,我也想不通。”
    贾南星微微一怔道:“是哪一点想不通?”
    朱亚男接道:“那就是师傅既不曾看到过那些杀手的施展,也不曾查出天鹤子的下落,又怎会知道天鹤子在暗中支持淳于坤老贼的呢?”
    贾南星苦笑道:“这个丫头,真是难缠得很。”
    接着,才神色一整道:“以往,师傅只是想到必然另有一位武功极高的人,在暗中支持淳于坤,而不曾想到会是天鹤子。”
    朱亚男“哦”地一声道:“那是说,师傅想到天鹤子这个人,是方才看到那些杀手们施展过剑法之后的事?”
    贾南星点点头道:“正是。”
    朱亚男接问道:“到目前为止,师傅认为是天鹤子在暗中支持淳于坤,是不会错的了?”
    贾南星“唔”了一声道:“虽然我是这么构想,但江湖中事,出人意外的太多了,所以我还必须等候事实来证明。”
    朱亚男蹙眉接道:“师傅,如果那个人果然是天鹤子,他所调教出来的杀手,都如此了得,那他本人的武功,岂非高到没人能够制服了吗?”
    贾南星道:“那也不尽然,须知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的。
    他精于剑法,则其他方面的功夫,未必会同样的高明。”
    接着,又正容说道:“即使此人其他方面的武功,也一样的高明,我们也不必怕,因为,事实上世间不会有绝对无敌于天下的武功的。”
    一向是眼高于顶的朱四娘,居然也轻轻一叹道:“老爷子,话是不错,但为了那些杀手们的剑法可的确是一大隐忧。”
    贾南星正容接道:“令主担心那些杀手们是对,但却不必对那可能是天鹤子的人过于忧虑。”
    朱亚男笑问道:“师傅这话,更令人费解了?”
    贾南星反问道:“怎么说?”
    朱亚男蹙眉接道:“那人调教出来的杀手都令人忧虑,又有什么理由,能不忧虑他本人呢?”
    “问得有理。”贾南星含笑接道:“丫头,如果我只传你三招剑法。经过长期修练之后,会有怎样的情形呢?”
    朱亚男脱口接道:“那我一定精益求精,并使得得心应手地……”
    忽然顿住话锋:“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贾南星笑问道:“丫头明白了什么呢?”
    朱亚男娇笑道:“师傅之意,是说那位天鹤子,对那些杀手们,仅仅是每人传授三招剑法,而不传授别的武功?”
    贾南星点点头道:“是的,但也不是绝对不传其他武功,轻功、内功必须要练,其他陪衬的招式也不可少。”
    接着,才精目环扫一匝,含笑问道:“现在,诸位不会再把那可能天鹤子的人,视为天神了吧?”
    “是的。”朱亚男抢先接道:“现在,我完全明白了。”
    贾南星正容接道:“所以,我方才说,那些杀手们,比那可能是天鹤子的本人更要可怕,因为他们都是在暗中活动,一经交手,除了我们目前在前座的人在外,很少有人能挡得住。”
    话锋略为一顿,又正容接道:“当然,对于那位可能是天鹤子的人,如果碰上时,也不可掉以轻心。”
    在座众人都同时点了点头,吕正英蹙眉正容接道:“那些杀手,可能还有人混在普通来宾之中,我们得想个什么法子,将他们逼出来才行。”
    贾南星点头道:“这个固然是一件急需要办的大事,但他们下手的对象,是我们这些首脑人物,所以,从现在起,我们必须特别提高警觉,对任何一个接近自己的人,都得当心暗算,纵然是认识的人,也不能放松戒备。”
    朱亚男禁不住一怔道:“为什么对认识的人,也要戒备?”
    贾南星笑道:“傻丫头,这还要问,难道今天那四位特别贵宾的教训,还不值得你记取吗!”
    吕正英点点头道:“是的,那些人,完全不择手段,他们极可能会故技重施,幻化成我们自己人来乘机加以暗算。”
    朱亚男苦笑道:“如此说来,可真是防不胜防了!”
    这当口,吕正英已注意到朱胜男那落寞寡欢的神情,不由使他心中兴起一种自己也分辨不出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吕正英深知她的个性,也能体会到她心中的感受,于是,他乘着朱亚男说话的机会,以真气传音向她说道:“胜男,襟怀放开一点,我一定恳请恩师,将你也列入门墙……!”
    吕正英的功力,算得上是日益精进,目前他的真气传音功夫,已接近佛门中“隐光心语”的程度上,连嘴唇上的动作,也不易看出来了。
    朱胜男仍然是一片漠然神色。仅仅用美目向他投过匆匆的一瞥。
    当然,由这么匆匆的一瞥中,谁也没法看出她心中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但贾南星的江湖阅历,与生活经验,是何等丰富,尽管吕正英还没法看出来朱胜男她芳心中的感受,但贾南星却已由朱胜男这匆匆一瞥中,忖测到事出有因。
    因此,贾南星不答复朱亚男话,向吕正英捋须笑问道:“小子,你和大丫头打什么秘密交道?”
    贾南星倚老卖老,一开口就叫朱胜男为大丫头,如果是以前,凭朱胜男的个性,很可能会变颜相向的,但此刻,她不但没这么作,而且,还赧然垂下了脸庞。
    吕正英因为自己的秘密交道被恩师看破,也禁不住俊脸一红道:“师傅何妨猜猜看?”
    贾南星笑道:“小子,你在我面前少玩花枪,师傅不猜则已,一猜就必中。”
    朱亚男娇笑道:“吹牛皮没有用,须要拿出事实来证明才行。”
    贾南星在这几位年轻人面前,自己也好像返老还童了似地,哈哈一笑道:“好!咱们赌一点东道你敢不敢?”
    朱亚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您说吧!”
    贾南星想了想,才含笑接道:“如果我猜中了,你要负责杀掉淳于坤手下的十个杀手,时间可以不限定,但数字方面,却绝对不打折扣。”
    “行!”朱亚男不加思索地接问道:“如果你猜不中呢?”
    “你自己说吧!”
    朱亚男偏着脑袋,微一沉吟,才美目一转:“嗤”地一声娇笑道:“师傅,如果您猜不中,我就拔掉您一根胡子。”
    朱四娘忍不住佯嗔道:“丫头好没规矩!”
    贾南星却替她解围道:“令主请莫责备她,既然赌上,就没什么尊卑长幼可言了。”
    接着,才向朱亚男笑道:“丫头,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只要是我老人家输了,不要说只是拔掉一根须子,纵然是多拔掉几根,我老人家也决不皱一下眉头。”
    朱亚男含笑接道:“那么,您就猜吧!”
    “哪有那么简单的。”贾南星接道:“大丫头,去取文房四宝来。”
    也许是吕正英方才的传音说话,发生了效力,也可能是目前的轻松气氛,使朱胜男受了感染,朱胜男居然恭应着含笑起身,匆匆离去。
    但朱亚男却讶问道:“师傅,要文房四宝干吗?”
    贾南星哼了一声道:“俗语说得好:嘴是两块皮,说话可改移,如果你们师兄妹两人串通好来整我,明明猜中了,却硬说没有猜中,那我老人家的胡子,岂非是牺牲得太冤枉!”
    吕正英插口笑道:“师傅,徒儿们怎敢整您老人家的冤枉!”
    贾南星笑道:“人心隔肚皮,那可难说得很。”
    朱亚男含笑接道:“所以,您老人家要取文房四宝来,将它写在纸上?”
    贾南星点首笑道:“是啊!白纸上面写了黑字,谁也不能赖账啦!”
    朱亚男娇笑道:“师傅毕竟是老江湖了,做起事来,一板一眼,一点也不马虎。”
    贾南星笑了笑道:“师傅以往上徒弟的当,够惨的了,如今,自然该谨慎一点呀!”
    朱胜男将文房四宝取来了。于是,贾南星、吕正英二人,各自背转身,分别在两张白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再转过身来,将手中的纸条展示开来。
    吕正英的纸条上写着:“请恩师成全大小姐。
    贾南星的纸条上写着:小子有意替大丫头请命。
    这,当然算是完全猜中了。
    贾南星目光一扫之下,才手抚长髯道,目注朱亚男笑问道:“丫头,怎么样?”
    朱亚男却是故意岔开话题,娇笑着问道:“师傅,您已经答应了?”
    贾南星含笑道:“冲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子,我能不答应吗?不过,目前我实在没法亲自传授她的武功,可得由你这小丫头和正英这小子,代我多费点心了……”
    不等他说完,朱四娘已沉声喝道:“大丫头,还不快点拜见师尊了此刻的朱胜男心中,真像是打翻了五味似的,自己也弄不清是一种什么味道。
    因为,能够被劫余生一一贾南星收入门墙,是值得他高兴的,但要由自己的妹妹和曾经是自己手下的吕正英来代师傅授他的武功,可实在不是味道。
    但事实上,目前她已无法多想,也无选择的余地,只好应声向贾南星盈盈拜倒,并娇笑说道:“徒儿朱胜男,拜见恩师……”
    就当此时,门外传来值班女剑士的娇语声道:“启禀令主,大事不好。”
    朱四娘心中一凛道:“什么事?”
    那女剑士的语声道:“玉凤厅中,有人生事,本门蓝白两队领队殉职,四名女剑士死亡,目前正副总管,与护驾双将都已负伤,在浴血苦战中……”
    这一串串的坏消息,使得朱四娘俏脸铁青地,虎地站了起来。
    但贾南星已一伸右掌,一股潜劲,将朱胜男的娇躯凌空托了起来,并抢先向朱亚男笑道:“小丫头,是你的生意来了,还不快走!”
    朱亚男一声得令,已拉着吕正英的健腕,向玉凤厅飞奔而去。
    贾南星却显得从容已极,向俏脸铁青的朱四娘笑了笑道:“令主,这原是我们意料中的事,也不用生气了,还是到外面瞧瞧去吧!”
    吕正英、朱亚男二人一到玉凤厅中,里面的恶斗正拼得如火如茶,除了护驾双将、正副总管等四人,各自与一个年轻小伙浴血苦战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年轻小伙子,各自力战四位女剑士,犹自攻多于守地,将四位女剑士迫得团团转。
    七杀令门下,除了原先死亡的两位领队,和四位女剑士之外,到目前为止,又有两位女剑士死亡和四位受伤。
    当吕正英、朱亚男二人进入玉凤厅的刹那,正好又有一位女剑士受伤,而发出一声惊呼,同时,那位年轻小伙子并哈哈大笑:“失礼、失礼,小爷可不懂得怜香惜玉……”
    但他的话声未落,手中长剑,已被吕正英架住了。并向那四位女剑士沉声喝道:“你们都下去!”
    吕正英是何等身手,尽管他身上还负有不算太轻的外伤,也尽管对方的剑法对他有克制的作用,但凭他的功力,以及方才杀死那四位“特别贵宾”的经验,也不难一举将对方格杀。
    但他此刻,却并未一举击杀对方,而只是将对方的长剑架住,那是有原因的。
    因为,目前他知道对方的剑法,对自己有克制的作用,而存心见识一番。
    吕正英记忆力特佳,算得上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不久之前,当他杀死那四位“特别贵宾”时,由于事先没有想到,因而结束得太快了,很遗憾不曾将对方的招式记下来,目前这机会,他自然不愿再放弃了。
    可是,吕正英才将对方的长剑架住,随后赶来的朱亚男已促声喝道:“正英哥,不许抢我的生意啊!这六个都该由我来收拾。”
    这时,这小伙子显然认为吕正英负伤参战,有便宜可检,而一出手就是那三招霸道无比的绝招。
    吕正英一面防守,默记对方招式,一面扬声笑道:“好的,我留下活口给你,快去那边解围吧!”
    由于吕正英、朱亚男二人的及时赶来,使得七杀令门下的人,精神为之一振。也因为如此,使得原本是处于劣势的另外四位女剑士,和护驾双将、正副总管等人,也能暂时稳住阵脚。
    朱亚男娇应一声:“好的。”
    她美目环扫,在目前这六组战斗中,除开吕正英的这一组不算,应该以副总管王人杰和四位女剑士的情况较为更是危险外,因此,她首先奔向王人杰那边,娇声喝道:“王叔叔退下!”
    朱亚男和吕正英这小两口,尽管还没正式文定,却已是大家所公认的一对小情侣,因此,对刘子奇和王人杰二人,朱亚男也早已跟着吕正英叫起“刘伯伯”和“王叔叔”来。
    她一剑架住和王人杰交手的年轻小伙子的长剑,不等对方有反击的时间,凝劲一绞,怒叱一声:“撒手!”
    朱亚男年纪虽轻,身手却是高得出奇。目前,她尽管还比不上吕正英,却已与乃母的身手不相上下了。她这全力一绞之下,是何等威力。话声一落,那年轻小伙子的长剑,已掉落地下。
    紧接着,寒芒一闪,同时传出一声清叱:“躺下!”
    一声惨号,那年轻小伙子已被斩成两段。
    朱亚男连正眼都不再瞧一下,立即飞身扑向那四名女剑士前,并沉声喝道:“闪开!”
    那四名女剑士应声后退之间,寒芒闪处,那与她们交手的年轻小伙子,已横尸就地。
    朱亚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一举连杀对方两个杀手之后,又扑向刘子奇那边。
    这时,贾南星、朱四娘、朱胜男等三人,才赶了过来。
    朱四娘却向吕正英讶然问道:“正英,怎么跟那厮游斗起来?”
    吕正英笑道:“是亚男的意思,她要我留着活口让她来收拾。”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对了,这是她赌输了东道应尽的义务。”
    朱四娘蹙眉接道:“正英,你的伤口又出血了,还是让我来吧!”
    吕正英笑道:“不要紧,这点伤势,算不了什么。”
    朱胜男接道:“虽然算不了什么,但会影响痊愈的速度,还是让我来吧!”
    朱四娘连忙制止道:“不!你不能上……”
    朱胜男娇笑道:“娘,您把我看得太不中用啦!”
    话声中,人已挥剑扑了上去,并娇声喝道:“吕正英你下来!”
    时移势易,朱胜男的脾气也算改好了很多,也许她自己也想在称呼上,对吕正英客气一点,但一时之间,却仍然改不过口来,而还是以往那种颐指气使,目无余子的口气。
    吕正英当然不会计较这些,而且,当他退下时,还特别以真气传音说道:“胜男,要特别当心!”
    说来也真玄妙得很,尽管朱胜男对吕正英还是以往那种称呼,但吕正英私下里对朱胜男的称呼,却显得亲昵多了。而且,尽管他人已退下来,却依然站在适当距离上,替朱胜男掠阵。
    这时,那与刘子奇交手的杀手,也已死在朱亚男的手中。
    朱亚男一面振剑扑向护驾双将的身边,一面扬声笑道:“师傅!杀掉这六个。我所输的东道,就只欠四个啦!”接着,又沉声喝道:“护驾双将退下了“青城双矮”林忠、林勇,这一对矮将,以往不论在任何场合,都是两人联手,如今,虽然已被朱四娘收服,而新学了一身七杀门下的武功,却仍然不改联手作战的习惯。
    目前,他们两人是联手对付“无敌堡”的两个杀手。由于是两人联手,在这场混战中受伤最轻。
    朱亚男的这一声叫喝,他们二位各自虚晃一招,退了下去。
    朱亚男打的是速战速决的主意,一与那两个杀手交上手,立即绝招连演地,将对方迫得连连后退。
    那两个杀手双双一使眼色,立即各自奋力攻出一招之后,腾身分向而逃。
    他们的算盘打得很好,而这一着,倒的确有点出乎朱亚男的意外。而使她微微一愣。
    但她的反应也够快。微微一愣之下,立即怒叱一声:“留下命来!”
    话声中,手中长剑,脱手和向逃向右边的一个射去,人却看都不看地,飞身追向左边的那个。
    她的娇躯已起,才听到一声惨号,那逃向右边的一个,已被她一剑贯胸,钉在一张餐桌之上。
    而同时,逃向左边的一个,已被她迫近得只有丈许距离了。
    她凌空追扑的身形不变,扬手击出一记劈空掌,口中并清叱一声:“贼子躺下了“呼”的一声,在前面凌空飞射的那个杀手,闷哼一声,摔落地面。朱亚男如影随形似的,跟踪射落,一指点向对方的死穴。但她一指才出,但见寒芒一闪,那杀手临死反击的一剑,已疾如电掣似的,迎面劈了过来。朱亚男太过自信,又是赤手空拳,对对方这意外的一剑,既不能格拒,又没法闪避,又是临死挣扎的全力一击,如经击中,朱亚男不死也得重伤。同时,她一路杀将过来,杀得太顺利了,不但她自己有点大意,连一旁的贾南星、朱四娘、吕正英等顶尖的高手们,也因大意得没法加以抢救。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当朱亚男芳心大震,俏脸一变之间,忽然一道寒芒,由斜里疾射而至“当”的一声,那杀子的剑势,被击得向左侧一偏,而同时,朱亚男也扭娇躯,才算避过了这要命的一剑。
    但尽管有人抢救,朱亚男也算临危不乱应变神速,还是将左边的衣衫,划破一道长达七八寸的裂缝,只以毫厘之差,即将伤及肌肤,当然也惊出了她一身冷汗。原来,那及时加以抢救的是林忠。
    由于林忠的位置距朱亚男最近,同时反应神速,脱手以长剑射中那击向刺杀朱亚男的剑叶之上,才使朱亚男逃过这一剑之厄。朱亚男惊怒之下,指掌齐施,将那杀手立毙当场。
    这时,朱四娘、贾南星已围了上来,朱四娘并促声问道:“亚男,没受伤吧!”
    朱亚男娇笑道:“还好,幸亏林护驾抢救及时。”
    贾南星禁不住哈哈一笑道:“这回,护驾双将,可真的发挥了护驾的功效啦!”
    朱四娘转向林忠笑了笑道:“林忠,今宵你表现良好,本座赏你黄金千两,并记大功一次。”
    林忠连忙躬身道谢道:“多谢令主!”
    这边闹得手忙脚乱之间,朱胜男那边的战况,也有了变化。
    由于近来情况的变化,朱胜男在“七杀令”门中,已论为二流角色了。
    方才,朱胜男之所以自告奋勇,接替已受有外伤的吕正英,而力战那个“无敌堡”中的杀手,是有着双重作用的。”方面是因为贾南星已答应收她为徒弟,心情较为开朗,而急思有所表现。另一方面,也是存心向吕正英讨好,作为过去虐待对方一种补过的行动。
    凭她目前这第二流身手的身份,自然不是那个杀手的对手,何况那个杀手,在自知逃生无望的情况之下,已作最坏的打算,而存心在她的身上捞回本钱来。朱胜男既存心振作一番,自然也是豁出去的精神全力以赴。由于双方都存着走极端的心理,因此,这一场战斗,其战况之激烈自是不在话下。
    但武林中,实力主宰一切,目前的朱胜男,尽管她极力振作,拼命以赴,但在技逊一筹的情况之下,却仍然是落了下风。
    不但落了下风,而且衣衫上也出现了两道裂缝,只是还不曾正式负伤而已。
    这也就是尽管朱亚男那边,闹得手忙脚乱,而吕正英却依然卓立原处,替她掠阵的原因。
    朱亚男那边的情况,这位与朱胜男作殊死战的杀手,自然也已看到。
    当朱亚男那边的情况急转直下时,这位目前算是硕果仅存的杀手,自知必须采取“刷、刷、刷”接连攻出三招绝招,将朱胜男逼得连退五尺,口中并怒叱道:“丫头躺下!”
    朱胜男当然不至于这么不中用,虽然感到招架不住,却并不曾躺下来。而那位杀手,却乘朱胜男手忙脚乱,以及朱亚男杀死那几乎使她受伤的杀手的混乱之间,飞身而起,向大厅外飞射而去。
    一旁替朱胜男掠阵的吕正英,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一面飞身追截,一面冷笑道:“留下命来!”
    他虽然起步较迟,但却是后发先至,一下子将对方截个正着。
    只听贾南星与朱亚男二人同时促声喝道:“要活的!”
    “正英哥,留给我……”
    这当口,那杀手在情急拼命的情况之下,一剑向吕正英拦腰扫了过来,势沉劲猛,居然一出手就是那使他所以成为杀手的精妙绝招。
    吕正英一面挥剑迎战,一面笑道:“阁下,这三招剑法,已不适用啦!”
    说来真够使那位杀手气煞。因为,吕正英此刻所回敬的,居然也是对方所使的那三式绝招,而且其运用之纯熟,比起对方来,也绝不逊色。
    这时,吕正英才扬声向朱亚男笑道:“亚男,由我帮你代劳吧!功劳还是你的。”
    也不等朱亚男答话,话锋一顿之后,立即沉叱一声:“撒手!”
    如响斯应,对方的长剑,被震飞了,人也成了泥塑木雕似的,呆立当场。原来吕正英震飞对方手中长剑的同时,已凌空扬指,点了对方前胸的三处大穴。这一场混战,算是结束了。
    总计这一战:“无敌堡”方面,连先前在筵席间所杀死的在内,十二个杀手中,被杀死十一个,生擒一个,算是全军尽没。
    至于“七杀令”门下的女剑士中,八死五伤,负有外伤的吕正英、护驾双将、正副总管等五位,还没计算在内。所以,这一战,算得上是两败俱伤。这情形,对一向战无不胜的朱四娘而言,可实在是一个很大的挫折。
    何况,目前这“云梦别府”之中,是否还有对方的杀手潜伏着,可谁也不敢保证。
    也因为这些原因,混战结束之后,朱四娘却反而铁青着脸,默然无语。朱亚男最能体会乃母的心情。
    因为,朱四娘由于以往在男人身上,所受的刺激太多,因而偏激得恨透了天下的男人,相反地,对与自己同性的女人,却有着太多的偏爱。她手下的那批女剑士,是她秘密地、亲手调教出来,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而且,她们之间,平常相处,也很融洽。
    如今,一下子就被对方那些杀手弄得八死五伤,这情形,怎不令她感到无比的难过。
    何况,只要对方那些杀手不除,自己的手下,就随时都有伤亡的可能。
    因此朱四娘不但深感难过,也深深地感到不安。
    朱亚男悄然走近乃母身边,低声说道:“娘,您不用难过,女儿一定杀光那些杀手,替我们死难的女剑士们报仇。”
    朱四娘苦笑着叹一声道:“杀光了那些人,也没法使我的女剑士复生。”
    朱亚男却向贾南星蹙眉问道:“师傅,为什么要留个活的?”
    贾南星笑了笑道:“丫头,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些杀手是否还有人潜伏在我们这边?”
    朱亚男禁不住“哦”道:“这倒的确是很重要的事。”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丫头,你还差得远哩。”
    顿住话锋,缓步走向那杀手身前,捋须笑问道:“小伙子,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那杀手冷冷地问道:“要死怎样?要活又如何?”
    贾南星笑了笑道:“要死,很简单,你可以一问三不知,要活吗,就得老老实实地,答我所问。”
    那杀手沉思着接道:“俗语说得好:蝼蚁尚且偷生,我,身为万物之灵的人,为什么不想活哩!不过……”
    “不过”了半天,却没了下文。
    贾南星讶然问道:“难道还有什牵挂或为难之处?”
    那杀手摇摇头道:“不是,我们这些人,大都是自幼由各地收买,或掠夺过来的孤儿,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不论做什么事,既无牵挂,也无为难之处。”
    贾南星蹙眉问道:“那你为何不说下去?”
    那杀手苦笑道:“我的意思是,我所知有限,如果我所答不能令你满意,那么,到头来,我岂非是仍然免不了一死?”
    贾南星正容说道:“这个,你倒毋须担心,老朽自信老眼未花,对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还能看得出来,而会酌情给你一个适当的处置。”
    那杀手长嘘一声道:“那我就放心了。”
    贾南星注目问道:“你叫什么?”
    那杀手道:“我们这批人,都没有姓名,只有编号。”
    “你是什么编号?”
    “玄字第九号。”
    贾南星接问道:“你们这批杀手,一共有多少人?”
    玄字第九号道:“我们这批人,本来是五十个,但在训练当中,被折磨死了八个,所以只剩下四十二个了。”
    朱亚男笑道:“师傅,跟你所预估的,只多出两个。”
    贾南星唔了一声道:“现在,连你在内,已减少了十二个,应该只剩下三十个了,是吗?”
    玄字第九号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
    贾南星目光深注地问道:“你们派到这儿来的,一共是多少人?”
    玄字第九号苦笑道:“这个,请恕我没法答复。”
    贾南星接问道:“为什么?”
    玄字第九号道:“因为,我们到这儿来,是只有纵的关系,而没有横的联络,所以,对本身以外的人,可根本就不知道。”
    贾南星哼了一声道:“这老小子的这一手,可真够绝。”
    “是的。”玄字第九号接道:“堡主曾说过,在此种情况之下,纵然我们当中有人失手被擒,也不致因熬刑不过,而影响同伴的安全。”
    贾南星扭头向朱四娘苦笑道:“令主,你看这小子所说的话,可靠吗?”
    朱四娘点点头道:“看情形,他的话并不假。”
    贾南星轻叹一声道:“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原本是想有所收获的,想不到却仍,然是一无所获。”
    吕正英向贾南星传音说道:“师傅,何不问问那个天鹤子的情形哩!”
    贾南星笑了笑道:“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不过,问问也好。”
    一顿话锋,才向玄字第九号注目问道:“小子,训练你们这批杀手的人,是不是一个既矮且瘦的老道士?”
    “不是。”玄字第九号道:“我们都是由堡主所亲自调教的。”
    贾南星蹙眉自语道:“这就奇了……难道说此中还另有蹊跷不成?”
    不料玄字第九号又自动加以补充道:“不过,我们曾经看到过一位既矮且瘦的老道士,在一旁看我们练过剑。”
    贾南星这才绽颜一笑道:“这就是了。”接着,又注目问道:“那老道士曾经跟你们说过话吗?”
    玄字第九号道:“没有,而且我们也只见过那么一次。”
    贾南星捋须沉思着,没接控。
    玄字第九号注目问道:“老人家,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贾南星“唔”了一声道:“暂时是没有了。”
    玄字第九号接问道:“那您还会不会杀我呢?”
    贾南星神色一整道:“我不会杀你,但却必须废了你的功力。”
    玄字第九号脸色一变之间,贾南星已凌空扬指,接连点了他的三处穴道,并沉声说道:“你不必难过,虽然你已成了一个普通人,可以不必再参与江湖凶杀,以后,可以作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
    玄字第九号身躯一阵颤抖之后,才苦笑着长叹一声道:“我根本没有谋生的技能,废了武功,也等于是断绝了我的生路。”
    贾南星笑道:“不要紧,朱令主这儿多的是金银珠宝,到时候,请朱令主多打发你一点就是。”
    不等对方开口,又沉声接道:“现在,可得暂时委屈你几天,等正邪决战后,才恢复你自由。”
    接着,才扭头向吕正英说道:“小子,派人将他关起来,并派人看守,同时,有关他已废除武功的消息,也不许泄漏,懂吗?”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我懂,我懂。”
    就这当口,只见周君玉与路青萍两人,在一位女剑士的前导之下,匆匆走了进来。
    路青萍的左臂与右腿上,并用白布包扎着,旁边还有血渍,这情形,不问而知,她是受了外伤。
    周君玉却不等那带路的女剑士传禀,抢先娇笑道:“好啊!原来这儿也有过一场热闹……啊!正英哥,怎么你也受了伤?”
    吕正英苦笑道:“我也是血肉之躯,怎会不受伤哩!”
    这当口,路青萍已向朱四娘敛衽施礼,凄然一笑道:“难女路青萍给令主请安。”
    话没说完,已是清泪双流,语声哽咽了。
    朱四娘入目之下,讶然问道:“路姑娘,发生什么事?”
    一向是浮着一脸娇笑的周君玉,居然神色一黯地,抢先答道:“令主,武扬镖局,已于一夕之间中,全部瓦解了。”
    这消息,对群侠方面而言,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因为当今五霸之中,论个别实力,都不会相差大远,不过,自从以黄山派自居的公孙太(也就是以前的欧阳泰)和“无敌堡”合伙,以及朱四娘这一“七杀令”无形之中,已弃成见,和吕正英这位有实无名的一霸结为一体,形成了正邪两大势力派,因而相形之下。
    使得辛玉凤的武扬镖局,显得太单薄了。
    不过,尽管武扬镖局与新近形成的正邪两大势力,已不能同日而语,但要想于一夕之间,使其冰消瓦解,却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但目前,路青萍的狼狈神情,以及其与周君玉二人先后所说,都表示出这确是事实,试想:这情形怎不教群侠深感意外哩!
    群侠们齐都一怔之间,吕正项英却禁不住地,抢先发问道:“是什么人干的?”
    朱亚男也抢先代周君玉答道:“那准是‘无敌堡’的那些杀手们干的。”,周君玉点点头道:“不错,是‘无敌堡’的人。”
    接着,又美目环扫地接道:“看情形,在这儿闹事,以及使正英哥受伤的,也准是那批人。”
    吕正英点点头道:“不错。”
    朱四娘轻握住路青萍的素腕,显得很慈祥地问道:“青萍,令师怎样了?”
    路青萍语不成声地说道:“她……老人家……死了……”
    群侠们又是心头一震之间,路青萍已伸出颤抖的手,探怀取出一幅血渍斑斑的衣襟,双手递与朱四娘,并咽声说道:“这……就是她老人家……弥留之际所写的遗书……”
    朱四娘打开那幅衣襟,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两行血字:
    朱令主,请可怜我这些孩子们。
    辛玉凤绝笔
    贾南星禁不住长叹一声道:“她要是早听我的话,又何至落得今天的下场。”
    周君玉也轻轻一叹道:“是的,辛局主临终前,也是这么说:‘悔不早点接受贾老的劝导’。”
    朱四娘与辛玉凤,同是五霸中的首领之一,以前,她们之间,不但没有交情,彼此明里暗里,都还处于敌对状态中。但目前,辛玉凤突然之间的意外死亡,却使朱四娘心中有着太多的感触。
    她强忍住心中的酸楚,将那幅衣襟折好,揣人怀中,并向路青萍温声安慰着:“孩子,别难过,我会像令师一样的照拂你们。”
    接着,扭头向贾南星凄然一笑道:“老爷子,我们到里面再谈吧!”
    说着,已挽着路青萍的手臂,当先向里面走去。当然,其余群侠,除了少数有任务之外,也都鱼贯默然相随。
    回到朱四娘住处的花厅中,朱四娘将路青萍的座位紧伴着她,仍然携着路青萍的手,低声说道:“现在,你可以说明经过了。”
    路青萍凄凉地一笑之间,周君玉却抢先说道:“令主,有一件事情,我没有禀明就做了,请令主恕我擅专之罪。”
    朱四娘一怔,旋即哑然失笑道:“你这小淘气,事情已经做了,才跟我说,纵然做错了,我又能把你怎样,还用得着要我来恕罪吗!”
    接着,又点点头道:“我相信你这鬼精灵,不会做错什么,你说吧!”
    周君玉娇笑道:“令主,这回我做的可是正正经经的事啊!”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令主,武扬镖局的残余人马,都是我带过来的,其中有好些人,伤势不轻,为了救急,我已擅自做主,请有病人员,适时加以治疗和安置,其中,上官姐姐因内伤较重,我已请他们径行送往特别宾馆中了。”
    吕正英禁不住抢先问道:“君玉,上官姑娘的伤势,很严重吗?”
    周君玉正容答道:“上官姐姐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却也不算轻……”
    路青萍加以补充道:“只要好好治疗,大概不会有什危险。”
    朱四娘笑道:“君玉,方才,你要我恕你擅专之罪的,指的就是这些?”
    周君玉点点头道:“正是。”
    朱四娘娇笑道:“这件事情,你不但没有罪,而且,处置适宜,我还要请老爷子特别嘉奖你哩!”
    周君玉嫣然一笑道:“多谢令主!”
    路青萍却轻轻一叹道:“令主,事实上,今宵如非是君玉妹子适时赶来支援,则武扬镖局的人,势将全军覆灭了!”
    朱四娘“哦”之间,吕正英却忽然站了起来道:“令主,我瞧瞧上官姑娘去。”
    吕正英与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人,算得上是患难之交,而他又是性情中人。所以,他惊闻上官素文受伤之后,立即什么也不考虑地,急着要看她去。
    朱四娘却淡然一笑道:“不忙,我也要去的……”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轮值女剑士的语声道:“启禀令主,莫大夫求见。”
    莫大夫,单名均字,是云梦地区的神医。朱四娘开府云梦之后,特别重金礼聘,将其收归帐下。
    上官素文既已送往特别宾馆,而交办的人,又是朱四娘的忘年之交,人见人爱的小淘气周君玉,轮值的人员,自然不敢怠慢,而必然会请这位神医去诊疗的。
    因此,朱四娘一连声地说道:“请,请!”
    随着这两声请,一位貌相清臞的斑发老者,缓步而人,向朱四娘、吕正英二人,分别抱拳一礼说道:“莫均参见令主、副令主。”
    “莫先生请坐。”朱四娘客气了一句之后,立即接问道:“莫先生,上官姑娘是你在治疗吗?”
    莫均点首恭应道:“是的,属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周君玉心头一惊,插口道:“怎么?上官姑娘怎样了?”
    莫均含笑接道:“周姑娘莫急,上官姑娘已经入睡了。”
    吕正英接问道:“莫先生,上官姑娘伤在何处?伤势不太严重吗?”
    “回副令主。”莫均正容接道:“上官姑娘腹部与右腿部,有两处不算轻的外伤,内腑也受到震伤,同时由于失血过多,身体非常虚弱。”
    吕正英注目问道:“没什么危险?”
    “这个……”莫均显得有点不自然地接道:“目前……属下还不敢说……”
    吕正英禁不住俊脸一变道:“那是非常危险了?”
    莫均正容接道:“如能平安度过明天,就不会有什问题了。”
    朱四娘正容说道:“莫先生,你得竭尽一切可能,将她抢救过来。”
    莫均连连点首道:“是的,属下也正在这么作。”
    吕正英又站了起来道:“令主,我们瞧瞧去。”
    莫均连忙接道:“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她,一切都等过了明天再说。”
    吕正英无可奈何地一叹道:“好,有什么变化时,请赶快前来报告。”
    莫均点首答道:“是的,属下还得回去照拂上官姑娘,就此告辞。”
    站起身来,又是分别一礼之后,才转身匆匆地离去。
    朱四娘幽幽地叹了一声,吕正英却注目路青萍,蹙眉问道:“路姑娘,今宵这场剧变,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路青萍苦笑道:“说来很简单,就是吃年夜饭的时候发生的。”
    吕正英不禁长叹一声道:“看情形,淳于坤老贼是打的双管齐下,同时铲除本门与武扬镖局的如意算盘,目前,本门仅这点损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朱四娘一挫牙道:“咱们的损失还算轻?”
    吕正英苦笑道:“令主,今宵我们的损失固然不轻,但与武扬镖局一比,这点损失,就显得微不足道啦!”
    朱四娘苦笑了一下,才向路青萍注目问道:“那些贼子们,是否是化装成你们自己人,乘着敬酒的当口,骤下杀手的?”
    “正是,正是。”路青萍讶然问道:“这些,令主是怎么知道的?”
    朱四娘苦笑道:“我是想当然耳。”
    说到这里,朱四娘心中禁不住仍有余悸地,向贾南星说道:“老爷子,今宵如非是您早已识破了好谋,此刻,我们也已步了辛局主的后尘了!”
    贾南星正容说道:“老朽虽然不敢居功,但说实在的,以那些杀手们的身手之高,在出敌不意的情况下,实行暗杀,那后果可实在堪虞。”
    微顿话锋,又长叹一声道:“但老朽百密一疏,未曾事先通知辛局主提高警觉,使我深感不安。”
    路青萍幽然一笑道:“也许这是命运,老爷子也毋须感到不安了。”
    贾南星苦笑道:“不错,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世间万事万物,都好像冥冥中早有安排。”
    路青萍一叹道:“就以今宵的事来说吧!如果君玉妹子晚去片刻,则我这条命,也早就完了。”
    周君玉歉笑道:“都只怪我不好,本来师傅是要我午后就去向辛局主讨取回音的,如果我要早点赶到,可能会减少不少的伤亡。”
    贾南星苦笑道:“事情已经过去,追悔也是没用啦!”
    朱四娘接问道:“青萍,今宵去你们那边的杀手,一共是多少人?”
    “一共是九个。”
    吕正英注目问道:“那九个杀手的情形怎样了?”
    路青萍沉思着接道:“他们最初出现的是两个,冒充本局的镖师,向先师和周总镖师敬酒之际,骤下杀手,但先师与周总镖师在身负重创下,仍然各自搏杀了两个杀手,以后,君玉妹子赶来,也杀了两个,剩下的三个,一看情况不对,乘混战中逃走了。
    朱亚男“唔”了一声道:“四十二个,减十二,再减六,已剩下二十四个啦!”
    路青萍扭头问道:“二小姐,这边来的是十二个?”
    朱亚男点首接道:“已经发现的,是十二个,但是否还有人在暗中潜伏,却很难说。”
    朱四娘蹙眉说道:“虽然只剩下二十四个杀手,但敌暗我明,还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吕正英向贾南星正容说道:“师傅,我们不能等着挨打,必须先行找上那个什么天鹤子去,才是根本解决的办法。”
    贾南星苦笑道:“办法是不错,但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朱四娘一挑秀眉道:“最简捷的办法,是直接找淳于坤那老贼。”
    贾南星蹙眉接道:“这会打草惊蛇。”
    朱亚男娇笑道:“我的意思,我们不必顾虑太多,不如立即集中全力,杀进‘无敌堡”只要将‘无敌堡’解决了剩下一个天鹤子,纵然功力通玄,也无能为力啦!”
    贾南星神色一整道:“这问题,暂时不谈了,现在,各自回去休息,同时也不妨多想想,我们明天再从长计议。”
    半个时辰后,除了值班的警卫人员外,整个云梦别府,都进入了梦乡。由于是大年除夕,又已过了午夜,算是新正初一了,不远处的夏口城中,那本来就此起彼落的鞭爆声,也更加密集地响起来。
    就这当口:“云梦别府”的后园中,却腾起两道幽灵似的人影,旋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这两位由“云梦别府”中出来的神秘人物,是一位年约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士,和一位十七八岁的白衣书生。两人离开“云梦别府”之后,立即以行云流水的步伐,循官道向夏口方向奔去。
    此时,虽然大雪已停,但北风仍劲,地面积雪,更是深达一尺以上。但这两位在积雪上疾奔着的神秘人物,却仅仅留下浅浅的足痕,如不经意,可根本就不容易察觉出来。
    那白衣书生边走边笑道:“师傅,这下子您至少年轻了二十岁哩!”
    青衫文士漫应道:“是吗!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因而返老还童,也始终不过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幻想而已。”
    白衣书生“唔”地一声脆笑道:“但事实上,您已返老还童了呀!”
    青衫文士苦笑道:“这年头儿,真是人心大变了,作徒弟的人,居然寻起师傅的开心来。”
    白衣书生含笑接道:“徒儿可是言出由衷啊!师傅,其实,您除了白丫头发之外,一点也不显得苍老,一身武功,更是独步武林……”
    青衫文士截口一叹道:“这些,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哩!我,始终是一个孤独的糟老头儿。”
    “不!”白衣书生接道:“您一点也不孤独,您有好几个徒弟孝敬您、伺候您……”
    青衫文士苦笑道:“孩子,您太年轻了,不会了解一个孤独老人的心境。”
    白衣书生笑道:“师傅,我已经是大人了,还有什么不懂得的,说来也许您不会相信,我还有一个很玄妙的构想哩!”
    青衫文士扭头笑问道:“什么构想啊?”
    白衣书生神秘地一笑之后,却是不答反问道:“师傅,您看朱令主这个人怎么样?”
    青衫文士漫应道:“人很好啊!只是个性有点偏激。”
    白衣书生接问道:“那么,正英哥的那位阿姨呢?”
    青衫文士笑问道:“你说的是水银姑?”
    “是啊?”白衣书生笑道:“正英哥只有这么一位亲人呀!”
    原来这二位,就是贾南星和周君玉二人所乔装。
    贾南星点点头道:“水银姑也很好。”接着,又蹙眉问道:“你突然提起这两位干吗?”
    周君玉笑道:“师傅,我跟正英哥曾经私下商量过,准备设法促成您和朱令主……”
    贾南星截口笑叱道:“你们两个,人小鬼大,这简直是胡闹嘛!”
    周君玉扮了个鬼脸道:“这不是胡闹,正英哥也认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还想找机会和朱家两姐妹,先行商量一下哩!”
    “不可以。”贾南星正容接道:“朱令主因以前受的刺激太深,对天下男人都恨之入骨,岂会下嫁我这个糟老头儿,这事情,可千万不能提,一经提出,连现在的这点友谊也没法保持了。”
    周君玉笑道:“师傅,您别紧张,如果这条路走不通,就退而求其次,水阿姨那边,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贾南星发笑道:“丫头,马上就要进城了,你还是少说废话吧了周君玉含笑岔开话题道:“师傅,咱们这身打扮,究竟是要赶去见什么人啊?”
    贾南星神秘地一笑道:“是给一位神秘的人物拜年。”
    周君玉讶然问道:“天还没亮,不嫌太早了吗?”
    贾南星道:“不错,的确太早了一点,但我们可以先去一个不嫌早的地方,消磨这一段时间。”
    “那是什么地方啊?”
    “赌场。”
    这家赌场,是在夏口城中闹区附近,滨临大江边的一条小巷中,算得上是闹中取静。
    当贾南星、周君玉师徒俩,到达那巷子口时,贾南星以手肘碰了周君玉一下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你看到了吗?”
    原来在他们前头五丈远处,也正有两个夜行人拐向那巷子里面去。
    那是一位身着青布袄裤和一位着羊皮裹长袍的人。
    由于距离远,那两位又是戴着帽沿拉得很低的毡帽,因而没法看到对方的面目。
    周君玉笑道:“这么大的两个人,当然看到了啦!”
    贾南星微笑着接道:“看得出那两位的来历吗?”
    周君玉笑问道:“师傅是考验我的江湖阅历?”
    贾南星正容接道:“对了,这是机会教育。”
    周君玉笑了笑道:“看他们步履轻灵,身手灵活,显然都是道上人。”
    “不错。”贾南星点首接道:“还有呢?”
    周君玉一怔道:“还有什么?我就看不出来了。”
    贾南星特别压低语声道:“告诉你,他们也来自云梦别府。”
    周君玉讶然问道:“师傅,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前面已失去那两位的踪影,贾南星笑了笑道:“这就是江湖阁历的可贵之处!”
    周君玉顿足撒起娇来,贾南星连忙传音制止道:“丫头,马上就到达赌场了,可得注意了!”两个不消多时已到了赌场。
    这赌场,外面看起来不起眼,但里面的规模却相当大,举凡骰子、牌九、单双……可算应有尽有的,而且,每一样赌台都有十个以上,而且,每一个财台上,都有一位绮年玉貌的姑娘,在伺候着茶水、毛巾等,当然,也会不时地,同赌客们打情骂俏着。周君玉这位纯洁的大姑娘,可几曾见过这种场面,因此,她不时地连皱眉头。这师徒俩以观赏的姿态,一个一个赌台,慢慢地巡视着。
    这时,他们刚好走到一个以制钱赌单只的赌台前。
    贾南星似乎突然被某种事物给吸引住了,因而以手肘碰了她一下,并停了下来。
    那俏立一旁的俏姑娘,认为生意上门了,连忙含笑招呼着:“二位爷,请这边坐。”
    这位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却是蜂腰肥臀,胸脯高耸,成熟得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周君玉人日之下,不由心中嘀咕着:“这女的好生面熟啊?”
    心念一转,又暗自一“哦”道:“这不就是水姑娘吗!虽然她经过巧妙的易容术,而使人觉得其更美、更媚,但那一双足以颠倒天下男人的美目,是怎么也没法改变和掩饰的。”
    她这里心念电转之间,贾南星却含笑回答美姑娘的话道:“人挤得满满的,哪有我们的坐位。”
    那美姑娘媚笑道:“二位爷暂时委屈一下,只要有坐位空出来,一定优先让与二位。”
    周君玉在凝神端详之下,同时也由美姑娘的嗓音中,证实了就是水姑娘。
    贾南星点首笑道:“好,我先赏你一个大红包。”
    说着,果然由口袋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红纸包递了过去。周君王约略地估计了一下,那红包至少也在五两以上。尽管在赌场中,一般人都不把金钱当钱用,但一见面,出手就是五两以上的赏银,这手面,已算是够阔绰的!
    美姑娘连声道谢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贾南星捋须微笑道:“已经算是新年了,是否该给我拜个早年了呢?”
    美姑娘连声媚笑道:“是、是、应该、应该……”
    说着,已向他敛衽一礼,娇声说道:“恭喜大爷和公子爷年年如意,岁岁平安。”
    接着,却是一伸纤掌,媚笑道:“拿来。”
    贾南星故意一怔道:“拿什么啊?”
    美姑娘媚笑如故地道:“红包呀!拜年难道不给红包吗!”
    贾南星不禁苦笑道:“这个丫头可真厉害。”
    说归说,但他却还是掏出一个红包,递了过去。
    在美姑娘的连声“谢谢”中,周君玉却以真气传音问道:“这女的是水姑娘?”
    贾南星传音接道:“不错。”
    周君玉接问道:“是您叫她来的?”
    “是啊!”
    “要她到这种场合来干吗呀?”
    贾南星传音苦笑道:“丫头,你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从现在起,少问多看。”
    水姑娘已端着两张椅子快步走了过来道:“大爷,公子爷请坐,奴家马上去替二位爷切杯茶来。”
    说着,又回眸一笑,扭着蛇腰,匆匆地离去。
    贾南星笑道:“玉儿,坐啊!十两银子买来的坐位,不多坐一会儿,可不划算呀!”
    在旁人的眼中,他们这两张椅子,可的确是十两银子买来的。”
    因此,他们的一切,虽未引起旁人的注意,但俊美得如玉树临风的周君玉,却吸住不少的目光。
    这两位坐下不久,水姑娘又迈着春风悄步,走了过来。
    她左手提着一张茶几,右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不但有热茶、热毛巾,还有四色的精致的茶点。
    她将手中的什物安排好后,才娇笑道:“二位爷,请莫嫌怠慢。”
    说着,一只水汪汪的眼睛,尽在他们师徒脸上,滴溜溜直转。
    贾南星显得有点色迷迷地,捋须笑道:“像这样的怠慢,我倒希望每天都来让你怠慢一下。”
    水姑娘“格格”地娇笑道:“好啊!欢迎、欢迎。”
    贾南星却问道:“如果不带银子,你也欢迎?”
    水姑娘媚笑道:“大爷,新年新岁的,花几两银子,你好意思挂在嘴上。”
    贾南星伸手在她的俏脸上拧了一下,笑道:“这丫头小嘴好刁。”
    水姑娘媚笑道:“可是,有时候,奴家这张嘴,也是够甜的呀!”
    “是啊!”贾南星笑道:“如果只刁而不甜,哪谁还会送钱绐你哩!”
    水姑娘给了他一个俏皮的白眼道:“大爷人长得蛮潇洒的,只是三句话中,离不了一个钱字,可显得有点儿……”忽然顿住话锋,没了下文。
    贾南星答问道:“有点怎样呢?”
    水姑娘一声娇笑道:“有点儿铜臭气……”话没说完,人已翩若惊鸿地退了下去。
    贾南星哈哈一笑道:“丫头,有种就别跑啊!”
    对这种打情骂俏的局面,周君玉可实在不习惯,因而呆坐一旁,直皱眉头,也直到这时,她才有机会贴着乃师的耳朵,微含嗔意地,悄声说道:“师傅,这种场合,怎么不带正英哥来?”
    贾南星也悄声答道:“你正英哥身负多处外伤,最快也得两天以后才能厮杀,怎么能来哩了周君玉禁不住目光一亮道:“这儿还有厮杀?”
    贾南星漫应道:“这可很难说!”紧接着,却悄声问道:“玉儿,你看到坐在庄家旁边的那两个小子吗?”
    周君玉反问道:“就是那两个穿缎面白羊长袍的?”
    “对了。”
    “那两个怎么样啊?”
    贾南星笑了笑道:“如果我的观察不错,那两个就是方才由咱们的‘云梦别府’出来,走在我们前头的那两个。”
    “哦……”周君玉接问道:“何以见得?”
    贾南星笑道:“这里面,学问太多,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姑且耐心看下去就是。”
    周君玉有点娇嗔的口气道:“师傅,你又卖什么关子啊!”
    贾南星含笑接道:“小子,你走起桃花运了!”
    这句话,他是特别提高语声说的。而且,目光望向右侧。
    原来方才溜走的姑娘,又回到他们的身旁,正似笑非笑地,向他们斜睨着。
    周君玉微微一怔之间,水姑娘已娇笑地问道:“爷儿俩在商量些什么啊?”
    贾南星笑笑指着周君玉道:“这小子人小鬼大,他已看中了你这狐狸精,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周君玉气得擂了乃师一拳道:“您……”
    水姑娘“格格”地媚笑道:“那真是奴家的光荣,不瞒大爷说,像这么风流倜傥的公子爷,奴家连看也不曾看到过啊!”
    贾南星哈哈一笑道:“妞儿爱俏,可一点也不错啊!”
    接着,将周君玉拉了起来道:“小子别害臊了快跟她去吧!一切费用都算我的。”
    周君玉却用目光在乃师脸上划着问号:“俊”脸上是一付尴尬神情。
    贾南星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道:“放老练一点,一切听水姑娘的安排……”
    接着,扳了扳她的肩膀,扬声笑道:“别怕难为情,逢场做戏,那也算不了什么坏事。”
    水姑娘娇笑着,拉起周君玉的手儿,媚笑道:“公子爷,请随奴家来。”
    周君玉给水姑娘半拉半拖地,向前面走去,一面蹙眉问道:“去哪儿啊?”
    水姑娘媚笑道:“自然是去温柔乡呀!”周君玉苦笑道:“我问的是正经话啊!”
    水姑娘媚笑道:“公子爷!这种场合,如果一本正经的,还有谁肯来花钱哩!”
    接着,却以真气传音说道:“我的姑奶奶,别露出马脚来,一切到房间里再谈。”
    周君玉不再说话了,在水姑娘的携手导引之下,穿过一道月洞门,进入一个新建的跨院中。
    水姑娘将周君玉引入一个陈设相当豪华的房间,立即将房门关好,然后媚笑答问道:“公子爷,这房间还过得去吗?”
    周君玉笑道:“很好,很好,既豪华,又典雅,一点也不显得俗气。”
    水姑娘媚笑道:“一度春风,缠头资白银十两,如不给人家高度享受,谁愿花这冤枉钱哩!”
    周君玉一蹙眉峰道:“现在是否可以……”
    水姑娘截口笑道:“您先请宽衣呀!”
    说着,用手指指右隔壁,并连连施着眼色,而且,接着以真气传音说道:“我们躺到床上再谈!”
    躺到床上后,水姑娘搂住他,在她的“俊”脸上“喷”地亲了一下……然后在她的耳边,悄声说着道:“周姑娘,咱们可得表演逼真一点才行。”
    周君玉似懂非懂地问道:“如何一个表演法呢?难道隔壁有人在偷看?”
    水姑娘道:“那倒不是,但我们多加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周君玉接问道:“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水姑娘笑了笑道:“慢慢听下去就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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