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板铜琶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谈往事令人悲伤
    施朴泉泰然自若地道:“这也算不得甚么秘密呀!”
    邱尚文目光一扫施云二人道:“嗨!二位,小弟对那‘天残地缺’两个老魔,除了知道他们叫做‘天残地缺’之外,其余可一无所知,两位能否为小弟开开耳界?”
    云万里首先笑道:“老弟,你这一问,可问错人啦!”
    邱尚文一楞道:“此话怎讲?”
    云万里道;“‘天残地缺’两个老怪,是与前任铁板令主‘不老双仙’同期的人物,老叫化与施老儿两个,所知也仅仅是一点皮毛,你老弟要想多知道一点,应该向白老前辈请教才对呀!”
    邱尚文不禁哑然失笑道:“对!对!”
    接着,扭头向拈须含笑的白云飞笑问道:“白老,现在横直是闲着,您就为咱们几个谈谈可好?”
    白云飞点点头道:“可以……”
    这当口,云万里也自行拉过一张木椅,在一旁坐下。
    白云飞沉思着接道:“四十多年前,武林中有过一场几乎动摇国本的浩劫,诸位是否都听说过?”
    白云飞抢先接问道:“白老所指,是否即‘不老双仙’在北邙山麓所消弭的那一场浩劫?”
    “不错,”白云飞点头接道:“那一场浩劫的主力是西藏密宗和天竺番僧,中原武林中却以‘天残地缺’的师兄门大年为首……”
    云万里忍不住截口问道:“‘天残地缺’还有一个师兄?”
    白云飞道:“是的,门大年虽然是师兄,但年纪却比他的两个师弟小,而且武功也略差。”
    邱尚文接问道:“他们是以入门先后为序?”
    “是的。”
    “白老,他们本来属于哪一个门派?”
    白云飞道:“他们属于阴山派的旁支,所以论起辈份,这两个老残废还算阴山老怪司马因的师叔。”
    施朴泉接问道:“白老,听说那两个,是一聋一哑,对么?”
    白云飞道:“是的,他们本是孪生兄弟,老大司徒楚是聋子,老二司徒泽是哑子,因为天生残废,心无旁鹜,所以武功成就,却比他们那师兄门大年还要高。”
    云万里问道:“白老,听说四十多年前,北邙一战,群邪尽死于‘不老双仙’之手,这两个老残废,怎还会活着呢?”
    白云飞苦笑道:“不怕诸位笑话,四十多年前那一战,我也在场,而且,那两个残废就是由我身旁突围的,但在他们情急拼命,联手—击之下,我被他们一掌就震退八尺。”
    话锋微微一顿,才轻叹一声道:“当时,‘不老双仙’正力战密宗与天竺番僧中的八大高手,其余的人,又没人能拦得住这两个残废,于是就这么被他们两个漏网了。事后,‘不老双仙’可能对这两人追寻过一阵子,但一则因他们两个躲得很隐秘,同时,也因他们两人平常恶迹不多,所以于找过一阵子,没找到之后,也就没继续追寻下去。”
    邱尚文注目问道:“白老,如此说来,这两个老残废与令主之间,还算是夙仇,此次前来,可能不单是向施大侠个人索回他那些记名徒弟的血债了?”
    白云飞点头答道:“可以这么说。”
    施朴泉接问道:“但不知这两个,是否也已加入通天教?”
    云万里抢先笑道:“施老儿,你这一问岂非太多余了!”
    施朴泉楞了一楞道:“云老头儿此话怎讲?”
    云万里道;“这有甚么不明白的,以两个老残废的身份,固然不致于向通天教毛遂自荐,但通天教对如此得力助手,岂有不大力争取之理,不说别的,单由两个老残废不迟不早,刚好于通天教蠢蠢欲动之际,赶到洛阳来,此中蛛丝马迹,也就足以发人深省啦!”
    其余三位方自同时点了点头,一个中年花子匆匆走入院中,向云万里躬身说道:“禀帮主,方才有四个身份不明的人,进入‘天残地缺’所住的房间中。”
    云万里问道:“那是四个怎样的人?”
    中年花子答道;“是一道、一僧、和两个俗家人,年纪都在五旬以上,而且都戴着人皮面具。”
    云万里注目问道:“他们还没有出动的迹象?”
    中年花子道:“是的,还没有。”
    云万里接道:“好,继续监视,一有行动,立即飞报。”
    “是!”
    中年花子恭声应“是”中,于四娘却偕同一个面幛黑纱,身着绯色衫裙的中年妇人匆匆而入。
    于四娘仅仅向群侠颔首为礼,随即偕同中年妇人走入正厅堂中,并进入徐丹凤的香闺。
    小院中的几位,似乎脸上都掠过一丝诧讶的神色,施朴泉并笑了笑道:“这位于大姊也真够怪,带着客人回来,也不跟咱们引见一番。”
    云万里笑道:“这可不能怪她,你老儿没看到那位客人还戴着面纱么!”
    邱尚文点头接道:“对!既然是戴着头纱,当然是不愿泄露了身份,于大姊也自然未便向咱们引见了……”
    这几位且让他们继续扯下去,且说于四娘带着那蒙面妇人进入徐丹凤的香闺之后,正在闲谈中的徐丹凤、冷寒梅、飞燕等三人。立即含笑起立相迎。
    于四娘顺手带拢房门,然后长吁一声,向着徐丹凤苦笑道:“我的好小姐,这位贵客,可真不好请。”
    徐丹凤娇声道:“姥姥辛苦了,请坐!”
    妙目移注那蒙面妇人笑问道:“这位是?”
    这时,那蒙面妇人透过幛面纱巾的美目,也正在向徐丹凤深注着,闻言之后,却不答反问道:“这位姑娘,就是本届铁板令主么?”
    徐丹凤点点头道:“是的姥姥,您也给我介绍一下。”
    后面这一句,当然是向于四娘说的,但于四娘却苦笑着接道;“目前为止,我也还不知道这位夫人的尊姓芳名哩!你教我如何的一个介绍法。”
    徐丹凤目注蒙面妇人讶问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于四娘也同时说道:“大家都请坐下来谈吧!”
    说着,她自己当先坐下,其余主客三人也相继就座,飞燕姑娘并沏上两杯香茗。
    蒙面妇人这才目注徐丹凤笑道:“见面胜似闻名,姑娘果然是仙露明珠,风华绝代。”
    不等对方开口,目光又移注冷寒梅道:“这位想必就是当代八大高人中的‘东海女飞卫’冷姑娘了?”
    冷寒梅谦笑道:“不敢当夫人谬赞,冷寒梅浪得虚名,可惭愧得很。”
    蒙面妇人又目注那背向她们,正伏案疾书的申天讨低声问道:“于老人家,那位就是‘北漠狼人’申大侠么?”
    敢情申天讨专心译书,对房中增加了两个人都不曾注意哩!
    于四娘点点头道:“是的。”
    接着,又注目笑问道:“夫人,你自己说过的,见到令主就自我介绍,现在……”
    蒙面妇人截口笑道:“是的,我马上就说啦!”
    说着,已伸手摘下幛面纱巾,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俏脸,在座诸人,不由目光齐都为之一亮。
    由外表看来,她约莫三十五六年纪,而面部轮廓之美,比起徐丹凤和冷寒梅来,却是别具一番风韵。
    冷寒梅目光一亮之下,不由脱口低呼道:“啊!夫人,她好美!而且很像一个人。”
    中年美妇谦笑道:“也许我确实薄具几分姿色,但与令主和冷姑娘在一起,却不由不使我自惭形秽了……”
    徐丹凤截口笑道:“夫人太谦啦!”
    中年美妇笑了笑,才目注冷寒梅接问道:“冷姑娘,她说我像谁?”
    冷寒梅道:“有七成像‘白雪公主’。”
    中年美妇道:“冷姑娘口中的‘白雪公主’,是否指的‘是中原四异中的‘白雪公主’江丽君?”
    冷寒梅点头低声答道:“是的,如非我已经知道江女侠正陷身魔巢之中,真会把夫人你当成江女侠哩!”
    中年美妇凄然一笑道:“事实上,我就是江丽君的姊姊,不过是同父异母,彼此之间,不曾见过面而已。”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不由使其余诸位,一时之间都答不上话来。
    半晌,冷寒梅才“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有这么相像。”
    徐丹凤接道:“那么夫人为何改装隐于潜溪寺中?跟古太虚之间,又是何种仇恨呢?”
    中年美妇道:“令主问的是两个问题,且容我先答后者。”
    接着,目光一扫在座诸人道:“诸位之中,有谁知道古太虚为何要自号‘恨月山人’的么?”群侠都苦笑着摇了摇头。
    中年美妇也苦笑道,“是的,诸位都不知道,而事实上,知道这个秘密的,当代武林中,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古太虚本人。”
    徐丹凤接问道:“这是说,古太虚那‘恨月山人’的绰号,与夫人你有关联了?”
    中年美妇点首长叹道:“不错,因为我名叫江月娥,古太虚那‘恨月山人’中的‘月’,指的就是我。”
    于四娘不禁苦笑道:“大妹子……哦!请恕老婆子托大,你不介意么?”
    江月娥正容答道:“能与老大姊平等论交,这是小妹的光荣……”
    于四娘含笑截口道:“大妹子不介意就行了,方才,我的意思是说,你与天虹那娃儿,不但同仇敌忾,而且还有亲戚关系,这倒是很难得的事。”
    江月娥不由微微一楞道:“老大姊,天虹是谁?”
    于四娘压低嗓音道:“天虹就是柏长青呀!”
    江月娥不由美目中奇光一闪地苦笑道;“我真迷糊,啊!那孩子也真了不起,年纪轻轻的,竟能如此出人头地。”
    冷寒梅注目间道:“江姊姊,小妹有一句颇为冒昧的话,不知可不可以请问?”
    江月娥笑道:“姑娘,如今话已说明,已是一家人了,还有甚么事不能问的。”
    “那我就放肆了。”冷寒梅接道:“有关江姊姊与古太虚之间的仇恨,是否可以谈谈?”
    江月娥点头道;“当然可以,而且姑娘纵然不问,我也会自动说出啦!”
    沉思少顷,才幽幽地一叹道;“我与古太虚之间,倒也可以说是一对情侣,当年他对我追求不遗余力,也表现得特别善良。也只怪,我当时太年轻,处世经验不够,以致在他的花言巧语之下,失身于他,可是,当他达到占有我的目的之后,他那狞狰面目,也不自觉地现了形。但事实上,所谓木已成舟,悔恨已迟,所以,当时我也只好强忍着婉言劝导,希望能以柔情去感化他。
    “可是,我的一片好心,却被他当作驴肝肺,所有的柔情不但使他不能回头向善,反而变本加厉地,更加倒行逆施起来。于是,在经过一年的共同生活之后,我不得不在伤心绝望的心情之下,把心一横,离开了他。”
    于四娘忍不住点点头道:“对!应该这样。”
    徐丹凤却注目问道:“以后呢?江阿姨。”
    这妮子的咀也真甜,竟然改口叫起“阿姨”来。
    江月娥心头感到甜甜的,但口中却谦笑道:“姑娘,我对你这一声‘阿姨’,算是生受的了。”
    于四娘笑道:“大妹子,你不必客气,这丫头同天虹那娃本是一对,叫你一声阿姨,是天经地义的。”
    这一说,却使徐丹凤的俏脸上飞上一片红云,顿足娇嗔地道:“姥姥,您……”
    “我怎样呀?”于四娘哈哈大笑道:“难道姥姥说错了!”
    徐丹凤白了于四娘一眼道:“不跟你说了!”
    接着,目光移注江月娥道:“阿姨,请说下去啊!”
    江月娥慰然一笑道;“好,阿姨就说。”
    顿住话锋,微一沉思之后,才幽幽地接道:“我离开他之后,他曾经四处追寻过,但我委实是伤心透了顶,始终避不见面。在这一段时间中,我邂逅了一位多山派的弟子戴如风,彼此情投意合,都有相见恨晚之感。但我因已经上了一次当,所以对戴如风的考察也特别慎重,一直到一年之后,才正式成婚。之后,当我已有六个月的身孕时,古太虚找到了我们的家,一言不合,双方就杀将起来。这时,古太虚的武功已大为精进,双方激战到一百招时,戴如风已呈不支状态,当时我顾不得那六个月的身孕,也奋起参战,但戴如风却怒声喝道:‘月娥,你快点走吧,给戴家留下一根复仇的种子,莫叫我死不瞑目……’但他话没说完,我已被古太虚一指点倒就地,并哈哈大笑道:‘姓戴的,我要你懂得甚么叫夺妻之恨’这时的戴如风,几乎已没有还手的余力了,但他却强提残余真力,做着与敌同归于尽的打算,古太虚又‘嘿嘿’阴笑道:‘姓戴的,古某人做事敢做敢当,我也不妨坦白告诉你我不会杀江月娥的,我要留下你的孽种,看他怎样的替你报仇!’接着,又向我冷笑道:‘贱婢,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心上人死在我的手中,你等着瞧吧!’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戴如风被古太虚一拳击倒,当场死于非命,接着,古太虚向我狞笑道:‘贱婢,我说过不杀你,就不杀你,你好好抚养姓戴的孽种,我随时都等着你来报仇,至于你被点的穴道,一个时辰之后,会自动解开。’说完之后,他扬长而去。”说到这里,一叹住口。
    听故事的人,也似乎被那想像中的悲惨画面所感染,一个个喟叹出声。
    半晌,江月娥才以梦呓似的语声接道:“当时,我没有惊呼,也没有流泪,脑子里一片空白,虽然我还活着,但却不过是比死人多一口气而已。当被制的穴道解开之后,我请邻居帮忙,将戴如风的尸体草草安葬,从此,江湖上再没人看到我江月娥这个人了。
    “之后,我将戴如风的遗腹子取名‘天仇’,并从小即以药水洗炼筋骨,希望他成大之后,能学成绝艺替他惨死的父亲报仇。可是,我自己的武功平常得很,而身怀绝艺的明师又可遇难求。所以,我虽然有坚强的复仇意志,但内心之中,却也感到无比的彷徨。
    “于是,我只好改装易容,带着仇儿,四处流浪,希望能碰上一个身怀绝艺的武林奇人。也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我在龙门潜溪寺中发现了奇迹……”
    徐丹风忍不住截口问道:“阿姨,您遇到谁了?”
    江月娥苦笑道;“我谁也没遇到,但我却在潜溪寺后的无数石刻中,发现了奇幻绝伦的武功。”
    冷寒梅接问道,“江姊姊指的是那些石刻佛像?”
    “是的。”江月娥接道:“那些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的佛像中,却隐藏着神奇无比的招式,不过,如非静心揣摩,不易领会而已。”
    于四娘不禁长叹一声道:“怪不得武林中曾有龙门石刻中藏有佛门武功秘笈的传说,却始终没被人发现,原来却是这么一回事!”
    江月娥道:“可惜我资质太差,虽然有此奇遇,但这些年来,所获却并不多。”
    冷寒梅问道:“江姊姊前天所说要送给天虹甚么好处,莫非指的就是这些?”
    江月娥道:“是的,本来我当时就可指示他一条明路,但因对他还不够了解,所以才准备以七天的工夫对他加以考察之后,再做最后决定。”
    徐丹凤笑道:“可是阿姨您已经答应过了,如果考察结果,柏长青是一个大坏蛋,那可怎么办?”
    江月娥也笑道:“姑娘,阿姨这双老眼还没花,一个人的好坏,多少也能看出一点来,退一步说,如果考察结果,他是坏人,目前他的武功业已高过我甚多,我可以将我目前所会的传给他,如此一来,对他并没好处,对我却不算食言,对么?”
    徐丹凤道:“对!对!”
    江月娥道:“如果考察结果证明他委实是好人,我再正式指示他的明路,让他自己去揣摩更高深的招式。”
    徐丹凤忍不住笑道:“原来阿姨也会玩滑头。”
    江月娥轻叹一声道;“姑娘,阿姨也算半个老江湖了,岂能再轻易上当。”
    “那么。”徐丹凤抿唇笑问道:“阿姨是否还要考察他呢?”
    江月娥不禁含笑反问道;“你说哩?咦!他,他,他的,他是谁啊?”
    徐丹凤撒娇地道:“阿姨,您……我不来了……”
    冷寒梅笑道;“丹凤,别撒娇,先说正经事!”
    接着,目注江月娥正容说道:“江姊姊,那古太虚是否知道江丽君是你的妹妹?”
    江月娥道:“知道。”
    冷寒梅道:“如此说来,古太虚之所以劫持江丽君,除了贪图她的美色之外,还存有对你的报复之意。”
    江月娥连连点首道:“不错……”
    接着,又蹙眉自语道:“只是,这老贼迄今信息杳然,不知究竟藏身何处?”
    冷寒梅沉思着道:“我想,事实上他并没躲藏,不过,不是以古太虚的面目公开行动而已。”
    江月娥不由目光一亮道:“冷姑娘此话想必有所根据?”
    冷寒梅道:“到目前为止,通天教那个尚未现身的教主,诸位都已可确定就是我那不成材的哥哥冷剑英了?”
    其余诸人都默然点首。
    冷寒梅目光一掠道:“可是,那东方逸和甚么太上护法,却一直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
    江月娥不由截口问道:“姑娘怀疑东方逸是古太虚的化身?”
    冷寒梅道:“我想,东方逸与那太上护法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古太虚的化身。”
    “不错。”江月娥接道:“我将尽速前往查证一下!”
    冷寒梅道:“江姊姊,目前咱们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出白大侠夫妇和吕大侠,所以有关查证东方逸是否即古太虚一事,最好从缓,以免影响天虹那孩子的工作。”
    于四娘笑了笑道:“我想,有关查证那个甚么太上护法的行动,可以不必从缓,也不必咱们移樽就教,可能今天晚上,那厮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徐丹凤笑问道:“姥姥,关于‘天残地缺’那两个老魔要来寻仇的事,您也知道了?”
    于四娘点点头道:“是的,我在大门外碰到丐帮八俊中的史立民,那娃儿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啦。”
    江月娥点点头道:“冷姑娘与于姊所说都很有理。”
    接着,美目中寒芒一闪道:“今宵,那个甚么太上护法果然前来时,希望诸位能让我来对付。”
    说话间,已将面纱重行戴上。
    于四娘点头笑道:“好的,只是,大妹子也不可轻敌。”
    江月娥银牙一挫道:“多谢大姊关注,我会珍重此身的。”
    这江月娥与古太虚之间的仇恨,委实算得上是非常深重,怪不得她一听到那太上护法可能就是古太虚时,心情显得如此激动。
    于四娘目注徐丹凤问道:“有关对敌的人手分配,是否已策划好了?”
    徐丹凤点点头道:“原则上已决定由我与白老分别对付两个老残废……”
    她的话没说完,室外传来云万里的苍劲语声道:“禀令主,敌人已到寺门外请令主卓裁。”
    徐丹凤扬声答道:“知道了,诸位请先行出寺,本座随后就来。”
    “是!”
    继一串豪放的笑声之后,小院中闲谈的几位已穿过月门洞,向寺外走去。
    徐丹凤黛眉一挑,接着又淡淡一笑道:“咱们也走吧!”
    当白马寺前,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展开的同时,四海镖局中的东方逸却缓步踱进柏长青的房间。
    此时东方逸,不但不因昨宵所发生的奇变,而有丝毫不快的表情,反而显得春风满面,好像有甚得意的事情,正在回味着似的。
    柏长青入目之下,虽然暗中感到诧讶,但表面上却笑问道:“东方兄眉宇之间,充满了兴奋神色,究竟有何得意事情,能否说出来,也让小弟分享一点愉快?”
    俏绿珠刚刚送上一杯香茗,—抢着娇笑道:“爷,您别问了,由奴家代说也一样。”
    东方逸啜了一口香茗,笑道:“小丫头,莫自作聪明,你猜不着的。”
    绿珠掩口媚笑道;“老爷子,奴家敢说,不猜则已,一猜就能猜到八九不离十。”
    柏长青笑道:“那好!你且猜猜看。”
    绿珠美目瞄着东方逸,嫣然一笑道:“老爷子,您……一定又获得一位如花似玉的……”
    东方逸不由截口叱道:“胡说!”
    柏长青含笑接道:“东方兄,还是你自己说吧!”
    东方逸笑了笑道:“老弟,老朽此来委实是有一件很得意的事情,要告诉你,不过,这一件得意事情,并非属于我东方逸个人,而是属于咱们通天教全体的。”
    柏长青不由听得心头暗凛,但外表上却是神色不动地注目问道:“那究竟是怎么样的得意事情呢?”
    东方逸故做神秘地笑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走!老弟,咱们去瞧一场热闹去。”
    “瞧热闹?”柏长青蹙眉讶问道:“难道这一场热闹与东方兄口中的‘得意事情’有关?”
    东方逸点点头道:“不但与咱们的得意事情有关,而且是一场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精彩搏斗。”
    柏长青接问道:“那是谁和谁?”
    “天残,地缺,铁板令主。”东方逸拈须微笑道:“老弟,你说这是不是一场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精彩搏斗?”
    柏长青淡淡地一笑道:“这实在算得上是一场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精彩搏斗,只是,这跟本教有甚好处呢?”
    东方逸道:“当然有好处,‘天残地缺’,已受聘为本教太上护法之一,他们两位的胜利,不就是等于本教的胜利么!”
    柏长青注目问道:“两位太上护法的武功固然高,但也不见得能高过铁板令主吧?”
    东方逸笑道:“老弟莫多问,且静观下文吧!”
    柏长青蹙眉接道:“东方兄,这闷葫芦,要几时才能打开?”
    东方逸神秘地笑道:“不管闷多久,到了白马寺前,就可打开。”
    柏长青心中既凛且疑,但表面上却又不得不故装镇静地问道:“待会,咱们两个要不要出手?”
    东方逸道:“咱们两个不必出手,仅仅做壁上观,不过,却需改装易容。”
    话锋微微一顿,才正容接道:“老弟,时间已差不多了,咱们打点一下,立即出发吧……”
    顿饭工夫之后,四海镖局中走出一老一少,两个趟子手装束的人。
    老的一个,柴脸膛,八字眉,高颧鹰鼻下颚微翘,一付五岳朝天的异相。
    年轻的一个则脸色腊黄,像是大病初愈似的。
    这两位,就是改装易容过的东方逸和柏长青。
    当他两人到达白马寺前时,也正是‘天残地缺’等人到达白马寺前,云万里向徐丹凤禀报军情之际。
    柏长青与东方逸二人拣了一个既离现场有一定距离而又能看清楚现场一切情况的,邻近白马寺旁,一处民房屋脊的阴影中,居高临下地打量着。
    广场上,距白马寺大门约十五六丈处,前三后五,站着八个装束各异的奇特人物。
    虽然是黑夜,但因距离没超过十丈,柏长青人视力特佳,所以仍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前面三个,当中是一位面幛青纱的青衣妇人,她,不但面幛青纱,并连头发也用一块青布包住,所以,既没有看到她的面貌,也没法测知她的年龄,仅仅于那透过面纱的炯炯目光,显出此人功力不凡。
    她的左右,分立一衣黄,一衣灰的白发老人。
    那两个老人,须眉全白,眉长盈寸,两人都是一样的满脸皱纹,一样的表情呆滞,一样双目开阖之间,有如闪电,如非衣衫上分为黄灰二色,初看之下,很难由外貌上分辨出谁是谁来。
    这三个的后面,最左是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道姑,她,面目姣好,身段苗条,配合上那双眼波欲流的媚目,与她这一袭灰色道袍显得不调和。
    右首是一个身着月白僧袍的和尚,三十左右年纪,身裁修长,面相清癯,如果换上俗家装束,该算得上是颇为英俊的美男子。
    这一僧一道的当中,是两个显然戴着人皮面具的青衫文士,和一个紫纱蒙面的宫装妇人。
    这三个既然分别戴着人皮面具和纱巾,自然没法看到他们的本来面目。
    柏长青目光匆匆一掠之下,不由心中冷笑着:“凭这几个人,要想在白马寺前创造奇迹出来,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这时,因群侠尚未出场,他的心念一转中,以真气传音向东方逸问道:“东方兄,今宵在这儿是谁主持?”
    东方逸传音答道:“就是前排当中那一位。”
    “那是谁?”
    “老太君。”
    “哦!”柏长青。接问道:“那么,左右那两位,就是天残地缺了。”
    东方逸:“点头道:“不错。”
    柏长青道:“那两位中,哪一位是天残……?”
    东方逸截口接道:“穿黄衫的是天残司徒楚,而穿灰衫的是地缺司徒泽,—聋一哑,两人可不能分开,一分开就没法跟人打交道。”
    柏长青乡笑了笑,继续传音问道:“后排那五位呢?”
    东方逸含笑反问道;“江湖上有一对名声极不好听的‘释道双妖’,老弟当听说过吧?”
    柏长青微微一楞道:“莫非这两个是那‘释道双妖’?”
    东方逸道:“不错,左边是‘四全和尚’苟百里,右是‘三绝道姑’宇文洁。”
    柏长青道:“他们的年龄应该是四五十岁的人了,看来却还如此年轻。”
    东方逸道:“他们都精于采补,自然是驻颜有术啦!”
    柏长青笑了笑道;“‘四全和尚’,指的当是酒、色、财、气,四大俱全,但那‘三绝道姑’的‘三绝’,又是哪些绝艺呢?”
    东方逸笑问道:“这‘三绝道姑’的三项绝艺,老弟竟没听过?”
    “是啊尸柏长青接道:“小弟虽然听说过这么两个人物,却不知详情。”
    东方逸点了点头道:“‘四全和尚’委实是酒色财气,四大俱全,老弟算是说对了,至于‘三绝道姑’的三绝,是轻功、暗器、和……”
    话锋忽然顿住,神秘的一笑道:“老弟,像你这般年纪,对宇文洁那第三项绝艺,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柏长青不禁蹙眉道:“那究竟是甚么绝艺呢?”
    东方逸暖昧地笑道:“老弟,宇文洁的第三项绝艺,嘻嘻……只有在床第间才能领会到。”
    柏长青讪然一笑道:“这‘三绝’的绰号,也真是绝到家了。”
    接着,又注目问道:“这两位,也已加盟本教?”
    东方逸道:“是的,已受聘为本教特级护法。”
    “特级护法。”柏长青不禁讶问道:“难道这两位的功力,已相当于当今的八大高人?”
    东方逸点点头道;“不错,过去是不能与八大高人并论,但如今可得刮目相看啦!”
    柏长青接问道:“东方兄,并立双妖当中的三位是谁?……”
    传音至此,以“神拳无敌”白云飞为首的邱尚文,施朴泉、云万里等四人已缓步走出白马寺大门,拾阶而下。
    东方逸传音接道:“老弟,这三位,待会你就会知道,现在,好戏已经开锣,咱们好好欣赏吧!”
    这时,白云飞等四人已在对方六丈远处并肩站定,施朴泉目光一掠对方八人,首先笑道:“诸位是冲着我‘十不全’而来的吧?”
    那老太君冷冷地一晒道;“凭你也配!”
    云万里道:“那么,诸位是?”
    老太君仍然是冷冷道:“咱们的铁板令主徐丹凤。”
    云万里道:“尊驾何事要找令主?”
    老太君道:“第一,要她交出施朴泉……”
    施朴泉闻声一声冷笑,云万里却向他摇摇手道:“施大侠请暂忍耐一下。”
    接着,目注老太君又问道:“尊驾与施大侠有仇?”
    老太君道:“施朴泉虽然与老身无仇,却与本教的两位太上护法有杀徒之恨。”
    云万里“哦”了一声道:“原来尊驾还是通天教中人物……”
    白云飞同时拈须大笑道:“想不到位尊望覃的‘天残地缺’,竟也投入了通天教中。”
    老太君冷笑一声道:“你呢?论‘位尊望重’,你决不比‘天残地缺’二位稍逊,可是,你所捧的却是一个做你孙女还嫌年轻的妞儿,你觉得很光彩!”
    白云飞正容答道:“铁板令主,武林泰斗,寰宇共尊,老夫于垂暮之年,能承令主器重,当然觉得光彩。”
    老太君笑道:“别肉麻了!白老儿,我都有点替你难为情。”
    白云飞淡淡一笑道:“尊驾是通天教中的甚么人?”
    白云飞于五个月之前,曾在四海镖局中与老太君有过一面之缘,但目前的老太君,不但戴着面纱,而且也服过变音丸,所以白云飞竟一直也忖想不出对方的采历,而不得不有此一问。
    老太君答道:“白老儿,如果我说‘凭你不配问’,那是过于轻视你,不过,目前还不到我公开身份的时候,所以,我虽然不说那种过于轻视你的话,却也不会告诉你。”
    施朴泉冷然一哂道:“连‘狗不理’这一对淫僧骚道,都敢堂而皇之的公然出现,而你却反而蒙着面孔,难道你竟比这一对无耻狗男女还不能见人么?”
    “四全和尚”苟百里,因声名狼藉,江湖中人都以真姓氏之谐音戏呼之为“狗不理”,一如施朴泉之被称为“十不全”一样。
    老太君那透过障面纱巾的目光陡地一寒,怒声叱道:“施朴泉,你再要口出不逊,当心老身一掌毙了你!”
    施朴泉方自独目中厉芒一闪,云万里却摆手笑道:“施兄,请少说一句。”
    接着,目光移注老太君道:“尊驾请说第二个理由。”
    老太君沉声接道:“这第二个理由是:本教开坛在即,卧榻之侧,不容旁人鼾睡,所以在开坛大典之前,必须将对本教取敌视态度,而自命为侠义道酌人物,通通请出洛阳,徐丹凤既然以侠义道的领导人物自居,本教自当首先找她谈判。”
    施朴泉首先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你凭甚么?”
    老太君道:“武林人物,凭藉的当然是力量!”
    云万里注目接道:“还有没有第三个理由。”
    “没有了。”
    “好!你划下道来吧!”
    “不!”老太君也注目接道;“老身的本意是先礼后宾。”
    这时,徐丹凤、冷寒梅、申天讨以及业已化装成另一副陌生面目的江月娥等人,也刚好走出大门,徐丹风并立即接口问道:“‘礼’怎样,‘兵’又如何?”
    说话间,已如行云流水似的步上广场,俏立白云飞的身旁。
    老太君老气横秋地注目问道:“你就是铁板令主徐丹凤?”
    徐丹凤螓首微点道:“不错。”
    老太君“唔”了一声道:“见面胜似闻名,铁板令主,果然像那么回事。”
    徐丹凤自幼娇生惯养,出道后,即继承寰宇共尊的铁板令主,几曾受到过此等奚落。因此,闻言之后,不由俏脸一沉,美目中也进射出冷电似的寒芒。
    但于四娘却抢着怒叱一声:“你是甚么东西胆敢对令主无礼!”
    老太君冷哼一声道:“这就算无礼,无礼的还在后头哩!”
    不等于四娘接口,目光移注徐丹凤道:“姑娘,你还是先了解一下情况吧!”
    事实上,白云飞已将老太君的来意向徐丹凤低声复述,并且也快说完了。
    徐丹凤寒着一张俏脸,静静地听完了白云飞的叙述之后,才目注老太君冷然说道:“本座已经知道了,现在,你答我所问!”
    老太君故意漫不经心地反问道:“就是那先礼后兵的问题?”
    徐丹凤点点头道:“不错。”
    老太君“喋喋”的怪笑道:“这么简单的一司话,还要老身加以解释么!”
    徐丹凤方自黛眉一挑,老太君又立即接道:“姑娘,莫发小姐脾气,且请平心静气,听老身一言,可好?”
    火爆性子的于四娘铁拐一顿,抢先怒叱道:“有屁快放!”
    老太君冷笑道:“于四娘,你最好是安份一点!”
    徐丹凤连忙向横眉怒目,急待发作的于四娘摆摆手道:“姥姥,听她说下去。”
    老太君语气显得颇为平和地接道:“姑娘,施朴泉本是应本教之礼聘而来,他,不单食言背信,投靠姑娘,并且还杀死本教人员,如果姑娘与老身易地而处,你能放过他么?”
    徐丹凤正容答道:“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施大侠能悬崖勒马,弃暗投明,这是很可贵的举措,如果本座与你易地而处,那我深深反省之后,也将起而效法……”
    老太君笑道:“姑娘怎么反而向老身说起教来!”
    徐丹凤微微一哂道:“那就等于是本座失言吧!好!请说下去。”
    老太君微一沉吟,才注目问道:“看情形,姑娘是不肯交出施朴泉的了?”
    徐丹凤笑了笑道:“你想我会么?”
    老太君道:“那么对于请姑娘退出洛阳城中一节,是更不会接受啦?”
    徐丹凤娇哼一声道:“这还用说嘛!”
    老太君沉声接道:“老身重复一句,请姑娘多多三思!”
    徐丹凤冷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先礼后兵’中的‘礼’?”
    老太君点点头道:“不错!只要姑娘承诺退出洛阳,交出施朴泉,本教开坛大典中,姑娘当是本教首席贵宾,否则……”
    徐丹凤冷然截口道:“不用‘否则’子,本座不妨明白告诉你,不行!不单不行!而旦还要治你对本座不敬之罪。”
    微顿话锋,扭头一声喝道:“左右二侍听令!”
    施朴泉、申天讨二人抢出,向徐丹凤躬身说道:“属下听候差遣。”
    徐丹凤震声大喝道:“拿下这狂妄无知的老太婆!”
    施朴泉、申天讨二人同声恭喏大步而出老太君连连摇手道:“且慢!”
    接着,目注徐丹凤沉声说道:“要厮杀,有的是机会,但老身实在不愿兵戎相见,为保全双方的和气,也为维护姑娘这令主的颜面,老身自动让步,放弃追回施朴泉的要求,如何?”
    徐丹凤冷笑道:“你一再藉废话拖延时间,难道还有甚么帮手没到?”
    老太君哈哈大笑道:“你一定要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老身就成全你吧。”
    微顿话锋,立即沉声接道:“姑娘,老身不必另等帮手,也不屑动用‘天残地缺’这两位护法,别瞧你这甚么左右二侍是当今八大高人中的奇人,老身随便派出两位来,也能在百招之内,将你这左右二侍制服,你信不信?”
    百招之内,将申天讨和施朴泉二人制服,而且是随便派出两个人来,这话未免太离谱了。
    以申天讨施朴泉二人的身手而言,能在百招之内将其制服的,放眼当今武林,委实是寥寥可数,以目前对方阵容中人来说,纵然是“天残地缺”二人下场,也未必能办得到。
    这情形,徐丹凤当然不会相信,她闻言之后,毫不考虑地脱口答道:“只要你所派出的人,是凭真实武功,于百招之内制服本座的左右二侍,立即自动离开洛阳城!”
    “好!老太君目光一亮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徐丹凤冷然接问道:“如果你办不到呢?”
    老太君道:“任凭姑娘如何处置,只要你有此力量。”
    徐丹凤冷笑道:“你真是占尽了便宜,好!本座也不怕你飞上天去……”
    这同时,冷寒梅以真气传音向徐丹凤提醒着甚么。徐丹凤俏脸微变地连连点首,那位老太君也在以真气传音向站立她背后的两个青衫蒙面人交待着。
    徐丹凤听完冷寒梅的传音之后,沉声说道:“如果贵方下场的人是贵教正副教主,方才这协定可不能成立!”
    老太君哈哈大笑道:“本教正副教主,是何等身份,岂能随便与一些二流角色动手!所以这一点,姑娘请尽管放心。”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姑娘是还有疑问?”
    徐丹凤道:“没有了。”
    老太君扭头沉喝道:“白吕两位护法请出场!”
    老太君的话声未落,与东方逸暗中做壁上观的柏长青,可不由心神猛震地暗暗叫苦不迭。
    那所谓“白吕两位护法”,可不就是他的父亲白晓岚和他的世伯吕伯超么!
    在双方对话的这一段时间中,他的心中本就充满了困惑,但他也明白,纵然向东方逸发问,东方逸也不会告诉他,所以索性闷在心中,只凭自己的智慧去忖测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当那老太君说到“随便派出-两位来,就可在百招之内将申施两人制服”的话时,他的心中已若有所悟地发生一种不祥的预感,目前,老太君口中的“白吕两位护法……”一出,已等于证实他的预感了,此情此景,怎能不教他不暗中叫苦不迭哩!
    也就当他暗中叫苦不迭之间,以徐丹凤为首的白道群侠,也恍然大悟地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性,但在此时,那两个青衫蒙面人已大步而出,傲然卓立在施朴泉与申天讨的对面约八尺处,目光炯炯地凝注对方。
    那老太君沉喝一声:“揭下人皮面具”
    两个青衫蒙面人如响斯应地,抬手揭去人皮面具,可不赫然就是那神智已被迷失的“惜花公子”白晓岚和“神风秀士”吕伯超。
    准此以推,那—位尚未出场的蒙面妇人,必然就是迷失神智的“白雪公主”江丽君了。
    这情形,虽然群侠方面,已有此预感,但骤观之下,仍然禁不住脸色一变地,惊呼出声。
    而群侠中最难堪,也最痛心的,当是与东方逸暗中窥探的柏长青,和业已改装易容的江月娥了。
    尤其是柏长青,骨肉之情,本属天性,此刻他目睹自己生身的父母被敌人摆布得形同傀儡,既不能上前相认,更不便出手解救,此情此景,真是情何以堪!
    这刹那之间,他心念电转,曾经想到两个应变措施:最简单的,当然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制住东方逸,以作为交换的人质,但眼前既然是由老太君主持,纵然能制住东方逸,也未必能有甚作用,何况东方逸似乎早就防备到这一着,两人虽然同在暗中向广场中窥探,但相距却有五尺以上距离,而且东方逸更是斜斜地面对着他,这情形,只要他稍有异动,决难逃过东方逸的双目,以东方逸那高深莫测的功力而言,万一击不中,岂非打草惊蛇,反而暴露自己的身份。
    其次是以真气传音通知徐丹凤,合全体群侠之力,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三个被迷失神智的人救出。
    这办法,表面上看来并不太难,何况解药已自番僧手中获得只要能将人救出就行了。
    不过,难就难在白晓岚等三人神智已迷,只听东方逸等极少数几个人的话,而且在邪药的控制下,功力大增,又不能点他们的穴道,同时,纵然撇开这些困难不论,对方目前的实力也委实不差,决不会让群侠轻易得手……
    所以,这两个办法,实际上一个也行不通。
    他这里念转未毕,一旁的东方逸却向他传音笑道:“老弟,你看这办法绝不绝?”
    这话,既像是自鸣得意,也像是故意捉狭地试探柏长青的反应。
    柏长青心中恨得牙痒痒地暗骂着,“老贼!目前算你狠,也由你得意,有一天,我会教你知道小爷的手段……”
    但他口中却不得不附和着答道:“这办法,委实是绝,看来铁板令主这回可非要弄得灰头土脸不可了。”
    东方逸道:“除非他们不顾吕伯超、白晓岚、江丽君三人的性命,否则,就只有乖乖地订城下之盟了……”
    这时,静默了少顷的斗场上,又有了话声。
    首先,是那老太君冷笑道:“徐姑娘也许不认得这二位,但‘东海女飞卫’冷姑娘是应该认识的,冷姑娘,你说是么?”
    冷寒梅心中的难过,可并不下于暗中窥探的柏长青。
    白晓岚是她十数年如一日,朝思暮想着的梦里情人,如今相见不相识,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个中辛酸滋味,又岂是局外人所能领会于万一。
    正当她怒恨交进,柔肠百结之间,再听到那老太君的意含讥讽之语,不由更如火上加油地银牙一挫道:“老虔婆,你……你……你在他们两位身上做了甚么手脚?”
    十几年的磨炼,已使她养成了冷静沉着的习惯,所以,尽管此刻她是处于极端悲愤情况之下,却仍然不忘柏长青的处境,而不得不故意有此一问。
    因为白晓岚等三人被通天教所囚禁的内幕,群侠方面只有柏长青一人知道,如果她不有此一问,岂不是表示已事先知情,而更加加重东方逸对柏长青的怀疑。
    徐丹凤冰雪聪明,不等老太君开口,立即接问道:“那另一位戴面纱的,是不是‘白雪公主’江丽君女侠?”
    老太君点头答道:“不错。”微顿话锋,目光凝注冷寒梅接道:“冷姑娘猜得也不错,他们三位,不但服过迷失神智激发潜能的药物,也经本教教主以特殊手法制住他们的脑部神经,目前,他们三位的功力较平常至少增强一半,而且只有老身与正副教主能指挥他们……”
    徐丹凤冷然截口道:“本座可以点住他们三位的穴道,然后再设法解救。”
    老太君沉声说道:“不可以!姑娘,为了免使本教失去三位可供灵活运用的高手,也为了免使姑娘方面追悔莫及,老身要郑重警告你,可千万不能点他们的穴道。”
    冷寒梅抢着怒声问道:“为甚么?”
    老太君“嘿嘿”阴笑道:“咱们教主那特殊手法,是别走蹊径的独门绝艺。,在他们三位的脑部禁制未解除之前,如果先点他们的穴道,那他们三位势将立即变成癫狂,甚至有性命之虞,而且也再无任何方法可加解救。”
    一时之间,群侠方面,面面相觑,默默无语。
    老太君又沉声接道:“徐姑娘,以你的功力,自不难制住他们,只要你不怕后悔,老身也不妨拼着牺牲个把得力助手,你就亲自出手试试看。”
    徐丹凤方自黛眉一挑,老太君又冷笑一声道:“不过,姑娘如要亲自出手,必须等到咱们之间的百招之约履行之后。”
    徐丹凤毅然点首道:“好!依你。”
    冷寒梅连忙接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老太君注目问道:“冷姑娘还有甚高见?”
    冷寒梅道:“我要先同白大侠说几句话。”
    老太君笑道:“这,当然可以,不过老身要提醒你,冷姑娘,如今的白大侠,已等于是换了一个人,任凭你说甚么,他也听不懂的。”
    冷寒梅神色凛然地道:“不论如何,我总得尽尽心意……”
    说着,已缓步走到白晓岚身前五尺处,注目沉声说道:“白大侠,你还认识我么?”
    白晓岚呆滞的脸色上掠过一丝困惑神色,眼皮眨了眨,才反问道:“白大侠是谁啊?”
    冷寒梅强忍心中无限酸楚,沉声说道:“白大侠是你啊!你就是‘中原四异’中的‘惜花公子’白晓岚呀!”
    冷寒梅这几句话是以佛门“狮子吼”的神功发出,旁人听来并无异样,但听在白晓岚耳中,却有若黄钟大吕,震得他心神俱颤。
    他,失神的双目中,掠过一丝异彩,但旋即自语似地蹙眉说道:“我就是白晓岚,白晓岚,白晓岚又是谁呢?”
    老太君幸灾乐祸地笑道:“冷姑娘,别枉费精神了,还是早点进行咱们的协定吧!”
    冷寒梅轻轻一叹,却仍然不肯死心地重复适才之语,向白晓岚问道:“白大侠还认识我么?”
    白晓岚闻言之后,向着冷寒梅端详了少顷,才摇摇头道:“你很美,可是,我不认识你。”
    老太君又得意地笑道:“冷姑娘,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又怎会认识你呢!”
    冷寒梅目中的热泪,几乎夺眶而出,但她银牙一挫,毅然转身,向徐丹凤和于四娘二人以真气传音交谈了几句,然后,由徐丹凤向申天讨,施朴泉二人传音说道;“左右二侍请注意,咱们这一手,在投鼠忌器的情况之下,势难求胜,所以两位不必计较胜败,能全身而退而不伤及对方,也就算功德圆满了。”
    厮杀而不求胜,也不能伤及对方,这委实是一件难事,但眼前的情势所迫,已别无他途可选,申天讨、施朴泉二人也只好苦笑着点头遵命。
    老太君目注冷寒梅问道;“姑娘是否已交待好?”
    徐丹凤点点头道;“好了,开始吧!”
    老太君沉声喝道:“白护法,吕护法请注意,照老身方才所吩咐,百招之内,务必将对方两人制住!”
    白晓岚、吕伯超二人同声恭喏,失神的双目中,并立即射出慑人的寒芒。
    群侠方面,入目之下,不由全部为之心房一紧。
    尤其是暗中窥探着的柏长青,他在惶急悲愤的情况下,还没想出两全的办法来,广场上的情况业已急转直下,偏偏一旁的东方逸故做传音笑问道;“老弟,你看咱们这办法好不好?”
    柏长青恨不得将东方逸锉骨扬灰,但环境不饶他,迫得他不得不点头附和着道:“好!委实是太好了,也真亏东方兄能想得出来。”
    东方逸摇头笑道:“不!老弟,老朽可不敢居功。”
    柏长青故意讶问道:“难道这办法不是东方兄所策划?”
    东方逸点首答道;“对了!老朽是秉承教主之命行事。”
    柏长青轻轻的“哦”了一声,东方逸又含笑接问道:“老弟试猜,铁板令主将如何应付这局面?”
    柏长青道;“我想,为了‘东海女飞卫’冷寒梅与白大侠过去的交情,铁板令主只有被迫离开洛阳之一途。”
    东方逸笑道;“不错,咱们教主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运用上这一枝奇兵。”
    柏长青接问道:“咱们教主为何要将铁板令主迫出洛阳城呢?”
    东方逸道:“双雄不并立,本教总坛也设在洛阳,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鼾睡。”
    柏长青道:“凭咱们这枝奇兵,似乎还可以做更大的要挟!却为何只仅仅要他们离开洛阳城呢?”
    东方逸神秘地笑道:“这个么!就只有教主他自己明白了……”
    广场上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传音。
    白晓岚与吕伯超二人业已双双和身飞扑,与申天讨施朴泉二人缠斗在一起。
    白晓岚对申天讨,一出手就是他那成名绝艺“飞花掌法”,但见掌影纷飞,劲风呼啸,申天讨的“天狼八式”,因受了不能伤及对方的限制,竟感缚手缚脚,捉襟见肘,一开始,就被迫得连连后退。
    另一边,吕伯超以“一阳指”对施朴泉,可比白晓岚对申天讨来得更为轻松和俐落。
    因为施朴泉所擅长的是左手使的“旋风剑法”,徐丹凤既然有不许伤害对方的限制,而对方又是徒手,他当然不便用兵刃,因此,相形之下,就更加显得左右见绌,如非仗着他那“旋风身法”巧妙地闪避,几乎前三招中就难逃一指之危。
    有了上述这些原因,再加上这两个迷失神智的人,功力方面也委实增长了不少,看情形,纵然申天讨与施朴泉二人不受“不得伤害对方”的限制,恐怕也非对方两人百招之敌。
    因此,搏斗一经展开,白晓岚与吕伯超二人,即形同两只疯虎,以疾风扫落叶之势,将申天讨施朴泉二人迫得毫无还手余力,节节后退。
    四人之中,纵或偶然之间,硬拼硬地互相对上一掌,申天讨与施朴泉二人,也必然被震得连退两三步。
    这情形,自然使群侠方面,痛心疾首地直皱眉头。
    白晓岚与吕伯超二人的攻势,有若疾风骤雨,片刻之间,已攻出七十多招。
    当申天讨施朴泉二人勉强撑持到八十招时,已经是险象环生,大有随时被对方击倒的可能。
    徐丹凤入目之下,不由震声大喝“住手!”
    但她不加喝止还好,这一喝,却使白晓岚吕伯超二人的疯狂攻势更形加紧,终于在第八十五招上,施朴泉首先中指倒地,紧接着,申天讨也被一掌震得连退了八大步,才勉强拿桩站稳。
    群侠方面的冷寒梅与邱尚文二人,因恐白晓岚吕伯超二人乘机再下杀手,连忙飞身而出以便拦截。
    总算还好,白晓岚与吕伯超二人于击败对手之后,并未乘胜追击,而检查申天讨与施朴泉二人的伤势,也不算严重。申天讨仅仅略受内伤,施朴泉则为右上臂洞穿一指,并没伤及筋骨。
    这时,提心吊胆,手心也业已沁出冷汗的柏长青,才如释重负地暗中长吁一声,立即以真气传音向徐丹凤说道:“姊姊,咱们暂时退到关帝庙去……”
    柏长青与徐丹凤之间,相距总在二十丈以上,柏长青功力超绝,一二十丈距离,以真气传音,仍然显得清晰得很,但徐丹凤因功力略逊,这距离却略嫌太远了,而事实上也不容她有传音答话的机会,那老太君已哈哈大笑道:“徐姑娘,怎么样?”
    这时,申天讨,施朴泉二人已分别由冷寒梅与邱尚文扶回本阵中,徐丹凤目睹申施二人伤得不算严重,才暗中长吁一声道:“本座遵守协定,立即撤离洛阳城。”
    老太君一翘右手拇指道:“徐姑娘能屈能伸不愧是领袖群雄,寰宇共尊的铁板令主!”
    徐丹凤冷笑一声道:“你别得了便宜买乖,本座在撤退之前,可得郑重提醒你一件事。”
    老太君道:“老身恭聆。”
    徐丹风注目沉声说道:“关于白大侠夫妇和吕大侠等三位,你可必须善加看待。”
    老太君截口大笑道:“这个,毋须姑娘费神,白大侠等三位,目前是本教中三个无价之宝,还能不善加看待么!”
    徐丹凤冷然接道:“本座话还没说完,你少打岔!”
    老太君点头笑道:“是是!姑娘请尽管说。”
    徐丹凤沉声接道:“本座虽然暂时撤出洛阳城,但短期之内,必然重返此间!”
    老太君似乎怔了一怔道:“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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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不祥预兆
    徐丹凤向老太君正容说道:“方才的协定中,并没说明本座不能重返洛阳,是不是?”
    “不错,”老太君不禁苦笑道:“这倒是老身的疏忽……”
    蹩了一肚子闷气的于四娘,不由截口冷笑道:“不是疏忽,而是被你们那卑鄙下流的阴谋手段,冲昏了头脑!”
    老太君对于四娘的话,根本不于理睬,还是目注徐丹凤笑道:“徐姑娘,难道说,你打算今宵撤退,明天又回来?”
    徐丹凤淡淡一笑道:“本座要如此做,也不能算是不遵守协定,不过,这种迹近无赖的行为,本座还不屑为。”
    “那么,”老太君接道:“姑娘打算撤往何处?几时再回洛阳?”
    徐丹凤冷然笑道:“本座暂时撤住关帝庙,重返洛阳日期,至少当在十天以后。”
    老太君微一沉思道:“好,老身就此告辞……”
    这同时,东方逸也向柏长青传音笑道:“老弟,好戏已经收场,咱们也该走啦!”
    说着,向他招招手,身形一长,像一缕轻烟似地由屋脊的另一边疾射而下。
    柏长青暗中长叹一声,也相随离去。
    这时,以老太君为首的通天教中人,也相偕扬长而去,逐渐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于四娘目注对方逐渐消失的背影,不由钢拐一顿地,恨声说道:“气煞我也!”
    徐丹凤轻叹一声道:“姥姥请莫生气,目前咱们还得平心静气,筹思出一个救人的办法来才好。”
    于四娘一口钢牙挫得“格格”作响,却是没法发泄心头的怒火。
    冷寒梅却向徐丹凤问道:“丹凤,你怎会想到要去关帝庙的?”
    徐丹凤苦笑道:“是天虹暗中传音告诉我的,想必是为了以后联……”
    那“联络”的“络”字尚未说出,却心中突然警觉即将话锋顿住。
    但那火爆性子的于四娘,却怒声问道;“那小子既然来了,却为何不出场?”
    冷寒梅连忙传音说道:“老人家,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心隔墙有耳。”
    徐丹凤轻轻一叹道:“姥姥,这不是凭武功所能解决的问题,谁出场都没用。”
    说着,并向她连施眼色,一张俏咀,也向业已包扎好臂伤的施朴泉所立方向,连连唠动着。
    于四娘总算领会到了,长叹一声,不再答腔。
    徐丹凤目光一掠群侠,正容说道:“诸位,咱们立即起程前往关帝庙……”
    第二天,铁板令主被通天教强迫撤出洛阳城的消息,立即传扬开来,同时,通天教定于九月重九正式开坛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当然,对武林人物而言,这是两宗大得不得了的消息,自然会奔走相告,不久旋踵而传遍了整个江湖。
    半个月之后,距重九已不过个把月了。
    以徐丹凤为首的群侠,仍然住在关林的关帝庙中。
    柏长青已经取得由申天讨连夜赶译出来的天竺文秘笈,对其中精妙绝艺,已大有成就,同时,江月娥所给他的龙门绝学,也大致能够运用。
    所以,这半月之中,他的心情虽然沉重,但武功方面,却已更上一层楼,目前,只是筹思如何去解救他的双亲,和吕伯超等三人的难题了。
    同时,因双方都在暗中部署,形成外驰内张之势,表面上都没甚么行动,柏长青为避免万一泄漏秘密,与徐丹凤之间的聊络,也减少到少之又少。
    这天,黄昏时分。
    东方逸与朱诚连袂来到柏长青的房间,东方逸并首先含笑问道:“老弟对那龙门绝艺,想必已经得心应手了吧?”
    江月娥以姜姓老妪身份赠送柏长青好处的事,因并非秘密,所以柏长青于双方约定前往潜溪寺时,曾故示并无隐秘地,还特别带了司长胜同行。
    而且于取回秘笈之后,还要与东方逸共同观赏,东方逸当然不好意思接受,仅仅略为浏览一下了事。
    那秘笈委实算是武林人物的魂宝,其招式之神奇,与天竺文秘笈所载,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柏长青所出示东方逸的那份秘笈,仅是由江月娥之子戴天仇所抄的副本,精华部份,已被删去,而详载于江月娥亲自所录的一份正本中。
    这是江月娥的精细处,她怀疑东方逸可能就是古太虚的化身,他们之间,以往的关系非比寻常,这一份秘笈,柏长青取去之后,免不了要被东方逸看到,为免绝艺被敌方剽窃,也防柏长青看出她的笔迹,她才有这种变通的措施。
    这些日子来,柏长青就是藉研练这秘笈的译本,和龙门武学的正本,而且,他为了预防万一的意外,已于熟记其中精髓之后,将两份秘笈都暗中藏在一个有隐秘的地方了。
    当时,他听到东方逸的问话之后,不由谦虚地笨道:“小弟很惭愧,虽已勉强记熟,但谈到得心应手,却还差得太远。”
    东方逸笑道:“小弟莫太谦,以你的聪明才智,我想有这七八天的工夫,对那并不太多的精奇招式,应该已融会贯通的了。”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老弟,本教开坛大典在即,教主也即将启关,最近几天可能会先行见见你,也可能会亲自测验你的武功,继之将有更重要的任务委派,希望老弟好好把握时间,勤加研练,以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柏长青也正容答道:“多谢东方兄提示,小弟当勉力以赴,以期不负东方兄提拔之恩。”
    东方逸拈须微笑道:“老弟怎么跟老朽客气起来。”
    柏长青微笑道:“这是礼呀!有道是:礼多,人不怪,难道东方兄反而见怪么?”
    东方逸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礼多人不怪!老弟你,是越来越世故啦!”
    朱诚也附和着笑道:“柏副座不但武功超绝,而且年少老成,委实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柏长青不禁蹙眉苦笑道:“两位是专寻小弟开心而来?”
    “不!不!”东方逸连忙接道:“老弟,这不是寻你开心,而是地地道道的正经话,同时,也另有正经事要请教老弟。”
    柏长青笑道:“甚么‘请教’不‘请教’的,东方兄怎么也客气起来!”
    东方逸道:“礼多人不怪,这也是受你的感染嘛!”接着,才神色一整道:“老弟,潜溪寺中那位姜姓老妪,已经离去了,老弟知道么?”
    柏长青故意一楞道:“不知道啊!”
    接着,又注目问道:“她是几时离去的?去甚么地方了?”
    东方逸道:“她是于交给你秘笈之后的当天晚上走的,去甚么地方却不知道。”
    柏长青蹙眉自语道:“奇怪?当她将秘笈赠与我时,可不曾说过要离开那儿……”
    东方逸笑了笑道:“世间不可理解的事太多了。”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道:“老弟试想,她口口声声要找那神秘失踪的‘中原四异’,可是,当‘中原四异’中的白晓岚与吕伯超二人,在白马寺前逼走铁板令主的消息轰动江湖之后,她本人却反而神秘失踪,这情形,意味着一些甚么呢?”
    柏长青剑眉深蹙道:“这情形,可委实令人费解。”
    东方逸接问道:“老弟跟她接近的时间较多,是否曾察觉出来她戴有人皮面具?”
    柏长青摇摇头道:“不曾觉察出,如果她果然戴有人皮面具,那也将是巧夺天工的精巧制品。”
    “那是当然,”东方逸注目接道:“老弟,那姜姓老妪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你知道是她的甚么人么?”
    柏长青道:“那是她的独子名叫仇儿。”
    东方逸点点头道:“仇儿?唔……那仇儿姓甚么?老弟是否曾经问过?”
    柏长青歉然笑道:“这个,小弟倒不曾问过。”
    接着,又注目问道;“难道东方兄已查出那姜姓老妪,对本教有不利之处?”
    东方逸神秘地笑道:“这个么……现在还言之过早……”
    东方逸这一段问话,实在叫人寻味,可惜的是柏长青到目前为止,还没机会知道那姜姓老妪,也就是江月娥的遭遇,以致虽然他心中也觉得此中大有蹊跷,却不知道其所以然的原因。
    也就当此同时客室外响起一个清朗语音道:“禀东方副座,教主有请。”
    东方逸沉声说道:“知道了,本座马上就来。”
    “是。”
    “是”字声中,一阵脚步逐渐远去,东方逸向柏长青笑了笑道:“老弟,继续用功吧!我不打忧你了……”
    东方逸与朱诚相偕离去之后,俏绿珠轻轻掩上房门,像依人小鸟似的偎向柏长青怀中,仰脸吹气如兰地道:“爷,今宵您别用功,休息一晚好么?”
    柏长青一手轻揽伊人纤腰,一手抚着她那披肩秀发,和悦地说道:“真是孩子话……”
    绿珠截口娇嗔地道:“孩子话,论年龄,你该叫我姊姊哩!”
    柏长青笑道:“可是,你说的话却是孩子话啊!练功夫,怎能中途休息哩!”
    绿珠央求着道:“爷!答应我吧!停一晚不练,也没甚要紧呀!”
    柏长青半开玩笑似地道:“绿珠,如果你能说出正当的理由来,也许我会答应你。”
    绿珠媚笑道:“真的?”
    柏长青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的理由必须正当。”
    “我的理由,当然很正当。”绿珠俏脸上掠过一抹轻愁,幽幽地一叹道:“爷这几天,我每晚都做恶梦,那梦境好可怕!”
    柏长青不由笑问道:“那梦境是怎样的可怕呢?”
    绿珠似乎犹有余悸地道:“爷!那梦境我都不敢回想,更不敢说,总之,我每次由梦中醒来,浑身都是冷汗,再也不能入睡,好几次我都想跑到你这边来,可是,看到你正在用功,我又不好打忧你。”
    柏长青剑眉微蹙地道:“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绿珠,以后你少胡思乱想,晚上就不会有恶梦了。”
    绿珠轻轻一叹道:“没有,我没有胡思乱想。”
    柏长青蹙眉如故道:“这些,跟我练功有甚么相干呢?”
    绿珠腼腆地一笑,扭了扭娇躯道:“爷,今晚我要睡在你身边……”
    柏长青笑道:“睡在我身边,就不会做恶梦了?”
    绿珠温馨地一笑道:“我想一定是的。”
    “所以你要我今晚不用功?”
    “唔……”
    柏长青拍拍她的香肩道:“好!今宵你睡在我旁边……?”
    绿珠不禁大喜过望地捧着柏长青的俊脸,“喷”地亲了一下道:“爷,您真好!”
    拍长青神色一整道:“可是,你不能胡闹。”
    “是!”
    “晚上,我还得继续用功。”
    绿珠不由微感失望地道:“爷,分出半宵的时间给我,可以么?”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爷,您知道么?我只有在您怀抱中,才有真正的安全感。”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蕴含着无限柔情。
    柏长青禁不住心头一阵波动,紧紧搂住伊人纤腰的猿臂,温柔地说道:“好!我答应你,可是,你必须控制自己,不可胡乱。”
    绿珠紧偎个郎健壮的胸脯中,发出梦呓似的娇语道:“谢谢您!爷,我会控制我自己的……
    当夜,三更过后。
    柏长青练完功夫,悄然在业已入睡的绿珠身边躺下。
    他,目见绿珠那俏丽的姿容,和似海棠春睡般,撩人遐思的睡态,不由心中微微一荡,情不自禁地将伊人娇躯轻柔地拥入怀中。
    虽然美人在抱,但他却不能不控制自己的绮念。
    他,竭力转移注意力,由自己责任的重大,任务的艰险,敌人的阴险毒辣……一直想到那不可知的未来……
    可是,绿珠身上和鼻息之间所发出的那股如兰似麝的幽香,却熏得他仍然回到现实中来。
    独影摇红中,目见伊人那宜嗔宜喜的娇靥,想到伊人的可怜身世,和对自己的万缕柔情,又情不自禁在伊人的香腮上温柔地亲了亲,然后,一抬腕,击息案头烛火,轻拥着伊人娇躯,进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酣睡中的绿珠,忽然一声惊呼,紧紧地偎向个郎怀中,娇喘着惊呼道:“爷,吓煞我了……”
    柏长青不由突笑道:“绿珠,你又做恶梦了?”
    绿珠仍然娇声喘息道:“啊!好可怕!”
    柏长青低声笑道:“究竟怎样可怕,说给我听听?”
    绿珠扭了扭娇躯道:“爷,您抱紧一点,我再说。”
    柏长青拥住伊人的娇躯的右臂微微一紧之后,绿珠才满足似地轻吁一声道:“爷,方才我梦到徐姑娘,她……她好凶!”
    柏长青不由讶问道:“是哪一个徐姑娘?”
    绿珠幽幽地道:“爷,您心中究竟有几位徐姑娘?我说的是那位令主姑娘呀!”
    柏长青“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说的是徐丹凤,可是你根本没见过她,又怎会梦见她呢?”
    绿珠道:“在我的想像中,早就认识她了。”
    柏长青道:“方才你梦到她怎样好凶法?”
    绿珠道:“她……她骂我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要抢他的情郎,而你也站在她的身边讥笑我,最后,她拔出宝剑,向我拦腰斩来就把我吓醒了,爷!您摸摸,我身上还冒汗哩!”
    柏长青忍不住笑道:“方才我才说过,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你自己整天胡思乱想,朝牛角尖里钻,夜里才有这种怪梦……”
    绿珠扭着娇躯截口接道:“别说了,爷,我问你一句,以后你会不会帮着她骂我?”
    柏长青笑道:“不会的,绿珠,我还要特别告诉你,徐丹凤绝非无容人之量的醋坛子。”
    绿珠幽幽地一叹道:“但愿如此……”
    柏长青亲了亲她的香腮道:“绿珠,你尽管放心,将来决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就是……”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绿珠不由讶问道:“是谁起来这么早?”
    她的话声才落,那脚步已止于客室门口,并传来东方逸的苍劲语声道:“柏老弟,请醒醒。”
    柏长青不由微微一楞道:“东方兄夤夜莅临,莫非有甚紧急事故?”
    东方逸的语声道:“没甚么紧急事故,是教主派人传话,着老朽陪同老弟,立刻前往见他。”
    柏长青“哦”了一声道:“东方兄请稍待,绿珠,快去替东方副座开门。”
    这当口,柏长青与绿珠都忙着整理衣衫,绿珠并娇声说道:“老爷子,奴家就来啦!”
    东方逸道:“不必啦!我就在门外等。”
    接着,又笑道:“俏丫头,打扰你的好梦,你可别在心中骂我呀!”
    绿珠委实是心中咒骂着,口中也直截了断地扬声答道:“我委实是在骂你咧!嗨!老爷子,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东方逸苦笑道:“你骂我,真是太冤,我老人家是奉命行事啊!”
    绿珠嘟咀嚷道:“教主也真怪,半夜三更的……”
    “好啊,你连教主也怪上了!”东方逸也笑嚷道:“丫头已经快天亮啦!还在甚么‘半夜三更’的胡说……”
    说到这里,柏长青已整装启门而出,向着东方逸微微一笑地截口接道:“东方兄,留点口德可好。”
    东方逸连连点首道:“行!行!冲着你老弟,没甚么不好商量的。”
    谈笑间,两人相偕步下楼梯,向摘星楼方向走去。
    东方逸边走边笑道:“老弟,绿珠这俏丫头,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将来正式收房时,可莫忘了请我喝几杯。”
    柏长青笑道:“那还少了你行么!”
    谈笑之间,两人已到达摘星楼的大门前。
    有着东方逸亲自陪同,不但没甚麻烦,而且警卫人员都毕恭毕敬地,举刀礼如仪。
    进入底层,一切跟他半月之前,独自以隐身术偷偷地进来时一样,空荡荡地,甚么也没有。
    东方逸在那唯一的楼梯背面不知怎么拨弄了一下,一阵隆隆之声过处,右边墙上出现一道可容一人进出的门,门口一个全身劲装的玄衣武士躬身说道:“两位副座请!”
    东方逸首先举步跨入门内道:“老弟,请随我来,记着,照我落足之处走。”
    门内是一条宽约二尺,长约十七八丈,高可容人,而逐渐向上延伸的甬道,甬道内,每隔五尺,就有一个松油火把,点耀得如同白昼。
    地面是用青红两色砖铺成,柏长青本以为通行秘诀是在那砖头的颜色上,但仔细观察之下,却并不尽然。
    因为东方逸落足之处,可并不规则,有时踏着青砖,有时又踏着红砖,举步的幅度也极不规则,有时长达三尺,有时则仅尺许。
    柏长青因瞧不出所以然来,也只好心中纳闷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走完甬道,—个左拐,是一道倾斜度颇高的石级,约略一瞧,其深入地面,总在十丈以上。
    东方逸走下第一级石级时,扭头说道:“老弟,由此地起,你可以随便举步,不致有危险了。”
    柏长青边走边问道:“这一段是否没设机关?”
    “不是的。”东方逸接道:“摘星楼中,处处机关,步步危险,其中有些机关是固定的,有些机关却可以操纵其开闭,前者属于咱们方才走的那一段,后者却属于现在走的这一段,机关我已事先叫他们关闭了。”
    说话间,已走完石级,只见迎面是一条横的甬道,五个房间一字横排,但房门却都是紧闭着。
    东方逸领着柏长青拐向甬道右端,一直到底,伸手在一道铁门上轻叩三下,铁门“隆隆”地滑向一旁,出现四个玄衣武士。
    那四个玄衣武士,年纪很轻,都不过二十上下年纪,但神态可冷傲得很,好像对东方逸都不太卖帐似的。
    其中那领班模样的玄衣武士向东方逸冷然说道:“对不起!东方副座请回驾。”
    东方逸淡淡一笑道:“本座知道。”
    接着,向柏长青传音说道:“老弟,这些,都是教主最亲信的卫士,也等于是教主的记名弟子,平常骄纵惯了,除教主之外,对谁都不卖帐,你可得多多担待一点。”
    柏长青默然点了点头。
    那玄衣武士向柏长青点点头道:“柏副座您身上携带兵刃么?”
    柏长青摇摇头道:“没有。”
    玄衣武士道:“那么,对不起!属下要搜搜柏副座的身上。”
    柏长青不由脸色一变道:“你……”
    东方逸连忙截口接道:“老弟莫误会,这是教主订下的规矩,连老朽晋见教主也得搜身。”
    柏长青这才脸色略齐地道:“既然是教主的命令,那你们就搜吧。”
    东方逸接道:“老朽所以还留在这儿,就是为了怕老弟发生误会,现在话已说明,老朽告辞。”
    说完,微一拱手,迳行转身离去,但他没走几步,又回头笑道:“待会老弟出来时,教主会另外派人带路,恕老朽不来接你了。”
    柏长青目注玄衣武士,淡淡一笑道:“搜吧!”
    玄衣武士毫无表情地道:“对不起,上级所差请副座多多原谅。”
    话,倒说得颇为客气,但行动上去是不客气得很,话一说完,立即在柏长青全身上下,巨细无遗地搜查起来。
    好在柏长青身上并无寸铁,连那一面能号令全体武林人物的“铁板令”也为了目前用不着它,为防万一而早就埋藏在一个秘密所在了。
    搜查结果,当然查不出甚么名堂来,于是,那玄衣武士才淡淡一笑道:“好,副座可进去了。”
    柏长青举步跨入室中,紧接着,一阵“隆隆”之声过处,那道铁门又已合拢。
    那玄衣武士向他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道:“副座请稍待,屑下等立即进去通报。”
    柏长青正游目向下打量,仅仅“唔”了一声,那四个玄衣武士立即由一道侧门走了出去,而那道侧门也悄然没声地关了起来。
    柏长青入目之下,不禁心头一凛暗忖着:“莫非这是一个陷阱么?”因为这片刻之间,他已打量清楚,这房间仅约一丈见方,由室顶所嵌夜明珠的柔和光辉照耀之下,可以看出这陈设华丽而不失雅致的房间,显然是一个客厅。
    这客厅一共只有两道门,如今这两道门一关拢,就形成一个密不通儿的方型大箱子啦!
    他,回忆着东方逸带领他到这儿来的神情,是那么自然,自然得毫无可疑之处,不禁又苦笑着暗忖:“如果这是对我的一次阴谋,那他们也算得上是煞费苦心了……只是,这纰漏究竟是出在甚么地方呢?”
    这时,他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几乎想立即查探一下四周墙壁的质料,和室内陈设的情形。
    但继想,如果自己业已入阱,这行动不但已迟,也无济于事,反之,则显出自己做贼心虚,反而引人发生疑窦……”
    于是,他强定心神,静立原地,故装漫不经心地,向四周打量着。
    突然,室顶传出一个冷漠的语声:“柏副座请随便坐,教主待会就来。”
    柏长青神态自若地漫应道:“还要等多久?”
    那冷漠的语声道:“快啦!”
    柏长青没再问话,安详地走向一张交椅前,从容地坐了下去,暗自盘算着,如果自己不幸而进入了敌人所设的陷阱该如何去应付。
    半晌,室顶传下一声雄浑无比,而又冷峻已极的冷笑道:“白天虹,你好大的胆子!”
    柏长青虽然早已意识到如今情况有点不妙,但对方如此单刀直入,却仍然使柏长青禁不住心头悚然一惊。
    不过,心中暗地震惊是另一回事,表面上,他却是表现得泰然自若地,置若未闻。
    那冷峻语声接着冷笑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柏长青还是相应不理。
    那冷峻语音怒声喝道:“白天虹,你还装什么蒜!”
    柏长青讶问道:“阁下是谁?在向谁说话?”
    那冷峻语声道:“本座是谁,你该能想像得到!”
    柏长青反问道,“难道阁下就是本教教主?”
    “不错!”那冷峻语声接道:“方才,本座向你说话,为何不答理?”
    柏长青笑道:“教主,方才您是在向白天虹说话啊!”
    那冷峻语声道:“难道你不是白天虹?”
    柏长青沉声问道:“教主由那一点断定就是白天虹?”
    “要证据!”那冷峻语声冷哼一声道;“好!你小子听好,半月之前,本教主在白马寺前,将徐丹凤迫出洛阳城的那一战,你小子是陪东方副教主一同在暗中窥探,你还记得么?”
    柏长青点点头道:“当然还记得。”
    那冷峻语声道:“当时,你见到白晓岚夫妇时,尽管你外表装得很平静,但你的双目中,曾掠过一丝异彩,心跳也急遽增加,你还记不记得?”
    柏长青笑道,“这些,想是东方副教主说的?”
    那冷峻语声道;“这还用说明!”
    柏长青反问道:“仅仅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就断定我就是白天虹?”
    “当然还有。”
    “那么,请一并说明。”
    那冷峻语声道:“徐丹凤之所以决定撤于关林,是接受你暗中传音指示。”
    柏长青道:“何以见得?”
    那冷峻语声道:“徐丹凤亲口所说,是白天虹叫她撤往关林的。”
    柏长青笑道:“就算真有这么回事,我也不问这话是如何传入教主耳中,不过,有一点,我却不能不特别提醒教主:徐丹凤说的是白天虹传音指示她撤往关林,可并非说是我柏长青……”
    那冷峻语声截口怒叱道:“白天虹,你还敢狡辩!”
    柏长青抗声道:“这并非狡辩,教主,这是理!”
    “理?”那冷峻语声冷笑尸声道:“铁证如山,你还有甚么可说的!”
    柏长青冷冷一笑道:“教主,如果你我易地而处,对如此这般的‘铁证’!教主你能心服么?”
    那冷峻语声笑道:“白天虹,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好!本座再给你一个真正的铁证,看你如何狡辩!”
    微顿话锋,沉声喝道:“来人!”
    一个苍劲的语声接道:“属下听候差遣。”
    冷峻语声道:“带刁英!”
    “是!”
    “刁英”二字入耳,柏长青不由心房往下一沉,暗中长叹一声:“糟了……”
    一阵“轧轧”之声过处,室顶现出一个两尺见方的天窗,天窗上以粗如儿臂的铁条交叉着,熊熊火把照耀之下,一个青衫文士,俯身注视着问道:“白天虹,你应该听说过本座的长像,是么?”
    柏长青微一端详之下,只见此人年约四旬,修眉朗目,面相清癯,双目中神彩奕奕,配上那三绺长须,显得不怒自威。
    这一付外表,可不就是他所听说过的师门叛徒冷剑英的长相么!
    此刻的柏长青,禁不住内心热血沸腾,心念电转:“身份既已泄露,倒不如痛快地一点,自行揭开吧……”
    他,念转未毕,那苍劲语声又由室顶传下:“禀教主,刁英带到。”
    那青衫文士道;“好!带上来!”
    “砰”地一声,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被摔倒在铁窗之上,刁英虽然已被整得不成人形,但柏长青目光一触之下,已认出此人确是刁英无疑。
    柏长青方自目光一触间,那青衫文士已一脚踢在刁英的左肩上,怒喝一声道:“混帐东西!张开狗眼,瞧瞧这下面是谁?”
    备受摧残的刁英,被踢得一个翻滚,却哼都不曾哼出一声,显然已晕死过去。
    青衫文士怒哼一声:“没用的东西!拿冷水来!”
    后面的这一句,当然是向他身边的侍从人员说的,用冷水将晕死过去的刁英喷醒之后,才好对质。
    这刹那之间,柏长青心念电转道:“这‘风流鬼’刁英,可能是因为以往作孽太多,虽然受了袁姊姊的感化而改邪归正,却仍然逃不了因果报应的公律,而难得善终……目前,既然秘密已被揭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又何苦再让一个改邪归正的人多受苦刑……”
    他,念定之后,不由仰首沉声喝道;“将刁英带下去!有甚么话,问我就是!”
    “哪怕你不说!”青衫文士冷笑一声接道:“一个刁英,你都不忍见他在你面前施刑,哼!小子,本座相信,由刁英口中,还可问出一些你更关心的人出来的!”
    这几句话,倒是等于给柏长青服下一颗定心丸。
    因为,由这几句话中,足以证明刁英尚未供出其他的有关人物。
    他,念转未毕,青衫文士又沉声喝道:“将这狗东西带下去!请东方副教主继续查问。”
    “是!”
    紧接着,一只巨灵之掌,像鹰捉小鸡似地,将晕死在铁窗上的刁英提走了。
    青衫文士目注柏长青冷笑道:“白天虹,你是否已承认你就是白天虹了?”
    柏长青朗声大笑道:“柏长青本来就是白天虹,有甚么承认不承认的!(以下,柏长青即改称白天虹。)”
    “好!你总算还有点种!”青衫文士注目接问道:“方才本座已经问过,你该知道本座是谁?”
    白天虹冷笑道:“我如果不知道你是谁,才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哩!”
    青衫文士笑问道:“你且说说看?”
    白天虹沉声接道:“你,就是小爷的师门叛徒冷剑英!”
    “不错!”冷剑英(青衫文士)注目问道:“论师门渊源,你该叫我甚么?”
    白天虹钢牙一挫道:“我该叫你一声狗彘不如的东西!”冷剑英冷冷地一笑道:“那么,论伦理关系,你又该怎样叫我呢?别忘了,我与你母亲的关系。”
    白天虹强忍心头无比的痛苦,与无穷的愤恨,他,不断地提醒自己。
    “白天虹,此时此地,你只有忍,忍!忍!……”
    想归想,但是可忍,敦不可忍,他表面上还是忍不住钢牙一挫地,恨声叱道:“冷剑英,有朝一日,我会把你挫骨扬灰千刀万剐!”
    “你办得到么!”
    冷剑英淡淡地一笑道:“白天虹,别忘了目前,你已成了笼中鸟,网中鱼,我只要一举手之劳,就可制你于死地。”
    白天虹冷笑道:“那你为何还不下手?!”
    冷剑英道:“时候还不到,而且,为了你母亲的那一段香火之情!我也不能不多加考虑一番。”
    白天虹徐徐地吸入一口清气,抑平心头的愤恨,并且索性抄手坐上身旁的一张交椅上,安详地笑问道;“冷剑英,你不立下杀手,可能是另有作用吧?”
    冷剑英道:“不错!以你的聪明,应该想像得到。”
    白天虹道:“是不是想用小爷我作饵,企图将侠义道精英,一网打尽?”
    “对了!”冷剑英笑道:“难为你小小年纪,顾虑得如此周到。”
    白天虹披唇一哂,效法他刚才的语气道:“你办得到么?”
    冷剑英道:“白天虹,冷某人想做的事,没有办不到的!”
    白天虹道:“凭这些土木机关,就能困得住小爷我?”
    冷剑英笑道:“白天虹,你可别小觑了这些土木机关,冷剑英胆敢夸一句海口,别说是你,纵然就是徐羽军也无法可想,哼!那老不死如今何在?”
    白天虹笑道:“你不是不怕!又问他老人家干吗?”
    冷剑英沉声喝道:“白天虹,答我所问!”
    白天虹冷笑一声道:“小爷拒绝答覆!”
    冷剑英微一沉吟道:“好,我不勉强你,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工夫,竟将你调教得如此出色,老不死究竟在你身上,做了些甚么手脚?”
    白天虹淡淡地一笑道:“你想,我会告诉你么!”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其实,以他老人家的胸罗万有,和功参造化,两三个月内,调教出一个顶尖高手来,也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所以,你这一问根本就是多余的!”
    冷剑英方自冷笑一声,白天虹又沉声接道:“冷剑英,你去叫古太虚来!”
    “古太虚?”冷剑英笑问道:“你知道谁是古太虚?”
    白天虹注目问道:“难道东方逸不是古太虚?”
    冷剑英阴阴地笑道:“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白天虹道:“多承夸奖!事实上,小爷也还有不知道的。”
    微顿话锋,又注目问道:“冷剑英,那个青衣蒙面的太上护法是谁?”
    冷剑英笑了笑道:“本来,这是本教中的最高机密,不能为外人道,但目前,你已是釜底游鱼,告诉你也不要紧,那位以青衣蒙面人姿态出现的太上护法,他就是古太虚。”
    白天虹轻轻一“哦”道:“怪不得。”
    冷剑英沉声接道;“白天虹,半月之前,你是否私自探过摘星楼?”
    白天虹笑问道:“何以见得?”
    冷剑英冷哼一声道:“你不说就算了?反正咱们彼此心中有数。”
    白天虹故意讶问道:“摘星楼无异龙潭虎穴,金城汤池,难道还有不明内情的人,能自行出入么?”
    冷剑英目光深注地沉思少顷,沉声道:“本座没工夫跟你废话,白天虹,你听清楚,短时期内你可得安安份份地呆在这儿,一日三餐,有专人伺候,本座特别警告你,别妄图脱逃,自讨苦吃事小,白白断送一条小命,可划不来。”
    话落人杳,跟着铁窗也立即关闭。
    这小小的客厅中,立即恢复一片寂静,寂静得使人有窒息的感觉。
    “我该怎么办呢?”
    此时的白天虹,可不能不为自己着想了。
    他,冷静地思考着:他自己的一身功力,只要有人开启铁门,当不难冲出去,尤其他还有“借物代形”与“隐身术”,可资利用,当更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但问题却在于人家肯轻易将铁门打开么?
    即使能顺利地冲出去了,自己手无寸铁,又怎能通过那重重险阻的土木机关?
    而且,人,毕竟是血肉之躯,纵然功力再高,也纵然有兵刃在手,也势难与那些匠心安置的土木机关相抗啊!
    退一步说,这些姑且撇开不论,且冲出去再说,但对方既然深知自己的功力,而目的又在困住自己,又怎会轻易开启铁门!
    当然,对方既然志在以自己为饵,企图诱使其余群侠入阱,则自己的安全,短期内当不致有问题,但又怎知对方以甚么手段去对付其余群侠呢?
    还有,季东平恐怕也已凶多吉少,而袁玉琴,陈素娟,绿珠等人的处境,更岌岌可危,因为这几位,都只要刁英熬不住刑,漏出一点点口风来,就不堪设想了。
    这几位中,只要有任何一人有甚不测,都够他负疚终生的。
    尤其是绿珠,那娇容,那媚态,那枕边细语,那似水柔情……
    尽管他此刻,连自身的安危都没法支配,但回想起来,却仍然禁不住心神感到震颤。
    虽然,他们之间,发乎情,止乎礼,并没甚么越轨行动,但在儿女柔情上,却连徐丹凤与袁玉琴二人,也没法比拟的。
    如果不幸而绿珠有了意外……,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有在心底发出一声无声的长叹。
    “格”的一声,室顶的铁窗再启,一个食盘,用绳索垂了下来,同时,一个黑脸汉子俯身说道:“柏长青请用早点。”
    白天虹心中暗笑道:“我还算是‘柏副座’么……”
    但他口中却漫应道;“知道了。”
    说道,并随手将食盘接下。
    那黑脸汉子答了答道:“柏副座,那幅唐伯虎的山水画后面,有一道小门,推开小门,里面就是便所。”
    白天虹道:“真难为你们,设想如此周到。”
    “格”地一声,铁窗又再度关上。
    白天虹向那食盘中的早点略一端详,却是质量并重,其精美程度,可并不下于他当副教主的享受。
    他不禁低声苦笑着:“人是铁,饭是钢,未来的祸福暂且莫管它,且先填饱肚皮再说……”
    他虽然曾服过千年金斑白鳝之血,终身不畏剧毒,但为慎重计,还是拔下头上的绾发银簪,在食物中试过并未含毒之后,才放心食用,这且按下不表。
    当白天虹随同以东方逸姿态出现的古太虚,前往摘星楼去后,俏绿珠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这不对劲究竟是出在甚么地方。
    万般无奈中,她只有黛眉紧蹙,像热锅上的蚂蚁似地独个儿在房间中团团转。
    半晌,她低声自语着:“对!我该找季老去研究一下……”
    此时,天边刚露微曙,她悄然走到季东平的房门前,轻轻地叩了三下。
    季东平的语声低声问道:“谁?”
    绿珠俏声答道:“老爷子,是我,绿珠。”
    少顷,季东平轻启房门,一边整理着尚未穿好的长衫,一面讶问道:“绿珠,是怎么回事?”
    绿珠闪入室中,并顺手将房门掩上,一手抚着酥胸,娇喘道:“我怕,老爷子……”
    烛影摇红之下,她那明艳照人的俏脸,竟显得那么苍白。
    季东平不由脸色为之一变道:“发生了甚么事?绿珠。”
    绿珠幽幽地说道:“老爷子,柏爷同东方逸去摘星楼了……”
    接着,她将片刻之间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季东平闻言之后,尽管心中也暗暗警惕,但表面上却是安详地笑道:“傻丫头,教主召见,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绿珠黛眉紧蹙地道:“老爷子,我直觉地感到事态不妙……”
    季东平脸色一整道:“别疑心生暗鬼,绿珠,你莫忘了,咱们是处身在龙潭虎穴之中,你这种神经过敏的行动,如果落在别人眼中,那还得了!”
    绿珠轻轻一叹道:“老爷子,我知道,也就是因为咱们都处身-龙潭虎穴之中,我才对柏爷此行感到不妙。”
    季东平道:“退一步说,纵然有甚意外,凭柏爷的一身绝艺,谁又能是他的敌手!”
    “可是。”绿珠期期地道;“老爷子,柏爷此行,未带防身兵刃,何况,那摘星楼中,又是险阻重重……”
    季东平含笑截口道:“绿珠.,你怎老是朝坏处想?”
    绿珠苦笑道:“老爷子,您不知道,最近这几天,我每晚都是恶梦连宵。”
    季东平也不禁苦笑道:“真是孩子话,梦境中的事,怎能认真!”
    接着,伸手轻拍她的香肩,温和地接道;“绿珠,快回去,别让人家发觉你一天亮就跑到我这边来,反而惹人怀疑。”
    “是……”
    绿珠方自娇应着走向门边,陡然,一线白光,破窗而入“笃”地一声,钉在房门上。
    绿珠娇躯一颤,骇然退立三大步。
    季东平则于脸色大变中,扬手一掌击灭案头烛火,同时迅疾地摘下悬挂壁间的青钢长剑,然后才将钉在房门上的一纸便笺取下。
    那是一张手掌大小的纸条,连同一枚铁钉钉在房门上,纸条的上面潦草地写着:刁英已被捕,令主受软禁,现正刑讯刁英中绿珠等人身份,可能尚未供出,希速逃!
    下面署一个“诚”字。
    这是“矮叟”朱诚匆促间所发,朱诚所住的房间,与季东平所住的房间仅隔约三丈宽的一个小花圃,如果朱诚要通甚么消息,这点距离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下,季东平与绿珠二人,不由齐都脸色一变,季东平不愧是老江湖,脸色一变之后,立即镇定下来,也来不及研讨这消息的真假,以及朱诚是如何得来此等机密消息,立即将铁钉和纸条揣入怀中,并顺手将房门上的铁痕抹去,一面向目瞪口呆的绿珠传音说道:“绿珠,以最迅速的方法,通知袁姑娘,由左侧边门逃走,快!我在门外等你们!”
    说着,并将绿珠的香肩推了一下。
    绿珠这才如恶梦乍醒似地,讷讷地道;“可是,柏爷他……他……”
    季东平促声传音道:“柏爷仅仅是软禁,而且他有隐身法可以脱身,不会有危险的。”
    绿珠黛眉紧蹙地道:“隐身法破不了那重重机关……”
    季东平不禁顿足促声道:“我的姑奶奶,危机紧迫,目前咱们逃命要紧,能够逃命,才能会同徐令主共同解救柏爷,你再要迟疑,就全数搁在这儿啦!”
    绿珠听得逃命是为了要救柏长青这才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我走,立刻就走……”
    当绿珠悄然闪身出房之间,季东平再低声补上一句。
    “带上兵刃,以防万—……”
    “是!”
    季东平一身之外无长物,除了一枝青钢长剑,和一些别出心裁的暗器之外,也没甚么拾掇的。
    他,由窗户中俯视着绿珠的倩影走出静楼之后,突然脑际灵光一闪地,暗道一声:“糟了!东方逸既已对主人怀疑而采取行动,这儿又岂是如此平静之理,莫非……”
    他的念头尚未转完,绿珠已进入通往后院的月洞门,晨光曦微中,只见绿珠背后,约二丈左右处,一个黑衫人也悄然向月洞门走去。
    季东平入目之下,不禁心神一震地,心念一转:“果然此中大有文章……”
    心思电转中,来不及多加考虑,由窗口一式“雁落平沙”,飞身而下,半途在一株果树上,足尖一点,疾如离弦急矢似地射向那黑衫人。
    也就当此同时,暗形中一声沉喝:“打!”
    喝声中,三点黑影,劲风生啸地向季东平右侧击来。
    此刻的季东平,是何等身手!
    他,对侧面击来的暗器:根本视若无睹,身形激射之势,也并未因之稍减,双手齐扬,两把铁链子同时击出,右手以“满天花雨”手法发放,不但将对方所发暗器击得倒射而回,而且,其余铁莲子并击中暗中偷袭的敌人发出一声闷哼,“砰”然倒地。
    也几乎在此同时,那追蹑绿珠,并已倒达月洞门门前的黑衫人,也已中了他左手所发的的铁莲子而身形为之一晃。
    这时,季东平也刚好纵落黑衫人身边,伸手扶住那黑衫人那前仆的身躯,使其轻轻躺在地面。
    原来这黑衫人,竟被季东平的铁莲子打中了死穴,所以哼都不曾哼出一声,立告了帐。
    这些,本来都是季东平由楼上飞身而下的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已经走入后院中的绿珠,被后面所发出的一声闷哼,吓得猛一回头。
    刚好,季东平也刚刚将那黑衫人的尸体放倒地面,然后,又向着她远远地打了一个“加速前行”的手势。
    绿珠心头一凛,顾不得暴露形迹地,展开轻功,向袁玉琴的住宅疾奔而去。
    季东平暗中长吁一声,默察附近已没人窥伺,这才从容地向箭远外的围墙边走出去。
    但他刚刚迈步,那方才暗袭他的人陡地高呼一声:“捉奸细啊……”
    原来那人并没死去。
    季东平怒哼一声一个虎扑,给那人补了一掌,然后长身而起,向大门方向飞扑。
    这时,因那一声“捉奸细”的喊声,已招来不少负责巡逻的高手,纷纷喝问:“奸细在那儿?”
    季东平伸手向大门方向一指道:“奸细已向大门外逃去,快追!”
    那些巡逻的高手,显然并未负责有特别使命,闻言之后,竟也深信不疑地向大门外赶去。
    季东平冷冷一笑,却于转角处刹住身形,借沿途花木掩护,走向左侧围墙。
    幸好,此时东方天际,浓去密布,所以,虽已天亮,光度却并不太强,兼以季东平身处魔巢中,对附近路径和地形,都已了如指掌,以致在他那半公开的淌进下,居然安然到达左侧围墙边。
    他,暗中长吁一声,心念电转着:“看来,东方逸派来暗中监视静楼的人,仅仅只有那两个,而其目的,也仅仅是希望藉以查出有关连的人出来,否则,那情况就够严重的了……”
    他,一面心念电转着,一面却在默察周围的动静,一直到确定这附近并无人窥伺之后,才一长身形,悄然飘出围墙之外。
    围墙外,是一列民房。
    因时光太早,一般居民还没起床,季东平就隐身在一家民房的晒台上,凝神默察魔巢中的动静。
    这时,他才算是真正如释重负地,暗中长吁了一声。
    不!说他是真正地如释重负了,也只能算是说对了一半,因为,他本人算是暂时安全了,但撇开已被软禁的白天虹不说,也还有袁玉琴等二位姑娘尚未脱离险境,而这二位姑娘能否冲出魔巢,却是谁也不敢保证。
    因此,他略定心神之后,整理一下百宝囊中的暗器,并问了一问手中的三尺青锋,不禁喃喃地自语道:“愿上天默估,这三位姑娘能安然脱险……”
    他,自语未毕,一阵呼喝声远远传来,人声嘈杂中,并传出一声劲喝:“截住那三个丫头!”
    听音辨位,竟然远在围墙另一端的半里之外。
    季东平喘息方定,不由又惊又喜地,又腾身而起,向围墙的另一端奔去。
    他,喜的是由对方的喝声中,获知绿珠等三人正在突围中,惊的却是形迹已被对方发现,如果惊动一些魔巢中的顶尖高手,可就麻烦了。
    半里许的路程,在他尽展脚程之下,自然是片刻就到。
    只听一声劲喝道:“你们三个吃里扒外的臭婊子,还想走么!”
    季东平已经由语声中听出了是司马宏,这时,另一个语声也从远处传来道:“禀司马护法,季老头逃了……”
    司马宏的语声怒喝道;“逃不了的!”
    袁玉琴的语声一声娇叱;“挡我者死!”
    司马宏的语声大喝道:“截住她们三个,格杀不论!”
    金铁交鸣,与惨呼阵阵中,季东平飞身跃上围墙,扬声大喝道:“三位姑娘,请沉着应战,季东平在此。”
    喝声中,触目所及,只见袁玉琴等三枝长剑,有若怒海腾蛟,当者披靡,这时,她们三位距围墙约莫还有三丈距离。
    季东平方待飞身而下时,两个青色劲装汉子已飞身而上,其中一人怒喝一声“老贼躺下!”
    季东平冷笑一声:“鼠辈找死!”
    踊身飞扑中,长剑一式“玉带围腰”,幻起一团寒闪,一闪而下。
    两声惨号过处,那拦截他的两个劲装汉子,已被拦腰斩成四段。
    这时,拦截袁五琴等人的对手虽越杀越多,但在三位姑娘奋不顾身的冲杀之下,又向前逼进了一丈,距离围墙已仅约二丈许了。
    但一旁的司马宏业已大喝一声,振剑而上。
    季东平目光环扫,见对方首脑人物中,仅仅只出动一个司马宏,不由宽心略放地震声大喝道:“司马宏,有种的,跟老夫拼三百招!”
    话声中,惨呼连传,拦截他的人,又死了两个。
    司马宏怒哼一声,“凭你这奴才也配!”
    季东平呵呵大笑道:“究竟是谁不配,这要试过才知道。”话声中,一把铁莲子激射而出,怒声接道:“司马宏,你且先尝尝这个……”
    这一手铁莲子,季东平是运足真力打出,劲风生啸,慑人心魂。
    司马宏是大行家,自不愿吃眼前亏,顾不得拦截三位姑娘,身形一侧,让过锐锋。
    刚好,季东平一闪而前,长剑翻飞地将其截住,左手顺手一把铁莲子,同时解决掉五个拦截三位姑娘的敌人,并震声大喝道:“三位姑娘,快点突围!”
    司马宏冷笑一声:“做梦!”
    季东平深恐夜长梦多;不敢恋战,上手第二招,就施出杀手,冷笑一声:“你等着瞧吧!”
    冷笑声中,绝招连演,已将司马宏圈入织密的剑幕之中。
    季东平本身功力,本就不错,自经白天虹加以指点,并赐服“小还丹”之后,更是大为精进,比起当代八大高人来,可说是只强不差。
    这是他自功力大增之后,第一次大展身手,不过,他可还不曾施展那“空前三式”哩!
    司马宏实在没想到季东平的身手,竟会如此高明,一时之间,竟被迫得仅仅差堪自保。
    当下,他惊怒交进中,不由震声大喝道;“通通上,截住那三个臭婊子!”
    这时,以袁玉琴为首的三位姑娘,已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墙边,正腾身向围墙上纵去。
    但在对方蜂涌而来,刀剑并举,暗器齐发之下,功力略次的绿珠,右腿上竟挨了一刀,左肩上也中了一枝白虎钉,不由惊呼一声,一个倒栽葱,向墙外倒去,急得袁玉琴一把将她抓住,才算没跌成脑袋开花。
    这些,本来是刹那之间的事。
    季东平入目之下,方自心头一惊,偏偏一声苍劲厉啸又适时传来。
    司马宏冷笑一声道:“老贼!老太君业已赶来,看你还能活多久……”
    季东平惊急交进中,杀心大炽,“空前三式”中的绝招,竟本能地使了出来,一声惨号,司马宏一只右臂已齐肩而断。
    饶他功力奇高,临阵经验也丰富,匆促中仰身贴地一阵急滚,虽然幸逃一死,但左腿上也被削去手掌大的一片肥肉。
    季东平一剑奏功之后,也无暇查究司马宏的生死,踊身一跃,纵上围墙,飞身而下,目光一扫之下,只见俏绿珠全身浴血,花容黯淡,半倚半躺,靠着墙根,袁玉琴与陈素娟二人,却是满脸惶急,一付手足无措的痛苦表情。
    季东平不由促声问道:“绿珠怎样?”
    袁玉琴道:“伤得不轻。”
    陈素娟同声说道:“她已没法行动!”
    季东平接问道:“你们二位呢?”
    陈素娟道:“还好。”
    袁玉琴也道:“咱们两个,虽然也负有皮肉之伤,却还能撑得住。”
    这时追截的敌人,也呐喊着跃上围墙:“在这里呀?受了伤……”
    话没说完,季东平一声怒叱:“鼠辈找死!”
    扬手一把铁莲子,又扫数倒了下去。
    绿珠挣扎着说道,“老爷子,二位姊姊,你们快走,别管我了……”
    季东平苦笑道:“这是甚么话!”
    话声中,提起绿珠娇躯,向背上一背,沉喝一声:“绿珠,抱住我的脖子,二位姑娘,老太婆马上追来快走!”
    这时,三人也顾不得大白天里惊世骇俗,展开轻功,踏房越脊地向关林方向飞驰而去。
    绿珠仍然挣扎着说道:“老爷子,我反正已经完了,快放下我,老太君追来,你们三位还可拼死一战,否则四人都是……”
    季东平截口怒叱道:“少废话,好好抱住我的脖子。”
    袁玉琴边走边扭头讶问道:“奇怪,怎会没人追上来?”
    季东平道:“司马宏已被我斩去右臂,并刺伤左腿,当然没法追,其余的人,可能杀寒了胆,不敢追……”
    微顿话锋,又自行否定道:“不对,还有那些老魔呢?怎会只有一个司马宏出面?”
    陈素娟道:“另外一些老魔,可能有甚么事情绊住了……不过,那老太婆既已发啸示威,怎么也没追上来?”
    袁玉琴“哦”地一声道:“这问题我倒可以解答。”
    季东平接问道:“袁姑娘怎讲?”
    袁玉琴笑了笑道:“季老不是已将司马宏杀伤了么?”
    季东平点点头道:“不错。”
    袁玉琴道:“司马宏是老太婆的干儿子,干儿子受了重伤她当然会亲自照料,又哪有工夫追。”
    “这倒不错。”季东平接道:“只是,那些其他的魔崽子呢?为甚么都没出动?”
    袁玉琴期期地道:“这个……就使人莫测高深了……”
    陈素娟含笑接道;“站在咱们目前的处境上,最好是不要有人追来,所以,他们为何不追来,咱们大可不必费心去胡猜。”
    季东平苦笑道:“话是不错,只是,世间事,不如意者常八九,如果老朽没听错,后面已经有人追来啦!”
    他的话声才落,一声断喝远远传来道:“好一批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们跑不了的!”
    季东平闻声心头一凛,但旋即低声说道:“是‘矮叟’朱诚,如果是他领队,倒好办,袁姑娘,请回头瞧礁看,还有些甚么人?”
    袁玉琴回头一瞧道,“不好,还有‘南荒孤独翁’独孤钰,和十多个次一等的高手。”
    对方这阵容,可委实够坚强,幸亏‘矮叟’朱诚是友非敌,否则,以季东平等大战疲惫之身,还要照顾一个重伤的绿珠,情况可实在不能乐观。
    这情形,连老谋深算的季东平,也心中叫苦不迭。
    但他口中却泰然地说道:“二位姑娘,咱们得加速前奔,离开魔巢越远越好。”
    说话间,三人的脚程,已更加快速了。
    后面的迫兵也越来越近,只听独孤钰震声大喝道:“好一批狗男女,看你们能跑到那儿去!”季东平背上的绿珠长叹一声道;“事急矣!老爷子,快放下我,你们也好跑得快一点。”
    季东平道:“不行,咱们死也得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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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却敌解毒
    绿珠见他们还是带着自己逃命,几乎是以哀求的语声道:“老爷子,您何苦为了—个将死的人,而使大家同归于尽……”
    季东平截口笑道:“绿珠,别说丧气话,你不会死,咱们大家都不会死。”
    只听朱诚怒声喝道:“你们几个,还不站住领死!”
    这话也真够妙,世间会有站着等死的人么!不过,这种话,也只有此时此地的朱诚能说得出来。
    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缩短到不足十丈,这话就等于是说:“你们还不快点逃,马上就要追上啦!”
    季东平向袁、陈二位姑娘低声说道:“二位姑娘,看情形,咱们还得经过一场苦战,才能脱险,请记着待会二位缠住独孤钰,只要能支持五十招,我就可将朱诚打发了。”
    袁玉琴、陈素娟二人同时点首道:“好的,我记下啦!”
    这时,一行人已超过城墙,登上通往关林的官道上。
    时值清晨,一般进城的贩夫走卒,络绎于途,一见前面一逃一追的这等阵势,不由脸色大变地,纷纷让向官道两旁。
    双方距离已由九丈、八丈、七丈……而缩短到三丈,眼看已难免一战了。
    一马当先的独孤钰邀功心切,大喝一声:“贱婢!纳命来!”
    喝声中,身形如激矢划空,飞射而上。
    袁玉琴、陈素娟双双回身严阵以待,袁玉琴并冷笑一声道;“老贼,你自信比司马宏强么!”
    “呛”地一声金铁交鸣,双方硬拼一招之下,袁玉琴、陈素娟二人被震得连退三大步,虎口发热,几乎连长剑也被震脱手。
    独孤钰冷笑一声:“淫妇,滋味如何?”
    冷笑声中,长剑挥洒,立将陈素娟、袁玉琴二人圈入一片快速而致密的剑幕之中。
    “南荒孤独翁”独孤钰,使的是以快速著称的“分光剑法”,而且他名列当代八大高人之中,功力也自然高于袁玉琴与陈素娟二人。
    所以,袁、陈二人所受的压力,委实是相当严重,但际此生死关头,却又不能不咬牙苦撑,而独孤钰更是“嘿嘿”淫笑道:“小姑娘,老夫的工夫,还够意思么!”
    袁玉琴银牙一挫怒叱道:“老贼!死到临头,还敢口齿轻薄!”
    独孤钰呵呵大笑道:“‘口齿轻薄’,算是口患而实不至,委实不够意思,好,待会老夫一定给你们实在的……”
    袁、陈二人,银牙咬得“格格”做响,不再答话,只是绝招连展,将全身护住。
    这时,那随后赶来的十多个高手,已在外围团团围住,那十几个中,赫然竟有独孤钰的宝贝徒弟司长胜在内。
    同时,季东平也与朱诚恶斗了十余招,朱诚边打边以真气传音道;“季兄,快,给小弟一下重的,只要能留住老命就行……”
    同时,独孤钰“嘿嘿”淫笑道:“两位美人咬牙苦撑,一付若不胜情的娇模样,看得真教人惹火啊!”
    一旁的司长胜高声叫道:“师傅,别伤了她们,那姓陈的丫头,赐与徒儿好么?”
    一个冷峻的语声娇叱道:“好!本令主先赏你两记耳光!”
    司长胜色心未退,霉星照顶,但觉眼前人影一闪,“劈啪”两声脆响过处,已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司长胜身手不弱,他的周围,还有十多个同伴,可是,却是谁也没看清那打人的人,究意是甚么模样。
    但那“本令主”三个字,也委实叫人发毛,司长胜手抚双颊,殷红的鲜血,由咀角沁出,但他却像中了邪似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正在以戏耍姿态独斗陈、袁二位姑娘的独孤钰,似已感到事态不妙地扬声问道;“甚么人?”
    “你姑奶奶!”那冷峻的娇语,接着一声清叱;“老杀手,躺下!”
    独孤钰也真听话,那“躺下”二字的尾音未落,他已乖乖地躺了下去。
    蹩足一肚气的陈素娟,清叱一声;“老贼纳命来!”
    长剑一闪而下,直刺独孤钰的心窝。
    袁玉琴连忙将她的长剑架住道:“小妹,莫打死老虎,留他一条狗命吧!”
    陈素娟方自微微一楞。袁玉琴却以真气传音道;“小妹,杀了他,朱老头就没法回去啦!”
    陈素娟点点头,却一脚将独孤钰踢得接连三个翻滚,并恨声叱道:“便宜你这老狗!”
    就这同时,季东平也大喝一声,“矮鬼躺下!”
    “砰”地一声大震过处,朱诚被震得连退七大步,才拿椿站稳,虽然咀角沁血,却并没躺下,并还微披咀唇地冷笑一声道;“季东平,要想老夫躺下,你至少还得补上两掌才行!”
    “罢了!”季东平哈哈大笑道:“老夫再不成材,也不致对一个业已失去抵抗力的人下手……”
    这时,一个村妇打扮的少女,走近袁玉琴,陈素娟二人身前,伸手拉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现出一张清丽绝俗的俏脸,朝着她们二人分别点头笑道:“如果小妹猜起不错,二位当是袁姊与陈师姊了!”
    袁玉琴、陈素娟二人不由同时目光一亮地同声惊呼道:“啊!你就是徐姑娘……”
    “你是丹凤师妹……”
    季东平也向前躬身施礼道:“左侍季东平,参见令主。”
    徐丹凤点首答礼道:“季老免礼。”
    目光凝注季东平背上的绿珠,不由黛眉一蹙道;“这位,莫非就是绿珠姑娘?”
    季东平恭答道:“令主明察,正是绿珠。”
    徐丹凤俏脸微变地接问道:“究竟出了甚么事情?”
    季东平微一迟疑道:“令主,在属下说出事情经过之前,请令主先在心理上有个准备。”
    徐丹凤直听得芳心大震地美目中神光一闪,徐徐吸入一口清气,才注目接道:“本座已准备承受任何打击,你说吧!”
    季东平正容答道:“禀令主,白令主已于今天黎明之前,被东方逸诱入摘星楼中,予以软禁。”
    虽然,徐丹凤心理上已有承受任何打击的准备,但这演变,委实太严重,太使人震惊了,因而她仍然禁不住娇躯一颤地促声问道:“这是说,他的身份,已被查出?”
    季东平点点头道:“是的。”
    徐丹凤注目问道:“知道毛病出在甚么地方?”
    季东平道:“毛病可能出在刁英身上。”
    “那么。”徐丹凤接问道:“诸位又是如何得以突围?”
    季东平道:“那是绿珠所获的警讯……”
    接道,以真气传音说道:“令主,其实是朱诚所提供的消息。”
    徐丹凤螓首微点,注目接问道:“白令主情况如何?”
    季东平道;“属下只知道白令主已被软禁于摘星楼的机关中,详情则不得而知。”
    接着,伸手一指朱诚与独孤钰二人道:“令主最好问问他们俩个。”
    徐丹凤目光一掠朱诚与独孤钰二人,沉声说道;“本令主不屑再难为你们,但你们两个,可得老实回答本令主几个问题。”
    朱诚一抹咀角血迹冷冷一笑道:“如果是本人知道,而能够答覆的问题,自当答覆,你问吧!”
    徐丹凤注目问道:“咱们的白令主情况如何?”
    朱诚笑了笑道:“既然是软禁,那是表示还有用他之处,目前,自不会要他的命,不过,本人知道的并不多,你最好问咱们的独孤护法。”
    徐丹凤宽心略放地目光移注独孤钰问道:“独孤钰,你能否提供一点更详尽的答覆?
    独孤钰方才被徐丹凤用阴柔掌力震伤内腑,并点了两处穴道,又被陈素娟含愤之下,狠狠地踢了一脚,所以,他的伤势,比起朱诚那故意造成的伤势来,可要严重得多。
    此情此景下,独孤钰当然没有好话答覆,当下,他冷冷一笑道:“那小子还没死……”
    他,话没说完,又挨了陈素娟狠狠的一踢,同时并娇声叱道;“混帐东西!你骂谁?”
    徐丹凤凌空扬指,解了独孤钰的穴道,笑道:“独孤钰,你这是自讨苦吃。”
    接着,又注目问道:“是不是刁英告的密?”
    独孤钰冷哼未语,朱诚代答道:“芳驾错怪刁英了……”
    徐丹凤接问道:“此话怎讲?”
    朱诚道:“事实上,是刁英先被捕,在严刑之下才逼出来的,可是,那小子也真够刁,竟然没供出这三个吃里爬外的贱人来,否则,她们三个,也别想活着出来了。”
    徐丹凤注目问道:“刁英是如何泄露身份的?”
    朱诚道:“详情我也不清楚,我所知道的这些,都是这位独孤护法方才告诉我的,据说,刁英的行动,远在半月之前,即已被暗中监视,不过,直到昨晚,才正式被捕。”
    徐丹凤方自轻轻地“哦”,季东平忽然一声惊呼:“令主……绿……绿珠……恐怕不行了……”
    徐丹凤娇躯一震,向朱诚等人挥挥手道:“你们都快滚!”
    朱诚与独孤钰二人也向那些手下人挥手喝道;“走!走!”
    但他们才转身迈步,徐丹凤又一声断喝:“站住!”
    那些人闻声一个哆嗦,一齐驻步回身。
    徐丹凤凝注独孤钰,美目凝威地沉声喝道:“独孤钰,传语东方逸,擅扣铁板令主,罪不容诛,他如果胆敢将铁板令主有所伤害,本座誓必将通天教杀得鸡犬不留!”
    一顿话锋,沉声喝问道:“你听到没有?”
    独孤钰阴阴地一笑道:“老夫听到了。”
    徐丹凤道;“告诉东方逸,希望他善待铁板令主,本座将尽速亲自前来作一了断,好,你们走吧!”
    说完,转身向季东平问道:“绿珠怎样了?”
    这时,季东平已将背上的绿珠放落地面,朝阳斜照之下,但见绿珠脸如金纸,樱唇乌黑,双眸紧闭,酥胸起伏不已,却是进气已少,出气已多。
    季东平浓眉紧蹙,双手互搂着,一付莫可奈何的悲痛表情。
    袁玉琴、陈素娟二人,更是清泪双流,满脸凄惶神色地咽声低唤着。
    “绿珠,绿珠……”
    “绿珠,你醒醒……”
    徐丹凤目光一触之下,不等季东平答话,又立即芳容一变道;“她中了毒?”
    季东平惶然地道;“她的伤势本来不重,但中了一枚淬毒白虎钉……,屑下该死,方才为了急于突围,竟没及时察看,一直到现在发觉……”
    徐丹凤截口接道:“这不是你的错,季老。”
    伸手一指官道旁丈远外的一株大树道:“现在,先将她移到那树底阴凉之处,再设法解救。”
    袁玉琴俯身将绿珠的娇躯抱起,一面咽声问道:“徐姑娘,您有解毒的药么?”
    徐丹风道:“解毒的药是没有,但我身边有‘小还丹’。”
    季东平向远远地围观官道上的行人挥手咀道:“没甚么瞧的了,你们都走……”
    一行人走到大树下之后,袁玉琴将绿珠的娇躯,轻轻地放下,然后扭转头向徐丹凤问道:“徐姑娘,‘小还丹’对解毒方面,是否有效?”
    徐丹凤一面由怀中掏出一只精巧的玉瓶,倾出一粒“小还丹”,撬开绿珠的牙关,为其纳入口中,一面却黛眉一蹙道:“季老,请弄点清水来,帮她灌下去。”
    季东平恭声应“是”,立即起身,向箭远外的民家飞奔而去。
    徐丹凤这才回答袁玉琴的话道:“袁姊姊,你最好是叫我的名字。”
    袁玉琴微显激动地道:“那么……愚姊就……太高攀了……”
    徐丹凤黛眉一蹙道:“自家人嘛!袁姊姊请千万莫如此说。”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家祖所炼制的‘大还丹’和‘小还丹’,除了有增加真力之效外,也是疗伤的圣药,说它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功’,未免太夸张了一点,但只要有一丝气在,药到伤除,却是毋庸置疑的不过……”
    微顿话锋,黛眉紧蹙地接道:“它,是否有解毒之功,我却没听爷爷说过。”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如果小明在这儿就好了。”
    陈素娟讶问道:“师姊,小明是谁啊?”
    徐丹凤道:“小明就是白天虹,也就是柏长青啊!”
    陈素娟“哦”了一声道:“难道小明身边有解毒的圣药?”
    徐丹凤道:“小明身边虽然没有解毒的圣药,但他本身的血液,却能解百毒,因他曾在洱海中服过千年金斑白鳝的血液,终身百毒不侵。”
    袁玉琴沉思着接道:“远水难救近火,何况小明又陷入敌人机关之中,丹凤,你对‘小还丹’的解毒功效,既没有把握,我看,咱们还是先将绿珠送往关林,比较好。”
    徐丹凤点点头道:“这情形,我知道,关林有很多经验丰富的老前辈,也许他们有办法解救,可是,你瞧瞧绿珠这情形,还能受得起一段旅途颠簸之苦么!”
    袁玉琴不由苦笑道:“是的,瞧这情形,不须再有甚么旅途颠簸,恐怕也活不多久了。”
    接着,又凄恻地喃喃自语道:“天!可怜可怜苦命的绿珠吧……”
    这时,季东平端着一只盛着清水的海碗,飞奔而回。
    徐丹凤连忙接过海碗,帮着绿珠将口中的‘小还丹’冲下去。
    然后,大伙儿都怀着紧张而期待的心情,静静地注视着绿珠脸上颜色的变化。
    季东平忍不住长吁一声道:“令主,您要是晚来片刻,可就糟透了。”
    徐丹凤微笑道:“其实,也没甚么,朱诚既然是友非敌,不过是季老你多费点精神吧了。”
    陈素娟接问道:“师妹,你是怎样赶来的。”
    徐丹凤笑道:“这并非巧合,事实上,咱们每天都有人化装在四海镖局附近,暗探敌人动静,不过今天我是偶然心血来潮,亲自出马而已。”
    接着,又目注季东平问道:“季老,绿珠是怎样负伤的?”
    季东平轻轻一叹道:“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将由朱诚隔窗示警起,一直到目前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袁玉琴妙目之中泪光潸然,幽幽接着:“她如果不是为了要通知我与素娟二人,她是可以安然脱身的,所以,如果她万一有甚不幸,不但小明会伤心,我也将终生难安。”
    徐丹凤道:“袁姊姊,有道是吉人天相,我相信绿珠不会有甚么意外的。”
    季东平注目问道:“令主,有关白令主与绿珠之间的交往关系,令主已经知道了?”
    徐丹凤点点头道:“是的,我已经知道了,这妮子也委实痴得可怜。”
    季东平长叹一声,咀唇翕张着,却是欲言又止。
    徐丹凤注目问道:“季老好像还有甚么话要说?”
    “是的。”季东平嗫嚅地接道:“可是,此时此地,属下却……却不便说。”
    徐丹凤苦笑道:“季老本是豪迈无比之人,怎也会婆婆妈妈起来。”
    季东平期期地道:“令主,方才属下还掉了一点没说……”
    于是,他又将黎明之前,绿珠于白天虹前往摘星楼去后,独自跑进他房中,所话的话儿,复述了一遍,未了并加上暗语道;“令主,冥冥中,是否真是甚么心灵感应的事存在呢?”
    徐丹凤幽幽地一叹,却没答话。
    陈素娟忽然一声欢呼道:“好了,绿珠醒过来了。”
    不错,绿珠已醒过来。
    她的脸色,已恢复了少许红润,那一双平日足能勾魂摄魄的妙目,此刻虽然显得那么黯淡失神,却总算已能缓缓地溜转,正在围坐周围的人的脸上来回扫视着。
    袁玉琴连忙低声笑问道:“绿珠,你已经好了?”
    绿珠凄凉地一笑,有气无力地道:“是么?”
    失神的双眸,凝注徐丹凤,却是微显讶异的问道:“这位是?”
    徐丹凤忙含笑答道:“我是徐丹凤。”
    绿珠那失神的双目中突放异彩,“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令主姑娘……”
    说着,即待挣扎着强行坐起。
    徐丹凤连忙伸手将她按住,并温和地说道:“绿珠姊,别动,你的伤势还没好……?”
    两颗豆大的泪珠,由绿珠的眼角滚落,咀唇牵动了—下,似乎仍不相信地问道:“方才,你叫我绿珠姊?”
    徐丹凤含笑点头道:“是的,论年纪,我本该叫你姊姊啊!”
    绿珠双目垂合,又挤落两颗泪珠,幽幽地一叹道,“妹妹,有你这一声姊姊,我死也瞑目了。”
    这简短的几句话,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多少屈辱,直听得三位姑娘家,都是热泪盈眶,几乎痛哭失声。
    徐丹凤强忍心头酸楚,咽声说道:“姊姊,你不会死的……你该安心休养……”
    绿珠凄然一笑道:“我会不会死,我自己最是清楚不过,妹妹,你不知道,我所中的,是阴山门下的歹毒暗器‘五毒白虎钉’,除了他们的独门解药之外,任何灵药也解救不了。”
    陈素娟接道:“绿珠,不会的,方才你还昏迷不醒,但服过徐师妹的‘小还丹’后,就清醒过来了。”
    绿珠苦笑道:“‘小还丹’只能使我多延片刻生命……”
    徐丹凤截口接道:“季老,咱们立刻去通天教索取解药!”
    绿珠连连摇手道:“妹妹,不必了!我已油尽灯枯,目前,是‘小还丹’的力量,使我呈现回光返照的现象,远水难救近火,妹妹,请趁我还能说话的时候,让我说一些心中想要说的话吧!”
    徐丹凤满眶热泪,滚滚而下地,咽声说道:“好……姊姊你……说吧!”
    绿珠反而安慰地道:“妹妹,袁姊姊、陈妹妹、你们都不要哭呀!俗话说的好:人生无不散的筵席,任何人到头来,都免不了一杯黄土,三尺孤坟,若能这样结束这苦难的一生,已经很满足了。”
    说到这里,“哦”地一声,转过话锋道;“妹妹,你得赶快设法,将柏爷救出来。”
    徐丹凤连连点首道:“我会立刻进行的,请放心。”
    绿珠幽幽地接问道:“妹妹,你恨我么?”
    徐丹凤微微一楞道:“我怎会恨你?”
    “那么。”绿珠注目接问道:“你会不会轻视我?”
    徐丹凤苦笑道:“姊姊,你这是甚么话啊!”
    绿珠期期地道:“因为……因为……你们两位还没举行佳礼,可是,我却已经为柏爷……荐过枕席了,小……”
    微微一顿,又像是遗憾,也好像是安慰对方地苦笑着接道:“不过,有一点,我要特别说明,到目前为止,柏爷还是清白的童身。”
    徐丹凤那带泪的俏脸上,蓦然飞上一片红云,尴尬地一笑道:“姊姊,我不会轻视你的,这些日子来,承你对小明的照料和帮助,我还没向你道谢哩!”
    绿珠凄凉地一笑道:“妹妹,谢谢你的恢宏大度!”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只恨我缘悭福薄,不能终身奉侍柏爷……”
    语声逐渐低弱,双目也徐徐合拢,两颗晶莹的泪珠,顺腮滚落。
    这情形,急得王位姑娘家咽声大叫:“姊姊……姊姊……”
    “妹妹……妹妹……”
    季东平像一个入定的老僧,满脸肃容,但双目中,却是满含痛泪地喃喃自语着:“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绿珠显然已进入弥留的状态。
    她的咀唇牵动着,发出一串微弱的呓语。
    “天,我恨你,也感激你……恨你给我安排一条坎坷崎岖的道路……感激你使我临终之前,能与武林中寰宇共尊的两位铁板令主缔……”
    那“缔交”的“交”字尚未说出,螓首一偏,业已魂归离恨天。
    这位命运多舛,历尽沧桑的美人儿,就这么离开了这罪恶的人间。
    死了!人死是一了百了!
    可是,这可爱而又可怜的姑娘,遗给未死者的,却是无穷的悲痛,和无限的悼念。
    当她临终之前,在场的三女一男,都是满脸凄怆,满眶热泪。
    可是,当她咽气之后,这四位,却反而显得镇静得出奇起来。
    不!不是镇静,他们是被沉重的悲痛镇慑住了。
    半晌,徐丹凤美目中寒芒一闪,以坚定的语气道:“安息吧!姊姊,我会给你报仇的!”
    直到此时,袁玉琴与陈素娟二人,才忍不住痛哭失声。
    徐丹凤强忍满眶热泪不使掉下来,起身向季东平说道:“季老,请将绿珠姊遗体扛好,咱们得立即赶回关林,共商大计……”
    这时当天已午之交,白天虹在那摘星楼中的地下室中,已将近渡过半天时间了。
    这半天时间,可算是他有生以来,最漫长的半天,也是最寂寞的半天。
    不过,尽管那斗室之中,是无比的寂静,但他心湖中,却是波涛汹涌,无时或已,当情绪激动时,大有不顾一切地破壁而出的冲动。
    这情形,倒并非是为他自己的安全担心,说实在的,冷剑英既然要利用他为饵,诱使其余人上钩,短时期内,自不会杀害他。
    而且,凭他的身手,只要他肯冒险采取脱困的行动,也不致太困难。所以他所感到不安的是:以后的局面将会如何演变?冷剑英对他的双亲,会采取甚么手段?那刁英是否会在熬不过酷刑的情况之下,将绿珠和袁玉琴等人招供出来……?
    尤其是想到绿珠对他的无限柔情,更使他的灵魂深处都感到震颤。
    他,默默地祈祷着:“绿珠,但愿你能安然无恙……”
    可是,他又怎能知道,可爱而又可怜的绿珠,此刻早已魂归离恨天了哩!
    “格”地一声,室顶铁窗再度开启,冷剑英脸含诡笑地出现窗前,扭头沉声喝道:“替白副教主将午餐送下去!”居然还是副教主,这称呼,对此刻的白天虹而言,可显得非常刺耳。
    紧接着一声恭喏之后,一个食盘,由室顶垂下,食盘中,四菜一汤,还有一壶美酒,一个盛饭的小沙锅。
    白天虹接过食盘,放置一边之后,自我解嘲地一笑道:“这享受,倒还真有点副教主的味道。”
    只听得冷剑英沉声喝道:“你们都下去!”
    “是!”
    随着这一声“是”,沉重的脚步声,也逐渐远去。
    冷剑英俯面目注白天虹,似笑非笑地道;“老弟,我有话要跟你好好地谈一谈,你是先用午餐,还是……?”
    白天虹淡淡一笑道:“先谈你的吧!”
    冷剑英笑道:“问题并非是我冷剑英个人的,而是属于咱们两人的!”
    白天虹冷然接道:“对我而言,都一样!”
    老弟好像情绪不太正常,冷剑英笑了笑,接道:“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怎么样?”
    白天虹漠然地道:“我正听着哩!”
    冷剑英接道:“你的助手们,都已经平安地离开了。”
    白天虹不禁心神一震道:“我的助手?你指的是谁?”
    冷剑英道:“季东平、袁玉琴、陈素娟、绿珠……”
    接着,并将晨间所发生的一幕突围恶斗,简略地复述了一遍。
    不过,对于绿珠的因中毒钉而死,冷剑英并不知情,所以,他只说绿珠曾绎负了伤,末了,并补充地问道:“这些,对老弟而言,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这消息,白天虹是相信,也足可证明这消息并非凭空杜撰。
    而且,由于徐丹凤及时救援,并带来口信,短期内将亲自前来作一了断,这也等于是说明徐丹凤已明白他目前的处境,在谋定而后动的情况之下,当不致有铤而走险的行为。
    所以,这委实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他暗中所担心的问题已减少了一半,虽然他对绿珠的伤势的严重与否,殊为关心,但这种事,在一个敌人面前,自不便问出,纵然问出了,对方未必知道。
    于是,他暗中轻吁一声,表面上却平静地反问道:“你告诉我这些干吗?”
    冷剑英笑道:“难道这些人,不是你所关心的?”
    “不错。”白天虹冷然接道:“但我心中,有更值得关心的人!”
    冷剑英自我解嘲地笑道:“看来,我这马屁是拍在马腿上了。”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你心中更关心的人,是否指的是令尊和令堂?”
    白天虹冷笑一声道:“我心中关切着谁,与你不相干!”
    冷剑英意味深长地道:“老弟,如果我猜得没错,而你也自信是一个孝子的话,眼前,倒有一个很好的办法!”
    白天虹披唇一哂,未答理。
    冷剑英接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听?”
    白天虹冷冷一笑道,“办不到的事,最好是免开尊口!”
    “一定能办到。”冷剑英含笑接道:“而且我也相信你,必然乐于去做。”
    白天虹一听对方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不由眉峰一蹙道:“那么,你说出来试试看?”
    冷剑英道:“你是否很希望你的父母,能还他本来,恢复自由之身?”
    “这还用问!”
    “那么,我可以成全你这一心愿,不过,你必须听我的安排。”
    白天虹冷冷一笑道:“这条件,想必不简单?”
    “不!”冷剑英笑道:“这条件,简单得很。”
    微顿话锋,才神色一整接道:“只要你肯点头,你的父母,立即可以还他本来,恢复自由,而你也仍然是本教的副教主,老夫的继承人,也就是将来的通天教教主。”
    白天虹忍不住笑道:“这条件,委实是既简单,而又对我有利无弊,只是,你不怕我会阳奉阴违,暗中倒戈相向么?”
    冷剑英道:“这个,我自有办法。”
    白天虹仰首注目道:“此话怎讲?”
    冷剑英沉思着接道:“在回答这一问题之前,有一件事情,我要先行问问你。”
    白天虹笑了笑道:“你最好先行估量一下,不该问的话,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这个,我自有斟酌。”冷剑英注目接问道:“你与徐丹凤,是平辈论交?”
    “不错!”
    “你们之间,已有婚约?”
    “还没有。”
    冷剑英不由眉峰一蹙道:“那么,你算是谁的徒弟?”
    白天虹俊脸一沉道:“冷剑英,你应该想像得到的。”
    冷剑英眉峰一蹙道:“你算是伯元师弟的徒弟?”
    白天虹嗔目怒叱道:“冷剑英,你还配称先师为师弟?”
    冷剑英苦笑道:“天虹,能否容许师伯我……”
    白天虹截口冷笑道:“冷剑英,我特别提醒你,别在我面前再谈甚么师门渊源!”
    “好,不谈就暂时不谈。”冷剑英苦笑如故地接道:“可是,让我解释几句,总可以吧?”
    白天虹披唇冷哂道:“解释有甚么用!任凭你舌烂莲化,也改变不了你那欺师灭祖,罔顾伦堂的罪行!”
    冷剑英道:“不管你爱不爱听,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总不能不将当时的事实,说个明白。”
    微顿话锋,才长叹一声道:“白天虹,我承认偷盗师门秘笈是实,也承认伯元师弟夫妇是我所杀,但其中却有不得已的苦衷。”
    白天虹冷笑道:“就算是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吧!难道说,这不得已的苦衷,就能掩饰你的罪行!”
    冷剑英道:“你先别打岔,让我将话说完。”
    微顿话锋,才神色一整道:“我之所以偷盗秘笈,是因师尊处事不公,一时气愤之下所为,至于伯元夫妇之死,更非蓄意,而是基于自卫行动,失手误杀……”
    白天虹冷笑着接道:“够了!冷剑英,退了万步说,姑且算你所说的都是理由,如果你我异地相处,你会原谅我么?”
    冷剑英长叹一声道:“白天虹,我也承认自己罪孽深重,但这些年来,我内心深处那种内疚神明的痛苦,也够受的了。”
    白天虹哈哈大笑道:“冷剑英,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也会内疚神明,如果你真还有点人性,那你就该横剑自刎,以谢师门,和你那冷氏祖先的在天之灵!”
    冷剑英脸色一沉道:“白天虹,你骂得好……”
    白天虹截口怒叱道:“骂你?哼!冷剑英,有朝一日,我会将你挫骨扬灰!”
    冷剑英冷笑道:“白天虹,可惜你目前已自身难保,要想将我挫骨扬灰,只好求诸来世了!”
    白天虹也冷笑道:“未必见得!”
    冷剑英道:“这些,咱们暂时都不必谈,好在我的话已大致说明,谅解不谅解都由你,现在,还是言归正传吧!”
    话锋微顿,才淡笑着接道:“方才,咱们说到‘阳奉阴违,倒戈相向’的问题,是不是?”
    白天虹点点头道:“不错。”
    冷剑英神秘地一笑道:“那么,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我防止你阳奉阴违,倒戈相向的方法,就是现在控制你父母的方法。”
    白天虹冷笑道:“好办法!可惜我不答应。”
    冷剑英阴阴地笑道:“白天虹,难道你不想解救你的父母?”
    白天虹默然垂首。
    冷剑英阴笑着接道:“白天虹,这是救你父母,也是你自救的唯一方法,你要多多三思!”
    这刹那之间,白天虹几乎动摇决心,而接受对方的条件了。
    不错!在目前情况下,他自身能否脱困,都是一个问题,退一步想,纵然顺利而安全的脱困了,对于援救他父母和吕伯超等三人也迄今无妥善的办法。
    那么,是否该暂时从权,先解救他父母和吕伯超等三人之后再说哩?
    可是,如果自己一旦受制于人,而助纣为虐,那后果又岂能设想!
    他也想到,他曾经服过千年金斑白鳝的鲜血,可以终身百毒不侵,如果对那迷神药物也能不受禁制,那就再好没有了。
    然而,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万一所望成空,岂非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遗憾。
    而且他也非常清楚,凭他目前的身手,真要是一旦受制而被人利用的话,可就难得有人能制服他了。
    因此,一时之间,心头千回百转。却是拿不定主意。
    冷剑英老奸巨滑,自然能看透对方的心意,此刻一见对方沉吟不语,不由又淡淡一笑道:“白天虹,我替你借箸代筹,你接受下来,对你是有利无弊。”
    白天虹披唇一哂道:“敬聆高论?”
    冷剑英道:“这道理很简单,既可救你的父母和吕伯超,又可自救……”
    白天虹截口冷笑道;“这种陈话,毋须再谈了!”
    冷剑英平静地接道:“也许你担心我会利用你替我打天下,而为害江湖,这一点,你尽可放心,我决不会要你去做坏事,同时,你也该信得过,冷剑英与古太虚联手之下,当代武林中已难逢敌手了,又何必要你去作孽!”
    白天虹道:“既不要我去作孽,那你为何还要控制我的神智?”
    冷剑英道:“这有两个原因:第一、控制你的神智,可以使老少两代铁板令主,不敢阻挠我的行动;第二、就是你自己所说的防止你‘阳奉阴违,倒戈相向’。”
    白天虹笑道:“这也能算是对我有利。”
    “不错。”冷剑英正容接道:“不过,这种利,要等你我合作统一武林之后,才能见到,那时候,你就是现成的教主了,难道还……”
    白天虹截口笑道:“白天虹德薄能鲜,可不敢做此非份之想。”
    冷剑英笑道:“天命所归,你不想也不行。”
    顿住话锋,神色一整地接道:“白天虹,我再提醒你一点,目前,你已失去自由,纵然你不自动接受,我也可以暗地下药,控制你的神智,那时候,你照样被我利用,但却连解救你父母和吕伯超等三人的权利也消失了,你是聪明人,应当善加抉择。”
    这段话,还是威胁的成份居多,白天虹微一沉思之后,才点点头道:“你让我多考虑一下。”
    冷剑英满意地笑了笑道:“好,晚间我再来听候你的答覆,现在,你好好地用午餐吧!”说完,转身离去,室顶铁窗也随之关闭。
    此时,白天虹的心中,像塞上一团乱丝,不能理,也没法剪,哪还有心情进餐。
    尤其是当他想到冷剑所说的:“纵然你不自动接受,我也可以暗地下药,控制你的神智”,这几句话时,更不敢贸然进食了。
    但他略一冷静沉思之后,又觉得冷剑英的这几句话,大有研究的必要。
    试想:“冷剑英既然可以暗中下药,控制他的神经,又何必费恁多唇舌,来说服他自动就范呢?”
    难道说,冷剑英真那么好,竟诚心要让他的父母恢复自由么?
    要不然,那就是在下药的技术上,有甚么困难,或者对他还有所顾忌?
    当然,冷剑英不会那么好,也没有理由要来讨好。
    那么最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在技术上有困难,和对他有所顾忌了。
    想到这些,他坦然取过杯箸,准备自斟自饮起来。
    但当他将覆在食盘上的酒杯翻过来时,却不由目光一亮地,为之心房狂跳不已。
    原来那酒杯底下,竟覆盖着一个小纸团。
    他来不及深思,一把将那小纸团抓起,立即打开来,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所有饮食,请安心服用,同时,请随时注意倾听,如果那幅无名氏的山水画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时,请将椅子移过去,届时我当以真气传音向您报告一些机密消息。”
    这一纸便条,虽然没头没脑,也没署名,但是为了给他白天虹而写,却是毫无疑义的了,而且可以想见,写这便条的人,冒着极大的风险。
    白天虹看过之后,立即将纸条纳入口中,和酒咽了下去,接着,他故装泰然自若地,自斟自饮起来。
    当然,他的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但他明白,像这种事情,仅凭胡猜乱想,反而会将自己导入歧途上去,倒不如暂时抛开。任其自然发展为妙。
    于是,他于酒足饭饱之后,立即先行将椅子移到那幅山水画下面,半倚半躺地,假装着闭目养神,静待那神秘纸条上所说的声音到来。
    寂静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幅无名氏的山水画上,陡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弹指声。
    这三声弹指声虽然很轻微,但因墙壁是生铁所铸,弹指的人又贯注了内家真力,而白天虹又是靠着铁壁凝神倾听,所以,听起来却是特别响亮。
    白天虹方自心神为之一震间,耳中又传人—丝微弱而清晰的语声道:“白令主,这幅山水画底边的铁壁上,有一个黄豆大的小洞,如果您已经听到我的话,请将咀唇接近那个小洞,以真气传音来回答我的话。”
    白天虹头部所靠的墙壁,也就是那幅山水画的底边位置,他闻言之后,装着漫不经意地将画边微微揭起,目光一扫之下,只见那个黄豆大的小洞,就在他头部的旁边,似此情形,他用不着变更姿式,只要将头部微微一偏,双方就可以交谈了。
    当下,他强忍心中激动,传音答道:“我已经听到了,朋友是谁?”
    那小洞中语声道:“我是教主的徒弟,也是他的仇人。”
    白天虹不由一楞道:“这话怎么说?”
    小洞中语声不答反问道:“令主知道这摘星楼是谁所造么?”
    白天虹苦笑道:“不知道啊!”
    小洞中语声道:“这就是我师傅的杰作……哦!对了,令主听说过‘赛鲁班’向日葵这个人么?”
    白天虹道:“听说过,那是江湖上对土木机关最有心得的第一位高手。”
    小洞中语声轻轻一叹道:“可是,他老人家于建成这座摘星楼之后,即神秘失踪,至今生死不明。”
    白天虹“哦”了一声道:“朋友你就是向大侠的高徒?”
    小洞中语声苦笑道:“不是高徒,是劣徒。”
    白天虹道:“朋友别太谦,那么,令师是怎样失踪的?而朋友你又怎会投入通天教主手下的呢?”
    小洞中语声道:“这真是说来话长,目前我只能简单地说明,家师受聘设计这一座摘星楼时,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乃事先绘好一张设计图和一封信,托人暗中交与我,当时,因家母卧病,我正亲侍汤药,才未在家师身边,否则,如今我也没法在这儿存身了。”
    白天虹若有所悟地道:“哦!朋友你是遵奉令师传书的指示,才投入通天教中的。”
    小洞中语声道:“是的,不,当时,我只知道是四海镖局。”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当我进入四海镖局时,这摘星楼刚开工,家师与我,虽然经常见面,却是除了难得的互以书信秘密交谈之外,彼此都装成陌生人。”
    白天虹问道:“朋友你现在是冷剑英的徒弟?”
    小洞中语声道:“是的,五年前,我就成了他的徒弟了,因在同侪中,我的资质还不错,并因我系别有用心,而善伺人意,所以,目前在现有的二十四个同门中,我的成就最高,也最得冷剑英的信任。”
    白天虹接问道:“朋友怀疑令师的失踪,是冷剑英所为?”
    小洞中语声道:“是的,只是不知是已被杀死?还是只被软禁而已?”
    白天虹道:“朋友既是向大侠的高徒,而令师并事先将摘星楼的设计图给了你一份,那么……”
    小洞中语声截口接道:“是的,这摘星楼中的机关,我都了如指掌,但因若干主要所在,都略有变更,而我平常又不便套问,以免露出马脚,所以迄今仍在暗地摸索之中。”
    白天虹不由剑眉一蹙道:“那么,这密室的机关,你也没法开启了?”
    小洞中语声道:“是的,但我将尽量设法,使令主早点脱困。”
    白天虹道:“不能开启机关密室,那还有甚法子可想呢?哦!对了,你现在是在甚么地方?而能同我说话?”
    小洞中语声道:“这是一条只有我个人知道的秘密甬道,必要时,我将使令主由此处脱险。”
    白天虹接问道:“这甬道总会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
    小洞中语声道:“那是家师暗中做下的手脚……”
    白天虹截截问道:“朋友,这铁壁有多厚?”
    小洞中语声道:“铁壁厚达五寸,令主,如果我手中有一枝宝刃,就好办了。”
    白天虹微一沉思道:“朋友,哦!我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敝姓古,单名一个剑字。”
    “哦!原来是古兄。”
    话锋一顿,又接问道:“古兄能否自由出入?”
    古剑答道:“只要不当值,是可以自由出入的……令主是否有甚差遣?”
    白天虹沉思着道:“如果没有碍难,我想请古兄跑一趟关林。”
    “好的,我当勉力以赴。”
    “而且是越快越好,迟则恐徐令主已采取行动,难免双方半路参商。”
    古剑的语声道:“令主放心,我将尽速前往……只是,徐令主怎会相信我呢?”
    白天虹道:“这个,我有办法……”
    说着,由自己的里衣上撕下一小片,以真气透指而出,在布条上草成两行细如蝇头的字迹,然后将布条卷起,由小洞中塞了过去道:“古兄,请持此前往,就不致有问题了。”
    古剑接过布条之后道:“令主,方才冷剑英所说的条件,您决不能答应他。”
    白天虹道:“我不会轻易接受的,不过,古兄是否知道他,为何不直接暗下控制我的神智?却偏要费如许唇舌?”
    古剑的语声道:“这个么?令主,他那控制神智的方法,是药物与手术同时进行的。”
    “哦!原来如此。”
    “所以,除非他能说服您自动控制,否则,就必须先行制住您的穴道才行。”
    “谢谢你的提醒!”
    古剑的语声接问道:“令主是否还有甚疑问?”
    白天虹沉思着问道:“古兄,是否知道家父和吕大侠等人……”
    古剑截答道:“令主双亲与吕大侠所住房间,仅与冷剑英隔一道屏风,因系特别所在,机关布置已略有变更,目前,我也没法自由出入。”
    白天虹轻叹一声,未答话。
    古剑的语声又接道:“令主请莫心急,目前是使令主脱困为第一急务,只要令主安全出险了,我将尽一切可能,协助令主双亲大人出险。”
    “谢谢你!”白天虹接道:“你还是早点设法去关林吧!”
    古剑的语声道:“好,令主请多珍重,我走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室顶铁窗再度打开,现出冷剑英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孔。
    白天虹首先冷然说道:“冷剑英,现在才多大时间!小爷还没考虑好。”
    “不要紧。”冷剑英笑了笑道:“我知道你还没考虑好。”
    白天虹注目问道:“那你现在来打扰我干吗?”
    冷剑英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先问问你。”
    一顿话锋,手抚长须,注目问道:“有一种名叫‘太清玄震’的功夫,老头子是否曾传授给你?”
    “太清玄震”,也就是那天竺秘笈中所载的至上神功。
    “不老双仙”徐羽军夫妇所获“黄石真解”中,全篇所载的均为“雷音玄震神功”和各种精奇招式,但最末一篇天竺文中,却专载“太清玄震神功”。
    “雷音玄震”为刚性,施展时,有石破天惊,山摇地动的威势。
    “太清玄震”却为柔性,声势强不及“雷音玄震”,但威力却远超过“雷音玄震”。
    白天虹一听对方一语触及核心,心知必与那天竺番僧之神秘失踪有关,心念一转间,竟不答反问道:“你是不是想考验一下,小爷的‘太清玄震’的成就?”
    冷剑英道:“听你这语气是表示老头子已将‘太清玄震’传授给你了?”
    白天虹冷哼一声道:“废话!”
    冷剑英道:“别自欺欺人!白天虹,据我所知,老头子不懂天竺文,而那黄石真解中的‘太清玄震神功’口诀,却是用天竺文写的。”
    白天虹笑道:“我爷爷他老人家,胸罗万有,学究天人,区区天竺文,又怎能难得了他老人家呢!”
    冷剑英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费尽心机,杀死天竺番僧,窃去译文稿?”
    白天虹笑问道:“这些,是你亲自看到?”
    冷剑英道:“我虽然没亲自看到,却断定是你所为!”
    白天虹脑际灵光一闪,毅然点首道:“不错!虽然不是我亲自下手,却是我所主使。”
    冷剑英注目问道:“是你唆使飞燕那贱婢下的手?”
    “不错!”
    “那贱婢何在?”
    白天虹冷冷一笑道:“你想,我会告诉你吗?”
    微顿话锋,又注目沉声接道:“冷剑英,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亘古不移的至理,你,欺师灭祖,罔顾伦常,到如今,你又获得了一些甚么!”
    冷剑英双目中厉芒一闪间,白天虹又接问道:“冷剑英,你以为那番僧,真是在为你卖命么?”
    冷剑英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白天虹冷笑道:“冷剑英,我背几句口诀给你听听,看你能不能听懂?”
    接着,他将那天竺文译本中,由天竺番僧所译,和申天讨所译的,分别念出来几句,然后注目地问道:“听得出真伪么?”
    冷剑英将那正误两种不同的口诀,反复地念了两遍,不由顿足怒叱道:“该死的番狗!”
    原来白天虹方才所念出的口诀,是“太清玄震”口诀中颇为重要的一小段,但那天竺番僧,却将其中更动了两个似是而非的字。
    试想,在一篇紧要口诀中,竟有不少似是而非的字,这影响又岂同小可!冷剑英不曾因此而走火入魔,该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这情形,又怎能不教他切齿痛恨!白天虹淡淡一笑道:“该死的未必是番狗,冷剑英,你自己对如此大事,居然恁地糊涂,如非是油蒙心窍,那就是你的气数已终了!”
    冷剑英恍然若有所悟地道:“我明白了!”
    白天虹道:“可惜你明白太晚啦!”
    “还不算晚!”冷剑英钢牙一挫道;“我将立刻下手,扑杀此獠!”
    白天虹披唇冷哂道:“人家早已获得了‘黄石真解’中的全部神功,你自信能是人家的对手么?”
    这所谓“人家”,虽未指明是谁,但他们两人都已心照不宣,认定了就是那以东方逸姿态在外间活动的“恨月山人”古太虚。
    冷剑英喟然一叹,沉吟少顷,才以真气传音说道:“白天虹,你是聪明人,该明白你的生死对头,可不是我冷剑英。”
    白天虹冷笑道:“又想跟我谈甚么条件?”
    冷剑英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白天虹注目问道:“说出来试试看?”
    冷剑英传音说道:“我立刻恢复你的自由,只要你肯帮我将古太虚除去。”
    白天虹道:“可以,不过,我有一个先决条件。”
    冷剑英微微一楞道;“你还有条件?”
    是啊!身为阶下囚,居然还能跟主宰他命运的人谈条件,怪不得冷剑英会发楞啦!
    白天虹冷笑道:“你如果认为我不配谈条件,那就罢了!”
    冷剑英不禁苦笑道:“好!你说出来试试看,只要不太离谱,我当勉为其难就是。”
    白天虹沉声接道:“先恢复我父母和吕大侠的本来和自由!”
    冷剑英不由讷讷地道:“这个……”
    白天虹截口笑问道:“不可以,是么?”
    冷剑英道:“你让我多考虑一下。”
    白天虹冷笑道:“冷剑英,别把我当成三岁孩童,想利用我替你除去劲敌之后,再用我的父母来胁迫我!”
    冷剑英苦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总不能不为未来的安全留一个退步呀!”
    白天虹断然地道:“我这先决条件,不能打折扣,否则,一切免谈!”
    冷剑英脸色一沉,传音说道:“白天虹,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目前,我随时可制你于死地!而我,虽有心腹隐忧,却非燃眉之急。”
    白天虹冷笑一声:“随你怎么说,要想同我合作,就没还价的余地。”
    冷剑英沉思着接道:“兹事体大,咱们彼此都需要从长考虑,且等明天再谈吧!”
    说完,重新关上铁窗,迳自离去……
    同日午后,铁板令主所临时驻节的关林关帝庙中,有一个为时颇长的紧急会议,而超渡绿珠亡魂的法事,也由关庙的僧侣们,在肃穆地进行着。
    黄昏时分!
    绿珠的灵柩,在以徐丹凤为首的群侠护送之定,暂时安葬在关林东侧的一个土岗之上。
    一杯黄土,三尺孤坟,这位可爱而又可怜的绿珠,就这么结束了她这短暂的一生。
    生老病死,本属人生无可避免的过程,但像绿珠这种花样的年华,就如此溘然长逝,任凭旁观人胸襟如何豪放、豁达,也难免黯然神伤。
    因此,送葬群侠中,不论与绿珠生前识与不识,莫不满脸悲怆,目含痛泪。
    尤其是曾与绿珠生前共这患难的袁玉琴与陈素娟二位姑娘,更是掩面饮泣,悲不可折。
    徐丹凤像一尊石像似地,静立那三尺新坟之前,樱唇翕张着,却没发出一丝声息,一任那缭绕香烟,与飞旋的纸灰,围绕着她,飘扬飞舞……
    良久,良久,冷寒梅拍拍爱徒的香肩,幽幽地一叹道:“素娟,别伤心了!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你这位绿珠姊,虽然死得在早,也太惨,但她也够哀荣的了,目前,咱们当务之急,是化悲愤为力量,及早救出小明,并替绿珠报仇才是。”
    申天讨立即附和着接道:“冷姑娘说得对,咱们该化悲愤为力量,赶快设法救出白令主,并为绿珠姑娘报仇。”
    听申天讨这语气,敢情他们午间的一连串会议,还并未研讨出一个妥当的办法来。
    施朴泉也接着向徐丹凤恭身说道:“令主,请节哀回驾,继续主持研讨营救白令主的大计吧!”
    此人与申天讨一唱一和,倒蛮像一个左侍的身份。
    徐丹凤美目中滚落两颗晶莹的泪珠,徐徐回转娇躯,却是目光突然一亮道:“姥姥……您……”
    原来那唯一不管参加送葬行列,在关庙中留守的“鬼影子”于四娘,也快步走了来,而且,后面还随着一位皮肤黝黑的庄稼青年。
    但徐丹凤的话声,却被于四娘摇手止住了。
    她,脸色肃穆地走向绿珠坟前敛衽一礼道;“绿珠,老婆子给你送行,也特地来向你报告一个好消息,马上将以你的仇人鲜血,祭奠你的在天之灵……”
    当于四娘说到这里时群侠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那庄稼青年,以为那庄稼青年,就是于四娘口中所说的“仇人”。
    正当众人以为那庄稼青年就是于四娘口中所说的“仇人”时,于四娘却陡地将话锋一转,而沉声喝道:“申大侠,请立刻擒下施朴泉!”
    群侠闻言一怔间,申天讨已一声恭喏,飞身向施朴泉扑去但施朴泉既知自己形迹已露,岂会呆着等死。
    因此,当申天讨向他扑去之同时,他早巳一声狂笑,长身向荒野中飞射。
    申天讨震声大喝,“匹夫!那里走!”
    扬掌一记劈空掌,遥遥击出。
    施朴泉头也不回地,反手一甩,“砰”地一声,他却借双方掌力反震之力,更形加速地向前飞射,口中并哈哈大笑道:“谢啦!”
    申天讨匆促发掌,想不到竟反而等于帮助敌人加速逃逸,这一急,可真是非同小可,气急交进之下,自然是加速咬尾疾追。
    但他们两人,同是列名当今八大高手之一,功力要在伯仲之间,尽管申天讨因翻译天竺秘笈,徐丹凤特许他一同研讨,而大有进境,真要与施朴泉动上手,也非一二百招以上不能将其制服。
    目前,他这忙中有错的一掌相“送”,双方的距离,自然因之拉长啦!
    申天讨身形似飞激矢射中,震声大喝:“老残废,留下命来!”
    刹时之间,双方距离已由五丈缩短到三丈。
    施朴泉心头暗凛中,一把淬毒钢针反手打出,口中并冷笑一声:“去你娘的!”
    以施朴泉的身手,又是情急之下所打出的淬毒钢针,自然是既劲且疾,而申天讨也自不能等闲视之,不得不凝劲一挥大袖,将迎面射来的暗器震飞。
    但这样一来,那激射的身形,自然地为之一滞,而那刚刚缩短的两丈距离,又告拉长……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实际上却是发生于俄顷之间的事。
    施朴泉见自己一把淬毒钢针,已收到预期的效果,不由精神一振地,依样画葫芦,回手又是一把淬毒钢针,口中并冷笑道:“姓申的,你再尝尝这个……”
    他的话还未说完,眼前人影飞闪,香风轻拂,徐丹凤已俏脸含霜地,拦在他面前,冷叱一声:“站住!”
    这下子可好啦!前无进路,后有追兵,施朴泉可不得不认命了。
    但他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成名人物,尽管心中无比焦灼,但表面上却是猛然刹住身形,冷然叱道:“徐丹凤,你以为老夫怕了你!”
    徐丹凤方自冷哼一声,申天讨已飞落她身旁,向着她躬身一礼道:“令主请退过一旁……”
    “退过一旁!”施朴泉截口冷笑道:“你们这一老一少,未必能留下老夫,依老夫之见,最好是再多叫几个来,也让老夫杀得痛快一点!”
    口中说着,左手已撤出他那锯齿形的奇形长剑。
    徐丹凤冷冷一笑道:“施朴泉,你用不着拿话相激,对付你这种浪得虚名之辈,本座不屑出手,也不屑倚多为胜,只要你能在本座右侍手下幸逃不死,本座放你逃生!”
    施朴泉不禁暗中宽心大放地注目问道:“真的!”
    申天讨嗔目怒叱道;“混帐东西!令主说的话,还用得着怀疑么?”
    一顿话锋,又沉声喝道:“老残废,申天讨也不妨夸句海口,只要你能在老夫手下走过二百招,老夫决不再难为你!”
    以申天讨的身份和地位,当着如许群侠面前,所言自非儿戏。
    因此,施朴泉于听得暗暗心惊中,却也产生一丝侥幸心理:他们双方之间,有多少斤两,各自都心中有数,纵然申天讨曾于铁板令主手中获得甚么好处,而功力大增,但凭他的身手,支持一二百招,应该不致有甚问题。
    心念电转间,口中却冷笑一声道:“姓申的,你大概忘记自己是谁了吧!”
    申天讨未再答话,却于冷笑连连中,撤出了他那轻易不用的独门兵刃“天狼爪”,缓步逼向施朴泉身前,沉声喝道:“请!”
    这时,于四娘却也震声喝道:“申大侠,速战速决,格杀不论!”
    申天讨朗声答道:“是!”
    “是”字声中,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两人已硬拼了一招,双方各自被震退一步。
    施朴泉冷笑一声,“姓申的,也不过如此!”
    申天讨手中天狼爪一抡飞身进击,口中却同时敞声大笑道:“老残废,你等着瞧吧!……”
    “北漠狼人”申天讨的“天狼八式”与“西域十不全”的“旋风剑法”,都算是武林一绝。
    这两位一交手,其招式之精彩,与战况之激烈,自可想见。
    但申天讨似乎想出敌意外地突施杀手,以奏奇功,所以,在开始这一阵恶拼中,使的完全是本身的招式,而并未使出由铁板令主手中新学的精奇绝招,因而,双方都表现得有攻有守,轩轾难分。
    这时,徐丹凤快步走向于四娘身前,低声问道:“姥姥,是否有甚……”
    不等徐丹凤说完,于四娘立即递给一个小布条,沉声接道:“你先瞧瞧这个。”
    原来这小布条,就是白天虹托那古剑,乘机送来之物。
    徐丹凤匆匆一瞥之下,俏脸接连数变,然后美目移注那庄稼青年问道;“这位就是古少侠?”
    庄稼青年向着她躬身一礼道:“不敢!小可古剑,见过令主。”
    徐丹凤一面还礼,一面说道:“古少侠冒险前来送信,本座还没道谢哩!”
    古剑谦道:“哪里,哪里,能为两位令主效劳,是小可的光荣,怎敢当令主道谢。”
    徐丹凤注目问道:“古少侠,白令主可好?”
    古剑正容接道:“回令主,白令主虽居虎口,短期内却是安如泰山。”
    徐丹凤目光移注于四娘问道:“姥姥,这布条上,小明并没提及施朴泉啊!”
    于四娘冷一哼声道:“丫头,你知道这位古少侠是甚么人?”
    徐丹凤苦笑道:“您不告诉我,我怎会知道。”
    于四娘道:“这些,等会再谈,总而言之一句话,绿珠之死,等于是死在施朴泉手中,所以我一时半刻也不能放过这厮!”
    微顿话锋,扬声喝道:“申大侠,别拖时间了,咱们还有紧急事待办哩!”
    这时,申天讨与施朴泉激战已逾百招。
    施朴泉因见对方并无甚新奇绝招,正在暗感兴奋,只要再拖过几十招,自己就可脱险了。
    不料于四娘这时一喝,申天讨的攻势突转凌厉,并朗朗地一笑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老残废,你认命了吧!”
    话落,腾身而起,漫天爪影,如天网伸张似地,兜头下罩。
    这正是徐丹凤所传给他的“空前三式”中的第一式“天网恢恢”,在他全力施展之下,威力扩及四丈方圆,爪影重重,劲风呼啸,以施朴泉名列当今八大高人的身手,竟也感到无从招架,破解无术,逃逸更是力不从心,生出绝望之感。
    这情形,当事人的施朴泉,固然是被吓得亡魂具冒地汗毛直竖,即使旁观的群侠,也感一股无形压力,似乎周围的空气也凝结似地为之一窒。
    就当这石破天惊地一击的瞬间,徐丹凤陡地震声大喝:“申老请留下活口!”
    申天讨沉声恭喏中,爆出一声金铁交鸣,施朴泉左手中的锯形奇剑,首先被震飞五丈之外。
    紧接着,一声惨号,罡风爪影齐敛。
    申天讨凛若天神地卓立原地,施朴泉一条左臂齐肩而断,肩骨碎裂,血流如注,目射厉芒,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地挺立一旁。
    徐丹凤缓步而前,目注施朴泉沉声喝道:“施朴泉,本座老早已洞悉你的居心,也深知你死有余辜,但本座仍须要你亲自招供你的罪状……”
    施朴泉目中厉芒一闪,截口怒叱道:“贱婢!老夫……”
    “劈啪”两声,已挨了季东平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季东平脸寒似水,沉声叱道:“老残废!你只管冒犯令主虎威,老夫可不在乎打落水狗!”
    季东平这两记耳光,出手当然不轻。施朴泉的双颊,登是肿起老高,咀角血迹涔涔而下地惨笑一声道:“没甚么罪行可供的,于四娘说得不错,绿珠之死,委实是我所促成,现在,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徐丹凤冷然接道:“说详细一点!”
    施朴泉道:“刁英吃里扒外,是我施朴泉所揭发的,因而导至白令主被捕,与绿珠的惨死……够了么?”
    徐丹凤目光移注古剑道:“古少侠,事实经过,是否如此?”
    古剑点点头道:“是的!”
    徐丹凤目注施朴泉,银牙一挫,恨声说道:“施朴泉,你已残上加残,本可饶你一死,但以你的身份地位,居然以卑劣伎俩,暗地伤人,却是饶你不得!”
    施朴泉惨笑道:“老夫自知罪孽深得,只求速死。”
    于四娘扬声喝道:“季大侠,成全他吧!”
    “是!”季东平目注正蹙眉沉思着的徐丹凤,恭声请示道:“令主……?”
    徐丹凤挥了挥手道:“好,拉到绿珠坟前去。”
    季东平双目尽赤,煞芒毕射地,一手执剑,一手拉着施朴泉走向绿珠坟前,大喝一声:“跪下!”
    施朴泉嗔目怒叱道:“士可杀而不可辱!季东平,你……”
    季东平一脚踹向对方腿弯,截口冷笑一声:“此刻可由不得你!”
    施朴泉身负重伤,穴道又受制,这回,可真是由不得他了。
    惨呼声中,“砰”地一声,已爬伏绿珠坟前。
    季东平宝剑尖抵着施朴泉的背部,目蕴泪光地颤声道:“绿珠……泉下有知,请啖此老贼的狼心狗肺……”
    徐丹凤毕竟是女儿家,不忍目见此种惨剧之进行,促声喝道:“季老,给他一个痛快……”
    说着,已首先背转身去。
    季东平恭喏声中,手起剑落,施朴泉的人头已滚向一旁,鲜血狂喷,染红了半座新坟。
    季东平顺势一脚,将施朴泉的无头尸身挑起一丈多高,扭头向申天讨道:“申兄,给你的青儿打一次牙祭如何?”
    申天讨笑道:“那我代表青儿先谢了?”
    扭头一声沉喝:“青儿……”
    伏伺五丈外的那只青狼,一个虎扑,飞窜过来就当此时,一声佛号遥遥传来:“阿弥陀佛!人死不记恨,施主们请给贫僧一个面子,将其掩埋了吧!”
    声到人到,一个枯瘦如柴的古稀老僧,与“神拳无故”白云飞并肩飘落当场。
    原来白云飞因感群侠方面,人手略嫌单薄,乃于前天特地赶返嵩山少林本院,将与他同辈的一位长老枯木大师请了来。
    群侠中,虽然都没见过枯木大师,但因白云飞行前已有说明,此刻,既然与白云飞并肩飘降当场,则这形容枯瘦的老僧,自然不言可知,就是枯木大师啦!
    因此,申天讨连忙喝阻那正向施朴泉尸体扑去的青狼,并偕同其余群侠向白云飞施礼寒暄。
    白云飞因刚由嵩山赶回,一见眼前情况,正不知是谁遭了敌人的毒手,当下,他强定心神,将枯木大师与在场群侠一一引见之后,才目注徐丹凤问道:“徐姑娘,这是……”
    徐丹凤截口一叹道:“老人家,说来话长,咱们且回去再谈吧!”
    接着,扭头向季东平道:“季老,请将那厮就地埋起来。”
    “是!”季东平正容接道:“不过,这狗东西不能让他埋在绿珠姊的坟旁,老朽将把他的尸体埋得远远的……”
    回到关帝庙中,白云飞听过徐丹凤所说的情况简报之后,竟忍不住热泪盈眶,老脸抽搐着,长叹一声道:“白云飞罪孽深重,祸延子孙,我如果再不能将他们亲自解救出来,死后又有何颜见列祖列宗于泉下……”
    这几句话,虽然没头没脑,但含义却至为明显,白晓岚与白天虹父子,显然就是他的骨肉至亲。
    对于“中原四异”中,“惜花公子”白晓岚的身世,江湖上从来没人提及,当然是表示没人知道,但谁又能想到,竟是“神拳无敌”白云飞的儿子哩!
    因此,白云飞话声一出,除了枯木大师仍自保持平静之外,其余群侠,莫不为之目瞪口呆地愕然出神。
    他们不但大感意外,心头也有着太多的疑问。
    可是,一时之间,却是谁也不出口。
    倒是一旁的古剑,首先向徐丹凤问道:“令主是否有甚么指示?小可因时间有限,不便再久等了!”
    徐丹凤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对了,古少侠请将与白令主交谈经过,再向本座说一遍。”
    古剑恭身答道:“回令主,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他将与白天虹所交谈的经过,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群侠听完之后,白云飞首先说道:“老弟,老朽该首先向你郑重致谢,但现在时间太以匆促,来不及谈。”
    说着,由怀中取出一枝精光耀目的匕首,递与古剑,正容接道:“这枝匕首,虽不能称为宝刃,但还可将就着派派用场,老弟拿去,请先将那密室的铁板,划上可用掌力震破的深度,当然,如能全部划透,那是再好不过。”
    古剑将匕首揣入怀中,注目问道:“老前辈几时前往接应?”
    徐丹凤抢着说道:“古少侠,咱们四更之前,必然到达通天教总坛,但因白大侠夫妇与吕大侠等三人也在敌人手中,因他们三位情况特殊,未便出手解救,所以,如果白令主能藉古少侠之力,可以暗地脱险,就暂时不必惊动对方……古少侠,你懂了么?”
    古剑点点头道:“小可懂了。”
    徐丹凤道:“是么,你先请吧!”
    古剑恭答道:“是!小可告辞。”
    躬身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徐丹凤目注季东平、申天讨二人道:“季老、申老,请二位暗中护送古少侠,不必再回来,三更之后,咱们在他们总坛大门前会齐。”
    季东平、申天讨二人躬身施礼,转身离去。
    白云飞目见徐丹凤顾虑周详,指挥若定,俨然有大将之风,不由拈须苦笑道:“徐姑娘,比较起来,老朽这一把年纪,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徐丹凤截口娇嗔地道:“老人家,您……”
    冷寒梅接道:“丹凤,别撒娇了,咱们还是先商量如何营救小明脱险吧!”
    于四娘精目一翻道:“还有甚么商量的,大伙儿杀过去就是!”
    白云飞接道:“于大姊,这事情可毛燥不得,方才徐姑娘说得对,今宵能不动手,最好是不动手,到时候且看情况如何再说吧!”
    于四娘讪然一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于四娘就是这个急性子,倒教白老见笑了。”
    接着,又注目“咦”道:“白老,白大侠父子,竟是你的亲骨肉?”
    白云飞黯然一笑道:“不错。”
    徐丹凤笑道:“老人家的这一张咀,也算够紧的了,相处这么久,今宵才透出这一丁点儿。”
    一直很少说话的江月娥,也点头笑道:“对!对!徐姑娘,如非天虹那孩子被软禁,他老人家连一丁点儿也不肯透露哩!”
    徐丹凤美目凝注白云飞问道:“老人家,白大侠是您的亲生骨肉,这事情,为何要如此讳莫如深?江湖上也从来没听人说过?”
    白云飞目注案头摇曳不定的烛火,发出一声长叹,却是没答腔。
    于四娘不由笑问道:“白老,莫非有甚难言之隐,要真是,那也就算了。”
    白云飞霜眉微蹙地苦笑道:“说来也没甚么……”
    于四娘接道:“既然没甚不便,目前,反正闲着,距离出发时间,也还有个把更次,何不说来让大家开开耳界哩。”白云飞只好向一旁的枯木大师救援道:“师弟,请你代我说明一下,可好?”
    枯木大师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依老衲之见,还是不说的为妙。”
    徐丹凤不由得撒娇地道:“大师,您……”
    枯木大师截口笑道:“令主姑娘莫撒娇,我说就是,不过,出家人说这种事情,多少有点不便,所以,我得向我佛如来告罪,暂时撇开和尚的身份才行。”
    这位在少林一派中,辈份犹高于当代掌教的高僧,虽然须眉全白,但说起话来,却颇为风趣。
    徐丹凤不禁嫣然一笑道:“不管您用甚么身份,只要说出来就行。”
    “是!令主姑娘。”枯木大师莞尔一笑道:“在下就说啦!”
    接着,才沉思着说道:“从前,有那么一位花花公子,不!当这故事发生时,这位花花公子,实际上已四十多岁了哩。”
    一顿话锋,目注徐丹凤笑问道:“令主姑娘,你知道我口中的花花公子是谁么?”
    徐丹凤微笑地道:“当然是白老人家嘛!”
    枯木大师一本正经地道:“不!你应该跟着白天虹叫爷爷才对。”
    徐丹凤俏脸飞上一片红云,扭着腰肢,不依地道:“您……我不来了……”
    枯木大师呵呵大笑道:“丫头,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于四娘笑道:“大师,还是说正经的吧!”
    “是!于大姊。”枯木大师这才正容说道:“这位花花公子,武功超绝,富比陶朱,上天对他,可算是非常优厚的了。
    “可惜他,生长绮罗丛中,脱离不了一般富家子弟的纨绔习气,家中已有一妻一妾,仍不知足,居然风流自赏,到外沾花惹草。
    “他那位元配夫人,也是武林世家的名门闺秀,相当美慧贤淑,唯一缺点,就是度量太窄醋性太重,配上这么一位花花公子式的丈夫,在闺房中,时起纠纷,自是不难想见。”
    顿住话锋,端起面前香茗,饮了一口才沉思着接道:“起初,这位花花公子,虽然放荡不羁,但对堂上双亲,却颇为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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