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板铜琶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化险为夷
    季东平似乎早就认识这位“北漠狼人”申天讨,也许他仗恃着有一位功力莫测的主人柏长青近在咫尺,所以,他对申天讨的出现附近,除了最初微微一惊之外,竟也泰然自若的,佯如未睹。
    申天讨收回遥注柏林深处的茫然目光,伸手拍了拍青狼的头顶道:“青儿青儿,你肚子饿不饿?”
    那青狼显然懂得人言,闻言之后,摇摇尾巴,也摇了摇头。
    申天讨接着说道:“这儿有一顿现成的点心,本来我该让你饱餐一顿才对,但你既然不饿,而对方又是你的同类,我不便让你同类相残,而同时我也有话需要问问他,所以只好待会儿再说了。”
    季东平听“北漠狼人”申天讨对青狼自言自语的话脸色不由一变地心中暗忖:“好老怪,原来你是冲着我而来……”
    他,心中电转,但表面上却仍然置若未睹未闻地泰然自若。
    申天讨冷笑一声,目注季东平披唇一哂道:“季东平,你好镇静的功夫。”
    季东平徐徐转身,向着申天讨抱拳遥遥一拱道;“多承夸奖其实并非季东平的镇静功夫好,只因申大侠眼中没有我季东平这个人,我季某人才不便强行出头,自讨没趣而已。”
    申天讨冷冷一笑道:“说得好,只是这些年来,不知你手上的功夫,是否也如同你的镇静功夫一样精进?”
    季东平笑道:“看来,申大侠是有意考较我季某人一番了?”
    申天讨冷哼一声,声如刀切:“考较你,凭你也配!”
    微顿话锋,沉声接道;“季东平,你做得好事!”
    季东平一楞道:“申大侠,能杏请将话说明白一点?”
    申天讨怒叱一声:“你装得真像,好!老夫且打开天窗说亮话,看你如何遁形!”
    接着,目如冷电似地深注着道:“最近关林镇上,接连出现少女离奇失踪疑案,你知道么。”季东平禁不住双目大张道;“有这种事?”
    申天讨冷笑一声:“你本来是恶名昭著的‘青面狼’,在老夫面前,居然还敢一再装羊!”
    季东平苦笑道:“申大侠,季东平以往的名声虽然不好,但却从来没犯过淫戒。”
    申天讨冷笑如故道;“多行不义的人,又何防多犯一项淫戒!”
    季东平禁不住抗声道,“申大侠,你总不能凭空含血喷人。”申天讨巨目一瞪道:“你是说要证据?”
    季东平道;“不错!有道是:捉奸捉双,拿贼拿脏!”
    申天讨冷笑一声道:“好,老夫会给你证据的,你既然在关林,足证老夫的判断没错。”
    季东平不禁又气又笑道:“申大侠;你对季某人既有先入为主的成见,季某人辩解也没用,我看,最好请申大侠能将事实经过说明一下,也许季某人能帮你出点主意。”
    申天讨微微一哂道:“老夫不要你出甚么主意,也不怕你耍花枪,老夫自信能在关庙中找出证据来。”
    季东平平静地道:“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三更鬼叫门,申大侠,你总不能仅仅为了我季某人过去的名声不好,就断定这跟前的坏事是我季某人做的吧?”
    申天讨目光深注地道;“老夫不怕他飞上天去,先向你说个明明白白也好。”
    话锋微微一顿,才平静地接道:“老夫昨夜才到达关林镇,由客栈掌柜口中听到这一桩天人共愤的疑案,同时据无意目击者所描述,那抢劫少女的人,身裁与衣着,都跟你一样,而其逃走的方向,也是关庙这边,而且据说这关庙后殿,那本来供游客住宿的左厢房,最近已列为禁地,终日长门深锁,关林镇上的人,虽然心有所疑,但是苦无证据,又慑于庙中和尚都会武功,所以,既不能告官,又不敢进入搜查……”
    微顿话锋,又冷笑声道:“现在,你明白了么?”
    季东平长吁一声道:“我明白了……”
    话声未落,申天讨一声沉喝:“青儿,先擒下那禽兽不如的东西!”
    申天讨的话声才落,那大如牛犊的青狼,已一个虎扑向季东平疾射而来。
    季东平冷笑一声,身形微侧,避过青狼的两只爪,右手立掌如刃,横砍狼头,左掌猛劈青狼臀部,同时飞起一脚,踢向青狼的腹部,一招二式,端的是快速绝伦!
    但那青狼,久经申天讨的训练,不但懂得一般武功招式,而且其身手之高,实不亚于普通的一流高手。
    季东平的这一招三式,固然是既狠又快,但那青狼猛然一个急旋,不但避过了季东平的迎头痛击,而且借身躯急旋之势,一双后腿扬起一篷沙土射向季东平的头部,同时长尾一甩,竟向季东平的腰部横扫而来,避招反击,有如一气呵成。
    季东平哈哈大笑道:“好畜牲,果然有两下子!”
    笑声中,左手抓向横扫而来的狼尾,右手一记劈空掌,劲风呼啸地拍向狼头。
    那青狼尾巴一沉,虽然避过了季东平的一掌,但头部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劈空掌。
    狼头虽然是它全身中最坚强的一部份,但季东平这一记劈空掌,力道岂是等闲。
    因此,那青狼被打得一声厉叫,并在地面上接连三滚,尘土飞扬中,居然又踊身向季东平扑来。
    也就当此时,申天讨一声沉喝:“青儿退下!”
    说来也奇怪,那被激怒得狰狞可怖,正向季东平飞扑的青狼,竟在申天讨的一声沉喝之下,那激射的身躯,猛然一转,成半弧形由季东平左侧转了回去。
    紧接着,申天讨缓步而前,目注季东平冷笑一声道;“怪不得你胆敢目无法纪地为非做歹,敢情这些年来,你的艺业已精进了不少?”
    话锋微微一顿之下,又寒声接口,说道:“不过,今天你碰上老夫,总算天网恢恢,是你恶贯满盈的时候……”
    季东平苦笑截口道;“申大侠,以你的身份地位,总不能仅凭自己的臆测,就无故入人以罪吧!”
    申天讨怒声道:“季东平,你既然自信俯仰无愧,就该束手就擒,等老夫证实你委实无辜之后,老夫自当向你道歉。”
    季东平微微一哂道:“为了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我本该束手就缚才对,毋如你申大侠咄咄逼人,欺人太甚,我季东平虽有洗刷自己清白之心,却也不愿束手就擒。”
    申天讨冷笑一声:“好,有志气,但愿你手底下也能争气。”
    说话间,右掌一探,已奇幻莫测地向季东平胸前抓来。
    申天讨名列当代武林八大高人之中,其“天狼八式”掌法,更堪称武林一绝,目前他对季东平志在生擒而不施杀手,但眼前这一抓的威力,又岂是等闲。
    季东平心灵一凛伺,觉得对方这一抓,竟避无可避,匆促间,他只好施展新学而尚未实际练过的“空前三式”中的神奇步法,脚踩连环,身躯如风摆残荷似的一晃,竟险煞人地避过了这一抓之危。
    须知季东平之所以有目前的成就,可说完全是归之于他那特殊的天赋过目不忘的本领。
    因为他有这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才能吸收各门各派的神奇招式,他,也就靠着这些剽窃而来并不完整但却很博杂的神奇招式,才奠定了他在南七省武林中的地位。
    对于柏长青传给他的“空前三式”,尽管他还不曾实际演练过,只凭他那过目不忘的天赋,和方才那一阵聚精会神,心领神会的钻研,却业已深刻地记入心中,所欠缺的,不过是实际应用的经验而已。
    所以,目前这一急,竟不自觉地施展出来,虽然因并未实际演练过而得心应手,却已有惊无险地逃过了眼前这一劫。
    这一来,自然使他禁不住心头狂喜,信心和勇气也因此为之大增……
    申天讨一抓成空,不禁环目中异彩一闪地大喝一声:“好身法!”口中说着,身手也没闲,“天狼八式”中的第二式又已紧接着施出。
    季东平在信心大增之下,依样划葫芦,又以毫发之差避过了第二抓,而且由形式上看来,这一次闪避,要比第一次灵活多了。
    申天讨两招落空,在既惊且怒又好奇的情况下,不禁震声狂笑道:“好贼子,怪不得你无法无天,敢情又在哪儿剽窃到一些精奇绝学了……”
    话声中,已快若迅电奔雷似地接连攻出三招。
    这三招,一招比一招,陕速,也一招比一招奇幻而凌厉,季东平藉着那尚未实际演练过的“空前三式”的神奇步法,虽然被逼得满场游走,惊险迭出,但这位功力居于当今八大高人之首的“北漠狼人”申天讨,在连施他那成名绝艺“天狼八式”中的前五式之后,竟对季东平莫可奈何!
    申天讨连施五招未能得手之后,竟突然停止追击,目射神光,凝注季东平沉声说道:“季东平,老夫看得出来,你这神奇步法虽然称得上是妙绝今古,但你却并不熟练,本来凭老夫的身份,不该占你这便宜,但以你的为人,加上这神奇步法,一旦让你熟练之后而用以济恶,今后武林中可能极少有人能制得住你,所以,老夫可不管甚么占不占你的便宜,要施出杀手来了。”
    话锋微微一顿,环目中杀机一闪,震声喝道:“季东平,只要你再能逃过老夫这最后的三式,老夫不但不再难为你;而且立即返回北漠,永不进入中原!”
    季东平心知对方并非虚声恫吓,他,尽管因柏长青近在咫尺而有恃无恐,但目睹对方这一份威态,耳听那满有把握的言语,也禁不住心中为之忐忑不安。
    只见申天讨一身衣衫无风自鼓,双目中寒芒暴射地大喝一声:“贼子接招!”
    话出招随,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飞身向季东平扑来。
    掌影重叠,暗劲潮涌,威力所及,竟笼罩了三丈方圆。
    季东平满以为柏长青即将现身解围,同时也被申天讨那凛若天神的威态所摄,影响所及,连他那神奇莫测的步法也为之失色。
    只听“嘶”地一声,季东平的长衫下摆已被申天讨撕去一幅,紧接着,申天讨一声怒叱:“贼子躺下!”
    也几乎是在此同时,一声劲喝,划空传来:“申前辈手下留情!”
    话到人到,申天讨但觉眼前一花,自己那劲力千钧,即将抓中季东平的一抓,竟被化解于于无形,而季东平的身躯竟像是被一股无形潜劲托住似的,轻飘飘地降落于二丈之外,而就在他面前伸手可及之处,赫然卓立着白色儒衫飘拂,有若玉树临风似的少年柏长青。
    申天讨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似的,眨了眨眼睛,柏长青已向他抱拳一揖,朗声笑道:“谢谢申前辈手下留情!”
    申天讨楞了楞,才苦笑道:“该说‘谢谢手下留情’的是我申天讨……”
    同时,季东平也走了过来,向着柏长青深深一躬道:“谢谢主人及时援手!老奴很惭愧,使主人脸上无光……”
    柏长青摆手截口道:“别这么说,季老,你方才的表现很好……”
    这刹那之间,申天讨脸上的表情已接连数变,接着,他似乎恍然大悟地目注柏长青截口冷笑道:“怪不得!原来季东平还有你这么一位武功出色的主人……”
    柏长青连接道;“申前辈请莫误会!”
    申天讨倏地后纵八尺,嗔目怒叱道:“老夫亲目所见,亲耳所闻,还错得了!”
    一顿话锋,震声接道;“老夫明知不敌,但宁可拼个同归于尽,也决不能放过你!”
    口中说着,已伸手探向他那独门兵刃“天狼爪”的爪柄。
    柏长青苦笑着连连摇手道:“申前辈请慢动兵刃,先听柏长青一言如何?”
    申天讨缩回握上兵刃的右手,一拍自己的额角,蹙眉自语道:“柏长青?……这个名字好像在那儿听过?……”
    季东平含笑接道:“申大侠,可能听说过不久,而且可能是跟我季东平的名字连在一起吧?”
    申天讨恍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对!对!”
    接着,又目注季东平问道:“难道你们这主仆关系,竟果如传闻中所说?”
    季东平道:“一点也不错!不过,有一点须要加以更正,那就是本来像我季东平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在主人手中,连半招也接不下哩!”
    申天讨接问道:“你方才所使的神奇步法,也是你这位新主人所传?”
    季东平点点头道:“是的!不瞒申大侠说,这神奇招式,我季东平刚刚看过图解,还不曾实地演练过。”
    申天讨截口笑道:“老夫老眼未花,这一点我早已看出。”
    接着,又哑然失笑道:“看来,方才老夫委实是误解你了,因为我深信,堂堂四海镖局的总督察,决不致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
    柏长青这才爽朗地笑道:“谢谢申前辈,小可这就放心了。”
    申天讨目光炯炯地凝注柏长青半晌,正容说道:“老朽虽然痴长你几岁年纪,可得托大称你一声老弟了!”
    柏长青飞快地接道:“能得申前辈折节下交,这是小可的光荣。”
    申天讨笑道:“老弟忒谦了,能与你这位年轻有为,而功力高绝的老弟缔交,说来该是我申天讨高攀了哩!”
    柏长青谦笑道:“申前辈,您真是折煞小可啦!”
    申天讨哈哈大笑道:“柏老弟,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老朽虽然名列当今八大高人之中,但生平除了寰宇共尊的‘不老双仙’之外,可不曾服过人。”
    略为一顿,又正容一叹道,“余生也晚,常以未能瞻仰‘不老双仙’之绝代武功为憾,但方才亲身经历老弟所显示的高绝身手,除了使老朽口服心服之外,更兴起老弟可能是‘不老双仙’衣钵传人之想,老弟,老朽这猜想没错吧?”
    柏长青一听这位一向眼高于顶,连与其一同名列当世八大高人中的其余七位也没放在眼中的“北漠狼人”申天讨,竟对自己如此看重,尤其是如此推崇自己的师门,不禁心头既感遗憾,又兴奋地一阵热血沸腾,但表面上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胡扯道:“申前辈谬奖了!小可愧不敢当,同时小可还要说声申前辈这一猜猜错了!”
    申天讨巨目一翻道:“猜错了?当代武林中,还有谁能调教出像老弟你这样出色的徒弟来?”
    一旁的季东平忍不住心中暗笑道:“这老怪物可并不糊涂……”
    但柏长青却仍然硬着头皮道;“先师自号‘天虚我生’……”
    申天讨讶然截口道:“‘天虚我生’?这名号可……”
    也许他觉得自己那以下的话“可从来没听说过”太不礼貌,竟猛然咽住而代之以尴尬的一笑。
    柏长青含笑接道:“是的!先师淡泊名利,很少在江湖走动,所以,武林中很少有人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号。”
    申天讨哑然失笑道:“说来倒是老朽少见多怪了,其实以天地之大,正不知有多少身怀绝艺的奇人隐迹深山草泽之中哩!”
    柏长青神色一整道:“申前辈,咱们闲话少说,还是先办正事吧!”
    申天讨一楞道:“正事?”
    柏长青神秘地一笑道:“难道申前辈忘去此行所为何为了?”
    申天讨不禁目光一亮道:“这么说来,莫非柏老弟已有甚么发现?”
    柏长青点点头道:“虽然说不上甚么发现,但却极可能与申前辈所追查的案情有关……”
    接着,他压低嗓音,将方才无意中在后殿左厢房所发现的可疑之处说了一遍。
    季东平不禁“啊”地一声道:“糟了!”
    柏长青一笑道:“此话怎讲?”
    季东平苦笑道:“老奴担心他们已经逃走了哩!”
    柏长青蹙眉道,“他们未必会认识我。”
    季东平道:“主人,您忘了咱们的行踪已在通天教的监视之中。”
    柏长青剑眉一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关帝庙中,真要有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咱们可找住持要人!”
    申天讨沉思着道:“老弟,季兄,咱们且快去瞧瞧再说……”季东平一面当先带路向庙中走去,一面笑道:“申大侠,这一声‘季兄’,可使我季东平飘飘欲仙了哩!”
    申天讨苦笑道:“前倨而后恭,这是老夫自讨没趣,可是,我要提醒你,你老儿已严重地得罪了老夫。”
    季东平扭头龇牙一笑道:“只要你惹得起我这位主人,你申大侠怎么罚,我‘老儿’怎么接着就是。”
    申天讨目注柏长青叹道:“柏老弟,有道是:宁为豪门狗,莫做乱离人,此话真是信不我欺。”
    季东平笑道:“骂得好,老儿,我‘老儿’也特别提醒你,往后,你可得当心我‘豪门狗’伺机反噬……”
    笑语间,已进入后殿中。
    后殿中那些和尚一见跟在他们背后的那只青狼,不由一齐脸色大变地惊呼出声。
    申天讨震声喝道;“和尚们不要怕,这是老夫豢养的家狼。”
    目光一瞥季东平,微笑地接道:“而且,我这四条腿的狼,比起两条腿的狼,要更斯文得多?”
    季东平狠狠地瞪了申天讨一眼道:“好,自们这账簿上又多了一笔!”
    接着,目光一扫那些和尚道:“诸位,谁是这后殿的负责人?”
    一个中年和尚缓步而前,向着季东平合什一礼道:“小僧法元,忝为这后殿……”
    季东平截口接道:“原来是法元大师,久仰久仰。”
    法元忍不住心中暗笑道:“我这么一个无藉藉名的小和尚,你久仰个屁……”
    但他口中却笑问道:“不知施主有何吩咐?”
    季东平一指左厢房间道:“法元大师,这里面住的,是否真是一位读书人?”
    法元忍不住脸色一变道,“是的!”
    季东平道:“那么,请打开门让我瞧瞧。”
    法元的脸色再度一变道:“施主,这……”
    季东平冷笑一声道:“‘这’甚么,难道这里面有甚见不得人的事么?”
    法元脸色一沉道:“这是神圣庄严的关帝庙,施主说话,可得留点口德。”
    季东平双目中厉芒一闪道:“你敢教训老夫……”
    柏长青截口接道:“季老请稍安勿躁。”
    一顿话锋,目光移注法元问道:“法元大师,这左厢房一共几间?”
    法元答道:“两明两暗,一共四间。”
    “那位读书相公还在里面?”
    “是的!”
    “没错?”
    “错不了。”
    柏长青目光深注地道:“你能保证?”
    法元不禁一楞道:“施主这话是甚么意思?”
    柏长青冷笑一声道;“你我心中各自有数!”
    扭头向申天讨笑问道:“申前辈,您想必也默察过了?”
    申天讨点点头道,“不错,除非这左厢房还另有密室,否则这上面四间中,绝不会有人。”
    此话一出,那法元和尚不禁脸色为之一变。
    柏长青接道:“申前辈,季老,请注意这庙中和尚的动静,小可进左厢房去瞧瞧。”
    目光移注法元,沉声喝道;“大和尚,请将左厢房的房门打开!”法元抗声道;“施主你……”
    柏长青冷然截口道:“别装蒜了!我再说一遍将房门打开。”
    法元色厉内荏地道:“小僧没这个胆量,要打开房门,施主请自己去吧!”
    柏长青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
    大踏步走向左厢房门前,用手指敲了敲房门,门是木质,已由里面上闩,当下,冷笑一声,微凝真力,猛然一推。
    “卡擦”一声,房门已应手而裂。
    果然,里面已寂无一人。
    柏长青目光微扫,然后扭头叫道;“季老在外面监视,申前辈请进来一瞧。”
    申天讨应声走入房中,与柏长青二人在四个房间中巡察了一遍,只见这四个房间,除了其中的一间,还有一点书房的气氛之外,其余三间,其陈设之华丽,竟如同豪门巨贾的藏娇金屋,所遗憾的,却是人去楼空而已。
    柏长青剑眉微蹙地略一沉思,竟在那间书房中仔细搜查起来。
    申天讨目睹柏长青竟在将宇纸篓中的纸团儿逐个展开,仔细观察,不由一楞道:“老弟,你这是干吗?”
    柏长青微笑道;“小可自有道理。”
    接着,又注目接道:“申前辈,这房间中有地下室和另有通路当已不成问题,而且小可方才破门时,曾察觉到地下室中有轻微的呻吟之声,咱们分工合作,小可在这里碰碰运气,申前辈则请搜查地下室的入口可好?”
    申天讨苦笑道:“有甚么好不好的,谁教我要服你,只好听你的驱使啦!”
    谈笑间,已走向另一个房间。
    柏长青接连打开了十几个纸团,似乎并未发现他所需要的东西。
    但他并不灰心,仍然一个一个地将纸团打开,仔细地审视着。
    忽然,他那星目中异彩连闪,禁不住喃喃自语道:“是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这时,申天讨已走了回来,截口问道,“老弟已有所发现了?”
    柏长青笑道:“是的!这是一个很重要发现。”
    申天讨接问道:“是有关关林镇少女失踪案……”
    柏长青正容截口道:“不,应该说是有关整个武林的安危。”
    “有这么严重?”
    “小可一点也没夸张,”
    “可以先说给老朽听听么?”
    “不!咱们到地下室再谈。”
    申天讨尴尬地笑道:“老弟,老朽无能,这地下室的入口,还没找着。”
    柏长青不由一楞道:“莫非也是在这书房中?”
    申天讨“哦”地一声道:“我怎么把青儿给忘了。”
    柏常青再度一楞,申天讨已扬声唤道:“青儿!”
    那青狼应声而入,申天讨手抚青狼头顶道:“青儿,这房间中有地下室的入口,你帮我找找。”
    那青狼果然善解人意,闻言之后,立即边走边嗅地在书房中转了一圈,最后止于书桌底下狂嗅不已,口中并发出“呜鸣”之声。
    申天讨不禁一声欢呼道:“啊,在这儿了!”
    立即跨前三步,手扶着书桌摇了摇道:“这书桌竟是生铁铸成,老弟,请凝功谨防意外,青儿退到室外去。”
    那青狼立即向室外走了。
    柏长青正容接道:“申前辈不必冒险,还是由小可来吧!”
    申天讨笑道;“老弟放心,区区土木机关,还难不倒我……”
    话声中,已猛然一按桌面,紧接着,一阵机关开动的“轧轧”之声过处,那书桌已自动移向一旁,地面上并现出一个可容两人并排出入的方形洞口。这本来是意料中,但令人意外的却是这通道并没甚么厉害埋伏。
    地道入口一现,柏长青立即接道:“小可先下去瞧瞧……”
    但他的话声未落,室外已传来季东平的语声道:“禀主人,法元和尚已嚼舌自尽了。”
    柏长青一怔之后,冷笑一声道:“死了就算了!”
    季东平接道:“还有,本庙中住持和所有会武功的和尚,都早已潜逃无踪,后殿中除了已死的法元一人之外,其余都是无辜的小和尚……”
    柏长青苦笑道;“好,我知道了,待会再说。”
    同时,申天讨也笑道:“过去的不必再谈了,你们狼兄狼弟可得好好地守住门口。”
    季东平怒声道:“申老儿,这笔账我也记下了!”
    申天讨笑道;“债多不愁,你老儿尽管多记上几笔……”
    话声中,已与柏长青二人并肩拾级而下。
    这甬道向前斜伸丈许之后,一个右拐,即进入一间广达三丈方圆的地下室中。
    地下室中,残烛尚明,并且还余下半截,显然,魔徒们离去还没多久。
    烛影摇红之下,只见这地下室的陈设比起上面那几间来,不知又高了几许。
    地下铺着深厚的地毯,四壁都以红绫为幔,当中一张陈设豪华而又特别宽大的雕花大床上,居然还躺着一位有如海棠春睡的半裸美人。
    柏长青入目之下,方自一蹙剑眉,申天讨却走近床前,伸手一探那睡美人的鼻息之后,不由脸色一变道:“已快要断气了。”
    柏长青一怔问道:“伤在甚么部位?”
    申天讨微迟疑,猛掀一条覆在美人儿身上红绫被,只见那雪白的酥胸上,赫然插着一柄深没叉柄的利刃。
    柏长青不禁钢牙一挫道:“好狠心的贼子1”
    申天讨接道:“看情形,如立即输入真力,也许还可以问出几句话,且由我来试试看,老弟不防先查查这房间的出口。”
    说着,已将那半死的美人儿扶起坐在床上,一手掺扶,一手却紧贴她的“命门”穴上,掌心真力源源输入。
    这地下室的出口,倒很容易找。
    柏长青估计了一下方向,挑起墙壁上的一幅红绫,赫然竟是一道铁门。
    —打开铁门,一股凉风,透门而入。
    门外,是一条长达五丈的甬道,出口处,竟在距关陵右侧约箭远外的一株古柏之旁,因为出口处伪装得天衣无缝,所以不虞有人察觉。
    柏长青回到地下室时,刚好那半死的美人已在申天讨输入大量真力之后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申天讨不禁大喜道:“行了,老弟,想问甚么,拣紧要的问。”
    柏长青沉思着问道:“姑娘,是甚么人将你抢到这儿来的?”
    那姑娘微睁失神的双目,语声轻如蚊蚋地答道:“是……一个和尚……”
    柏长青不禁苦笑道:“那和尚是否不会说中国话?”
    那姑娘点点头道:“是……的……”
    “姑娘是那里人?”
    “关林……镇……”
    “还有一同抢到这儿来的那些姑娘呢?”
    “都死了……只……有两个……没死……”
    “那两位现在在甚么地方?”
    “跟……他们走了……”
    “他们为何要杀你?”
    “我……不肯……”
    那“不肯”二字的下面,想必是“跟他们走”几个宇,可是她已油尽灯枯,尽管申天讨还在替她输入真力,却仍然没法说出来而香消玉殒了。
    申天讨禁不住长叹一声,将手中的艳尸放倒床中,并重行盖好棉被。
    柏长青神色黯然地道:“安息吧,姑娘,我会通知你的家属来办理你的后事,到于你的血债,我也会代你索回的!”
    申天讨苦笑道:“老弟真是性情中人……”
    柏长青听若未闻,只见他目射煞芒,切齿道:“好贼子,有朝一日,我不将你挫骨扬灰才怪!”
    申天讨注目问道:“者弟已经知道这是谁干的了?”
    柏长青点点头道:“是的!不过目前我还不便说。”
    申天讨轻叹一声道,“交浅不足以言深,老弟年少老成……”
    柏长青截口歉笑道;“申前辈,请原谅小可有不得已的苦衷。”
    申天讨微笑地道:“老朽并没怪你,说的可全是由衷之言。”
    柏长青苦笑道:“目前,整个武林,都在敌人的掌握之中,小可除了极少数的几位同道之外,可说是处于孤单苦斗的情况之下,所以,我不能不特别谨慎。”
    申天讨正容道:“老弟,不必介意,老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会谅解你的苦衷。”
    柏长青也正容道;“谢谢申前辈的大量!”
    申天讨注目接问道:“老弟,你认为老朽这个人如何?”
    柏长青正容答道:“小可虽然对前辈尚是初次识荆,但对前辈之为人,却早于师门长辈的口中有了深刻的印象……”
    “是好印象还是坏印象?”
    “当然是好印象,否则,小可也不会跟申前辈说这些子。”
    “可是人家都说我个性怪僻,正邪不分。”
    “个性怪僻,正邪不分的人,可并不一定是坏人。”
    “这是老弟自己的见解?”
    “一半是师门长辈训示,一半是小可自己的见解,还有,就是根据今天亲目所睹的观察。”
    申天讨不禁爽朗地笑道:“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弟仅仅是根据初次见面的观察,就断定我不是坏人,不嫌太轻率了一点么!”
    柏长青笑道:“那么,小可就暂时将前辈认为坏人吧!”
    申天讨神色一整道,“这才是,老朽不再向你发问了。”
    柏长青神秘地笑道,“可是,小可却有事情要麻烦前辈您哩!”
    申天讨一楞道:“是不是要考验老朽的正邪?”
    柏长青正容道:“小可怎敢!”
    接着,探怀取出方才在字纸篓中发现的纸团;双手递与申天讨道:“申前辈请瞧瞧这个。”
    申天讨接过那张被揉得一团的纸条,目光一触之下,不由皱眉自语道;“这是梵文……”
    柏长青不禁目光一亮道,“申前辈认识梵文?”
    申天讨不答反问道:“这是你方才在字纸篓中发现的?”
    柏长青点点头道:“是的。”
    申天讨蹙眉自语道;“关系整个武林安危……不会说中国话的和尚……地下密室中的梵文……哦,我明白了。”
    接着,目注柏长青问道;“这番和尚是在替某人翻译一部用梵文写成的武学秘笈,而这些可怜的女人,却是身为主人者用来解除那番和尚工作之余的寂寞的,老弟,我这猜想对不对?”
    柏长青点首答道,“是的!不过那武学秘笈不是一部而仅仅是一篇。”
    申天讨讶问道:“何以见得?”
    柏长青禁不住心念电转着:这这申天讨一眼就认出是梵文字,断定那番僧是在翻译一部武功秘笈,想必这纸条上写的是有关武功上的招式名称,而他也必然认识梵文。根据这老儿以往之为人似乎不致与通天教同流合污,而且,退一步说,如果通天教有这种精通梵文的人才,也不致于重金礼聘一个西域番僧来了。那么我何不索性大方一点,将这老儿拢络一番……”
    他心念电转,口中却漫应道:“因为那一篇用梵文写成的武学秘笈,本是小可师门之物。”
    申天讨“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柏长青注目笑问道:“申前辈,您还没回答小可的问题呢?”
    申天讨一楞道:“就是那懂不懂梵文的问题?”
    柏长青点点头道:“是的!”
    申天讨淡笑道:“老朽曾在天竺国呆过三年,对于梵文,虽然谈不上精通,却还算过得去。”
    柏长青接问道:“这纸条上写的是甚么?”
    申天讨道:“这纸条上写的‘气纳丹田,神凝紫府’;这该是武功心法中的口诀,所以我入目之下,就断定这番和尚是在翻译一部武功秘笈。”
    柏长青目光深注地道:“申前辈,方才小可曾经说过,有事麻烦您,不知申前辈愿不愿帮个忙?”
    申天讨正容答道:“只要是有益武林,并能降福苍生的事,老朽当然乐意帮这个忙。”
    柏长青慰然一笑道:“申前辈这悲天悯人的胸怀,令小可好生钦敬!”
    申天讨微笑道:“年纪轻轻,也学会了送高帽子。”
    柏长青接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申天讨一楞道:“你是说不要我效劳了?”
    柏长青笑道:“不!不敢当前辈效劳之称,往后,借重前辈之处可更多哩!”
    申天讨讶问道:“那老弟这‘改变主意’之说是?”
    柏长青正容接道:“我想提前表明我的身份?”
    接着,探怀翻腕,掏出那枚威震武林的铁板令,向申天讨面前一亮道:“申前辈现在明白了么?”
    申天讨目光一亮,正待肃容起立间,柏长青已迅疾地收回铁板令,双手向对方肩上一搭道;“前辈请坐。小可还是四海镖局的总督察。”
    申天讨正容道:“好!老朽恭敬不如从命。”
    接着,又爽朗地一笑,压低嗓音道:“老朽这双老眼果然未花,老弟竟真是‘不老双仙’的衣钵传人……”
    同时,密室上传来季东平的语声道:“主人,有甚么发现么?”
    显然,季东平因久未见下面的动静,放不下心而发问了。
    柏长青扬声答道:“快啦,季老请再守候片刻。”
    季东平答道:“是,老奴遵命。”
    申天讨目注柏长青正容说道:“老弟,撇开你那寰宇共尊的铁板令主身份不谈,光是冲着你老弟这光风霁月的襟怀,由现在起,对老弟的任何差遣,老朽当勉力以赴!”
    柏长青也正容答道;“申前辈热诚可感,小可先行谢过。”
    接着,注目问道:“申前辈此番进入中原,是随意游览?还是另有重要事情?”
    申天讨答道:“谈不到有甚么事情,我不过是偶尔听说‘中原四异’多年未现江湖,特地前来一探究竟而已。”
    柏长青接问道:“申前辈跟‘中原四异’……”
    申天讨含笑截口道:“我跟所有武林中人,最多只能算认识,跟谁也谈不上交情。”
    柏长青道:“那么,四海镖局是否有人向您下过说词?”
    “没有。”
    “通天教呢?”
    “也没有。”申天转过话锋,又笑着接道:“老弟,我这人由来是以个性怪僻著称,比起那以‘孤独’闻名于世的‘南荒孤独翁’独孤钰更要古怪,你只要想想人家送给我的外号‘北漠狼人’这四个字,也就可以想见一般了。也因为如此,所以,任何人都不会自讨没趣而主动向我拉交情的。”
    柏长青忍不住笑道:“申前辈也真是怪得可以。”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那么,今天申前辈如此看重小可,那该算是特别例外的了?”
    申天讨哑然失笑道:“不错!我便说句不怕老弟你见怪的话,你的武功固然值得我佩服,而你的身份更值得我崇敬,而这些,却都不是我跟你亲近的原因。”
    柏长青笑问道;“那么,究竟是甚么原因呢?”
    申天讨苦笑道:“我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如果一定要说原因的话,那可能是由于一个‘缘’字吧!”
    柏长青正容说道:“申前辈以愤世嫉俗的态度游戏风尘,却偏对小可如此器重,使小可很感无上光荣……”
    彼此之间那一段无形的距离既已消逝,话题也随之转入今后的行动方针。
    当然,在密谈中,柏长青也约略说明了自己自出道以来的一切经过。
    当这老少两人相偕走出左厢房时,已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关帝庙的这一笔烂账,暂时由申天讨负责清理,柏长青与季东平二人立即起程赶返洛阳。
    当夜,柏长青对季东平都过目不忘的特殊天赋,深表嘉许,并特别赐以以“小还丹”二粒道:“季老,服下这两粒‘小还丹’,即可增添二十年面壁之功,再辅以那‘空前三式’,今后,纵然再碰上像申老人家这等顶尖高手,也不会逊色的了。”
    季东平不禁激动得身躯微颤地道;“主人,老奴寸功未立,怎敢当此厚赐!”
    柏长青笑道:“季老,请莫忘了,从此刻起,你与申老二人,已是‘铁板令主’的左右二侍,两位的一举一动,都与‘铁板令主’的声威有关,懂么?”
    敢情关帝庙的一席密谈中,已决定了申天讨与季东平的职务,这消息如果一旦传说开来,可远比季东平屈任柏长青的仆从更哄动哩!
    季东平神色一整道:“老奴不会忘记,纵然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答主人这种知遇之恩……”
    柏长青摆手笑道:“季老,回房间去,好好调息吧!……”
    以后的两天,这主仆二人,忙里偷闲地徘徊在洛阳城的名胜古迹之间,如东大寺,贾公祠,老子故宅,白马寺,天津桥,洛阳庙,以及北邙山的历代皇陵……等等。
    柏长青并利用时间,纠正季东平“空前三式”的缺点,同时也乘机做示范。
    短短三天之中,季东平由一个声名狼藉的江湖人,一跃而登寰宇共尊的“铁板令主”左右的二侍之一,武功也突飞猛进,已进入当今顶尖高手之中,其内心的兴奋,当可想见。
    第三天黄昏时分。
    柏长青主仆二人回到客栈之后,季东乎即单独外出,朝那家经常去买醉的小酒馆走去。
    但他刚刚走到那家酒馆门前,一个面色冷漠,显然戴着人皮面具的灰衫文士迎面走来,冲着他微微一笑道:“季大侠好!”
    季东平上步注目道:“阁下是”
    灰衫文士道:“三天之期已到,在下奉命向季大侠讨取回音。”
    季东平“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对了,三天以前的那位呢?”
    灰衫文士道;“那一位临时有任务,不能来。”
    一顿话锋,注目接问道:“季大侠尊意如何?”
    季东平淡淡一笑道:“原则上我已决定接受?不过……我看,咱们还是去里面谈吧!”
    灰衫文士道;“原则上职已接受,那就好办,现在,咱们不妨就在外面走走,待会由在下做东,去会宾楼共谋一醉如何?”
    季东平连连点首道,“也好,也好……”
    在一连串“也好”声中,两人顺着大街,并肩向前面信步走去。
    灰衫文士边走边以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语声问道:“季大侠还有哪些细节不能决定的?”
    季东平沉思着答道:“阁下当能想到,我目前的这位主人,年纪虽轻,可并非简单人物,我如果暗中背叛他,需要冒着莫大的风险。”
    灰衫文士道:“这个,敝上非常明白,只要季大侠能完成使命,敝上当不惜重金为酬,并另有拔擢。”
    季东平笑道:“阁下不以为这话意太含糊了一点?”
    灰衫文士道:“季大侠,太肯定的话目前我不敢说,但这酬劳至少不会少于黄金千两,白壁一双。”
    季东平扭头问道;“职位方面呢?”
    “本教的一级护法。”
    “我认为太低了一点。”
    灰衫文士笑道:“季大侠,当在下说出本教护法职务的等级之后,你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季东平漫应道:“在下愿闻其详?”
    灰衫文士道,“季大侠,名列当今八大高人中的人物,在本教中也不过是特级护法,而一级护法却仅仅比特级护法低一级而已。”
    季东平不禁哑然失笑道:“如此说来,在下倒不便过份奢求了。”
    灰衫文士微笑地接道:“方才在下说过,敝上会有‘另有拔擢’之语,所以,只要季大侠能有特殊功绩,特级护法之职位,当也指日可期。”
    季东乎不禁双目中异彩一闪道:“好!在下当勉力以赴。”
    接着,又扭头注目问道:“在下几时可晋谒教主?”
    灰衫文士道:“季大侠完成任务时,教主自当延见。”
    季东平微一沉思道:“那么,今后咱们如何联络呢?”
    灰衫文士道:“这个,毋须季大侠操心,今后,最多每隔三天,必有人向季大侠联络。”
    翻腕亮出一枚铜钱大小,两面都有太极图案的银牌,正容接,道:“这是联络时的信物,认牌不认人。”
    季东平点点头道:“在下记下了。”
    灰衫文士淡淡一笑道:“季大侠,目前咱们已是一家人,所以,希望季大侠能将前两天,在关林中所发生的事故见示?”
    季东平故意讶问道:“那劫掠良家妇女的案子,也是本教中人所为?”
    灰衫文士点头道,“不错!这有关本教中一项最大的机密,所以教主急须知道详情。”
    季东平不加思索地答道:“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他将自己首先与“北漠狼人”申天讨发生误会起,一直到与柏长青相偕离去时为止,除了略去柏长青与申天讨缔交,及密室中长谈的一段之外,不厌其详地说了一遍。
    当然,为了弥补柏长青与申天讨二人密室交谈那一段时间的空白,他却改为因发现密室中的美女尚未断气,两人竭力施救而巧妙地掩饰过去。
    灰衫文士听完之后,不由喃喃自语道;“怪不得他们竟耽搁那么久……”
    季东平不禁讶问道:“当时,本教还有人在暗中监视?”
    灰衫文士道:“是的,不过因为柏长青与申天讨二人功力太高,只能远远地暗中监视而已。”
    接着,又注目问道:“那位姑娘,是否已经救活?”
    季东平答道:“没有,他们两人费尽了心力,结果只由那姑娘口中问出了半句话。”
    “那是半句甚么话?”
    “那姑娘说,她是‘被一个和尚……’就是这么半句。”
    灰衫文士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真是谢天谢地!”
    一顿话锋,又扭头注目接问道:“季大侠,那柏长青与申天讨二人,当时曾谈过些甚么?”
    季东平答道:“当时他们所谈都是有关关林镇良家妇女失踪的问题,本来那申天讨对在下还有点怀疑,但由于关庙中的和尚闻风逃逸,以及听过那位姑娘临死前的半句话之后,也就完全冰释了。”
    灰衫文士接问道:“柏长青没向申天讨拉交情?”
    季东平笑道:“有的,他们临别时柏长青的言外之意,似乎想向申天讨拉交情,可是申天讨这个老怪物,凡是武林中人都知道,他一向就是不与任何人缔交的,所以,结果柏长青自讨没趣,碰了一个软钉子。”
    灰衫人沉思着问道:“那几个没逃走的小沙弥,是如何处置的?”
    季东平道:“善后事宜是申天讨自告奋勇承诺下来的,所以,以后的情形……”
    一顿话锋,突有所忆地讶问道,“怎么?难道那几个小沙弥也失踪了?”
    灰衫人点点头道:“不错!”
    季东平忍不住轻叹一声道:“这老怪物的手段,也真够狠……”
    灰衫人淡笑接道:“那倒不一定是被杀了,如果我的判断不错,那几个小沙弥必然是被老怪物秘密送往甚么隐秘场所去了。”
    季东平“唔”了一声道;“也许有此可能……”
    灰衫人笑了笑道:“该说的差不多都已说完,季大侠,现在,咱们往回走,去洛阳城中首屈一指的会宾楼……”
    当季东平走出客栈不久,一个店伙端着一个茶盘,悄然走进柏长青的房间,向着柏长青哈腰笑道,“相公请喝茶,这是刚沏的‘西湖龙井’。”
    柏长青正在沉思之中,头也没抬地漫应道:“我知道了。”
    那店伙轻笑道:“好大的架子,真像那么回事呀!”
    柏长青不禁为之一楞,抬头目光深注地道:“你一—”
    那店伙右手食指朝嘴唇上一贴,以真气传音说道:“仔细瞧瞧,我是谁?”
    柏长青目光在对方全身上下一扫,传音答道:“你是凤姊姊……”
    那“店伙”冷笑一声道:“人家为你冒险犯难,屈身为婢,你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凤姊姊!”
    柏长青不禁歉笑道;“原来是娟姊姊,这只能怪你们两位的身材长得太近似了。”
    原来这店伙竟是“东海女飞卫”冷寒梅的唯一爱徒陈素娟所化装。
    陈素娟幽幽地一叹道:“是么……”
    柏长青连忙拉过一张椅子,传音笑道:“娟姊姊请坐。”
    陈素娟道;“不用了,你知道我为何到这儿来?”
    柏长青道;“我正想请教。”
    陈素娟嘴唇一披道:“请教?真不愧是读书人!”
    柏长青苦笑道:“姊姊,这是礼啊!”
    陈素娟轻轻一叹道:“不错!礼多人不怪,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柏长青方自苦笑摇头间,陈素娟又不胜幽怨地微笑道:“总督察请听好,琴姊姊已回洛阳,我已跟家师,于姥姥,申前辈,和你那位凤姊姊见过面,此行就是奉命请示你这位总督察可有甚么指示?”
    柏长青涎脸长揖道:“好姊姊,别再损我了,好不?”
    陈素娟强忍笑意道;“不敢当!”
    柏长青正容接道:“姊姊,请上复姥姥,我的意思已由申前辈转陈,那就是以铲除那天竺番僧为首要第一急务。”
    陈素娟道:“这问题于姥姥已同意,不过,于姥姥急需知道。到目前为止,你对敌人的情况,究竟了解了多少?”
    柏长青道:“我所了解的敌情,已全部请冷师叔和申前辈转呈,此刻尚无新的发现。”
    陈素娟微一沉思道:“于姥姥对你这些日子来的表现,深表嘉许,不过……。”
    微顿话锋,美目深注地接道;“她老人家,尤其是凤妹妹,要我特别叮嘱你,身处虎穴,一丝一毫都不能掉以轻心!”
    柏长青禁不住心灵一阵激动,连声说道:“谢谢!谢谢!请转告她们二位,我会小心的。”
    接着,也是目光深注地道;“同时我也非常谢谢姊姊你!”
    陈素娟笑问道:“我有什么值得你谢谢的?”
    柏长青道:“当然有,第一:你冒险来跟我联络。”
    “唔!想必还有第二第三?”
    “不错!第二,是你那美目中所流落的无言的关切……”
    陈素娟禁不住心头一甜,但表面上却佯嗔地一声轻“呸”道;“别臭美了!谁关切你!”
    柏长青一本正经地接道;“第三、第三……哦,对了,姊姊方才为我屈身为婢,自当特别致谢,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陈素娟微微一笑道:“怎么回事,目前,我已算是四海镖局东方副总局主如夫人身边的侍婢,懂了么?”
    柏长青不禁一怔道:“这……”
    陈素娟截口笑道:“这是我跟琴姊姊暗中商量好的,于姥姥跟家师都同意了,你还‘这’些甚么!”
    柏长青蹙眉接道:“琴姊姊因身受特殊手法禁制,有其不得不重回虎穴的苦衷,但你这是何苦来?”
    陈素娟一指点向柏长青的鼻尖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
    柏长青苦笑道:“姊姊,你的用心至情可感,可是,你曾想到这会增加我精神上的负担,和以后行动上的顾虑么?”
    陈素娟掩口媚笑道:“活该!”
    传音到此,陈素娟突然以店伙的语气扬声问道:“相公是否要晚点宵夜?”
    柏长青会心地一笑道:“不用了,待会我自己出去买吧。”
    陈素娟强忍笑意,哈腰说道:“小的告退……”
    当夜初更时分。
    洛阳城中首屈一指的会宾楼,正是车水马龙,上座鼎盛之际。
    正当酒楼上笑语喧哗,猜拳行令之声远达户外之际,一辆华丽的双套马车,戛然止于酒楼门口。
    那华丽马车刚刚停止,却引起街上行人一阵惊呼,并纷纷退避不迭。
    本来,那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会宾楼前,停下一辆豪华马车,应该是司空见惯的事,有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但怪就怪在那辆华丽的马车后面,竟跟着一头硕大无朋的青狼。
    众所周知,狼是无法驯服的凶猛野兽,如今竟跟在一辆马车的后面,进入闹市之中,此情此景,怎不教一般人惊呼出声而纷纷退避哩!
    马车后面跟着一头青狼,固已使人惊讶,而那驾车的车把式长像之威猛与服饰之华丽,也同样使人刮目相看。
    原来这车把式竟是名列当今武林八大高人中的“北漠狼人”申天讨。
    以“北漠狼人”申天讨的身份和职位,以及那孤僻得生平不与任何人打交道的个性,居然降尊纡贵地为人驾车,那么,这车中人的身份,岂非尊崇得不可思议了么!
    这消息一旦传扬开去,怕不立即哄动整个江湖。
    至于那辆马车,也华丽得非常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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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令主扬威
    车身绿油油地光可鉴人,绿绸窗帘,缀着绿色流苏,珍珠串成的门帘内,还垂着一幅绿色丝幔,通体翠绿,令人爽心悦目。
    拉车的马,也是千中选一的黄骠健马,全身油光水滑,昂首奋蹄,显得神骏无比。
    最奇特之处,车辕两旁,还分别插着一面杏黄三角旗,杏黄旗的中心,一边绣的是一片铁板,一边却绣着一面琵琶,黄底蓝图,迎风招展,显得特别醒目。
    目前的洛阳城,正是风云聚会,龙蛇杂处的是非之地,当然,进出会宾楼,以及街上的行人中,都不免有武林人物。
    这些识货的行家,入目之下,对车中主人是谁,自然心中有数了。
    所以马车才一停止,对街的屋檐下,立即有人发出一声惊“咦”道:“怪不得……”
    另一人接问道:“怎么?你知道这车中主人?”
    “你没看到车辕上的两面小旗么?”
    “看到了,可是我不懂。”
    “那是铁板铜琶的标帜。”
    “哦!难不成这车中是‘铁板令主’?”
    “不是寰宇共尊的‘铁板令主’,凭申老怪的身份,会轻易给人家驾车。”
    “说的是,‘铁板令主’已多年未现侠踪,看来这洛阳城中,又有热闹可瞧啦!”
    “咦!这‘铁板令主’还是女的?”
    “啊!还好年轻哩!……”
    正当对街屋檐下一些武林人,对这辆华丽马车议论纷纷之际,这时车厢中已走出两位一衣红,一衣绿,脸上蒙着一重轻纱,而婀娜多姿的丽人,红衣丽人手持一具琵琶,不问可知,那是“东海女飞卫”冷寒梅。
    绿衣丽人则是“不老双仙”的孙女徐丹凤。
    这两位一下车,儒衫飘飘的邱尚文,已在门口肃立恭迎道:“姑娘,座位已订好了。”
    冷寒梅与徐丹凤二人微点螓首,随即在邱尚文的前导与店伙的哈腰恭迎中,缓步向楼上走去。
    申天讨却向一个店伙说道:“这头狼比一般家犬还要驯良,你不要怕,现在你去切四斤牛肉喂给它,待会一起算。”
    店伙喏喏连声道:“是是!小的立刻去取。”
    申天讨接着手抚着狼头头顶,低声吩咐几句之后,也大踏步登上楼梯。
    这会宾楼是两层楼的建筑,楼下是普通座位,楼上则是清一色的雅座。
    这些雅座,是以绿绸屏风隔成一个个的小间,虽然是隔开了,但只要站起身来,附近座位中的情况,仍可一览无遗。
    申天讨登上酒楼之后,环目一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邱尚文预订的雅座,那是全酒楼中最好的隔窗的一个座位,居高临下,还可以俯瞰街头的夜景。
    这时,冷寒梅等三人已入座,酒菜也已摆好,却尚未开动,这情形,当然是等侯申天讨到齐之后再开动。
    申天讨巨目环扫中,却发现季东平也赫然在这酒楼上,那座位相距他们预订的雅座也不过二丈左右而已,坐在季东平对面的.是一个灰衫文士,两人浅酌低斟,款款密谈,状至愉快。
    申天讨自然心中有数,目光一扫之后,随即大踏步地向冷寒梅等人的座位前走去。
    陡地,一声冷笑,紧接一线白光,挟着破空锐啸,向申天讨面前疾射而来,同时响起一个破锣似的语声道:“不成敬意,申大侠多多包涵……”
    明知对方是谁,而竟敢太岁头上动土,此人莫非是吃了熊心豹胆么?
    申天讨披唇微哂间,伸右手食中二指向那迎面射来的白光一夹。
    夹是夹住了,竟是一根鱼刺,也许是这根鱼刺上所蕴藏的真力之强出于他的意外,但见他神情微震,目射寒芒地循声瞧去。
    只见就在他右侧三丈处的雅座中,围坐着四男一女,男的一色黑衫,年约五旬左右,女的则一身粉红宫装,外表看来,年约二十七八,貌仅中姿,但神情之间,却隐含着无限荡意。
    申天讨的目光才投射过去,那宫装妇人已媚然一笑道:“申大侠别来无恙?”
    坐在她左首,那蓄着一撇山羊胡的黑衫老者同时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申大侠,对你我来说,这天地似乎太狭小了一点,是么?”
    申天讨哈哈大笑道;“幸会!幸会,想不到睽别十年,诸位的风彩依然如旧。”
    宫装妇人笑道;“彼此彼此!可喜申大侠也健朗如昔。”
    微顿话锋,目光移注山羊胡老者曼声接道:“大哥,原先我真担心十年前的这笔账,没法索还,现在我才知道,那是白担心了。”
    申天讨目光深注地问道:“诸位就是为了向我申天讨索还十年前的陈账而来?”
    山羊胡老者答道:“非也,今宵只能说是巧遇,不过,遗憾的是老夫五兄妹都聚齐了,而申天讨却偏偏只有一位。”
    听这语气,敢情这五位还不知道申天讨是与冷寒梅等人一起来的。
    申天讨淡淡一笑道:“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诸位如果认为我十年前对你们的宽恕是一种罪孽的话,我决不推卸责任。”
    山羊胡老者阴笑道,“话说得够豪爽!也够八面玲珑,果然不愧是当今武林八大高人中人物!”
    申天讨平静地接道:“不过,今宵,申天讨没法奉陪,请另订一个时地如何?”
    山羊胡老者冷笑道:“恐怕由不得你!”
    宫装妇人也同时笑道:“择地不如撞地,申大侠还是将就一点吧!”
    申天讨脸色一沉间,徐丹凤已娇声问道:“申老,这五位是甚么来历?”
    申天讨正容答道:“禀令主,这五个是阴山门下,外号‘索魂五魔’。”
    徐丹凤接问道:“平日为人如何?”
    申天讨人道:“淫凶残忍,无恶不作!”
    徐丹凤道:“申老跟他们有何过节?”
    申天讨道:“十年前,五魔中的老么正在……正在……迫害一位年轻书生时,被卑座碰到,当时,因其系女流之身,卑座仅予薄惩,即放其离去。”
    听这语气,敢情当年这宫装妇人干的是“倒采花”的勾当,所以申天讨才在徐丹凤面前吞吞吐吐地说得语焉不详。
    徐丹凤毕竟太年轻,显然听不懂申天讨口中那“迫害”二字的言外之意,当下她扭头与冷寒梅低声交换了数语,只见她幛面纱巾一阵波动,冷然答道:“申老,可以便宜处理!”
    申天讨身形微微一躬道:“谢令主!”
    一向眼高于顶,个性孤僻,不与任何人来往的“北漠狼人”申天讨,居然对一个年轻女郎如此服贴,而他口中的“令主”二字,更使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这情形,可不由使那“索魂五魔”心中暗自嘀咕了。
    但他们方才话已说清,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同时又自恃五兄妹在一起,另一个得力助手即将赶来,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做梦也不曾想到,那毫不起眼的年轻女郎,竟是威震武林的“铁板令主”之一。
    这倒并非是他们五个孤陋寡闻,而是因为“铁板令主”业已多年未现侠踪,谁会想到就在这节骨眼上会碰上这位煞星哩J所以,申天讨的话声刚落,宫装妇人已“格格”地媚笑道:“令主?这称呼怪响亮的啊……”
    申天讨扬了扬手中的鱼刺,冷然截口问道:“这鱼刺是谁所发?”
    宫装妇人发媚笑如故地道:“那是奴家所敬,怎么?申大侠莫非还要回敬一番?”
    申天讨冷笑一声道:“你猜对了!”
    夹住鱼刺的手指一弹,同时一声沉叱:“妖妇,还你!”
    一线白光,有如急矢离弦似地向宫装妇人面前疾射而去……
    山羊胡老者冷笑一声,凝功伸手,由横里将鱼刺接过。
    接是接住了,但他的身躯却禁不住微微一晃。
    申天讨目注山羊胡老者却一声笑道:“冉立金,老夫以为你这些年来,已有大大的长进,想不到还是不过如此。”
    申天讨的话声未落,对方五人已一齐变色而起。
    申天讨淡笑挥手道:“诸位请稍安勿躁,咱们既然狭路相逢,自然非见过真章不可!”
    接着,目光一扫对方五人及桌上多余的一付杯筷,微微一哂道:“诸位还有一位有力的靠山没来,是么?”
    冉立金“山羊胡老者”阴阴一笑道:“不必等别人,咱们五兄妹足够超度你!”
    申天讨笑道:“老夫是一番好意,想等你们的靠山到齐之后再动手,既不领情,也就算了!”
    一顿话锋,又注目沉声接道:“听说诸位不但是以金、木、水、火、土排名,而且还练成了一个象征五行的‘五魔索魂阵’……”
    冉立金冷笑截口道:“不错!‘五魔索魂阵’自练成以来,还没逢过敌手,你如果害怕,只要当众向咱们兄妹磕三个响头,咱们也不为己甚,可以放过你这一遭。”
    申天讨朗笑一声说道:“真看不出来,你还很够仁慈。”
    一敛笑容,扭头向邱尚文问道:“邱兄,劳驾通知酒楼掌柜,不相干的客人,立即退出,所有损失,由本人负责赔偿!”
    邱尚文扬声笑道:“小弟遵命……”
    当邱尚文走向柜台时,所有全楼酒客,除了徐丹凤与季东平的两桌之外,均立即纷纷退出。
    申天讨目注季东平座上两人,故装不识地蹙眉沉声道:“看情形,两位当也是道上人,如果与‘索魂五魔’并无渊源,最好也请立即退出。”
    季东平笑了笑道:“不要紧,必要时,咱们由窗上跳出还来得及。”
    这时,酒楼掌柜为避免增加无谓损失,已苦着脸指挥手下人迅疾地将桌椅搬开,清出了一个足有二十丈方圆的空地。
    申天讨目光环扫,淡淡一笑道:“行了!诸位请!说着,已缓步走向空地中心。
    “索魂五魔”互望一眼,人影飞闪间,已采取包围之势将申天讨困在中心,并纷纷亮出兵刃。
    老大是狼牙棒,老二是判官笔,老三是子母金圈,老四是丧门剑,老五却是一条丈二红绫。
    冉立金目注申天讨冷冷一笑道:“你还不亮兵刃!”
    申天讨笑道:“老夫的兵刃,不到生死关头,不肯动用,今宵为了尊重你们这‘索魂五魔’的名气,我特别戴上一付手套吧!”
    说着,已探怀取出一付特制的手套,徐徐套上。
    申天讨这一付手套,也不知是用甚么原料制成,黝黑晶亮,而薄如蝉翼,套在手上,长及肘弯,由于他说得那么郑重,显然这手套必有其不可思议的妙用。
    申天讨戴好手套之后,目光一扫对方五人道:“诸位请!”
    “索魂五魔”中的老大冉立金左手一挥,五个人立即围绕着申天讨迅疾而有规律地转动起来。
    申天讨尽管艺高而狂,但面对这凶名久著的“索魂五魔”联手之下,却也不敢大意。
    尤其“索魂五魔”艺出阴山门下,而阴山老怪司马因不但功力奇高,辈分也高于当今武林中的八大高人,可说是当代武林中既怪僻、又难缠,更最护短的有数老怪之一。
    所以,申天讨一敛狂态,脸色肃穆地注视对方环绕他移动的身法,默察其中变化。
    不错!这“五魔索魂阵”委实是由正反五行阵演变而来,除了五行生克之变化外,其中似乎还隐含着一些他所看不懂的变化。
    这情形,不由使申天讨心中暗凛而浓眉微微一蹙。
    也就当此瞬间,‘索魂五魔’中老么冉立土一声娇叱:“老贼接招!”
    话未出,招已先发,手中红绫一抖,如灵蛇飞舞似的,上端直点申天讨“左肩井”大穴,下端却飞速缠向申天讨的双足,同时左手骈指如戟,点向申天讨的“七坎”要穴,一招三式,端的是集奇、诡、狠、辣之大成!
    申天讨冷笑一声,身形一旋,激起一阵强劲罡风,将红绫带的攻势硬行逼得一偏,右手硬截冉立土的左掌,左掌却向冉立金横里击出一记劈空掌。
    也就当此同时,对方五人,已纷纷发动攻势,狼牙棒,子母金圈,丧门剑……等,一齐向申天讨的周身要害之处击来。
    申天讨身形如陀螺疾转,“天狼八式”,源源使出。说来也真气人,平常,申天讨这“天狼八式”,抓无虚发,此刻却偏偏无法得心应手。
    每次都在即将抓中对方兵刃之同时,却总以毫发之差给避了开去,而且,他自己还着实挨了对方几下重的,如非他一身功力都集中在双臂之上,使双臂坚如钢铁,并事先套上一付特制的手套,仅仅那几下,也就够他受的了。
    这情形,申天讨当然明白,那完全是对方阵势的变化太以玄妙之故。
    尽管他也依着正反五行相生相克的变化去破解,可就是每次都差上那么一点点。
    就当他心中纳闷的同时,又几乎挨了冉立金的一记狼牙棒,冉立金并阴阴一笑道:“申大侠,这‘五魔索魂阵’的滋味如何?”申天讨环目中寒芒一闪,冷笑一声道:“不过如此而已!”
    冉立金道:“就是没法破解。”
    申天讨道:“你等着瞧吧……”
    话声中,左掌环扫,左掌一记劈空掌,向冉立金击出。
    但他的掌力才发,冉立金的身形又以毫发之差避了开去,并哈哈大笑道:“申大侠,冉某人正瞧着哩!”
    同时,申天讨耳中传入徐丹凤的真气传音道:“申老,这妖阵除了正反五行的变化之外,还掺杂了小周天六合阵的部份变化在内,………请注意听我的传音……”
    申天讨暗道一声“惭愧”,自己偌大年纪,竟远不如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儿……
    忖念未毕,徐丹凤的传音又起:“申老,退‘离’宫,进‘坤’位……”
    真是一语指迷,申天讨如法泡制,乍退再进间,一声闷哼,冉立金已首当锐锋,被申天讨一掌震飞丈外。
    右掌顺势一探,冉立火的丧门剑已到了他的手中,同时左掌劲气“嘶嘶”,疾向冉立水的前胸处抓来……
    凡是隐含奇门变化的阵势,只要一人受制,也就等于全阵瓦解。
    目前,申天讨在徐丹凤的暗中指示之下,举手投足间,不但立即将对方的首脑人物一掌震飞,而且也同时夺过了另一人的兵刃,这“五魔索魂阵”,事实上已算是名存实亡了。
    就当五魔中的老三冉立水生死一瞬之间………
    陡地,一声大喝:“申老儿手下留情!”
    申天讨微微一怔,劲力微卸,改抓为拍,将冉立水震出丈外,但尽管申天讨闻声卸劲,冉立水却仍然被他一掌拍得“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身形也摇摇欲倒。
    也就在此同时,申天讨面前人影一闪,已出现一位年约六旬,长髯及腹,貌相奇古,却是脸色冷漠得不带一丝表情的黑衫老人。
    这时,“索魂五魔”中的其余三魔,仅仅向这新到黑衫老人微一点首,已一同奔向已受伤的冉立金冉立水二人身前。
    申天讨目注黑衫老人微微一哂道:“独孤老儿,你几时投入阴山门下了?”
    原来这黑衫老人正是名列当代八大高人中的“南荒孤独翁”独孤钰。
    独孤钰漠然反问道:“谁说的?”
    申天讨漫应道:“你老儿既然没投靠那司马老怪,为何替司马老怪的门下讨情?”
    独孤钰冷漠如故道:“他们五位,目前是我的客人……”
    申天讨截口笑道:“原来如此,那么,方才他们五个座位上多出一付杯筷,本来就是你老儿的了?”
    独孤钰点点头道:“不错。”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姑且撇开他们目前是我的客人一节不论,我也总不能见死不救啊1”
    申天讨冷然一哂道;“说得是,只是你老儿几时换了这么一付慈悲心肠?”
    独孤钰不理会申天讨的讥诮,目光一扫徐丹凤那一桌,然后,目注申天讨蹙眉问道:“申老儿,你见到铁板令主么?”
    申天讨微笑地道:“我就是令主座前的右侍……”
    独孤钰截口笑道:“这真是奇闻!一向不与人交往的‘北漠狼人’申天讨,居然肯屈居铁板令主侍从之职。”
    申天讨神色一整,朗声说道:“铁板令主德威所及,四海同钦,我申天讨忝为武林一份子,又岂能例外!”
    独孤钰笑道:“不错,那六句歌谣说得好:‘寰宇拜双童’,你老儿自不能例外,可是……”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道:“我只看到令主的座车在楼下,这楼上却未看到寰宇共尊的令主。”
    申天讨冷冷笑一声;“那是你老儿有眼无珠,令主侠驾可不就坐在那上首……”
    说着,用手一指徐丹凤所坐的席位。
    独孤钰目光向徐丹凤深深地一注,然后以一种既讶异,而又轻蔑的语声问道:“就是这么一个女娃儿……”
    申天讨截口怒叱道:“你敢对令主不敬!”
    独孤钰轻狂地笑道:“话出如风,我已经说出了,你老儿又能怎样?”
    申天讨脸色一寒间,独孤钰又微哂着接道;“而且,尊敬与否,各人有各人的自由,谁也没法强迫人家去尊敬她,你说是么?”
    申天讨方自冷笑一声,徐丹凤已娇声说道:“这位老人家说得是,申老,这位老人家是谁?”
    虽然是明知故问,但语声却是平和已极。
    申天讨恭声答道:“回令主,这位就是当代八大高人中的‘南荒独孤翁’独孤钰。”
    徐丹凤“哦”一声道:“怪不得口气这么大,原来是独孤老人家。”
    语声微微一顿,那透过纱巾的炯炯目光移注独孤钰,仍然是平和地问道:“独孤老人家,像你偌大一把年纪,总不致于不明白本令主的来历吧?”
    独孤钰漠然地问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怎样?”
    徐丹凤幛面纱巾微微一扬道:“不知道么,有点说不过去,知道吧,那就是明知故犯!”
    独孤钰冷笑一声:“这语气,倒蛮像那么回事……”
    徐丹凤冷然截口道:“独孤钰,你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独孤钰双目中厉芒一闪道:“凭你也敢如此对待老夫!”
    徐丹凤幛面纱巾微微一扬,震声叱道:“轻视我徐丹凤之罪可恕,不尊敬铁板令主之罪难饶!独孤钰,本令主念你成名不易,不过份使你难堪,你可自行掌嘴四下,以示……”
    独孤钰冷笑道;“别作你的清秋大梦了!老夫可不是申天讨……”
    他的话没说完,人影闪处,香风微拂,清叱震耳:“狂徒大胆!”
    独孤钰连反应的念头都没转过来,已“劈劈啪啪”挨了四记火辣辣的耳光。
    而徐丹凤却依然端坐原位上,她的身形,竟好像根本不曾移动过似的。
    以独孤钰的功力,双方距离又几近十丈,而在挨了对方四记耳光之后,连对方使的是何种身法都没看清楚,这情形,如非他亲身体验,可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当然,独孤钰并非浪得虚名之辈,方才之所以有如此情形,一方面固然是徐丹凤的功力太高,另一方面却是他过于低估了徐丹凤的功力,同时,他心中也可能另有所恃而有恃无恐。
    几方面的情况凑合在一起,于是就促成了他弄得灰头土脸的结果。
    独孤钰莫名其妙地挨了四记耳光,方自惊、凛、羞、愤交迸,双目中凶光暴射,准备不顾一切地一拼时,徐丹凤却螓首微抬,目注屋顶扬声说;“阁下想必是通天教中的高人,有种就下来跟本令主朝朝相,否则,你就识相一点,乘早给我滚得远远的……”
    徐丹凤这几句话,不但使独孤钰有如兜头浇上一盆冷水,头脑一清,凶威顿敛地僵在那儿,即连那一向自负一身功力是当今八大高人之首的申天讨,也不由又复暗道一声“惭愧”。
    因为凭他的功力,竟一点也未觉察到屋顶有人窥伺,这情形,当然是屋顶上暗中窥伺的人的一身功力,太过神奇了啦!
    徐丹凤话声一落,左侧屋顶上陡地传出于四娘的一声怒叱道;“匹夫,你还想走!”
    “砰”地一声爆震,屋宇震颤,碎瓦与天花板纷纷下落声中,徐丹凤促声喝道:“申老,邱大侠,请上去瞧瞧……”
    申天讨与邱尚文二人应声由已洞穿的屋顶电射而出。
    同时,独孤钰目不一转,也似乎打算乘这纷乱之际脚底揩油。
    但徐丹凤却适时冷笑一声,道:“独孤钰,你给我安份一点!”
    独孤钰禁不住色厉内荏地怒声道:“你以为老夫怕了你!”
    徐丹凤微微宁哂道:“怕不怕是你自己的事,本令主无暇过问,也不屑过问!”
    接着,又淡笑说道:“独孤钰,你如此嚣张跋扈,目无法纪,本令主以为你已练成甚么惊人的艺业,却原来只不过是投靠了这么一个见不得人的靠山……”
    说到这里,于四娘,申天讨,邱尚文三人已联袂回到楼中。
    徐丹凤目注于四娘,话锋一转道:“姥姥,那见不得人的东西……”
    于四娘不等徐丹凤说完,立即截口接道:“走了!”
    接着又苦笑道:“那贼子不但滑溜得很,轻功也委实高明。”
    徐丹凤淡笑道:“那不要紧,既然大家都在‘洛阳’,以后总有见面机会的。”
    顿住话锋,自注申天讨接道:“申老,请持我的‘铁板令’立即前往四海镖局召东方逸前来。”
    申天讨方自恭应一声,楼下已传来东方逸的苍劲话声:“禀令主,东方逸告进。”
    徐丹凤沉声喝道;“请。”
    随着徐丹凤的这一声“请”,东方逸已安详地步上楼来,目光,向徐丹凤席上一扫,微微一楞道:“请问那一位是令主?”
    徐丹凤沉声接道:“本座就是。”
    东方逸朝着徐丹凤躬身一礼道:“东方逸参见令主。”
    徐丹凤那透过纱巾的美目中神光一闪道:“东方逸,你怎会自动前来?”
    东方逸恭声答道:“回令主,东方逸由手下人口中获悉令主坐车出现会宾酒楼门口,所以特地前来晋谒。”
    徐丹凤“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接着,目光移注季东平座上的两人,沉声说道;“那两位请回避!”
    季东平与那通天教的使者含笑起身,当他们走过东方逸身旁时,季东平并微微点首道:“副座你好?”
    东方逸笑了笑道:“托福!季兄好?季兄,柏老弟也已到达洛阳?”
    季东平答道:“是的,主人现在高升客栈中。”
    说着,人已到了楼梯口。
    当东方逸与季东平对话之同时,徐丹凤也向独孤钰沉声叱道;“独孤钰,寄语你那见不得人的主子,多行不义必自毙,叫他多多三复斯言,现在,你带着‘索魂五魔’立刻滚!”
    独孤钰一声不哼,扭头向“索魂五魔”挥了挥手,相偕狼狈离去。
    徐丹凤目注东方逸接问道:“本令主前此在长沙所交付的任务,有何进展,请从实报来?”
    东方逸微微一楞道;“前此,东方逸在岳麓绝峰所谒见之令主,似乎是另外一位……”
    一旁的申天讨截口笑道:“东方老儿,你不致于不知道,铁板令主一向就是两位啊!”
    东方逸不禁苦笑道:“是是……东方逸糊涂……”
    徐丹凤淡笑接道:“铁板令主形式上早有两位,但本质上并无二致,你向令主陈述,不会有错。”
    “回令主,有关那柏长青的来历,东方逸尚未查出。”
    徐丹凤冷笑一声:“对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竟畀予身份仅略次于你的总督察之职,东方逸,你不觉得这行动太过轻率了一点?”
    东方逸躬身俯首道:“是,令主,不过东方逸自信老眼未花,就柏长青的外形而论,决非坏人。”
    徐丹凤再度冷笑一声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你是老江湖,该也懂得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
    东方逸道:“令主教训得是,但事实上东方逸也并未完全放松对柏长青的警惕,纵然未奉令主令谕,东方逸也会暗中加以注意的!”
    徐丹凤点点头道:“这才是!”
    话锋一顿,沉思着注目接道:“最近,武林中有一股邪恶势力正在滋长茁大之中,贵局人手遍布各地,是否也有所闻?”
    东方逸平静地反问道:“令主所说的这一股邪恶势力,是否是指尚未公开活动的通天教?”
    徐丹凤螓首微点道:“不错!而且本令主前来洛阳,也正是为了一查通天教的究竟。”
    东方逸道:“本局对通天教的暗中活动,虽也略有所闻,但详情却不太清楚。”
    徐丹凤注目接道:“据本令主所获消息,通天教的总坛可能也设在洛阳;同时本令主也怀疑那柏长青就是通天教中的重要人物,所以,贵局在这方面必须特别当心!”
    东方逸恭应道:“是的,东方逸记下了。”
    徐丹凤挥了挥手道:“好!你可以走了……”
    当夜三更时分。洛阳城中的另一幢住宅的精室中,“南荒独孤翁”独孤钰正脸色阴沉独自喝着闷酒,并不时发出深长的叹息。
    陡地,他脸色微变,紧接着,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弹指声。
    独孤钰低声喝问道:“谁?”
    窗外,一个威严的语声答道,“我!”
    独孤钰脸色一变道,“是太上护法?”
    “唔……”
    独孤钰立即起身打开房门,一阵香风轻拂,首先进入室中的竟是一个身著粉红衫裙,年约花信,美艳妖冶,体态丰盈的少妇。
    独孤钰方自双目一亮地微微一呆,红衣少妇后面却鱼贯地跟进两个人来。
    一个是曾经在宓妃祠中与柏长青交过手,功力奇高的青衣蒙面人,另一个却是那冒充“惜花公子”白晓岚的假疯子司马宏。
    不过,目前的司马宏面部已修饰得容光焕发,衣衫整洁,显得一表人才,已迥非装扮假疯子时那一份狼狈样儿了。
    青衫蒙面人那透过幛面纱巾的精目中,笑意盎然地向独孤钰问道:“独孤护法,这妞儿是否差强人意?”
    独孤钰居然老脸一红道:“很美……美极了!”
    微顿话锋,又自接问道,“太上之意,是………”
    青衫蒙面人迳自坐在独孤钰原先所坐的椅子上,摆摆手道:“大家先行坐下。”
    接着,又淡淡一笑道:“本座之意,一则因独孤护法客居寂聊,再则方才在会宾楼上,本座未便出手,致使独孤护法大伤颜面,所以才特别亲自送这妞儿来,聊表慰问之意。”
    独孤钰那本已坐下的身子不由又重行站起,朝着青衫蒙面人深深地一躬道:“谢谢太上,谢谢太上!”
    青衫蒙面人哈哈大笑道;“小意思,小意思……”
    独孤钰一双精目正悄然向红衣少妇打量之间,刚好那红衣少妇也适时向他投过来令人蚀骨消魂的一笑。
    同时,一旁的司马宏也意味深长地笑道;“独孤兄,小弟先透露一点秘密,这妞不但外形美而媚,而且,嘻嘻……她那某一方面的功夫,实有不可言的妙处……”
    独孤钰听得心痒难搔地向那红衣少妇打量间,青衫蒙面人咳嗽一声道,“独孤护法,对方才会宾楼上之事,是否内心殊感不快?”
    独孤钰颇不自然地一笑道:“属下怎敢!不过,属下对当时太上暗伏屋顶而不出手一节,感到有点困惑而已。”
    青衫蒙面人淡淡一笑道:“这情形,本座当然想像得到,不过本座之意,是本教尚在暗中部署中,目前最好故示实力薄弱,不堪一击,以先骄其志,一俟时机成熟时,才收事半功倍,水到渠成之效,现在你明白了么?”
    独孤钰连连点首道:“属下明白了。”
    青衫蒙面人道:“你明白了就好,严格说来,在武林偶像的铁板令主手中受挫,也算不得丢人的事,是么?”
    独孤钰苦笑道:“太上说得是!”
    青衫蒙面人目光移注司马宏问道:“司马护法,季东平是否有消息传来?”
    司马宏正容答道;“目前还没有。”
    “你觉得季东平这人是否可靠?”
    司马宏脱口答道:“应该没有问题。”
    青衫蒙面人语声一沉道:“别太信任别人,大凡以利害结合者,也可以在利害冲突之下分离,季东平这人既以‘青面狼’为号,狼性多诈的,所以你必需严格考察他的真伪。”
    司马宏连连应是中,青衫蒙面人又自接问道:“有关柏长青迟迟未赴四海镖局报到一节,季东平是怎么说法?”
    司马宏道:“回太上,季东平的说法,与本教所暗中侦知者,完全相同!”
    青衫蒙面人“唔”了一声道:“关于柏长青这个人,据教主暗中观察所得,他的一身功力,决不在今宵出现会宾楼的铁板令主徐丹凤之下,所以,此人如果心怀叵测的话,那极可能就是另一位铁板令主。”
    司马宏不由神色一震道:“那么,咱们是否该早点对他采取行动?”
    青衫蒙面人笑了笑道:“那倒不必,尽管他武功甚高,但毕竟太嫩了,谅他也逃不过本座的掌心中去!”
    接着,又沉声说道:“教主之意,除非柏长青真心诚意为本教效力,否则纵然他不是另一位铁板令主,也必然将他除去,以免为敌所用!”
    司马宏沉思着道:“教主之意,暂定半年,所以在这半年之中,必须特别注意他是否跟徐丹凤有所接触。”
    司马宏连连点首道:“是的!属下会全力以赴。”
    青衫蒙面人注目接道:“还有,三天前,在宓妃祠中出现,将冷寒梅救走的那个小子,这几天间神秘失踪,今宵,冷寒梅与邱尚文都出现会宾楼,偏偏那小子不见,这当中,你是否感到有甚蹊跷?”
    司马宏沉思少顷,不由精目中异彩一闪道;“太上,看来三天前太上在北邙山所做的假设,是大有可能……”
    青衫蒙面人淡笑道:“现在,你也同意本座那柏长青可能就是宓妃祠中出现的那小子的假设了?”
    司马宏谄笑道:“太上睿智,洞烛机先,属下深以能追随太上而感到无限光荣!”
    青衫蒙面人沉思着道:“在未获证实之前,咱们不可仅凭臆测,而轻率武断!”
    司马宏注目问道;“那么太上之意是……”
    青衫蒙面人沉思如故接道;“目前,咱们一面暗中注意柏长青的一切行动,一面全力搜寻曾在宓妃祠中出现过的那小子,如果这半年之中还没发现那小子的踪迹,那么,咱们那二而一的假设也就可以定案了。”
    司马宏正容接道:“太上所见甚是。”
    青衫蒙面人目光一扫独孤钰和红衣少妇,微笑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座不打扰两位了。”
    说着,也站起身来,目注红衣少妇道:“你要好好伺候独孤护法,独孤护法不会亏待你的。”
    红衣少妇娇应道:“太上请放宽心,奴家自会对独孤护法尽力侍奉!”
    青衫蒙面人扭头向司马宏一声低喝:“司马护法,咱们走!”
    在独孤钰与红衣少妇恭送中,双双穿窗而出,飞越天井,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约莫是那青衫蒙面人与司马宏等人在神秘巨宅中密谈的同时,柏长青与季东平二人也在高宾客栈中娓娓地低声交谈着。
    首先是季东平向柏长青报告与通天教中密使会谈的经过,接着并将会宾酒楼上的所见所闻也详细地谈了一遍。
    柏长青听完之后,不禁蹙眉自语道;“奇怪,通天教的那位太上护法,既然早已潜伏屋顶,为何竟目睹独孤钰丢人现眼而不加以援手呢?”
    季东平微笑地道:“主人,那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他自己认定当时双方实力悬殊,纵然他出面也难以讨好,第二:也可能是主要原因,那就是故意示弱,以减低我方的警惕之心。”
    柏长青点头赞许道:“季老分析得很有道理。”
    接着,又蹙眉注目道:“不过,如此一来,就不怕那独孤钰心存怨怼,而暗生异心?”
    季东平笑了笑道:“主人,事实上那位太上护法也早巳想到这一点,据方才与老奴联络的密使说,他们太上已偕同另一位特级护法携带一个人间罕见的尤物前往安抚独孤钰老儿去啦!”
    柏长青不禁哑然失笑道:“真够高明,也够厉害!”
    季东平淡笑接道:“独孤老儿既然在通天教的威协利诱之下下了水,再加上醇酒妇人的麻醉,他纵然还想自救,恐怕也难以办到了。”
    柏长青注目问道:“那独孤老儿在通天教中,是何职位?”
    季东平答道:“目前是特级护法之职,据方才那密使说,通天教的护法共分五级,除太上之外,以下依序为特级、一级、二级、三级。”
    柏长青长叹一声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想那独孤钰,名列当代八大高人之中,地位何等崇高,生活又是何等优游自在,如今,偌大一把年纪,还要接受别人的呼来喝去,以后更免身败名裂的噩运,真是何苦来!”
    季东平神色一整道:“主人,这固然是独孤老儿自作孽,但也足以证明通天教网罗人才的手段太以高明,和该教的首脑人物委实算是雄才大略的枭雄。”
    柏长青悚然动容道,“不错!”
    季东平接道:“由于这一点,老奴联想到另一件事,不能不提醒主人早做未雨绸缪之计。”
    柏长青不禁一惊道:“季老所说的是甚么事?”
    季东平道:“就是主人三天以前在宓妃祠中,以另一面目将冷女侠救出之事。”
    柏长青方自微微一楞,季东平又沉思着接道:“主人请想,如果主人那另一付面目确为通天教主所搜索的仇家后裔,那么,三天以前,如惊虹一现之后,又在洛阳城中神秘地失踪,他们会有怎样的联想呢?”
    柏长青点点头道:“不错,这倒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季东平注目接道:“而且,主人以另一付面目出现时,也正是主人到达洛阳的当天,尽管当时客栈中有朱大侠派来的人冒充顶替,但如果主人那另一付面目就此一现即隐,高明如通天教的首脑人物,势将联想到可能与主人‘二而二’的假设上去。”
    柏长青沉思着道:“对对……”
    接着,剑眉一蹙道:“不过,我那另一付面目与目前的我,可根本没法连在一起……”
    季东平含笑截口道;“主人,您能做得到,难道别人就想都想不到么?”
    这季东平也委实高明,他的所料和分析,竟像是亲耳听到过对方那青衫蒙面人所说的话似的,完全正确之至!
    柏长青不禁改容相谢,说道;“季老所见极是,小可能获季老相助,正如刘邦之获子房,先主之获诸葛……”
    季东平惶恐地截口道:“主人,老奴受不了这种赞美。”
    柏长青爽朗地笑道:“应该,应该!一点也不算过份。”
    季东平神色一整道:“主人,老奴受您的知遇之恩,虽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不足以言报,目前仅仅贡献少许意见,又能算得了甚么。”
    柏长青微笑道:“季老,再说下去,就显得太生份了。”
    接着,也神色一整道;“好了,季老所提醒的问题,我会设法补救,明天,咱们该前往四海镖局报到了,现在,时间已太晚,咱们各自安歇吧……”
    翌日清晨。
    柏长青与季东平刚刚盥洗完毕,四海镖局的总镖师“矮叟”朱诚已在另外两位镖师的陪同下,进入柏长青的房间。
    “矮叟”朱诚并爽朗地笑道:“老朽奉副座之命,前来恭迎总督察侠驾。”
    柏长青谦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诸位请坐!”
    双方就座,经过朱诚引见之下,柏长青才知道陪同朱诚前来的是四海镖局总局主以下的四大金刚之二,瘦高的叫“屠龙手”莫刚,微胖的叫“千里独行客”柳侗,以前都是北六省中响当当的人物。
    双方略一寒喧之后,随即起身向客栈外走去。当他们起身离开客房的瞬间,“矮叟”朱诚却乘莫刚与柳侗二人疏神之际,悄然塞给柏长青一个纸团。
    客栈大门外,停有一辆华丽的双套马车,和四匹神骏的好马,马车当然是供给柏长青乘坐,多余的一匹健马是季东平的坐骑。
    柏长青略一谦逊之后,随即独自进入马车车厢,一行人立即向四海镖局进发。
    这时,柏长青才悄然打开朱诚所递给他的纸团,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明里,暗里,敌方可能都有意料不到的方法来考察您,请以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镇定态度沉着应付。”
    柏长青看过之后,冷冷一笑,五指一收,那纸条已变成粉末,甩向窗外随风而逝。
    四海镖局,建于小屯旁之洛阳西宫故址。
    洛阳西宫,本为三国曹魏都城之所在,当时建有翠微宫极芳林园,至晋朝,石崇就原址筑金谷园,以藏其爱妾绿珠。
    所以目前的四海镖局,也就是依当年金谷园原址而建,其规模之宏伟,与建筑之富丽堂皇,自是不在话下。
    顿饭工夫之后,柏长青一行人已到达四海镖局,车马经过大门时并未稍停,迳行穿过广场,直达那规模宏伟的四海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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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不卑不亢斗太君
    四海镖局的副总局主东方逸,早已闻声迎出,伫立滴水帘前。
    柏长青刚刚走出车厢,东方逸已哈哈大笑道;“柏老弟你好?”
    柏长青也爽朗地笑道:“好好,谢谢副座!”
    说话间,两人已把臂走上台阶,向四海厅中走去。
    东方逸边走边笑道:“老弟真好兴致,已经来到洛阳畅游了三天,也不知会老朽一声,如非老朽昨宵在会宾楼无意中碰到季大侠,真还被蒙在鼓里哩!”
    柏长青也淡淡一笑道:“副座请原谅,实因属下久慕洛阳名胜古迹,深恐报到之后,公务缠身,无暇……”
    东方逸截口笑道:“老弟,凭这几句,待会洗尘宴上,就该罚你十大斗。”
    说话间,已进入大厅,柏长青边走边打量这足可容纳七八百人的四海厅,一面扭头笑问道:“属下何事该罚?”
    东方逸道:“老弟你想想看,你报到之后,如想畅游洛阳名胜,除了有特别事故,老朽不能奉陪之外,谁还能绊住你么?可是你不此之图,反而住在客栈中,你自己想想着,该不该罚?”
    柏长青不禁哑然失笑道:“该罚,该罚……”
    此时,已穿过大厅,进入厅后的一间精室中。
    精室中一张铺着洁白桌布的方桌上,已摆好精美的茶点。
    东方逸哈哈笑道:“该罚的,且等中午的洗尘宴上再说,现在请坐,先用早点,然后由老朽陪同你去早已为你准备好的宿舍中去……”
    在朱诚、莫刚、柳侗等人的陪同下,大家一面进早点,一面谈笑风生,气氛显得非常融洽。
    用过早点之后,柏长青主仆二人在东方逸单独陪同下向预先准备的宿舍走去。
    不亲身目睹,不知道四海镖局内部建筑之宏伟,柏长青边走边游目打量间,不由暗自心惊。
    原来这四海镖局的建筑,每一幢房屋之间,都有相当距离,而空地上,大都种植各种奇花异草,而尤以牡丹最多。
    这倒不足为奇,因为洛阳城,本来就是以牡丹冠全国而闻名,奇的却是所有建筑物,都暗藏五行生克变化,即那些空地上的花圃,竟也是按诸葛武侯的八阵图所排列,还有令人诧异的,是如此多的建筑物,却静悄悄地听不到一丝人声,屋外的通道上,也不见有人来往。
    柏长青方自暗中惊凛诧讶之间,东方逸已侧目相顾神秘一笑道:“老弟,看出这些建筑的蹊跷了么?”
    柏长青剑眉微蹙地道:“好像是按正反五行的原理建造?”
    东方逸接问道:“这些花圃呢?”
    柏长青道:“如果属下没有看错,这该是诸葛武侯的八阵图?”
    东方逸哈哈大笑道:“老朽早就知道难逃老弟法眼,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柏长青歉笑道:“副座过奖!属下不过是胡乱猜中罢了!”
    东方逸笑道:“老弟,你不觉得过分的谦虚,有时是迹近虚伪么?”
    柏长青笑道,“副座如此一说,属下倒没甚可说的了。”
    微顿话锋,才扭头注目接问道:“这些,都是副座的精心杰作?”
    东方逸神秘地笑道:“老弟这一猜,可猜错了!”
    “错了。”
    “是的!这些,都是咱们总局主的精心杰作,老朽不过是因人成事而已。”
    柏长青微笑道:“副座也未免太谦啦!”
    东方逸笑道,“老弟,你这真是七月的债,还得可真快啊!”
    柏长青笑了笑,旋即一整神色道:“副座,属下几时晋见总局主?”
    东方逸也正容答道:“老弟,总局主正在闭关期中,短时期内,还没法晋见!”
    柏长青微显失望地道:“那真是不巧得很,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晋见总局主呢?”
    东方逸沉思着:“大概总还得等上半年。”
    接着,又微微一笑道:“老弟必大可不因暂时没法晋见总局主而不安,事实上总局主子闭关之前,已授权老朽令权处理局中大小事务,老弟如有其他问题,请尽管向老朽提出就是。”
    柏长青点点头道:“是的!在下知道了……”
    说话间,已到达一幢小巧而精致的楼房前,大门口并俏立着一个年约十七八,眉目姣好,淡装素抹的青衣侍女在含笑恭迎。
    东方逸停步兰指柏长青和季东平二人,向青衣侍女道:“这就是你的新主人柏总督察和季老爷子,以后,你可要好好伺候他们两位。”
    青衣侍女娇声道:“奴家知道了。”
    说着,向柏长青和季东平二人分别一福道:“绿珠参见总督察和季老爷子。”
    柏长青方自一蹙剑眉,东方逸已含笑接道;“老弟觉得绿珠这名字很奇怪,是么?”
    柏长青苦笑道;“副座,换一个人可好?”
    东方逸神秘地笑道:“老弟不中意?”
    那绿珠(青衣侍女)方自俏脸一变,柏长青已蹙眉接道:“副座,我想换一个男的小厮。”
    东方逸不禁哈哈大笑道;“老弟你毕竟太嫩了!”
    伸手拍了拍柏长青的肩膀道;“别怕,老弟,女人不是毒蛇猛兽,妙处可多着哩,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柏长青不禁苦着脸,讷讷地道:“副座……”
    东方逸截口敞突道:“老弟,凭你的一身无敌武功,竟怕跟女孩接近,传出去岂非天大的笑话!”
    东方逸这几句话,换来了绿珠的一声娇笑,也激起了柏长青的万丈豪情!
    就当柏长青剑眉一扬之间,东方逸又微笑地接道:“老弟,就这么决定了,现在,老朽说个简单的故事你听。”
    柏长青一楞道:“甚么故事?”
    东方逸神秘地笑道:“老弟知道咱们这四海镖局的原址,本来是甚么场所么?”
    柏长青殊感兴趣地反问道:“属下恭聆?”
    东方逸笑了笑道:“这场所,本来就是晋代石崇为其爱姬绿珠所建的金谷原址。”
    柏长青禁不住“哦”地一声道:“所以,这位绿珠姑娘,就是为了纪念此一古代美人而命名?”
    东方逸点点头道:“不错!同时,这妞儿也是本局现有侍女中长得最美,也最善解人意的一个。”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本来,她是我老伴身边的红人,为了服侍你这位年轻英俊而位尊的总督察,老朽才由我老伴身边,强行将她要了过来……”
    柏长青连忙截口道:“副座,属下怎敢用夫人身边的红人。”
    东方逸挽起柏长青的臂膀笑道:“别老站在这儿,咱们上楼去。”
    柏长青所住的房间,共两明两暗,前面是一间小客厅,一间书房,里面两间才是起居室。
    由起居室的窗户中,可以看到一道围墙隔开的花辅,东方逸指着花辅里端一连列的精舍道;“那都是本局同仁的眷舍。”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道:“老弟,这小楼是本局四幢高级人员单身宿舍之一,目前,左首紧邻的一幢住着朱总镖师,其余两幢都还空着。”
    话锋略为一顿,又淡笑着接问道:“老弟,这环境还满意吗?”
    柏长青笑了笑道:“好,太好了!”
    这时,绿珠已分别献上香茗。
    东方逸目光移注季东平笑道:“季大侠的房间在本楼左端。”
    接着,扭头向绿珠说道:“绿珠,你领导季老爷子回房间去。”
    “老爷子,请随我来。”
    当季东平与绿珠二人相偕走出时,东方逸又沉声说道:“两位暂时不必过来,我有要事跟柏老弟详说。”
    季东平与绿珠同声应是,脚步声逐渐远去。然后,东方逸神色一整,目注柏长青说道:“老弟,老朽昨宵曾应铁板令主之召,老弟知道么?”
    柏长青平静地答道:“属下曾听季老说过。”
    东方逸接问道:“老弟是否知道铁板令主何事召见老朽?”
    柏长青摇摇头道:“这个,属下可不知道。”
    东方逸道:“自老弟屈就本局总督察一职以来,老朽已蒙铁板令主召见两次了。”
    柏长青讶问道:“难道铁板令主召见副座,是跟属下有关?”
    东方逸点点头道;“不错!”
    柏长青蹙眉接问道;“究竟与属下有些甚么关连,副座能否见示?”
    东方逸道:“当然!不过,在老朽说出铁板令主召见老朽的原因之前,有一件事,老弟必须先行答覆我,而且必须据实答覆。”
    柏长青笑道:“副座有话尽管请问,只要属下能答覆的事,必定详而且实。”
    东方逸目光深注地问道:“有关老弟的师承方面,老弟令师果然是不为人所知的‘天虚我生’?”
    柏长青点点头道:“不错!”
    接着,又正容反问道:“副座有点不信?”
    东方逸正容点头道:“能调教出老弟这等出色的徒弟来,如果说令师是一位武林中默默无闻的人,那是谁也难以相信的事。”
    柏长青方自咀唇一张,东方逸又抢着接道:“不过,老朽深信江湖之大,身怀奇才异能而不为人所知的高人,也并非没有,所以,严格说来,老朽对老弟的话,并没怀疑过。”
    柏长青微笑地道:“副座既然不怀疑,难道说是那铁板令主怀疑属下的身份?”
    东方逸正容点首道:“正是。”
    柏长青似乎殊感意外地一楞道;“这就奇了,属下的来历,何须劳他铁板令主前来过问?”
    东方逸道:“老朽说出原因,老弟就不致有此一问了。”
    柏长青苦笑道:“那么,请副座快点说吧!”
    东方逸点点头道:“老弟,铁板令主怀疑老弟跟他本门叛徒有关。”
    柏长青笑道:“这更是笑话啦!铁板令主的叛徒,难道他铁板令主竟不认识,属下既未易容,又没戴人皮面具,是非真伪一看便知,又何须转弯抹角地暗中调查?”
    东方逸也笑道:“老弟说得是,只是那铁板令主所怀疑的,认为老弟可能是他那叛徒的传人。”
    微微一顿,又正容接道:“目前的这位铁板令主,由年龄上判断,该是‘不老双仙’的儿孙辈,如果他口中的叛徒是他的师伯或师叔,那他对老弟的怀疑就不能说没有理由了。”
    柏长青蹙眉沉思少顷,才注目答道;“副座,这问题,恐怕不这么单纯吧?”
    东方逸点点头道:“是的!最近江湖上有一个尚在暗中活动的组织,名叫通天教,铁板令主怀疑那通天教主就是他本门的叛徒,而老弟你更可能是通天教中的高级人员。”
    柏长青苦笑道:“通天教这个名称,属下还是此刻才由副座口中听到,想不到所谓寰宇共尊的铁板令主,竟也无凭无据的,故入人罪……”
    东方逸忙截口接道:“老弟不可乱说,事实上铁板令主仅仅是对你有所怀疑,而命老朽暗中调查,老朽因深信老弟你绝非通天教中人物,所以才来一个瞒上不瞒下,直接向老弟说明。”
    柏长青沉思着道:“副座如此信任,属下非常感激,只是,号称武林偶像的铁板令主既已对属下存疑,为免增加本局麻烦,我想,就此请辞。”
    东方逸笑道:“老弟,辞职二字,不许再谈!你要知道,你是四海镖局的人,铁板令主对你怀疑无关紧要,只要总局主和东方逸对你信任就行了!”
    柏长青显得非常激动地道:“副座这知遇之恩,令属下不胜铭感,只是,铁板令主方面,如何交代呢?”
    东方逸笑道:“用不着交代,老朽已在令主面前拍胸担保,如果柏长青有了问题,唯我东方逸是问!”
    柏长青苦笑道:“副座盛情固然可感,但属下可不能莫名其妙地背这黑锅呀!”
    东方逸微微一楞道:“老弟之意,是……”
    柏长青接道:“属下之意,是想请副座跟铁板令主打个商量。”
    “如何一个商量法呢?”
    “请铁板令主安排一个时地,由武功上考察属下的师承是否与他那叛徒有关。”
    东方逸笑道:“老弟可能是有意斗斗铁板令主吧?”
    柏长青点点头道:“属下也确有此意。”
    东方逸敞声笑道:“英雄出少年,老弟豪气干云,老朽由衷佩服,只是……”
    他语音略顿之后,摇头说道;“这办法行不通。”
    柏长青讶问道:“为甚么?”
    东方逸道:“老弟忘了,咱们这一段话是瞒上不瞒下的,如果老朽向他提出这请求,岂非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泄漏他的密令已属罪无可恕,而轻视铁板令主的权威,那罪名可就更大啦!”
    柏长青剑眉紧蹙间,东方逸又微笑地接道:“老弟,不必为这些事情在烦恼,有道是: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别人的怀疑,大可付之一笑。”
    柏长青神色一缓道:“是的,谢谢副座的开导!”
    东方逸正容接道:“老弟,老朽有几句知心话,希望你勿等闲视之。”
    柏长青也正容说道:“属下恭聆。”
    东方逸道:“有一件事,也许老弟还不知道,总局主和老朽,都是既无子女,也没收徒弟。”
    柏长青方自轻轻一“哦”,东方逸又轻叹着接道;“而且,总局主和老朽都是已入土半截的人,而四海镖局这一份基业,撇开未来的发展不论,光是目前,纵然不敢说绝后,也该算是空前的了。”
    一顿话锋,目光深注接问道:“老弟,明白老朽的意思么?”
    柏长青苦笑道,“副座,请恕属下愚鲁,还没明白。”
    东方逸笑了笑道:“老朽索性说明白吧,老弟,你目前不但要好好地干,而且也得多负点责任,因为……因为你就是这偌大基业的继承人!”
    柏长青似乎大吃一惊地道:“副座,属下怎配!”
    东方逸笑道:“配不配,你我心中各自有数,老弟,你说是么?”
    接着,起身拍拍柏长青的肩头道:“老弟好好歇息一会儿,洗尘宴开始前,老朽再来请你。”
    但就当此时,门外一个清朗的话声道:“副座在这儿么?”
    东方逸听门外有人问他,忙沉声问道:“谁?”
    门外语声道:“属下司长胜,有要事禀告。”
    东方逸道:“有话进来说。”
    随着一声恭喏,一个青衫年轻人走进屋内,向东方逸躬身施礼道:“见过副座。”
    东方逸一指柏长青道:“参见柏总督察。”
    青衫年轻人应声向柏长青深深一躬道:“属下司长胜,参见总督察。”
    柏长青早已看出了这司长胜就是“南方孤独翁”独孤钰的徒弟,也就是前此在茶洞救援三英镖局收服“矮叟”朱诚时,在朱诚手中吃瘪的司长胜。
    当时,司长胜因柏长青迟迟出手,致使他在朱诚手下吃了亏,而对柏长青暗怀怨恨,想不到目前又碰了头,而且是屈居于柏长青的属下。
    柏长青心中暗笑,但表面上却一面还礼,一面笑道:“不敢当!司兄这一向可好?”
    司长胜漠然答道:“托总督察洪福,还好。”
    东方逸注目司长胜问道:“司镖师,有甚么事?”
    司长胜这才谄笑道:“回副座,今晨洛阳城中,传出了一件奇闻。”
    东方逸漫应道:“甚么奇闻?”
    司长胜道:“事情是这样的,有人在四城城门及闹市中贴出同样的招领告示,那告示的内容大意是;有人于去年中秋节后的某天在云南大理洱海中一个小岛上,以十两白银的代价买到一个由地下挖出的油布包……”
    说到这里,有意无意之间,向柏长青瞟了一眼。
    但柏长青才一听到去年中秋云南大理洱海等字时,业已心生警惕,而立刻联想到“矮叟”朱诚于便条中所给他的警告。
    所以,目前他尽管急需知道这可能关系他身世之谜的消息,而禁不住内心热血沸腾,但表面上却镇定得听如未闻。
    也因为如此,司长胜这有意无意之间的一瞟,自然瞧不出甚么名堂来。
    倒是东方逸,依然漫不经心地截口道:“这消息有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司长胜口沫四溅接道:“副座,地下挖出一个油布包,当然值不得大惊小怪,但值得惊奇的却在后头哩!”
    东方逸笑道;“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
    司长胜接道:“那告示上说他已知道那油布包的主人到了洛阳,要那位主人携带黄金千两,于三天之后的夜半三更,前往宓妃祠赎取。”
    柏长青淡淡一笑道:“这倒委实算是—件奇闻,十两银子卖来的东西,出卖时却要千两黄金,恐怕天下没有这样的傻瓜前去赎取吧!”
    东方逸沉思着道:“老弟,这倒不一定,江湖中事,形形色色,无奇不有,也许那油布包中有某种武功秘笈,那么,那人索价千两黄金,也就不算高了。”
    司长胜道:“副座,您可能猜中了一半。”
    东方逸注目问道:“这话怎么说?”
    司长胜道:“那告示中说得很明白,油布包中的东西非常珍贵,对于某些人来说,其价值决不止千两黄金……”
    东方逸截口问道:“我问的是那没猜中的一半。”
    司长胜笑道:“副座没猜中的一半,就是那油布包中,还有关系那原主的身世。”
    说话间,又向柏长青瞟了一眼。
    但柏长青依然镇定如常,若无其事。
    东方逸霜眉一蹙道:“这些,又怎能算得甚么重要大事?”
    司长胜笑道:“副座你忘了传说去年八月中秋夜,通天教在洱海围捕一个渔家小子的事。”
    柏长青脸含微笑,完全是一付听故事的局外人姿态。
    东方逸点点头道:“我没忘记,据说那渔家小子还可能与神秘失踪的‘中原四异’有关。”
    一顿话锋,目光移注柏长青问道:“老弟你听说过么?”
    柏长青微笑摇头说道:“属下没听说过。”
    司长胜接道:“可不是么!副座,据说那渔家小子,本来也就住在那挖出油布包的小岛上,如果那小子果然与神秘失踪的‘中原四异’有关,则那油布而包的价值可委实不止千两黄金,而这一消息,更是江湖上一件非常重大的新闻了。”
    东方逸点点头道:“这倒不错,看来三天后的宓妃祠,又有热闹可瞧啦。”
    柏长青淡笑着问道;“副座是因为届时通天教也将插手?”
    东方逸道:“是的,那告示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那洱海中幸逃不死的娃儿果然已来洛阳,势必前往宓妃祠中赎取那油布包,而通天教既然对那娃儿志在必得,又岂肯放过这大好良机。”
    柏长青微微点首道:“副座分析得极有道理,只是,那出告示的人显然也是道上人,他既然获得那油布包,也知道那油布包的内容和重要性,应当不致于不明了此中因果和利害关系,但他还居然不惜惊世骇俗地这么公开招摇,副座不觉得此中大有可疑么?”
    东方逸手拈长髯,沉思着道,“这倒委实是一个可疑的问题。”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那么,老弟认为?……”
    柏长青正容接道:“副座,屑下认为这是一个阴谋……”
    东方逸注目截口道:“怎么说?”
    柏长青道:“那极可能是通天教故布的陷阱,企图诱使那漏网的娃儿上钩。”
    东方逸连连点首道;“不错!不错!老弟这见解委实高明!”
    柏长青谦笑道:“副座过奖了,实际上屑下不过是就事论事,猜中与否,还得等三天后的事实证明哩广东方逸目光移至司长胜道;“司老弟以为然否?”
    司长胜颇不自然地一笑道:“属下也认为总督察的见解极有道理。”
    东方逸笑了笑道;“那么,司老弟向我报告这宗大新闻,本来有何打算?”
    司长胜尴尬地一笑道:“不瞒副座说,属下本来想请准副座,届时让属下暗中前往宓妃祠……”
    东方逸脸色一沉地截口道:“不可以!徒然柏老弟没分析出此中隐含某种阴谋,本局中人,也决不许淌这浑水!”司长胜俯首恭应道:“是,属下遵命。”
    东方逸声容俱厉地接道:“年轻人戒之在贪,你这动机,本来就有欠光明,记着,以后决不许动这些歪脑筋!”
    司长胜恭驯地答道;“是是!属下知过了。”
    柏长青心中冷笑着:“你们这双簧,表演得还算逼真,只可惜碰上我柏长青。算是枉费心机了……”
    就当此时,门外传来“矮叟”朱诚的语声道;“禀副座,洗尘宴已排好,恭请副座和总督察即行移驾。”
    东方逸扬声答道;“知道了,朱兄弟先请,老朽同柏老弟马上就来。”
    接着,向柏长青微微一笑道:“老弟,咱们走吧……”
    四海镖局为柏长青所设的洗尘宴,就是在广场末端的四海厅中开四十席,凡是总局中各级执事的人员,除了出差在外及值勤者外,差不多全部到齐。
    柏长青与东方逸二人并坐首席上首,“矮叟”朱诚与季东平二人左右横里相陪,四大金刚之二的莫刚与柳侗二人则敬陪末座。
    东方逸首先为柏长青向全体群豪做郑重而简短的介绍致词之后,愉快的宴会为之展开。在觥筹交错,笑话喧哗中,忽然传来一声沉喝:“老太君驾到!”
    随着这一声劲喝,全场立即肃静无声,全体群豪也在东方逸的领导下,一致肃立恭候。
    东方逸一蹙霜眉,扭头向柏长青做了一个无言的苦笑,随即以真气传音说道;“老弟,老太君是总局主的义母,这老太婆不但武功奇高,脾气更是古怪得很,待会,如果她言语之间使你难堪时。可得忍耐一点。”
    柏长青剑眉微扬,淡笑道传音答道:“属下理会得……”
    一阵环佩叮哨之声中,两位风华绝代的红衣少妇,掺扶着一位鸡皮鹤发的青衣老妪,袅袅行来。
    青衣老妪虽然满脸皱纹堆叠,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龄,但却是脸色红润,双目精芒如电,显然是一位内外功都有极高成就的顶尖高手。
    至于那两位红衣少妇,年纪都在二十七八之间,环肥燕瘦,固然各擅胜场,但那美艳妖冶的风情则如出一辙?尽管此刻外表上装扮得一本正经,一付冷若冰霜的神态,但那两双勾魂摄魄的媚目,则焰欲熊熊地叮着柏长青,一瞬也不瞬。
    这本来是柏长青目光偷偷一瞥之间的事。
    东方逸首先向青衣老妪拱手为礼,道,“老太君好。”
    柏长青也躬身施礼道:“属下柏长青参见老太君。”
    说着,几乎是与东方逸同时让出了首座。
    但东方逸飞快地将柏长青拦住道:“老弟,你还是坐原位。”
    柏长青正容说道:“副座,您不能让属下僭越失礼。”
    东方逸笑道:“老弟目前不谈这些,今天这宴会是为你而开,这首座理当由老太君与你并坐……”
    青衣老妪飞快地接道:“东方老儿说得对、娃儿,你就不必再谦让了。”
    说着,已经自在东方逸的原座上坐了下来,两位红衣少妇分左右侍立她的背后,东方逸则退坐“矮叟”朱诚身边。
    柏长青不禁苦笑道:“属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啦!”
    东方逸笑道:“本该如是。”
    当柏长青再行坐下之后,全场肃立的群豪也随之纷纷就座。
    紧接着,东方逸指着侍立青衣老妪背后的两位红衣少妇向柏长青含笑说道:“老弟,这两位都是总局主的爱姬,也是老太君身边的红人,胖的叫玉环,瘦的名飞燕,这两位以后你可得多巴结一点?”
    柏长青禁不住心中暗笑:“环肥燕瘦,固然名实相符,只是未免太以唐突古代佳人了……”
    但他表面上却起身向两位红衣少妇抱拳一揖道,“柏长青见过两位姐姐。”两位红衣少妇同时裣衽万福,掩口媚笑道:“总督察,奴家担当不起……”
    东方逸爽朗的笑道;“姊姊不能白叫,两位今后可得多多照顾我这位柏老弟才行。”
    较胖的玉环白了东方逸一眼道:“那还用你多说……”
    在两位美人的娇笑,与东方逸的豪笑声中,这大厅中的严肃气氛,又恢复轻松,全场又是笑语喧哗,觥筹交错。
    青衣老妪扭头目注柏长青问道;“娃儿,你今年几岁?”
    这语气,就像是对一个小娃儿问话似地?
    柏长青气在心中,表面上却恭声答道:“屑下今年二十一岁。”
    真是天晓得了实际上他的虚岁只能算十六岁哩!
    青衣老妪点点头道:“小小年纪,难得难得。”
    柏长青笑了一笑道;“多谢老太君嘉勉!”
    青衣老妪接问道;“听说你武功很高,是么?”
    柏长青谦笑:“老太君,那是副座过于夸奖。”
    青衣老妪道;“娃儿不必太谦虚,东方老儿一向自负得很,向来不轻易赞许别人。”
    东方逸拈须笑道;“老太君这话,真是深获我心……”
    青衣老妪注目如故接道:“而且老身老眼未花,也看得出来,你,神仪内蕴,宝相外宜,显然曾获某种不世奇遇,对不对?”
    柏长青点点头道:“是的,先师曾给属下服食过一枚道家视为无上珍品的‘朱果’。”
    年纪轻轻而有如此高的功力,自非有不世奇遇不能致此,柏长青不便说出自己洱海中因祸得福,服食过千年金斑白鳝的血液,只好胡扯一遍了。
    青衣老妪目光一亮道:“怪不得!”
    接着,又注目问道:“‘朱果’确为道家的无上珍品,服之不但可增加功力,而且可以延年益寿,令师既然给你服过朱果,他本人当也不会例外,那么,令师怎会已归道山了呢?”
    柏长青正容答道:“老师正因也服食过朱果,才提前功行圆满羽化飞升!”
    虽然是满口谎言,却也无懈可击。
    青衣老妪目光炯炯地凝注少顷,突然沉声喝道:“娃儿,你接我三招!”
    事出意外,柏长青不禁一惊道:“属下不敢。”
    青衣老妪震声说道:“不敢,这是甚么话!你娃儿是四海镖局的总督察,地位仅次于副总局主,如果连老身的三招都不敢接,将来怎能替四海镖局效力!”
    柏长青苦笑着没答话,却目注东方逸连施眼色,意思是请东方逸作主解围。
    东方逸微微一笑道:“老太君已半甲子没跟人动过手了,老弟,老太君既然已起豪兴,要你接她三招,这是老太君看得起你,也是老弟你的光荣,你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柏长青心中暗哼一声:“要她看得起我,她算是甚么东西……”
    念转未毕,青衣老妪又沉声接道:“再说,你娃儿年纪轻轻,而身居高位,如果不显露两手出类拔萃的真才实学,又怎能教手下心服。”
    这几句话,似乎激起了柏长青的豪情,只见他剑眉微挑,微笑地道;“老太君说得是,属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青衣老妪点点头笑道:“这才对!”
    目光移注东方逸道:“东方老儿,吩咐他们腾让开场吧。”
    东方逸应声沉喝道:“诸位,将场地让出来!”
    其余群豪一听有热闹可瞧,而两位当事人更复一个是他们平日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老太君,一个是新到差年龄轻而功力奇高的总督察,其精彩情形自不难想,他们心中兴奋,可就不用提了。
    因此,在纷纷自己动手之下,刹那之间,即将大厅正中场地让了出来。
    青衣老妪缓缓起身,举步一跨间,已到了空地的中心,使的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而仅次于“千里户庭缩地大法”的“大挪移身法”。
    柏长青不禁心中凛地暗忖:“好家伙,看来这老婆子的一身功力,恐怕不在于姥姥之下……”
    青衣老妪已扬声喝道:“娃儿,你还不下场!”
    柏长青恭应道,“属下来啦!”
    说着,已如行云流水般向前走去,在青衣老妪身前丈远处站定。
    凭柏长青目前的功力,纵然放展轻功中最上乘的“千里户庭缩地大法”也非难事,但他无意炫耀,也不愿步青衣老妪的后尘施展“大挪移身法”。
    但青衣老妪自是识货的大行家,目睹柏长青那气定神闲,有行云流水般的身法,不由赞许地点点头道:“唔,娃儿你很谦虚。”
    柏长青淡笑道:“在长者面前,理当如此。”
    这话,表面上很中听,但骨子里却是高傲得很,那言外之意青衣老妪自然能体会出来,当下,她微笑着目光深注地道:“好!你谦虚得可怜,却高傲得可爱!”
    一顿话锋,神色一整接道:“轻功你可以礼让,动上手时,你可得小心一点,老身出手一向不留情!”
    话锋再顿,紧接着一声沉喝:“娃儿接招!”
    话落,欺身扬掌奇幻无伦地抓向柏长青胸前。
    这一抓之势,不但绝幻无伦,隐含着无穷变化,而其劲力之强,更是骇人听闻,招式未到,破空锐啸先临,连旁观群豪,也不禁为之心惊胆战而脸色大变!
    柏长青心中暗凛,但表面上却从容的身形一飘一闪,同时右手奇妙地一拂,不但避过了对方那凌厉无匹的一抓,也将对方掌指间所发的无形罡气拂向一旁。
    只听“嗤嗤”连响间,柏长青右后侧五尺外的一根合抱木柱上,已现出五道深达寸许的爪痕。
    青衣老妪一抓未中,似乎微微一楞,精目中异彩连闪,暴喝一声:“好身法,再接老身一掌!”
    话声中,身形如鬼魅飘风,疾扑而前。
    这回,柏长青不再闪避,但听劲风呼啸中,两道人影一触而分。
    柏长青脸含微笑,朝着满脸惊诧神色的青衣老妪深深一躬道;“多谢老太君手下留情!”
    青衣老妪脸上肌肉牵动了一下,精目深注地道:“娃儿,别向脸上贴金了,我老婆子手下并没留情。”
    接着,又苦笑一声道:“如非我老婆子年老气衰,招式荒疏,那就是你娃儿委实了不起!”
    柏长青也苦笑道:“老太君过奖了,难道老太君没看到属下方才的狼狈像么?”
    柏长青这话虽然是言不由衷,但他方才所表演的,真是恰到好处。
    他明知青衣老妪之所以要他接三招,无非是想由招式上一探他的师门来历,他自恃“空前三式”的神奇招式和身法,敌方尚未曾见识过,自不致由此而泄露身份。
    但他也深知这青衣老妪既然是这四海镖局中武功奇高,而身份也最尊崇的人物,如果自己显得锋芒太露,不但有损对方面子,而且也可能影响他以后的行动计划。
    所以,他方才的避招接招,都是故意以险煞人的姿态演出,只因他表演得逼真而恰到好处,动作又快速之至,以致旁观群豪,除了东方逸和当事人的青衣老妪之外,都没瞧出,而已瞧出个中真象的青衣老妪与东方逸,却也没瞧出什么破绽来。
    青衣老妪漠然地道:“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但老身两招落空,在纪录上却是少见的例子。”
    柏长青正容道:“那是老太君深恐伤及属下,而有所保留。”
    青衣老妪绽出一丝微笑道:“娃儿很会奉承人!”
    柏长青道:“属下是实话实说。”
    青衣老妪精目深注地道:“娃儿,你方才的身法和招式,叫甚么名称?”
    柏长青微一迟疑道:“属下说出名称来,老太君可莫见笑。”
    青衣老妪点点头道:“好!你说吧!”
    柏长青微微一笑,旋即一整脸色道:“这招式和身法,先师本来未曾定名,属下暂时名之为‘空前三式’。”
    青衣老妪淡笑道:“这名称定得好!‘空前三式’,高傲中隐有谦虚,既响亮,又吻合实际,十年之后,这武林天下,该是你柏长青的了。”
    柏长青谦笑道:“老太君谬奖啦,属下可汗颜得很。”
    青衣老妪接道:“三招已去其二,在你那‘空前三式’之下,再发一招也将是徒劳无功!”
    一顿话锋,精目中神光一闪道,“现在老身以一记劈空掌代替最后一招,娃儿,你准备好!”柏长青心中暗忖:“轻功、招式,都已较量过,现在却是等于较量内功了!小爷不使你失望就是。”
    心念电转中表面上却正容道:“属下准备好了。”
    青衣老妪微微点首,退后三步,双方采取一丈距离,然后脸色一整,右手单掌朝前徐徐地一送。
    柏长青也依样画葫芦,右掌轻轻朝前一送。
    双方的掌势,都没带一丝劲风,那情形,竟像是虚应故事似的。
    就当全场旁观群豪,睁大双目,脸呈困惑之间……
    陡地,一声闷雷似地爆响,震得整个“四海厅”都发出强烈震颤!
    旁观群豪脸色大变间,但见那青衣老妪白发蓬飞,衣袂飘扬,有如挺立在强烈的飓风中,身形也随之摇晃不已。
    柏长青的情形也大致相同,不过,不知他是故意装成了还是功力真正略逊一筹?
    但见他那本来有如冠玉的俊脸竟微显苍白,在那强烈激荡的罡风中强自撑持少顷,终于“蹬蹬蹬”地接连退了三大步。
    他,方自淡淡一笑,抱拳待拱,却陡地垂手肃容,静立不动。
    那情形,竟似本来想向青衣老妪抱拳行礼,却为了强抑胸中的翻腾气血而中止似的。
    青衣老妪缓步而前,目光深注地问道:“娃儿,老身没伤着你么?”
    这刹那之间,柏长青的脸色已恢复正常,少顷之后,才微笑着答道:“谢谢老太君关注,属下没伤着。”
    青衣老妪微微点首道:“好,好,能接老身全力的一掌而仅退三步,你的功力当与东方老儿在伯仲之间……”
    此话一出,—全场群豪不禁神情一震,一齐将目光投注在柏长青的身上。
    柏长青谦笑截口道:“老太君过奖了,属下怎敢与副总局主相提并论!”
    青衣老妪道;“娃儿别太谦虚,老身亲自试的招,还会有错!”
    一顿话锋,精目环扫全场,震声说道:“方才的情形,你们都看到了?”
    全场一声暴喏:“都看到了。”
    青衣老妪接道;“那么,对这位年轻的总督察,心服不心服?”
    全场又是一暴喏:“心服。”
    青衣老妪语声一沉道:“心服就好,记着今后如有敢对柏总督察阳奉阴违,或意存轻视其少不更事者,当心我老婆子活劈了他?”
    在全场一片如雷似的暴喏声中,青衣老妪含笑向柏长青道:“娃儿,咱们喝酒去。”
    说着,拉着柏长青的右腕,重行走向首席。
    但见他们二人刚刚重行入座,一个青衣汉子已匆匆而入,向着东方逸躬身一礼道:“禀副座,有客人求见!”
    东方逸注目欠身道:“是甚么人?”
    青衣汉子恭声答道:“他自称白云飞,来自太原。”
    东方逸一怔道:“白云飞?长的甚么模样?”
    青衣汉子道:“中等身裁,凤目重瞳,须眉全白,看不出有多大年纪?却显得威严已极!”
    东方逸目光移注青衣老妪道:“看来果然是他了。”
    青衣老妪道;“你的意思是说来人就是那‘神拳无敌’白云飞?”
    东方逸点点头道:“是的?姓名容或有雷同之人,但如此长相者,武林中却仅此一人。”
    “此人号称少林一派中,近百年来成就最高的俗家弟子,不但以少林绝艺的‘百步神拳’挣得‘神拳无敌’绰号,据说其对于‘伏魔剑法’也有极高造诣!”
    东方逸蹙眉接道:“是的,只是听说此人,归隐已达半甲子,此番前来本局究为何事?”
    青衣老妪道:“管他所为何事,你先去将他接进来再说。”
    东方逸点点头,又向那青衣汉子问道:“来客一共几位?”
    ‘青衣汉子答道:“来客一共五位。”
    东方逸接道:“另四位是甚么人?”
    青衣汉子一怔道:“回副座,那四位未报姓名。”
    东方逸蹙眉问道:“是何模样?”
    青衣汉子道:“是一对很俊美的年轻男女,和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矮老头。”
    东方逸蹙眉如故道:“矮老儿?是否一个黄衫,一个白衫?”
    青衣汉子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东方逸目光移注青衣老妪道:“矮老头显然是黑道巨擘‘燕赵双矮’宇文兄弟。”
    青衣老妪默然点了点头。
    东方逸又蹙眉接道:“白老头为人极为正派,也极自负,今天,怎会跟这两个声名狼藉的黑道巨擘走在一起?”
    说着,已徐徐起身,向外走去。
    青衣老妪向后侍立的玉环要过一幅丝巾,蒙在脸上,然后目注柏长青问道:“娃儿,听过方才这三人的名字么?”
    柏长青心头暗忖:“这老太婆一听白云飞前来,即蒙上面纱,显然与白云飞是熟识的人物。”
    但他表面上却欠身答道:“属下曾听先师说过这位白云飞大侠,是与寰宇共尊的‘和合双童’同一代人物?……”
    青衣老妪点点头道;“不错!致于那‘燕赵双矮’宇文兄弟,虽然是邪魔外道,但一身功力,比起当代的八大高人来,相差却也有限得很。”
    柏长青道;“这个,先师也曾说过。”
    青衣老妪笑了笑道;“令师虽不为人所知,但他对武林中的情形,却好像熟悉得很?”
    柏长青淡笑道:“是的!”
    青衣老妪岔开话题道:“娃儿,待会如果这五个人来意不善,你不妨放手挫挫他们……”
    他的话没说完,东方逸已陪同老少五人,鱼贯地走入厅来。
    为首的葛衫老者与殿后的两个矮老头,一如方才那青衣汉子所描述之状。
    当中是一对年约十七八岁的俊美男女。
    男的一身天蓝色劲装,肩插长剑,长得方面大耳,目似朗星,尽管肤色微显黝黑,却不影响他那英挺而飒爽的英姿。
    女的则是紫色劲装,紫色披风,圆圆的脸,大而亮若晨星的美目,长长的睫毛,瑶鼻、檀口、樱唇,虽不算太美:却特别惹人喜爱,尤其是配上那婀娜中不失刚健的身裁,和那肩头荡漾着粉红剑穗,更予人一种无法形容的美感。
    这五位不速之客,尽管其年龄,性别,穿着,各不相同,但那严肃的脸色,却如出一辙,很显然的,他们的来意纵非不善,也决不会友好。
    东方逸一进大厅,立即向执事人员扬声喝道;“宋治平,立刻安排客席!”
    走在为首的葛衫老人冷然接道:“不必!老夫不是来骗吃骗喝的。”
    东方逸笑道:“白大侠等远来是客,不论此行究为了何事,且先喝杯水酒再说……”
    由东方逸这话中,已确定这葛衫老者果然是‘神拳无敌’白云飞了。
    白云飞停步大厅的空地中心,精目环扫,冷冷一笑道;“很好,原来场地也早已腾出……”
    白云飞这一停下来,其余四位也自然停止前进。
    东方逸却连忙截口笑道:“白大侠误会了,这场地腾出是另有原因。”
    白云飞冷然接道:“老夫不愿问,也无权过问,不过,却同意贵局这种干脆作风。”
    东方逸苦笑道:“白大侠,因为今天是本局新任总督察柏少侠的到差,眼前正是给柏少侠接风的洗尘宴……”
    白云飞冷笑一声道:“那老夫很抱歉!打扰诸位豪兴。”
    东方逸苦笑如故地接道:“腾出场地,是供方才柏少侠表演神功绝艺之用。”
    白云飞这才微微一楞道:“是么,那老夫是真是误会了。”
    东方逸笑道:“话不说不明,白大侠明白了就好,东方逸不会介意。”
    这说话之间,宋治平已在首席左边,迅疾地另外排上了席位。
    东方逸含笑摆手肃容道:“白大侠,诸位,请上坐。”
    白云飞冷冷一哂道:“好!老夫先叨扰你一番……”
    说着,大步走向客席,迳行坐在首位上,那一对年轻男女左右横坐,两个矮老头则坐在下首。
    但两个矮老头刚刚坐下,白云飞已沉声喝道;“东方副局主,给那两位另设一席!”
    东方逸一面连声应是,吩咐宋治平再设一席,一面却目注白云飞讶问道;“白大侠,你们不是一道?”
    白云飞轻轻一哼道:“他们两位的目的,可能与老夫相同,但老夫生平不愿与陌生人同席。”
    这话说得相当含蓄,明明是不屑与“燕赵两矮”同桌,却偏说是不愿与陌生人同席。
    “燕赵双矮”尴尬地一笑,同时起身。
    东方逸也颇不自然地道:“那么,贤昆仲请稍待,东方逸立刻与二位另排席位。”
    这时,那宋治平已不等东方逸再行吩咐,立即自动在一旁又安设了一席。
    当“燕赵双矮”重行入席之后,酒菜也源源送上。
    东方逸首先向白云飞,“燕赵双矮”分别敬过酒之后,白云飞注目说道:“东方局主,老夫说话,不喜转弯抹角,此行是特为面见贵局局主,有所请教而来。”
    东方逸微笑答道:“白大侠,东方逸在大门口时已说过,本局总局主正在坐关,有甚么指教,向我东方逸说也是一样。”
    白云飞冷然问道:“你能完全做主?”
    东方逸笑道:“东方逸既然忝为本局副总局主,局主正在坐关,所有有关本局大小事务自当全权作主。”
    白云飞轻轻一哼道:“那么,老夫问你,有关贵局强行收买各地镖局之事,你知不知情?”
    东方逸淡淡一笑道:“白大侠!本局收买各地镖局是实,但白大侠口中的‘强行收买’四字,却似乎有欠斟酌。”
    白云飞脸色一沉道:“你是说老夫冤枉了你?”
    东方逸道:“冤枉不冤枉本局,那是你白大侠之事,东方逸只说明一个事实,那就是所有各地卖给本局的镖局,不但经双方同意,立有契约为凭,而且其原有人员,也一律由本局雇用……”
    白云飞截口冷笑道;“契约算得了甚么!在刀尖的威胁之下,自然是生命为重,而不得不忍痛牺牲!”
    东方逸脸色—整道:“白大侠,东方逸敬重你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奇侠,才一再忍让!……”
    白云飞再度截口道:“老夫不要你尊敬,也不要你忍让,只要你还我一个公道来!”
    东方逸脸色一变道:“如此说来,白大侠认定本局对各地的镖局,都是强行收买的了?”
    白云飞微微一晒道:“老夫不敢断定所有各地镖局,都是同样情形,但至少‘武威’‘振威’与‘定远’等三家镖局,却是在刀尖之下被迫出让的。”
    东方逸苦笑道:“想不到凭白大侠的身份地位,竟然也说出这种含沙射影,故入人罪的话来。”
    白云飞冷笑道:“有事实,有人证,何能谓故入人罪!”
    东方逸道:“那么,请白大侠说出事实交出人证来。”
    白云飞道:“事实毋须再说,人证现在在嵩山少林寺,那是‘振威’与‘武威’两家镖局的局主,也是我白云飞的记名徒弟。”
    东方逸冷冷一笑道:“白大侠是当今少林派掌教的师叔,自然可以少林派的声威吓人……”
    白云飞震声大喝;“住口!”
    接着,又微微一哂道:“老夫虽然是少林掌教的俗家师叔,却不愿抬出少林派的招牌来吓人。”
    东方逸也微哂道:“可是,事实上白大侠已说出人证在少林寺。”
    “不错!”白云飞冷然接道:“那是因为他们受到生命的威胁,只好暂时去少林寺以求庇护。”
    话锋微微一顿,又沉声接道:“四海镖局胆敢如此无法无天,想必有所仗恃,老夫已半甲子未履江湖,对武林近况,陌生得很,此行本该带他们同来……”
    东方逸微笑地接问道;“白大侠之意,是要我东方逸前往少林寺对质?”
    白云飞道:“不错。”
    东方逸笑道;“白大侠,我感到对你很抱歉,本局草创伊始,百废待举,东方逸半年之内都抽不出时间来……”
    白云飞截口接道:“你抽不出时间来不要紧,只要将那‘武威’,‘振威’两家镖局,退还给老夫也行。”
    东方逸沉思着道;“这事情好商量,白大侠且请多喝几杯水酒,容东方逸先问问两位宇文朋友。”
    白云飞冷冷一笑,举杯自行喝了一口之后,冷电似的目光缓缓扫向全场。
    东方逸目光移注“燕赵双矮”,正容问道:“两位宇文朋友,听白大侠方才的语气,那‘定远’镖局,想必与两位有关了?”
    “燕赵双矮”中的老大宇文黄点点头道:“不错!‘定远’镖局的局主是宇文黄兄弟的入室弟子!”
    东方逸接问道:“严贤昆仲也认为定远镖局是本局强行收买?”
    那老二宇文白冷哼一声道:“多此一问。”
    东方逸眉峰一蹙道;“那么贤昆仲此行来意是?”
    宇文黄接道:“当然是为了收回‘定远’镖局!”
    东方逸笑道:“好!好!好商量,好商量……”
    目光移注青衣老妪道:“方才的经过,老太君都听到了?”
    青衣老妪冷冷地答道:“我老人家又没聋,怎会听不到!”
    东方逸接口道:“那么,老太君有何指示?”
    青衣老妪道;“本局虽草创伊始,却不能任人污蔑,更不能任人讹诈!”
    白云飞与宇文兄弟方自同时脸色一变,东方逸却道:“三位请稍安勿躁,东方逸自有合理交代。”
    接着,目光移注青衣老妪道:“老太君,咱们犯不着为了小小三家镖局,而开罪道上朋友。”
    青衣老妪道:“开罪朋友事小,本局丢人事大,何况两家镖局用白花花的银子买来……”
    东方逸截口苦笑道:“老太君,毁约的是人家,咱们谈不上丢人啊!”
    青衣老妪面纱一扬道:“不管如何,我老人家不同意!”
    东方逸方自摇头苦笑间,白云飞却注目微哂道:“东方副局主,原来还是你不能做主!”
    东方逸笑道:“白大侠,这位老夫人是本局总局主的义母,长者在座,东方逸理应请示一番。”
    白云飞冷笑道:“现在,你如何答复?”
    东方逸微一沉思道:“白大侠,如果老夫人不在座,东方逸可以斗胆做主,将前此所买镖局退还,但目前……”
    白云飞接道:“目前却听老夫人的了!”
    东方逸苦笑道:“白大侠,这是礼,务请大量包涵。”
    白云飞道:“老夫可以包涵,可是,问题如何解决?”
    东方逸微一沉思道:“且等本局总局主启关之后,再作解决如何?”
    白云飞冷然道:“老夫不愿等!”
    东方逸蹙眉苦笑道:“白大侠,你不能使我左右为难。”
    白云飞笑道:“这真是笑话,恃强收买各地镖局的是你们四海镖局,老夫依理原价赎还,又怎会使你为难?”
    东方逸道:“白大侠,东方逸本有归还之心,毋如老夫人不肯同意……”
    白云飞笑道:“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青衣老妪怒声道:“白云飞,你以为四海镖局怕了你!”
    白云飞敞声笑道:“四海镖局不怕事,我白云飞也非怕事之人。”
    青衣老妪面纱—扬道:“那你是打算用强了?”
    白云飞霜眉一挑道:“老夫此行志在赎回‘武威’,‘振威’两家镖局,如果贵局恃强不肯通融,老夫不惜一搏!”
    青衣老妪冷笑一声道:“好!你划下道来吧!”
    白云飞道:“有道是:‘客随主便’,贵局怎么安排,老夫怎么接着就是!”
    青衣老妪目注柏长青道:“娃儿,你去向这位白大侠拜领几招不传绝艺吧!”
    柏长青方自恭应着含笑而起,白云飞已脸色一变道:“你敢消遣老夫!”
    青衣老妪讶问道:“此话怎讲?”
    白云飞冷笑道:“老夫再不成器,也不致于跟一个年轻后辈动手……”
    青衣老妪截口淡笑道:“白老儿,别倚老卖老,你且仔细瞧瞧,这娃儿是怎样的材料?”
    白云飞和那一对年轻男女,自入座之后,虽然也曾向柏长青投过讶异的一瞥,但那是因感到柏长青年纪轻轻,竟坐在首位而奇异,当时可并未仔细端详。
    眼前经青衣老妪这一提醒,六道目光深注之下,竟一齐目放异彩地楞住了。
    青衣老妪淡笑着接道:“白老儿这娃儿姓柏,名长青,就是本局新聘请的总督察,说来也许你老儿不相信,曾任川、湘、黔三省绿林总瓢把子,目前出就本局总镖师一职的‘矮叟’朱诚在这娃儿手下竟没走出十招。”
    白云飞连连点首道:“我相信,我相信……”
    青衣老妪得意地笑道:“现在,你老儿不再说我老婆子是故意消遣你了吧?”
    白云飞禁不住喃喃自语道:“如此百年难得一见的年轻高手,值得老夫一搏。”
    说着,已起身走向空地中心,向柏长青点点头道:“哥儿,老夫恭候了……”
    青衣老妪抢着说道:“就这么胡打一通,事先也不说说清楚。”
    白云飞不禁哑然失笑道:“老夫被这娃儿的绝世丰神迷惑住了……当然得说清楚,当然得说清楚。”
    接着,神色一整道:“老夫的目的既然是在赎回镖局,自然是点到为止,而且以百招为限。”
    青衣老妪点点头道:“我同意百招之内,只要你老儿赢了,‘武威’,‘振威’两家镖局,由老身做主,无条件发还。”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如果你老儿输了呢?”
    白云飞脱口答道:“两家镖局,不再过问,老夫也永不再出江湖。”
    东方逸笑接道:“如果是秋色平分,又如何?”
    白云飞道:“那就等贵局总局主启关之后再说。”
    青衣老妪接道:“好!就此言为定。”
    白云飞目注柏长青道:“哥儿请!”
    柏长青在全场数百道目光注视之下,缓步走向场中。
    这刹那之间,他心念电转,已做下重大的决定。
    本来,白云飞给他的最初印象,除了威严中不失长者的蔼然风度之外,更予他一种莫可言喻的亲切之感。
    这种没来由的亲切之感,使他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方才当双方的展开一场唇枪舌剑时,他除了不时向对方深注之外,始终蹙眉沉思着……
    一直到青衣老妪要他下场时,他才暗自苦笑着给自己做了一个答覆:“这可能是因为他是爷爷的故人吧……”
    他,安详地停立白云飞身前丈远处,抱拳一拱道:“白前辈请!”白云飞笑道:“老夫偌大一把年纪,怎好意思占先!还是你先请吧!”
    柏长青正容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晚辈放肆了!”
    语声方落,一个踉跄,一拳捣向白云飞的左肋。
    白云飞闪身避过一拳,脱口惊呼道;“你是古太虚的徒弟?”
    柏长青笑道:“非也!白前辈再瞧这个……”说话间,右掌如落英缤纷地幻出漫天掌影,左手却飞指迳点对方“章门”大穴。
    白云飞一面化解,一面不胜诧讶地道:“飞花掌,一阳指,你……你是‘中原四异’的共同传人?”
    柏长青摇头笑道;“也不是……”
    说话间,身形微闪,右掌“呼”地一拳,向大门外击去。
    只听“蓬”然大震声中,大门外五丈处的一块“禁止喧哗”的木牌,已应掌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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