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板铜琶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章各有隐衷
    柏长青与季东平、朱诚等人,相继越窗进入房中时,只见司长胜等三个被扣人质的镖师,已好好地端坐室中,司长胜的手中并捧着一个小巧而精美的锦盒。
    达三人,一见柏长青进入房中,一楞之下,一齐起身恭身施礼道:“见过总督察,总镖师。”
    青衣老妪不等柏长青开口,冷然接道;“年轻人,人货都已交还,你们可以走了!”
    柏长青含笑答道:“多谢老人家1”
    目光一扫其余五人,沉声接道:“咱们走吧!有话途中再说。”
    转身向青衣老妪抱拳一礼,当先向门外走去,其余五人也鱼贯地相随而出。
    当他们这一行人走过一座偏殿时,一个中年和尚迎着柏长青合什一礼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是否姓柏?”
    柏长青微微一楞,驻步答道:“不错,大师有何见教?”
    中年和尚道:“柏施主是四海镖局的总督察?”
    柏长青道:“是的。”
    中年和尚道:“有一位施主要见柏施主,柏施主是否愿见见那位施主?”
    柏长青注目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一位年纪很大的施主。”
    “没有姓名?”
    中年和尚苦笑道:“那位施主不肯说出姓名,只说柏施主见到他之后,一定会认识。”
    柏长青淡淡一笑道:“好,请带路。”
    接着又回头向朱诚等人摆了摆手道:“诸位请在这儿等一下。”
    随着那中年和尚,穿过一个天井,迳由月洞门进入一个颇为清幽的小院,小院中一位脸如重枣的长髯老人,正负手卓立,仰首沉思着。
    当柏长青进入小院时,长髯老者首先向中年和尚挥挥手,然后向柏长青笑道:“老弟,认识我么?”
    听语声,竟是东方逸?
    柏长青不禁一楞道:“是东方兄?”
    东方逸笑道:“老弟,还得麻烦你折回去通知朱诚镖师一声,叫他们先回去,但不要说明是我在这儿。”
    柏长青点点头,立刻又转身向外走去。
    当他将朱诚等人打发走,再回到院中时,东方逸却将他领进了东面厢房中,一面让座,并一面笑问道:“我也到这儿来了,老弟不感到奇怪?”
    柏长青点首微笑道:“有一点儿。”
    东方逸方自拈须一问,柏长青又正容接问道;“方才在围墙外伏伺的就是东方兄?”
    东方逸点点头道:“是的。”
    柏长青故装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我还以为是铁板令主的人哩!”
    东方逸笑道:“所以你冷不防赏他一记‘百步神拳’,老弟,幸亏我见机得快,否则真要挨上了,那可就吃不消。”
    柏长青微微一笑,旋即正容注目问道;“东方兄亲临此间,难道另有发现?”
    东方逸也正容答道;“那倒不是,老朽因为那老太婆能在百招之内使司马护法负伤,其功力自非小可……”
    柏长青含笑截口道:“东方兄是怕小弟吃亏?”
    东方逸点点头道:“是的,老弟,你的身手,我是信得过,只是你毕竟年纪太轻,江湖阅历也嫌不足,我怕你会大意之下上人家的当,所以暗中跟了来。”
    柏长青心中冷笑—声:“说得倒蛮中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
    但他口中却笑道:“多谢东方兄关照?”
    东方逸笑道:“自己人嘛?老弟怎么跟我客气起来。”
    接着,神色一整道:“老弟,方才你瞧出那女人的蹊跷么?”
    柏长青道:“小弟只觉得那女人神秘得很。”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难道东方兄已瞧出甚么蹊跷了?”
    东方逸含笑问道:“老弟曾否注意到她的身材?”
    柏长青一楞道:“这个,小弟倒不曾仔细端详。”
    东方逸接道;“她那身材还相当苗条,尽管她故意穿上一身宽大的衣衫,但仍然难以瞒过有心人的观察。”
    柏长青听东方逸说和他比斗的女人身材苗条,讶然问道:“如此说来,那她必然还很年轻?”
    “年轻虽未必见得,”东方逸接道:“但与她那满头银发难以配合是可以断定的了。”
    柏长青心中暗道一声“惭愧”,讪讪地一笑道:“小弟真是惭愧得很。”
    东方逸正容接道:“老弟,这就是江湖阅历深浅的问题,同时也是所谓旁观者清的问题,其实老弟今天表现得很好,而且也尽了全力,说句不怕老弟见笑的话,方才如果换上我,最后那二十招,可实在接不下来。”
    柏长青笑道;“东方兄未免太谦虚了吧!”
    东方逸正容如故地道:“不!我是实话实说。”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老弟,咱们别把话题扯远了,据我个人的观察,不但那老太婆并非本来面目,连那年轻人,也经过了巧妙的易容。”
    柏长青不禁再度一楞道:“那他们这易容术,真算得上是相当高明了。”
    “相当高明还不足以形容,”东方逸接道:“老弟,应该说是非常高明才对,事实上,如非我发觉她那百密一疏的身材方面有了破绽,也不会发觉她是经过易容,当然也更不会去注意那年轻人了。”
    柏长青注目问道:“东方兄是否已由她的武功方面,忖测到她的来历?”
    东方逸苦笑道:“老弟,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话。”
    柏长青正容答道:“不瞒东方兄说,小弟对当今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个概念,唯独对今天这神秘妇人所使的招式,却有莫测高深之感。”
    东方逸笑道;“以老弟胸罗之渊博,尚且没法臆测,试想凭我又怎能猜得出来。”
    微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不过,目前我有一个假定,虽未必中,但也不致相差太远。”
    柏长青注目问道:“东方兄是怎样的一个假定?”
    东方逸反问道:“老弟,她不是跟你说过,住在这潜溪寺中,已有十多年了么?”
    柏长青默然点首,东方逸接道:“那么,咱们先在这一点上查证一下。”
    顿住话锋,合掌轻击三下,少顷之后,一个小沙弥匆匆进入,合什问道:“施主有何吩咐?”
    东方逸沉声道:“有请贵寺知客大师。”
    小沙弥恭声应是,向两人分别一礼之后,转身匆匆离去。
    柏长青接问道:“东方兄是想由寺中和尚口中,查证她确已在这儿住了十多年的真实性?”
    东方逸点点头道:“不错。”
    柏长青困惑地问道:“这……于她的武功来历有关系么?”
    “当然,”东方逸正容接道:“老弟,武林中有一项未经证实的传说,不知老弟听说过没有?”
    柏长青问道:“那是怎样的一项传说?”
    东方逸沉思着道:“这传说也不知何时自来,据说,这龙门山麓数以万计的石刻神像中,藏有一本空门武功秘笈,但多少年来却一直没有人发现过。”
    柏长青道:“这消息,小弟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东方逸道:“也许这仅仅是一种传说而已,也许跟各人的福缘有关,也许因为这十数万尊神像为数太多,而无法搜寻,以致始终也未被人发现,可是如果是有心人,以经年累月的工夫,穷加搜索,那情况就不同了。”
    柏长青不禁心中一动道:“东方兄忖测这神秘妇人可能已获得了那本佛门武功宝典?”
    东方逸点点头道:“我确有这种构想,试想,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小娃儿,在和尚庙中,一呆就是十几年,那是所为何来!”
    柏长青不禁连连地点首道:“东方兄分析得极为有道理,足证以她那武功的神秘,也大有此种可能……。”
    说到这里,知客僧已在门外合什为礼道:“施主召见有何吩咐?”
    东方逸含笑还礼道:“大师请进,老朽有件事情请教。”
    知客僧进入房中,自行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之后,才注目问道:“不知施主所问何事?”
    东方逸一指柏长青,笑了笑道:“大师,这位老弟方才所见的那位老婆婆,在贵寺已有多久了?”
    知客僧沉思着答道:“确实时间,贫僧已记不清楚,大概说来总在十年以上吧!”
    东方逸接问道:“那老婆婆初来贵寺时,就是这模样么?”
    知客僧道:“不!那位女施主初来时,头发并未全白!”
    东方逸道:“她一直就是那两个人?”
    知客僧道:“是的,那时候,那位小施主还很小。”
    东方逸注目接问道:“大师是否知道她的来历?”
    知客僧道:“那位女施主自称系江南人,姓姜。”
    东方逸身躯一震,脱口问道:“江什么?”
    知客僧苦笑道:“施主,很抱歉,出家人不便打听女施主的名儿,所以贫僧只知道她姓姜。”
    东方逸似已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讪然一笑道:“是不是江河的江?”
    知客僧道:“不!是孟姜女之姜。”
    东方逸轻吁一声道:“那年轻人是她的甚么人?”
    “那是她的令郎,”知客僧接道:“那位女施主平常叫他仇儿,那名字也很奇怪,竟是‘仇敌’的‘仇’。”
    东方逸淡淡一笑道:“她在这儿一呆就是十几年是否说过原因?”
    “说过的,”知客僧道:“她说她的丈夫是镖师,不幸殉职,只遗下他们母子二人,老家里没甚么人,因喜爱本寺清静,所以就长住下来。”
    东方逸注目问道:“她平常与些甚么人交往?暇时做何活动或消遣?”
    知客僧道:“回施主,十几年来,贫僧不曾看到有甚么人探访这位女施主,平常也很少出外,不过最近这两年来,倒是出去过三次,而且每次都是三五个月才回来。”
    东方逸笑了笑道:“大师,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我。”
    知客僧楞了一楞,才哦地一声道:“施主是说她平常消遣?”
    东方逸点点头道:“是的。”
    知客僧沉思着道:“这个……倒很难说,因为平常贫僧所见到的,那位女施主除了督导她令郎的武功文事之外,可没见到他们做甚么消遣。”
    东方逸笑道:“总不致足不出户吧!”
    知客僧讪然一笑道:“那当然不致于,不过,他们出外时也不曾离开过这龙门山的范围……”
    说到这里,忽有所忆地“哦”道:“贫僧想起来了,那位女施主对所有石刻神像似乎别具兴趣,该算是施主口中所说的‘消遣’吧!”
    东方逸目中精彩一闪道:“怎么说?”
    知客僧道:“贫僧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贫僧不止一次碰到那位女施主在那些石刻神像之前留连忘返。”
    东方逸向柏长青投过会心的一瞥,然后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道:“谢谢你!大师。”
    随手递过一锭十两重的金锭子,接道:“不成敬意,敬请大师哂纳。”
    知客僧双手接过金锭子,连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愿我佛保佑施主福寿齐全!”
    东方逸正容接道:“大师,有关老朽所问的话,请别在那位老婆婆面前提及。”
    知客僧恭答道:“这个无须施主吩咐,贫僧理会得。”
    东方逸笑了笑道:“老朽坐一会就走,这儿无须派人伺候,不敢打扰大师,大师请便吧!”
    知客僧喏喏连声合什躬身而退,那神态之恭谨,可说是无以复加。
    柏长青目注知客僧离去的背影,轻轻一叹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信哉斯言。”
    东方逸笑道:“老弟,别说了,你看……老朽方才的判断如何?”
    柏长青由衷地赞道:“小弟除了佩服之外,没话可说。”
    东方逸拈须微笑,但旋即脸然一整道:“只是不知她同中原四异是何渊源?并如何会想到向本局追查那四位人物的下落?”
    柏长青也正容答道:“是的,令人费解之处,也就是这一点。”
    东方逸沉思着道:“看她今天对老弟你的言行,好像并非坏人?”
    “不错,小弟也有此同感。”柏长青接道:“东方兄下一步行动,将……?”
    东方逸蹙眉答道:“我想暂时不理她,且让她自己找上门来时再说。”
    接着又注目问道:“老弟是否打算接受她给你的好处?”
    柏长青笑了笑道:“小弟本不稀罕甚么好处,不过,既然已经说好了,我想,七天之后,还是来走一趟较为妥当。”
    “对!”东方逸接道:“届时,也可以再伺机问问她的来历。”
    柏长青笑道:“这个,恐怕不容易问出甚么名堂来。”
    东方逸道:“那也不要紧,但是咱们是要抱着姑妄行之的态度,老弟你说对么?”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老弟,另外有一件事情,将麻烦你一趟。”
    柏长青淡淡一笑道:“自家人嘛,没甚么麻烦不麻烦的,东方兄有事情尽管吩咐。”
    东方逸正容接问道:“老弟,你见过当今八大高人中西域十不全么?”
    柏长青道:“小弟虽然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却还没有见过。”
    东方逸道:“此人姓施名朴泉,眇左目,跛右足,右手并缺一根拇指,因此;武林同道乃以其姓名之谐音而称之为‘十不全’。”
    柏长青笑道:“严格说来,他只能算三不全了!”
    东方逸笑了笑道:“不错!此人因右手缺了一根拇指不便使兵刃,乃练成了一套奇诡而狠辣的左手剑法,其身手之高,在八大高人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话锋微顿,又轻轻一叹道:“大凡一个残废的人,个性也必然怪僻,施朴泉当然也不会例外。”
    柏长青接问道:“他的为人如何?”
    东方逸道:“为人善善恶恶,介于正邪之间。”
    柏长青不禁心中一动道:“难道此人也到了洛阳?”
    东方逸点头道:“是的,目前正寄寓府前街吉星客栈特三号房间。”
    柏长青注目问道:“东方兄要交办之事,莫非与此人有关?”
    “对了!”东方逸正容接道:“此人来自中原,本系应本教之礼聘而来,可是他到达洛阳,已有七天,不但不向本教报到,而且有投向铁板令主那一面的企图。”
    微顿话锋,话声一沉道:“老弟试想,是可忍孰不可忍?”
    柏长青心中暗笑:“你这狰狞面目,未免显露得太早了吧……”
    但他口中却附和着道:“不错,那委实是不应该。”
    接着,注目问道:“东方兄之意,打算如何处置?”
    东方逸道:“这事情,由老弟你全权处理,老朽只告诉你一个原则,那就是由本教礼聘来的人,绝对不容许他投入敌人阵容中去!”
    柏长青点点头道:“好,小弟勉力以赴。”
    东方逸接道:“老朽先行前往部署一下,老弟你不妨在这儿歇息一番,并加以易容,算好于黄昏时分到达吉星客栈前。”
    柏长青点点头道:“好的,只是小弟易容之后届时咱们如何联络?”
    东方逸笑道:“这个毋须老弟费神,你的服饰和马匹,老朽都记得,我会交待本教中人的。”
    柏长青毅然点首道;“好,小弟遵命。”
    东方逸由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檀木盒,交与柏长青道:“老弟没带易容药吧?”
    “是的。”
    “那么,你暂时用用我这个吧!”
    柏长青送走东方逸后,不由手捧那小巧檀木盒,陷入沉思之中。
    他,低声喃喃自语着:“这老贼今天怎会对我如此信任?莫非此中还另有甚么阴谋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所警觉地刹住话锋,扭头向窗外淡淡一笑道:“阁下,别小家子气了,站起来吧!”
    一怪笑声,窗外出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妪,赫然竟是那青衣老妪,她,一翘拇指,低声笑道:“高明!高明!年轻人,你比我想像中更高明一筹,也似乎强过那个糟老头。”
    柏长青一楞道:“原来是老人家。”
    接着,又谦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青衣老妪正容接道:“年轻人,老身可是由衷之言。”
    柏长青道:“老人家何所据而有此谬赞?”
    青衣老妪道:“第一:你能够察觉老身形迹,而糟老头未曾,第二:糟老头自己不敢去对付‘十不全’,而支使你出手,有这两个理由,还不足以证明么?”
    “错了!老人家,”柏长青接道:“先说第一个理由:老人家到达这窗外的干沟中时,是否正当那知客僧入门之际?”
    青衣老妪道:“不错。”
    柏长青道:“这就是啦!当时‘糟老头’正在向知客僧问话,自然难免疏神,而小可却……”
    青衣老妪截口笑道:“这解释太勉强了些,因为一个武林高手,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该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柏长青笑道:“老人家……。”
    青衣老妪再度截口道:“这问题别谈了,年轻人,老身要问你几句话。”
    柏长青含笑点头道:“小可恭聆。”
    青衣老妪注目道:“方才那糟老头就是东方逸吧?”
    柏长青点头答道:“是的。”
    “四海镖局就是‘通天教’的幌子,对么?”
    “唔……。”
    青衣老妪目光深注地问道:“年轻人,你在‘通天教’中,可能另有目的吧?”
    柏长青微微一怔道:“何以见得?”
    青衣老妪笑道:“这也有两个理由,第一:咱们在较量武功时,你曾以真气传音向我提过善意的警告,第二,是根据方才的自语。”
    柏长青不禁哑然失笑道:“老人家真是有心人。”
    他,口中说得轻松,暗中却已经默提真力,接着,并脸色一沉道:“老人家,你如果不表明真实身份,咱们两人中,待会儿恐怕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此地!”
    青衣老妪一楞道:“有如此严重么?”
    柏长青声色俱庄地接道:“那只怪老人家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话落,霍地起立,剑眉双挑地沉声喝道:“老人家,我等你一句话!”
    青衣老妪目见柏长青的威态不由心中暗凛,“这娃儿好重的杀气……”
    但她口中却平静地漫应道:“年轻人,如果我随便报一个假身份,你又怎么办呢?”
    柏长青冷笑道:“这个,我自有方法分辨出来。”
    青衣老妪长叹一声,脸色肃穆地以真气传音说道:“年轻人,如非你曾以真气传音向我提过善意的警告,并且方才我亲自听到你称东方逸为老贼,我实在不愿意说出心中的话来。”
    柏长青神色略安地道:“小可恭聆!”
    青衣老妪道:“但尽管如此,我也只能告诉你,我跟中原四异中的古太虚有血海深仇。”
    柏长青沉思着问道:“那你找其余三异,又为何来?”
    青衣老妪道;“因为中原四异既然是同时神秘失踪,只要找着其中一人,自然也就可以找着古太虚了。”
    柏长青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错。”
    接着,他又就方才那知客僧向东方逸所陈有关青衣老妪各节加以查证,青衣老妪也担承这些话儿都是实情。
    柏长青沉思着问道;“那么,老人家最近两年之所以经常外出,必然是暗中查探‘中原四异’的行踪了?”
    青衣老妪道:“不错。”
    柏长青接问道:“老人家何以断定‘中原四异’之失踪,与四海镖局有关呢?”
    青衣老妪道:“年轻人,你问得太多了!”
    柏长青苦笑着欲言又止。青衣老妪注目问道;“你心中好像还有话?”
    柏长青神色一整道:“是的,小可心中还有话,也许这些话,对老人家恐能有所帮助,但咱们双方都有顾忌,目前不说也罢!”
    “废话!”青衣老妪怒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也那么婆婆妈妈的!”
    柏长青轻轻一叹道:“小可也有难言之隐,这一点希望老人家能多多包涵。”
    青衣老妪注目沉思间,柏长青又正容说道:“老人家,小可有一个善意的建议,不知老人家是否爱听?”
    青衣老妪注目如故道:“说说看?”
    柏长青道:“小可之意还是请老人家去白马寺同铁板令主联络一下。”
    “为什么?”
    “那对老人家有益无损。”
    青衣老妪冷然接道:“我老婆子的事自己会解决。”
    柏长青注目接道:“老人家,那不是求人,而是为了了解一下当前的情况!”
    青衣老妪道:“你是认为铁板令主知道‘中原四异’的下落?”
    柏长青微一犹豫道:“这个……小可倒不敢断定,不过据小可所知,铁板令主正在查探‘中原四异’的行踪,如果……彼此交换一下情况,也许会对老人家有所助益。”
    青衣老妪目光深注着,似乎想看透柏长青的五脏六腑,半晌之后,才点点头道:“好,老身冷静考虑一下再说。”
    “那么,小可七天之后再来恭领老人家所赐的好处。”
    柏长青接着以真气传音说道:“届时,小可希望能欣闻老人家已获得了‘中原四异’的消息。”
    青衣老妪微微点首,身形一闪,已由窗外消失。
    柏长青仰首凝注窗外长空中的悠悠白云,良久,良久,才发出一声深长的轻叹,接着,取出东方逸临时给他的易容盒,开始易容。
    当柏长青在潜溪寺的客房中易容时,洛阳城中铁板令主临时驻节的白马寺前,却有一场腥风血雨正待展开。
    白马寺,是中国佛教史上最重要的寺院,号称中原第一古刹。
    史传东汉明帝水平八年(公元六五年)明帝夜梦奇人,身长丈余,顶放白光,飞行于宫殿之间,帝醒后召群臣问兆,大臣傅毅称为西天之佛,帝乃遣王遵,蔡惜,及秦京等赴天竺求经迎佛,郎中蔡惜偕梵僧迦叶摩腾,竺法兰二人归,住于“鸿胪寺”,王公贵人好而信之,佛教大昌,因当年以白马驮经而回,故改鸿胪寺为“白马寺”。从此,佛教流传中土,到北魏时仅“洛阳”一地,即有佛寺千座,其后,印度的佛教僧徒先后来“洛阳”达三千人,外来文化几有压倒儒教之势。
    迦叶摩腾及竺法兰二高僧居“洛阳”六十年先后圆寂,葬于“白马寺”内。
    寺内昆卢阁墙上,犹嵌有汉代这两位高僧所译四十二章佛经的石刻……。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日暖风和的午后。
    白马寺大门前的台阶上,两个中年花子,正敞开那百结鹑衣,一面沐着阳光,一面熟练地在捉着虱子,直往口中猛送。
    大门前那宽敞的广场,本是贩夫走卒,百耍杂陈的场所,但因此刻是大白天,仅仅有极少数游人活动着,显得空荡荡,冷清清的。
    远处一个奇异的行列,为首的一人,身长不满五尺,但一个乱发蓬飞的脑袋却大如笆斗,一双绿豆眼,一撇山羊胡,与他那特大号的头颅实在不相称,一袭灰衫,长可及地,配上他那鸭子步,走起来,更显得滑稽。
    此人面部虽显得苍老,但满头却找不到一根白发,由外表上看来,可测不准他有多大年纪。
    怪老头后面,是一胖一瘦两个黑衫老者,其次是“索魂五魔”中的老大冉立金,老四冉立火,较后的却是八个横眉怒目的彪形劲装大汉。
    这一个奇异的行列,立刻使广场上闲荡的游人纷纷注目,并引起一阵窍窍私语。
    在此同时,广场的另一角,也有一人踽踽地向白马寺前走来,那是一个头戴阔边草帽,帽沿拉得低与眉齐,披着一件长及地面的玄色披风的人。
    由于他走路的姿态根本不是走,而像是在地面上徐徐滑动似的,如果是在夜晚,可真会被人把他当做幽灵鬼怪哩!
    可是,由于前途的那一个奇异行列吸引了场中游人的注意力,同时也由于这幽灵似的人目标太小,所以,尽管这位仁兄也同样的值得令人注目,但事实上,却并没有人注意他。
    那两个坐在“白马寺”前台阶上扪虱子的中年花子,远远地向那奇异的行列盯了一眼,两人低声说了一句甚么,其中一人徐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缓步进入寺内。
    那奇异的行列,在白马寺大门前十丈远处停止。
    那大头怪人扭头向冉立金挥了挥手,冉立金即大踏步地向“白马寺”的大门走去。
    一直走到那正在低头扪虱子的中年花子面前,才停下来清嗽一声道;“嗨!朋友,请站起来说话。”
    中年花子听若未闻,却捏住一个虱子端详着自语道:“好小子,平常你惯于喝人血,现在,该你的末日到了吧!”
    随手往口中一送,“格”一声脆响,还津津有味地以舌尖咂咂咀唇。
    冉立金眉峰一蹙沉声喝道:“朋友,你还装甚么样!”
    中年花子这才似乎悚然一惊地抬头讶问道:“大爷是跟我花子说话?”
    冉立金冷笑道:“朋友,装羊也得看是甚么时候!”
    “朋友?”中年叫花哈哈大笑道:“我穷叫化那有恁好的福气能有你大爷如此阔气的朋友!”
    冉立金脸色一沉道:“阁下身为丐帮五结弟子,身份不低……”
    中年叫花截口笑道:“原来尊驾还是道上朋友,这‘朋友’二字,可算是用得上,用得上。”
    冉立金冷然一哂道:“废话说完了么?”
    中年叫花笑道:“说完了,尊驾有何见教?”
    冉立金道:“烦请通报一声,叫那‘北漠狼人’申天讨出来。”
    中年叫花点点头道;“可以。”接着,右掌一伸道:“拿来!”
    冉立金一楞道:“拿甚么来?”
    中年叫花道:“自然是拜帖喽!”
    “拜帖?”冉立金笑道:“哼!朋友太抬举那老匹夫了!”
    中年叫花依然盘坐台阶上,却是脸色一变道:“好啦!敢情尊驾还是找碴儿来的。”
    冉立金笑道:“也算是讨债的……”
    中年叫花截口接道:“尊驾先报个万儿!”
    冉立金朗声说道:“阴山门下,‘索魂五魔’之首,冉立金。”
    中年叫花笑道:“哦!原来就是不久之前,会宾楼上,申大侠手中的掌底游魂。”
    冉立金脸色一寒,双目中凶芒暴射,但中年叫花却又含笑接道;“尊驾居然还有勇气前来讨债,想必是请了有力的帮手来啦……。”
    他的话声未落,广场上的老四冉立火已扬声说道:“老大,师尊不耐烦了哩!”
    中年叫花话锋一转道:“哦!原来令师阴山老怪司马因也来了……。”
    冉立金截口厉声叱道:“臭叫化,家师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中年叫花笑道:“老子已经叫了,你又能怎样?”
    冉立金怒喝一声:“臭叫化找死!”话声中,右掌五指箕张,向中年叫花的左肩闪电抓下。
    中年叫花左肩一塌,避过对方那凌厉的一抓,同时,正好捏住一个虱子的右手顺势朝冉立金口中一弹,而他的身形却一个侧翻,已挺身站立五尺之外,裂咀大笑道:“不成敬意,尊驾多多包涵……。”
    冉立金居高临下,又是出其不意,满以为十拿九稳的一记抢攻不但落了空而且因距离近,又当他破口大骂“臭叫化找死”的当口,中年叫花这一记妙到毫巅而又捉狭之极的绝招,刚好弹个正着。
    尽管中年叫花手上的劲力拿捏得恰到好处,并没伤着他,但那种不痛不痒,而想来又恶心的滋味,不由使他既无暇追击,又不能骂出口地接连向地下吐出几口口水,那一张脸色,蹩得好不怕人!
    中年叫花似久不胜惋惜地道:“真是暴殄天物!阁下,这是叫化子身边的唯一法宝,也是滋阴补肾,消痰化气的无上珍品,早知阁下不识货,我穷叫化就该留着自己受用啦……唉!阁下怎么一声不吭就打起来。”
    原来冉立金气极怒极之下,已亮出身边的狼牙棒,一招“力劈华山”朝中年叫化兜头砸下。
    中年叫花一面手忙脚乱地以手中青竹杖架开对方的一记抢攻,一面嚷道:“不行!阁下,穷叫化的打狗棒是打狗的,用来对付你阁下,可实在太不礼貌……。”
    “哨”地一声,青竹杖居然将精钢所炼成的狼牙棒架了开去,而且顺手一挥,青影颤动中,竟将冉立金迫得连退三级台阶,接着并哈哈大笑道;“妙啊!原来用我平时打狗的招式,对付起阁下来竟也相当有效……。”
    这话可够损,言外之意,可不是把冉立金当做一条狗在戏弄么!
    冉立金一声怒吼,手中狼牙棒舞成一团乌光,纵身上窜,两人就在这大门前的台阶上,兔起鹘落地展开一场以快制快的恶斗。
    中年叫花手中打狗棒从容挥洒,见招拆招,不时还攻一两下,他,不还攻则已,一还攻,必然将冉立金迫得连退两三步。
    而且,不特此也,他口中妙语如珠,既尖酸,又刻薄,逗得冉立金暴跳如雷。
    此刻的冉立金,于羞怒交进中,心中更是凛骇不已。
    本来,在冉立金的心目中,一个丐帮的五结弟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分舵主或者是总舵中的香主而已,凭他的一身功力,应该是于开始那一抓时,就应该手到擒来才对,但事实证明,这个丐帮的五结弟子,一身功力之高,竟似乎比他高出不止一二筹,这情形,又怎能不教他越打越心寒哩!
    说来也只能怪他运气太坏。
    原来这位丐帮五结弟子,是当代丐帮帮主云万里亲自调教出来的“丐帮八俊”中的老三,姓史,名立民,现在才二十四岁。
    这史立民虽然是“丐帮八俊”中的老三,但无论资质秉赋,武功机智,在八俊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凭他这些优越的条件,本有希望被立为帮主的继承人,但却因他本性捉狭,刁钻,部分长老不肯同意,以致目前尚未定案。
    丐帮,是江湖上最大的帮会,耳目之灵通,自然也是首屈一指。
    铁板令主驻节白马寺的第三天,丐帮帮主云万里即亲率他的八大弟子前往晋谒,并自告奋勇,以他的八大弟子轮流担任临时警卫。
    徐丹凤一方面因云万里的盛情难却,另一方面也委实感到自己人手不够,于是就接受下来,并自动说出愿意传给他们三招武功,这一来当然是双方皆大欢喜了。
    云万里因“丐帮八俊”在江湖上业已闯出名气来,为免引人注意,乃分别要他们八个都加以易容,于是,年仅二十四岁的史立民,就变成中年叫化了。
    此刻,刚好是史立民与八俊中的老四胡钊轮值。
    史立民于最初发现那奇异的行列时,即已看出最前面的大头矮老人似与传说中的阴山老怪相似,于是乃吩咐老四胡钊先行入内通报……这些闲话,就此表过。
    试想:冉立金刚好遇上“丐帮八俊”中首屈一指的史立民,尤其是经过铁板令主指点过的史立民,他又怎能不吃瘪,更怎能不算运气太坏哩!
    顷刻之间,两人已交手二十招以上。
    冉立金空自绝招连演,却把对方一点也莫可奈何。
    史立民边打边笑道:“奇怪,往常,总是三两下他就挟着尾巴跑了,今天,怎会反常的……”
    阴山老怪司马因身旁较胖的一个黑衫老者,已脸罩寒霜地向大门前欺近。
    也就当此同时,史立民一声清叱:“撒手!”
    冉立金倒也真肯听话,手中狼牙棒应声脱手震飞三丈多高,身形也—个踉跄倒退三步刚好退到那适时赶来的黑衫老者身前。
    黑衫老者伸手接过由半空中下堕的狼牙棒,顺手递给老脸上正青一阵白一阵的冉立金,目注史立民冷冷一笑道:“丐帮中居然有如此高明的五结弟子,这倒真是奇闻!”
    史立民淡淡一笑道:“莫非尊驾也有意赐教一番?”
    黑衫老者冷笑道:“如果你不肯通报,那老夫也只好先行伸量你一番了!”
    史立民一摆手中打狗棒,朗声笑道;“行!尊驾请!”
    “你下来!”黑衫老者接道:“这儿地势宽敞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史立民含笑接道:“冲着你这一份孝意,穷叫化倒不好意思拒绝……”
    说话间,已从容举步向台阶下走来。
    但他刚刚走下两级台阶,大门内一声沉喝;“立民退过一旁。”
    这适时出现在门口的,是风华绝代的“东海女飞卫”冷寒梅,她,手捧琵琶,正袅袅婷婷地迈出大门,紧随她背后亦步亦趋的是邱尚文和那入内报讯的中年叫化,也就是“丐帮八俊”中的老四胡钊。
    史立民一声恭喏,闪过一旁。
    那黑衫老者双目一亮,也莫名其妙地向后退了一步,但他一退之后,似已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旋即一声干笑,目注冷寒梅问道:“芳驾莫非就是名列当今八大高人中的‘东海女飞卫’冷女侠?”
    冷寒梅含笑答道:“不错,冷寒梅浪得虚名,倒教阁下见笑了I”
    黑衫老者满脸堆笑道:“那里,那里,冷女侠瑶池仙品,见面胜似闻名,在下今天得睹芝颜,真是三生有幸……”
    说话间,冷寒梅已步下台阶,距他身前不足五尺,她那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高贵气度,不由使黑衫老者顿住话锋,不由自主地再行退后三尺。
    冷寒梅俏立台阶前冷然一哂道:“请恕冷寒梅眼拙,能否请教尊姓大名?”
    黑衫老者阴阴一笑道;“在下无名小卒,报出万儿来,像冷女侠这等绝世高人也未必知道。”
    冷寒梅冷笑一声道;“不报万儿也不要紧,但冷寒梅要请教一声阁下知不知道这目前的白马寺,是甚么所在?”
    “这个,在下知道,”黑衫老者接道:“目前的白马寺,是寰宇共尊的铁板令主临时驻节之所。”
    冷寒梅语声一沉道:“既知是铁板令主的驻节之所,为何还敢在这儿撒野?”
    黑衫老者也冷笑道:“冷女侠只看到在下撒野,却为何不问你的手下人?”
    冷寒梅道:“先问你也一样。”
    黑衫老者道:“在下以礼拜访,冷……”
    冷寒梅截口问道:“有拜帖?”
    黑衫老者道:“在下要见的是‘北漠狼人’申天讨,毋须备拜帖!”
    “那么我告诉你。”冷寒梅接道:“申大侠没空,有甚么事找我冷寒梅也一样。”
    黑衫老者阴恻恻地一笑道:“冷女侠,这不是好玩的事,你何苦替人家顶缸!”
    冷寒梅沉声说道:“冷寒梅既已出头,天大的事,寒梅一力承担!”
    “好,希望你莫后悔!”黑衫老者扭头向一直静立十丈外空手望天的阴山老怪司马因问道:“司马前辈,您都听到了?”
    司马因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
    黑衫老者微微一楞道:“老人家有何指示?”
    司马因阴阳怪气地一笑道;“你们两兄弟平常爱好的是甚么?如今,美色当前,却怎么反而问起我老人家来?”
    黑衫老者会心地淫笑道:“是是……多谢老人家提醒!”
    司马因接道:“不过,这朵玫瑰花可有点扎手,最好是你们两兄弟一齐上。”
    他的话声才落,站立他身边的另一个瘦黑衫老者已大步而出。
    侍立冷寒梅身旁的邱尚文以真气传音说道:“姑娘,这一阵由我来对付。”
    冷寒梅传音答道:“不!咱们一人对付一个,速战速决!”
    邱尚文点点头道:“也好。”
    冷寒梅接道:“此刻,咱们人手单薄,而对方最难缠的却是阴山老怪,所以咱们必须痛下杀手,先剪除他的爪牙……。”
    冷寒梅为何有“人手单薄”之语呢?”
    原来此刻的白马寺中,已仅仅剩下她与邱尚文这两张王牌,和“丐帮八俊”中的老三史立民,老四胡钊等四人,至于以徐丹凤为首的于四娘,申天讨,白云飞等人,却已应丐帮帮主云万里之邀,去丐帮总舵赴宴去了。
    原来今天是丐帮帮主云万里的六旬大庆,云万里为表示对铁板令主的礼敬,一大早就亲自赶来白马寺,将徐丹凤等人恭迎过去。
    冷寒梅因不喜参加这种场合,托词留守而留了下来,邱尚文自然也藉口协助冷寒梅而留下。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拣这空档,存心向申天讨找碴的阴山老怪司马因等人,竟乘这当口找上了门,所以冷寒梅才有上述的对话……
    且说冷寒梅传音未毕,那一胖一瘦两个黑衫老者已取夹击之势,虎视眈眈地傲立她身前八尺处,原先那胖老者还目光淫邪地笑道:“冷女侠,很抱歉,咱们兄弟,可得唐突佳人啦!”
    那瘦老者也淫笑着接道:“姑娘,别瞧咱们年纪大,面皮黑,但宝刀不老,而且最懂得怜香惜玉,决不像你单恋着的那个负心人白晓岚……”
    这时,围观的闲人已越聚越多,至少已有百十来人,但他们都知道这种场合不好玩,不敢欺近,而只远远地成眉月形围观着。
    那瘦老者的话没说完,邱尚文已震声怒叱道:“老贼住口!”
    瘦老者注目一哂道:“你是甚么东西!”
    邱尚文冷笑一声道:“老子是专门收拾牛鬼蛇神的值年太岁!”
    欺身扬掌,飞身而进,一面震声大喝:“老贼领死!”
    瘦老者因不知道邱尚文的来历,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也没想到他居然敢向自己挑战,并且说打就打,因而匆促之间,不由为之微微一楞。
    但邱尚文是何等功力,何况又是志在速战速决,企图一招制敌于死。
    所以,瘦老者一楞之间,邱尚文那雷霆万钧的掌势已迫近身前。
    也幸亏他功力深,经验足,临危不乱,而应变功夫也高人一等,匆促之间,心中一凛,同时未经大脑考虑地一倒翻斜纵丈外。
    邱尚文原势不变,如影随形地跟踪飞扑,同时大喝一声:“留下命来!”
    喝声中,掌心含蓄的劲力猛吐,但听“砰”地一声,那瘦老,者尚未站稳的身形,竟然被震飞丈二之外……。
    这些,本来是一瞬间所发生的事。
    当邱尚文扑向瘦老者的同时,那胖老者却向冷寒梅暖昧地笑道:“娘子,老夫陪你玩玩。”
    冷寒梅黛眉一扬,美目中方自寒芒暴射间,旁观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朗笑道:“对付这种下三滥的毛贼,有污冷女侠尊手,且由在下代劳吧……”
    话声中人影飞闪,一道黑影,有若天神下降似地向胖老者疾扑而下。
    胖老者怒叱一声:“匹夫,捧娘儿们的大腿,也得看是甚么时……”
    “时候”的“候”字尚未说出,猛觉劲风压体,不由心头一凛地咽住未说完的话,奋力攻出一招“天王托塔”,企图消解对方那雷霆万钧的压力。
    但一则因对方功力太高,再则他自己匆促出掌,真力未能提足,以致双方劲力一触,“砰”然震响中,被震得一声闷哼,蹬蹬蹬地连退五大步。
    也就当此同时,那瘦老者被邱尚文震毙丈二之外的巨响传入他的耳中,方自心头一凛地“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那横里架梁的人已于足尖一点地面之后,再度腾身飞扑,人未到,一记劈空掌,将本已重伤的胖老者震得倒地一个翻滚,寂然不动,显然已告了账。
    原来这蓦然出手架梁的人,竟是那草帽帽沿拉得低与眉齐,披着一件长及地面玄色披风,踱了过来的怪人。
    那胖瘦两个黑衫老者的同登鬼篆,实际上也不过是前后脚之差。这当口,冷寒梅与阴山老怪司马因都目不稍瞬凝注战况的演变,双方都没甚么表示。
    一直等胖瘦两个黑衫老者毙命之后,冷寒梅仍在注视那披着披风的怪人,默然沉思着。
    但那阴山老怪司马因却目光一扫邱尚文和那披着披风的怪人,震声厉笑道:“好!好!血债血还,你们两个也值得老夫一斗!”
    一顿话锋,绿豆眼中精芒暴射地沉声接道:“你们两个,干脆一起上吧!”
    邱尚文冷笑一声道:“大头鬼,你太抬举你自己了!”
    那披着披风的怪人也哈哈大笑道:“这位兄台说得对,小弟也不愿落个以众凌寡之名,咱们不如分工合作,兄台擒贼擒王,小弟却负责翦除他的党羽如何?”
    邱尚文不加思索地点头道:“对!就这么办!”
    但冷寒梅却适时沉声喝道:“不,且慢!”
    邱尚文方自微微一楞,冷寒梅却目注那披着披风的怪人含笑问道:“如果冷寒梅方才的观察不错,阁下应该是‘西域十不全’施大侠……。”
    她的话声未落,司马因却猛然截口一声“哦”道:“对了!还是姑娘家心细,老夫方才虽也瞧出他的身法有点像十不全的‘旋风身法’,却不曾往深处想。”
    冷寒梅冷然接道:“废话!”
    目光移注那披着披风的怪人接道:“阁下,是也不是?”
    那披着披风的怪人笑道;“冷女侠好锐利的眼光,施朴泉由衷佩服。”
    原来此人果然就是当代八大高人中的“西域十不全”施朴泉。
    他的话声未落,司马因已哈哈大笑道:“好啊!不是冤家不聚头,咱们又该亲近亲近了!”
    冷寒梅却仍然盯着施朴泉淡淡一笑道:“施大侠,方才助手,已足感盛情,但此间事冷寒梅不敢一再烦神……。”
    施朴泉含笑截口道:“冷女侠没听到司马老怪的话么?咱施朴泉和他,可算是老相好啦!所以方才的代效微劳,冷女侠大可不必挂齿。”
    冷寒梅笑道:“但今天的司马因是冲着白马寺中的人而来,所以,施大侠理当……。”
    施朴泉再度截口笑道:“不对,冷女侠,他们还没到达白马寺之前,已被我施朴泉蹑上了,所以,目前的事,至少也该有我一份。”
    他们两个,一个婉拒,一个却硬往自己头上拉,好像这种决生死于俄顷的勾当是很好玩似的。
    司马因披唇冷哂道:“不必争了,索性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邱尚文敞声大笑道:“施大侠,不必浪费唇舌了,咱们还是照原来的办法。”
    说话间,已拔出了腰间长剑,显然,他面对司马因这等盖世凶邪,可委实不敢再复有所轻敌。
    施朴泉还没接腔,司马因却抢先冷笑一声道:“老夫先超度你也一样!”
    扭头挥手一声沉喝:“你们先拿下那见不得人的老残废!”
    那八个劲装大汉一声暴喏,鬼头刀,丧门剑,万字夺,流星锤各形各式兵刃,已一齐出手,人影飞闪中,已取包围之势,将施朴泉困在核心。
    同时,索魂五魔中的冉立金与冉立火二人也各自亮出兵刃,虎视眈眈地伺机而动。
    施朴泉身形一个电旋,甩掉草帽与披风,震声大笑道:“施某人既已被认出来,也毋须再遗掩耳盗铃之讥了,且让你们几个临死之前见识一下‘西域十不全’的庐山真面目。”
    此刻,他所呈现在群豪眼前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灰衫老者,眇左目,跛右腿,右手拇指缺,左手倒提一枝形如普通宝剑,但剑刃上却带锯齿形的奇异兵刃。
    就由于他这外表上的三项残废,竟被人称为“十不全”,也未免谑而虐矣!
    他,现出本来面目之后,目注犹自站在外围的冉立金冉立火二人冷然一哂道;“你们两个也该一齐上,免得老夫费第二次手脚J”
    冉立金冷嗤一声道:“不知死活的老贼,你等着瞧吧!”说话间,那八个劲装大汉已围着施朴泉游走过来。
    这八个,似徐实疾地围着施朴泉穿梭游走,由外表看来,好像杂乱无章,但施朴泉是大行家,已看出这是一种隐含奇门八卦的阵势。
    这八个人,论个别功力,都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再加上这变化无穷的阵势,其威力自可想见。
    因此,一时之间,不可一世的施朴泉,也傲态尽敛,脸色肃穆,独目中寒芒闪闪,沉稳如山地卓立核心。
    那八个劲装大汉,也知道这对手不易讨好,不肯轻易出手,而只是游走着,静待有利时机,做雷霆万钧的一击。
    当这边双方僵持着时,邱尚文与司马因二人却已龙争虎斗地动上了手。
    司马因明知邱尚文武功了得,但他却自视甚高,居然以一双肉掌来对抗邱尚文的长剑,并且交手之前,连对方的姓名来历也不屑于问上一声。
    不过这老怪物也委实算得上是一个难缠人物,以肉掌对邱尚文的长剑,居然有攻有守,而且,隐然有压倒邱尚文之势。
    但邱尚文前此宓妃祠中因祸得福,服过柏长青的小还丹之后,功力已并不逊于八大高人中人物了,何况他目前还占着兵刃上的便宜,所以,司马因要想胜过他,恐非三两百招以内的事。
    这当口,冷寒梅手捧琵琶,目不转睛地凝视斗场,但她的心中,却有着太多的疑念:阴山老怪司马因与“北漠狼人”申天讨有宿怨,她早已知道,加上不久前,会宾楼上申天讨痛惩司马因的徒弟“索魂五魔”,以司马因那难缠而又护短的个性,要向申天讨寻衅,实不足为怪。
    可是,他这寻衅的时机未免太巧了!刚好是白马寺中实力最薄弱的时候,这是不是一种巧合呢?
    如非事先探听到白马寺中实力薄弱,凭他目前这点力量,居然敢来白马寺前寻事,那就更令人费解了?”
    固然,司马因目前的实力并不算太弱,但这只能就普通场合而言,如果以之与白马寺中群侠实力相比,那无异是以卵击石,年老成精的司马因,会恁地傻么?
    以此推想,那么,司马因此来,显然是事先探听到白马寺中实力空虚而来,然则,他此行目的又何在?
    司马因的辈份和功力,固然高于当代八大高人,却也并不高明多少。
    此刻,他面对八大高人中的两位,同时还加上一个业已见识过功力表现的邱尚文,居然还敢过份托大要他们三人联手,也实在不近情理?
    至于方才邱尚文与施朴泉所分别击毙的那两个黑衫老者,以司马因的功力,不致于看不出当时的危机,当然也不致于没有力量及时抢救,但他竟然漠不关心地视若羌睹,岂非太不近情?
    还有,这位“西域十不全”,照其素行说来是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严格说来,还是恶多于善,今天,他怎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他方才所说的话,可靠么?他的出现,不但太巧,也似乎太突然了一点?
    还有…?
    还有……?
    也许是姑娘家心思较细密?也许是她神经过敏?越想越觉得疑窦丛生。
    如非斗场上接连两声惨号打断她的思路,她的思路更是钻进牛角尖去了。
    原来那困住施朴泉的奇门阵势业已发动,双方雷霆兰击之下,两个劲装大汉已横尸就地。
    但这两个才倒,那虎伺外围的冉立金冉立火二人立即补上。
    当然,这新补上的二人,功力更高于其余的六个,那即将瓦解的阵势,不但立即稳住,而且威势也无形增强得多。
    一时之间,但见人影交错,劲风激荡,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战况之激烈,令人触目惊心。
    尤其是地面上躺着四具死尸,那些围观的闲人,虽然越聚越多,却也越退越远,一些胆小的人,并已悄悄地溜走了。
    冷寒梅看得清楚,方才双方那雷霆一击,施朴泉虽然杀死了两个敌人,他自己却也付出了代价,右上臂血迹斑斑,显然伤得不轻。
    不过,有了一次教训之后,他对对方阵势的变化,也摸出了不少门道,所以,尽管阵势威力无形加强,也尽管他右臂业已负伤,但却是有若生龙活虎地攻多于守,迫得对方八人团团地直转,看情形八个人的命运仍是凶多吉少。
    果然,冷寒梅方自注目沉思间,施朴泉那负伤的右臂陡地一挥,八人中功力最强的冉立金冉立火二人,应手震飞丈外。
    这两个跌落地面“叭叭”连响的同时,惨号连传,剩下的六个中又倒下了一双。
    其余四人一见情况不妙,虚晃一招,各自四散飞纵……。
    施朴泉震声狂笑道:“‘祁连八煞’义共生死,已经死了四个,你们好意思独生么……。”
    口中说着,身形如鬼魅飘风似地一旋,“卡擦”连响,人头滚滚中,仅剩的四个,也全告了账。
    此刻的施朴泉,独目中厉芒闪闪,满面杀气,加上那浑身斑斑血渍,形像至为怕人。
    这时,邱尚文与司马因这一对的恶斗,已近决定胜负阶段,邱尚文已被迫得完全采取守势,并节节后退中。
    冷寒梅暗凝真力,缓步向斗场欺近,准备伺机接替。
    施朴泉连自己的伤口也顾不得包扎,震声大喝道:“这位老弟,施朴泉助你一臂……。”
    冷寒梅目注斗场,却是摆手截口接道;“施大侠,请先包扎自己的伤口。”
    施朴泉笑道:“多谢关注,这点皮肉之伤,施朴泉还挺得住。”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冷女侠千金之躯,犯不着跟这满身邪气的老魔动手,还是由老朽还代劳吧!”
    他的话声未落,一道人影疾射当场,震声大喝道;“邱大侠请退。”
    来人正是那“北漠狼人”申天讨,同时徐丹凤,于四娘,白云飞等人也已由旁观人群中走出。
    邱尚文此时确已成了强弩之末之势,如果再勉强硬撑下去,势将不死必伤,所以他闻言之后—个倒纵,飞退丈外。
    这当口,申天讨已向施朴泉点头示意,接着目注司马因冷然问道:“你老儿儿是冲着我申天讨来的吧?”
    司马因绿豆眼中寒芒一闪道:“多此一问!”
    申天讨却反而笑道;“那真是抱歉!申天讨因事外出,未能稍尽地主之谊……”
    司马因冷然截口道;“少废话!亮兵刃!”
    申天讨微笑如故道;“我申某人的个性,你老儿不是不知道,一向不倚多为胜,不乘人之危,你老儿方才已经过了一场苦斗,真力消耗太多……”
    司马因再度截口怒声道;“老夫自己都不在乎,你噜嗦个屁!”
    这阴山老怪,不但够怪,也够高傲的了,此刻,他面对群豪,已成了四面楚歌,孤军苦斗的形势,尽管群侠都知道他是料准申天讨不致倚多为胜,才有此傲态,但内心之中,却仍然禁不住对他暗作赞佩。
    申天讨自我解嘲地一笑道:“马屁拍在马腿上,看来我只好自动撤回我的好意了。”
    话声中,已撤出他的独门兵刃“天狼爪”,同时脸色一沉道:“请!”
    与这“请”字同时发出的,是旁观人群中的一声震天大喝,“两位请等一等!”
    话到人到,场中已捷如飞鸟般飘落一个五短身材,红光满面的青衫老者,赫然竟是四海镖局的副总局主东方逸。
    申天讨微微一楞道;“东方副局主有何见教?”
    司马因也同时含笑问道:“东方兄别来无恙?”
    东方逸向申天讨,司马因二人分别抱拳一礼道:“好!好!两位都好?”
    司马因手拈山羊胡淡淡一笑道:“当然好,要向当今八大高人中的‘北漠狼人’申天讨讨债,身体不好还行么!”
    东方逸霜眉一蹙道:“两位并无深仇大恨,何苦一见面就拼死拼活的?”
    “东方兄说得好轻松。”司马因正容接道:“撇开过去的陈账不谈,不久之前会宾楼上挫辱劣徒的事,东方兄既在洛阳得意,也该有过耳闻?”
    东方逸点头道:“不错,这事情兄弟知道。”
    司马因道:“有道是:打狗欺主,过去的事纵然可以揭过……。”
    东方逸含笑截口接道:“原来是这点小事,司马兄,申大侠,两位给兄弟一个面子,由小弟做东,来一个杯酒释前嫌如何?”
    申天讨微微一哂,未予置答。司马因却冷冷一笑道:“小事?东方兄,纵然这‘小事’看在东方兄的金面上可以揭过,但你可瞧瞧这地下死伤的是甚么人?”
    东方逸目光一扫横尸地面的“祁连八煞”和两个黑衫老者以及正在趺坐疗伤的冉立金冉立火二人,注目接问道:“那疗伤的两位是令高足,看来并不怎么严重,这已死的十位,又是甚么人?”
    司马因答道:“两个黑衫老者是衡山派的俗家长老‘洞庭双杰’文氏兄弟,另外八位却是‘天残地缺’门下的‘祁连八煞’。”
    “这个乱子可惹得不小。”东方逸目注申天讨接着道;“申大侠,这事情,可……。”
    申天讨截口淡笑道:“东方兄,虽然这十个并非死在我申某人手下,但我申某人却愿承担一切后果。”
    “不!”一直静立一旁的施朴泉插口接道:“申大侠,这十个是我施朴泉所杀,申大侠不必替我施某人背黑锅……。”
    这时的施朴泉,全身浴血,脸色苍白,可能是外伤未能及时包扎,失血过多,强挣着说出这几句话之后,却禁不住一个踉跄,几乎晕倒下去。
    申天讨东方逸二人方自讶然注目间,徐丹凤等人却已由冷寒梅口中知道了事实的梗概,入目之下,于四娘立即朝侍立一旁的史立民喝道;“小子,快去帮施前辈包扎一下,帮着他好好调息。”
    史立民应声向施朴泉身边走去。
    这时,东方逸才发觉徐丹凤等人也已到场,不由连忙抱拳长揖道:“东方逸参见令主。”
    徐丹凤含笑点首道:“不必多礼。”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道;“东方副局主,前此本座所交待之事,最近是否有甚收获?”
    东方逸恭声答道:“回令主,最近并无新的发现,同时东方逸重申以前保证,柏长青如有甚问题,请令主唯我东方逸是问。”
    “好!但愿如此。”徐丹凤接道:“贵局总局主,是否已公毕返局?”
    东方逸道:“还没有,一俟其返局时,东方逸当陪同前来向令主请安。”
    这时,官府巡逻的兵勇也已到达现场,正由邱尚文在出面应付中。
    徐丹凤美目环扫现场后,接着问道:“此间事,东方副局主准备如何善后?”
    东方逸苦笑道:“回令主,司马老儿是东方逸的老友,申大侠也有一面之缘,如果仅为过去过节,东方逸当勉为化解,但如今牵涉到衡山派与‘天残地缺’两个老怪,同时当中还有一位素未谋面的施大侠,这情形,东方逸就有点心余力绌了。”
    徐丹凤淡淡一笑道:“那不要紧,你只将阴山派掌门人劝走就行,其余的事,由本座负责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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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弃暗投明
    东方逸听了徐丹凤的话,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谢谢令主!劝走司马老儿,东方逸自信还能卖点老面子,同时,官府方面,东方逸也愿替令主分劳。”
    徐丹凤点点头道:“好!那谢谢你了!”
    接着,脸然一沉道:“不过,东方副局主也算武林一份子,目前,通天教既在洛阳蠢蠢欲动,希望东方副局主多多注意一下。”
    徐丹凤这言外之意,自然是指司马因可能与通天教有关,但东方逸却伪为不觉地恭应道:“是是!东方逸有甚发现,当首先向令主禀陈。”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令主是否还有指示?”
    徐丹凤摆摆手道:“没有了,你请便吧!”
    东方逸再度抱拳一躬,才扭头向正在与邱尚文打交道的巡逻领队笑道:“老乡,此间善后事,由老朽负全责,请略予等待,老朽当陪同走一趟府衙。”
    那领队笑道:“行!只要你东方副局主肯出面,事情就好办。”
    “那我东方逸先谢了!”接着,却目注司马因笑问道;“司马兄,方才兄弟跟令主的谈话,你都听清了?”
    司马因冷然接道:“当然听清了……。”
    东方逸连忙接道:“那么,该赏我这点薄面吧?”
    司马因道:“冲着你东方兄的金面,自好说话,但有一点,我却必须声明:我司马因可不认识甚么令……。”
    那“令主”的“主”字,被东方逸的一声“哈哈”掩盖住了,但烈性子的于四娘却已勃然变色。
    徐丹凤连忙传音笑道;“姥姥请稍安勿躁……”
    同时东方逸继一声“哈哈”之后,接道:“多谢司马兄赏脸!咱们多年不见,正该好好叙叙。”
    不等对方表示可否,扭头一声沉喝:“来人!”
    人丛中应声走出两个镖师装束的中年人,疾步走来。
    东方逸沉声接道:“不必过来,请立刻去叫两部马车。”
    那两个镖师又应声折了回去,但司马因却淡笑着接道:“东方兄,你这未免太一厢情愿了吧!”
    东方逸不禁一呆道:“司马兄不是已应允赏兄弟薄面了么?”
    “不错,”司马因冷笑道:“不过,那个‘十不全’既不是你东方兄的朋友,但也不是甚么令主的人,应该例外。”
    东方逸苦笑道:“司马兄,那位施大侠伤势不轻,你要找回这场过节,也待等他康复之后……”
    司马因截口笑道:“司马因是有名的怪物,可不讲究甚么江湖规矩,更不在乎被人讥为乘人之危。”
    于四娘突然接口道:“行!只要你能通过老娘这一关,施大侠可任你处置。”
    外伤刚被包扎好的施朴泉朗声笑道:“盛意心领,施朴泉至少还有再战一千回合的力量。”
    说着,已大步向司马因身前走去。
    申天讨一把将他拉住,沉声喝道:“施大侠,这不是逞血气之勇的时候!”
    施朴泉用力一挣,却不曾挣脱,不由嗔目大叫道:“申大侠,你也要我任人宰割?”
    申天讨沉声接道:“这儿事,自有令主安排。”
    接着,朝徐丹凤躬声说道:“请令主示下。”
    徐丹凤美目凝注东方逸道:“你怎么说?”
    东方逸摊手苦笑道:“令主,他们各走极端,老朽已无能为力。”
    徐丹凤道:“好!你且退过一旁。”
    接着俏脸一沉道;“右侍听令!”
    申天讨躬身应道;“属下在。”
    徐丹凤朗声接道:“阴山一派,在八大门派中,素行最坏,该派掌门人司马因自恃年高辈尊,倚老卖老,平日不但未将其余七派掌门人放在眼中,今天更敢纠众向本座属下公然寻衅,而且一再地出口不逊,辱及本座,本座初膺重任,如不严加惩处,何以服众,更何以对天下武林同道……”
    东方逸连忙躬身截口道:“令主请息雷霆。”
    徐丹凤冷然注目道:“你还有甚么话说?”
    东方逸恭声道:“禀令主,司马因老悖糊涂,蔑视令主权威,确属应加惩处,但老朽斗胆,请令主姑念其初犯,暂缓刑罚,准予由老朽再行劝导,如果老朽劝导无效.令主再加刑罚如何?”
    徐丹凤沉思着接道:“可以,但劝导无效时,你东方逸一并议处!”
    “是!”东方逸恭声应是之后,转身向司马因苦笑道:“司马兄,何苦为了一时意气之争,而使令主不快?”
    司马因冷然接道:“东方兄且说说看,司马因甚么地方得罪这位令主了?”
    东方逸道:“至少你言语神态之间,使令主感到不快。”
    “我司马因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司马因披唇一哂道:“怪只怪我司马因父母不曾给我一付奴颜婢膝的嘴脸!”
    东方逸笑道:“既然你并非存心使令主不快,那就赶快向令主赔个不是吧!”
    “赔不是?”司马因绿豆眼一翻道:“我为甚么要赔不是?”
    东方逸苦笑道;“司马兄,你忍心让我连带受累么?”
    司马因眉峰紧蹙,沉思半晌,才无可奈何地一叹道:“好,冲着你东方兄,司马因只好破例委屈自己一番了。”
    东方逸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多谢司马兄!”
    司马因已向着徐丹凤遥遥一拱道:“咱家这厢赔罪了!”
    这种连称呼都没的一个“赔罪”,徐丹凤自可置之不理,仅仅付之一笑,却目注东方逸道:“东方副局主,你们几位也该走了。”
    这时,东方逸那两个手下已雇来两部马车,停在一旁待命。
    东方逸躬身应是之后,一面吩咐两个手下将负伤的冉立金冉立火二人扶上马车,一面却强行拉着司马因向马车走去,并含笑说道:“司马兄,请先同我这两位镖师回局,我跑十趟府衙之后,立刻就回。”
    司马因却扭头向施朴泉扬声说道:“姓施的,今天暂行揭过,但咱们这笔账,可有得算的!”
    施朴泉也扬声答道:“错过今天,施某人随时恭候!”
    司马因在四海镖局两个镖师陪同之下,登上马车,扬长而去,东方逸也同那巡逻队的领队前往府衙。
    看热闹的闲人也逐渐散去,整个白马寺前的广场上,除了以徐丹凤为首的群侠之外,只剩下四个兵勇守着十具死尸。
    徐丹凤方自黛眉微微一蹙,施朴泉却已向着她深深地一躬道:“令主维护之情,施朴泉有生之年,当有以报。”
    徐丹凤微笑答道:“这算不了甚么,严格说来,本座还得对施大侠方才的帮忙敬致谢意才对。”
    “令主言重了。”施朴泉笑道:“其实,那完全是施朴泉自己的事。”
    冷寒梅接着笑道:“虽然是你施大侠自己的事,但方才免除我冷寒梅一场苦斗,至少我冷寒梅该向你致谢才对。”
    说着,已向着施朴泉敛衽一福。
    施朴泉连忙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
    申天讨笑问道:“你老儿怎会跑到中原来的?”
    施朴泉长叹一声道:“申兄,此事真是说来话长。”
    申天讨注目问道:“这话怎么说?”
    施朴泉苦笑道:“不瞒申兄说,此番兄弟是应通天教的礼聘而来。”
    冷寒梅向徐丹凤投过会心的一瞥,徐丹凤淡笑道:“此间非谈话之所,施大侠请入寺中小息如何?”
    原来方才冷寒梅已乘间以真气传音向徐丹凤说明了自己心中的疑点,认为这施朴泉有加以拢络,以便暗中加以考察之必要。
    所以,他们两人目光一触之下,徐丹凤立即会心地亲口相邀。
    但施朴泉却犹豫着接道:“令主宠召,施朴泉本该乘机多领教益才对,不过……目前却有所不便。”
    徐丹凤注目讶问道:“有何不便?”
    施朴泉苦笑道:“令主,方才施朴泉已说过,此行系应通天教之礼聘而来。”
    冷寒梅截口问道:“施大侠已经知道令主此行,是与通天教有关?”
    “是的。”施朴泉接道:“施朴泉僻处边陲,对中原情况颇多隔膜,所以才贸然接受通天教礼聘,但经改装易容,到达此间,暗中打听之后,已大致明了此间情况。”
    冷寒梅接问道:“施大侠明了此间情况之后,是否已后悔接受通天教的礼聘?”
    施朴泉苦笑着未置可否。
    冷寒梅正容注目接道;“施大侠,请恕我冷寒梅说句危言耸听的话,此时此地,除非施大侠立即表明态度,否则,纵然你施大侠功力再高,这洛阳城中也将寸步难行!”
    施朴泉不由身躯一震道;“冷女侠此话怎讲?”
    冷寒梅—指地面上的一具尸体道:“这乱子还算小么?”
    施朴泉点点头道:“这个,在下明白,衡山派固不足惧,但‘天残地缺’那两个老怪,却是比司马因更难缠得多。”
    —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怎么?难道说‘天残地缺’那两个老怪,也已经到了洛阳?”
    冷寒梅传音答道:“那两个老怪,目前虽然还没到达洛阳,却是旦夕间事,这消息,令主也才刚刚获得。”
    施朴泉咀唇翕张,欲言又止。
    冷寒梅正容接道:“为今之计,冷寒梅借箸代筹,施大侠只有两条路可走。”
    施朴泉苦笑着反问道:“在下敬聆高论?”
    冷寒梅道:“第一:立即向通天教报到,不过,这条路并不算太安全。”
    施朴泉注目问道:“这话怎讲?”
    冷寒梅道:“如果‘天残地缺’那两个老怪也是应通天教的礼聘而来,以你施大侠方才一举杀掉他八个徒弟的事而论,纵然同是‘一殿之臣’,恐怕也不会放过你。”
    “唔,有理。”施朴泉连连点首道:“请教第二条路呢?”
    冷寒梅道;“那就是暂时进入白马寺,托庇令主,”
    施朴泉再度点首道:“有理,有理,不过,兹事体大,请容我详加考虑之后……”
    冷寒梅含笑截口道:“站在这儿考虑太不像话,尽管施大侠对方才的事不肯居功,但帮了我冷寒梅的忙,总是事实,我冷寒梅再不近人情,也得聊尽地主之谊,再说,方才施大侠失血过多,也该好好调息一下,是么?”
    施朴泉笑道:“好好!冷女侠已说得仁至义尽,施朴泉如再不遵命,就成为不识抬举了……”
    于是一行人进入了白马寺。
    于是,在冷寒梅有意的安排,与申天讨的怂恿之下,施朴泉终于放弃了通天教的礼聘,而暂时出任铁板令主的左侍之职。
    铁板令主的左右二侍,本是季东平与申天讨二人。
    但季东平目前正随侍柏长青身边,这两位的身份暂时都还不能公开,何况铁板令主本有二位,用两个左右侍等也不算多呀!
    当白马寺前的腥风血雨消散之后,易容后的柏长青也回到洛阳城中。
    当他到达东方逸所说的府前街吉星客栈前面时,一个青衫文士迎着他低声问道:“是副座么?”
    柏长青飘身下马,微微点了点头。
    那青衫文士接过马缰,顺手交与侍立门前的店小二,并低声道:“副座请随我来……”
    两人走进一间事先开好的上房,那青衫文士随手关上房门之后,才低声说道:“禀副座,那人就在隔壁。”
    柏长青微一凝神道:“隔壁现在没人。”
    青衫文士谄笑道:“是的,副座真了不起……”
    柏长青蹙眉截口道,“那人几时走的?”
    青衫文士道:“回副座,那人走了已经快要两个时辰,据东方副座方才派人传信,那人已经……已经……”
    柏长青不耐烦地沉声问道:“怎么说?”
    青衫文士接道:“那人已经进入白马寺中。”
    “已经进入白马寺中?”柏长青注目问道:“莫非那人已投入铁板令主那一边?”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是的……”
    接着,他将白马寺前所发生的一幕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柏长青静静地听完之后,不由故意苦笑道:“想不到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东方副座有何指示?”
    青衫文士道:“他老人家说,本来要在这儿等副座您,但因必须去府衙办理人命案子的善后事宜,不克分身,所以,特别命属下转禀,请副座先行回去。”
    柏长青微一沉思道:“既然要我先行回去,你又为何还将我带到这儿来?”
    青衫文士一楞道:“回副座,那是东方副座如此吩咐,并非属下敢于擅做主张。”
    柏长青心中一动地暗忖着:“东方逸此举莫非还另有深意不成……”
    但他表面上却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行结账回去,我略事休息之后就走。”
    青衫文士道:“副座不要属下随侍?”
    植长青道:“用不着,你先走。”
    青衫文士恭声应是,同时深深一躬之后,转身离去。
    柏长青独自沉思半晌,才叫来店小二,随手递过一锭约莫七八钱的碎银,微笑地问道:“小二哥,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只要回答几句话,就有七八钱银子的代价,这种便宜事,可不容易碰上,因此,店小二眉开眼笑地道:“谢谢您!谢谢您!相公有话请尽管问,小的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柏长青注目问道:“右隔壁住的是怎样的人?”
    店小二不禁一楞道:“相公,您这一问,可把小的真的问住了,隔壁那位客官,连在房间中也戴着草帽,而且帽沿拉得低到眉梢,所以,小的也没法说出是怎样的人。”
    柏长青笑了笑道;“没法看清楚,不能怪你,但他是几时住进来的,总该知道吧?”
    店小二沉思着道;“总有七八天了,哦!是七天,不会错。”
    柏长青接问道:“这七天当中,有些甚么人来看他?”
    “没有。”店小二肯定地接道:“绝对没有,这七天当中,那位客官除了在这儿睡觉之外,平常都不在客栈中……”
    说到这里,突有所忆地一声“哦”道:“小的想起一个人来,有一天,对了,就是前天,小的深夜内急,起来方便时,发觉那客官房中有娘儿们的笑谑声,而且灯光也还亮着,也是小的一时好奇,放低脚步,蹑足走近门前,由门缝中一瞧,啊!那小妞儿好美!”
    柏长青笑问道:“怎样美法?”
    店小二咽下一口口水道:“小的也说不出来,总而言之一句话,美得不得了,不瞒相公说,小的虽然是那么匆匆一瞥,当时却是全身骨节都酥了半天。”
    柏长青忍不住微微一笑间,店小二似乎回味无穷地又咽下一口口水道:“可惜的是,当时仅仅那么匆匆一瞥,里面的灯光就熄掉了。”
    柏长青淡笑着问道:“那妞儿是否那位客官叫来的粉头?”
    “不是,绝对不是。”
    店小二口沫四溅地接道:“相公,如果洛阳城中有这样美的粉头,小的至少也会听说过,而且不瞒相公说,第二天,小的全栈上下都暗中问过,那位客官并没叫过粉头,也没人看到那妞儿上他那去。”
    柏长青忍不住笑道:“那妞儿莫非是狐狸精?”
    店小二点点头道;“小店上下,也暗中有这种想法。”
    柏长青微一沉吟道:“你陪我到隔壁去瞧瞧……”
    那隔壁房间的门一打开,柏长青立即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而尤以被褥之间,香气更浓。这香气既如此幽雅而又经久不散,显然是一种非常高贵的香料,决非一般“出堂差”的妞儿所用得起的。
    窗前的书桌,有一张八行素笺,下而写着弯弯曲曲的梵文,中间还夹杂着不少的“正邪”两个中国字,不过,这些“正”字和“邪”字上,都被以重叠而不规则的圆圈涂掉了。据忖测,这应该是当一个人,心绪不宁,而又极端矛盾之下的一种下意识的发泄柏长青之所以决定向店小二查询,是因为施朴泉的投向自己。这边有点突然而令人可疑。目前的这一发现,足以证明施朴泉于弃暗投明之前,确曾经过—番天人交战的煎熬,因此,柏长青倒反释然了。
    于是,他于临去之前,特别再递给店小二一两白银,并压低嗓音,正容说道:“小二哥,有关我向你的问话,以及查探这房间的情形,决不能向第三者透露,这有关你的生命安全,可必须遵守。”
    店小二方自因又获重赏而大喜过望,但闻言之后,却不由脸色大变而讷讷地答道:“是……是……小的决不向……任何人说……”
    柏长青点点头道:“好,现在你去将我的马牵出来,我要回去了。”
    黄昏时分。
    柏长青回到那金谷故园的四海镖局中。
    但当他推开自己的房门时,迎接他的却并非俏丫头绿珠,而是那柳媚花娇的金谷双姬之一的玉环姑娘。
    柏长青不由怔立在门外,讷讷地道:“姑娘……你……”
    玉环眯着眼睛媚笑道;“我?你不认识?”
    柏长青没想到对方大胆到如此程度,竟移樽就教地自己送上门来,而且时间也快得使他感到意外,所以才有方才那么一怔,但经过了对方一加反问之后,他立即镇定下来,俏皮地笑道:“比初次见面时更美,更娇,也更俏,我委实几乎认不出来了哩!”
    玉环掩口媚笑道:“看你貌似忠厚,原来也不老实得很,唔……咀巴说得好听,心中可不一定是这么回事,我先要考验你一下。”
    一顿话锋,又嗲声嗲气地笑问道:“还记得我的名字么?”
    柏长青笑道:“‘金谷双姬’,环肥燕瘦,我纵然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你就是玉环姑娘。”
    “闭着眼睛,怎能知道?”
    “可以用手摸呀!”
    玉环嫣然一笑道;“那你就摸摸看。”
    说着,酥胸一挺,那高耸的双峰,几欲脱颖而出直逼柏长青胸前。
    这种阵仗,柏长青几曾见过,当下迫得他连忙疾退一大步。
    玉环媚笑如故道:“弟弟,你毕竟太嫩了。”
    接着,又注目问道;“我可以叫你弟弟么?”
    柏长青讪然一笑道:“怎么不可以,有你这样美丽的姊姊,那是我的光荣啊!”
    其实他心中可在骂着:“我如果真有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姊姊,那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哩……”
    玉环媚眼如故地问道:“那么,欢不欢迎姊姊来?”
    柏长青脱口答道:“这还用说,当然欢迎。”
    “真的?”玉环媚笑着接道:“身为主人的弟弟,就这么站在门外欢迎姊姊么?”
    柏长青举步进入室中,一面笑道:“责备得固然有理,但也得让我有走入房间的工夫呀!”
    微顿话锋,又“咦”地一声接道:“绿珠呢?”
    是啊!这谈话的工夫也不算短了,怎么不见那俏丫头绿珠?
    玉环“格格”地媚笑道;“哟!小两口那么亲热,一下子都不能分开么!”
    柏长青迳自在客房中的椅子上坐下,蹙眉苦笑道:“好姊姊,口下留点德行不行?”
    玉环也拉过了一张椅子,紧挨着柏长青坐下,一手搭在柏长青的椅背上,几乎是耳鬓厮磨地嗲声接道:“行!只要弟弟乖,姊姊一切都依你,其实,姊姊方才说的也是实情嘛!”
    柏长青笑了笑道;“姊姊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哩!”
    “你是说绿珠?”
    “唔……”
    玉环那葱枝儿似的纤指点向柏长青鼻尖道:“看你,念兹在兹,心中就只有一个绿珠。”
    她那小巧樱唇几乎要贴上了柏长青俊脸,以梦呓似的语音接道:“绿珠被老太君叫去,今宵由姊姊代她来伺候你。”
    柏长青心中直跳,本能地向一旁挪了挪身子。
    玉环于一阵荡笑中,搭在椅背的手臂索性搭上了柏长青的肩头,吹气如兰地道:“说你太嫩吧!也似乎不通,跟绿珠那骚妮子厮混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是处男不成?”
    柏长青心中暗骂道:“绿珠有她美好纯真的另一面,像你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怎么可同她相提并论……”
    但他外表上却苦笑道:“你是我的姊姊嘛!”
    玉环白了他一眼道:“姊姊又怎样?难道姊姊身上有毒,惹得你如此避之若毒的。”
    柏长青心念一转,故意岔开话题道:“姊姊,有没有甚么可吃的,我肚子里可饿得发慌了哩!”
    玉环站起娇躯,再度白了他一眼道:“肚子饿了,也不早说!”
    柏长青苦笑道:“我几时有工夫说啊!”
    玉环妩媚地一笑道:“酒菜都吩咐厨房早就准备好了,姊姊这就叫他们送上来,你先洗洗脸,乖!”
    说着,竟在柏长青的俊脸上拧了一把,才迈着春风俏步下楼而去。
    柏长青略一沉思,立即折向季东平的房中,但季东平的房中也是人去楼空。只好苦笑着重回自己房中,沉思着如何应付这位淫娃荡妇的风流攻势?
    当他的俊脸上浮现一丝神秘的笑意时,柳媚花娇的玉环已偕同一个手托食盘的小厮走了进来。
    她,一面向小厮呶呶咀,示意其将食盘托到里间去,一面却向柏长青笑问道:“弟弟你在想甚么心事啊?”
    柏长青微笑地道:“没有呀!”
    “还说没有。”玉环白了他一眼道:“叫你洗脸都没洗,唔!也好,先把肚子填饱再洗也行。”
    说着,掏出自己的手绢,亲自替柏长青拂拭脸上的灰尘,俨然蛮像一付大姊姊的姿态。
    那小厮在里面房中摆好酒菜点上蜡烛之后,悄然退出,并顺手带上了客厅的门。
    美酒佳肴,再加上柳媚花娇,知情识趣的俏玉环,这场面可算是十分旖旎温馨。
    可惜的是,这两人各自暗怀鬼胎,在计算着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
    尤其是柏长青,心中暗自盘算,更提高了警觉。
    因为就他这些日子以来所知,四海镖局中对男女关系固然很随便,但以玉环目前的身份和地位,居然敢于如此半公开地向自己纠缠,这里面恐怕别有蹊跷。
    就当他心念电转之间,玉环也举杯笑道:“弟弟,你今天辛苦了,姊姊先敬你一杯。”
    柏长青微笑道;“谢谢!其实,也谈不上甚么辛苦。”
    两人对饮了一杯之后玉环又将两人的酒杯斟满,才注目问道:“对了,今天在龙门的经过情形,能否说给姊姊听听?”
    柏长青道:“当然可以啦……”
    接着,将在潜溪寺中的经过情形,扼要地复述了一遍,当然,对那些应该隐瞒的情节,他是巧妙地略过了。
    玉环静静听完之后,才注目问道:“那老婆子竟然知道‘中原四异’是在四海镖局中?”
    柏长青道;“那倒不是,不过她怀疑‘中原四异’的失踪,与本教有关而已。”
    玉环接问道:“她也不知道本教与四海镖局是二位—体?”
    “不!”柏长青笑道:“我几时这么说过呀?”
    玉环瞪了他一眼道:“那你方才说甚么与‘本教’有关?”
    柏长青淡淡一笑道;“那是我自己的口气呀,小弟忝为本教第二副教主,难道不能称‘本教’么!”
    “好!算姊姊失言。”玉环含笑一举酒杯道:“敬我们年轻,英俊,功力,机智,两称超绝的第二副教主一杯。”
    柏长青笑道:“这些高帽子,任何一顶,也够使我浑陶陶的了,如今接连飞上四顶,怎能吃得消呢?”
    玉环“格格”地媚笑道:“人家—大堆的绿帽子都能顶得住,区区几顶高帽子你就吃不消,还配为本教的第二副教主么!何况姊姊说的句句由衷,一点也没夸张呢!”
    一顿话锋,媚眼以然地接道:“干杯!”
    三杯下肚之后,那本来洋溢着无限春情的俏脸,可更加娇艳了。尤其是那眼角眉梢,更别具一番撩人的风韵。
    柏长青面对绝代尤物,既不敢,也无心情去欣赏,因为他正在盘算着如何才能问出自己所需要知道的秘密来,同时,因他对玉环的公开前来,心有所疑,在措词方面,可不得不更加特别小心,如果处置不慎,反而将自己的秘密泄漏了,那才是笑话哩!
    他心念电转间,趁对方重行斟酒的机会,故意一整脸色道;“姑娘在本教中任何职位?”
    玉环微微一楞之后,才媚态横溢地道;“回副主,奴家的职位是教主身边的侍姬。”
    “胡闹!”柏长青正容如故道:“你敢欺蒙本座!”
    玉环媚笑道:“副座,您别吓人嘛!奴家怎敢欺蒙您。”
    “那你你为何不报出职位?”
    “奴家的确实话实说啊!”
    柏长青目光深注,语意双关地接道:“也许你说的是实话,但本座认为你在本教中必然负有秘密任务?”
    玉环纤指一指柏长青的鼻尖,抿唇媚笑道;“别摆出甚么副教主的架子了!乖弟弟,连教主在我面前,也乖得像一只小猫,想想你算老几呀?”
    一顿话锋,又神秘地一笑道:“如姊姊我负有秘密任务,这任务既称秘密,还会告诉你!”
    柏长青自我解嘲似地笑道:“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属下,也才是我的好姊姊。”
    玉环媚目斜睨着他笑道:“自说自话,知不知道甚么叫臭美?”
    柏长青道:“不论是臭美也好,香美也好,我说的都是事实,至于你不肯将所负的任务告诉我,也不要紧,我自有办法知道。”
    玉环接道:“我不相信!”
    柏长青道:“我可以直接问教主啊!”
    玉环道:“这办法是不错,但你短时间内,见不到教主的。”
    “为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教主正在闭关?”
    柏长青淡淡地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可以请求特别接见。”
    玉环笑道;“就为了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
    柏长青反问道:“难道我不能假借重要藉口?”
    玉环掩口媚笑道:“不必挖空心思了,还是求求我这位姊姊吧!其实,教主很赏识你,也想早点接见你。”
    “真的?”柏长青不由目光一亮道:“那我得先行谢谢你啦!”
    “如何谢法?”
    “先敬一杯。”说着,他已端起了酒杯。
    玉环摇摇头道:“不!姊姊酒量有限,还是……”
    柏长青截口笑道:“听说有酒涡的人,酒量一定好,姊姊不但有酒涡,而且酒涡也特别深,如果说酒量不好,那就有点言不由衷啦!”
    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含笑接道:“小弟先干为敬,不能说没有诚意吧!”
    玉环也干了面前的酒道:“敬一杯水酒,就想提前晋见教主,是不够的……”
    柏长青含笑截口道:“这好办,这一杯不算,再敬三杯。”
    玉环连连摇手道:“不!不!你存心将姊姊灌醉,是何居心?”
    柏长青不禁苦笑道;“动辄得咎,看来我只好效金人了三缄其口啦!”
    玉环眼波欲流地媚笑道:“对了!有道是为政不在多言,只要你今宵在我这活菩萨面前多燃点香就行啦!”
    柏长青不禁暗中叫苦道:“我的话题还没法提出,她却已单刀直入了……”
    但他表面上却故装迷茫地问道:“烧香?难道烧香比喝酒还受用?”
    玉环螓首连点,媚态横溢地笑道:“当然,要不然,我怎会将绿珠那俏丫头支走,毛遂自荐地前来代理她。”
    柏长青故做讶然地道:“原来绿珠是你故意支走的?”
    “对了。”玉环接道:“是姊姊我在老太君面前玩了点小花枪。”
    柏长青突然一整脸色道:“姑娘,你该回去了!”
    玉环不由一楞道:“为甚么要赶我走?难道说,我连绿珠都比不上么?”
    柏长青心中暗叹:“绿珠是一株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莲,你怎能比得上她……”
    但他口中却庄严地说道:“姑娘,话不是这么说,你的身份地位不同,咱们该提防人言可畏……”
    玉环如释重负地截口长吁一声道:“我还以为有甚么严重的事故哩!真把我吓了一大跳。”
    接着,又抿唇媚笑道:“我的傻弟弟,别迂了,你来到这儿,日子也不算太短,对这儿的情形,多少该有个了解,一般世俗的‘人言可畏’,在这儿是不作兴的。”
    柏长青正容如故说道:“可是,你是教主的人。”
    “教主的人又有甚么关系呢?”玉环花枝乱颤地媚笑道:“绿珠还不是东方老儿的人么?”
    柏长青道;“那是经过东方副教主同意的。”
    玉环道:“你怎能断定我没经人同意呢?”
    柏长青不禁心中“咚”地一跳,注目问道:“你是说,此行也经过教主的许可?”
    玉环漫声应道:“经过老太君的同意不行么?”
    “这……”
    玉环飞快地接道;“别这呀那呀的了!老实告诉你吧!这金谷故园中的女人,都不是固定属于某一个人的,有权势的人,可以随便派一个出去接待贵宾,而她们本人也可以随时跟自己心爱的人交往,甚么同意不同意,那都是骗人的。”
    玉环这一段话,可说都是实情,而且这情形,柏长青也很了解。
    但了解不了解是另一回事,而目前,他因心有所疑,不但不便贸然向对方探询摘星楼中的秘密,一时之间,也无法不着痕迹地找到藉口,而对方的行动却是步步逼近,这风流阵仗可如何应付呢?
    意念及此,柏长青不由不暗中责怪袁玉琴和陈素娟等人的多事了。
    就当他暗中心念电转拿不定主意之间,玉环却已盈盈起立,紧偎着他坐下,媚目微眯,吐气如兰地笑道:“傻弟弟,你知道老太君同意我到这儿来的真意么?”
    柏长青因对方得寸进尺的大胆作风,本已蹙起了剑眉,但闻言之后,不由心头一凛只好耐着性子,张目讶问道:“甚么真意啊?”
    玉环注目低声道:“老太君对你的来历有点不放心。”
    柏长青神态安详地反问道:“那你是暗中查探我而来的了?”
    玉环含笑点了点头,柏长青咀唇微披道:“这种秘密任务,你为何要事先告诉我?”
    玉环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呀!同时我也相信你不会是坏人。”
    柏长青淡淡一笑道:“人心隔肚皮,对一个陌生的人,你怎能如此武断?”
    玉环笑道;“姊姊阅人多矣,对我自己的观察力,我还有几分自信……”
    “谢谢你的信任!”柏长青意味深长地一叹道:“说来也难怪人家对我怀疑,我对我自己恩师的来历,和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啊?”
    “真的?”
    “难道老太君没向你说过?”
    玉环笑道:“说是说过,不过……”
    柏长青含笑接道:“难以取信于人,是么?”
    玉环神色一整道:“弟弟,姊姊相信你是一回事,但别人不相信,姊姊我却无能为力。”
    柏长青灵光一闪,故做苦笑状道:“这情形,我知道,但事实上,在武林中不可理解的人和事太多了,眼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玉环接问道:“眼前有甚么证明?”
    柏长青特别压低语音道:“咱们的教主,不也是一位莫测高深的神秘人物么?”
    玉环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错。”
    柏长青接道:“据东方副教主说,连他也不知道教主的来历,甚至也没见过教主的真正面目,如此神秘。而又功力奇高,你能说教主也是坏人么!”
    玉环笑道:“别胡扯了,姊姊我可没说你是坏人啊!”
    接着,又得意地一笑道:“论起知道教主真面目和来历的人,本教中恐怕只有老太君一人了。”
    柏长青讶问道:“难道你也没见过教主的真面目?”
    玉环白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废话!”
    柏长青自我解嘲地笑道:“对自己最亲近的侍姬,也如此神秘,这委实是太不可思议了……”
    玉环截口接道:“令师的一切,在你这位爱徒面前也那么讳莫如深,这不能算是无独有偶么!”
    柏长青“唔”了一声道:“可以这么说。”
    话锋微顿,又忽有所指地接道:“听说教主闭关所在,寸寸危险,步步机关,姐姐你说可真有这回事么?”
    玉环反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柏长青漫应道:“是绿珠偶然谈起。”
    玉环神秘地笑道:“那骚丫头也可能负有特殊任务,你可得当心!”
    柏长青淡笑道:“真金不怕火,明白么?”
    玉环意味深长地道:“但愿如此……”
    话题刚刚接近,又被岔开了,柏长青只好微微一笑重行拉回原话题道:“难道绿珠说的并非实情?”
    玉环笑了笑道:“那丫头说的倒是实情,不过,说穿了却是稀松得很。”
    柏长青心中急于知道,但表面上却故意装成漫不经心地问道;“难道你知道其中奥秘?”
    玉环得意地笑道:“当然!”
    “我不信。”
    “你真是一个大傻瓜!”玉环纤指一点柏长青的鼻尖,神秘地媚笑道:“姊姊我经常在里面走动,岂有不知道其中奥秘之理!”
    柏长青道:“我还是不相信,充其量你不过是跟着人家进出,懂得一点皮毛而已。”
    玉环不禁佯嗔地道:“你怎么老是跟我抬杠……”
    柏长青含笑截口道:“好姊姊,这不是抬杠,试想:那种秘密而又复杂的土木机关,就凭你跟着人家进出几趟,即敢大言不惭地说已懂得其中奥秘,岂非笑话!”
    玉环不禁黛眉一挑,脱口接道:“如今,我不要别人带路,我自己照样能够进出。”
    一顿话锋,又煞有介事地接道:“逢门莫入,遇壁直行,你记着这两句话,以后你自己进出时,不妨对照一下,看是不是姊姊吹牛。”
    柏长青笑道:“小弟不过闹着玩玩吧了,你怎么当起真来。”
    玉环瑶鼻一耸,娇哼一声道:“你拿姊姊开胃,好!先罚你三杯!”
    柏长青已获知摘星楼中的通行秘诀,心情也自然显得开朗了,本来他还想问得更详细一点,但深恐露出马脚,只好强忍着笑道:“行!”
    举杯一饮而尽,接着并自斟自饮,一连干了三杯,才含笑接道;“姊姊的权威大矣哉!”
    玉环忍不住“噗哧”一声娇笑道:“看你这德行!”
    接着,她自己也浅浅地喝了一口酒道:“菜都快凉了,快点吃吧!你不是早就说过肚子饿了么!”
    柏长青笑道:“现在,我已经饱了哩!”
    玉环讶问道:“你筷子都很少动它,怎会业已饱了?”
    柏长青涎脸笑道:“这叫做秀色可餐啊!”
    玉环一阵“格格”荡笑,索性倒向他的怀中道:“那你就大快一下朵颐吧……”
    说着,双臂—环,搂住柏长青的脖子,送上一个热烈的香吻。
    柏长青因为做贼心虚,才不得不借调笑以资掩饰,却没想到给予对方这么一个可乘之机。
    此刻,对方投怀送抱,不但软玉温香抱满怀,而且两唇相接,丁香暗吐,此情此景,教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如何招架得了。
    就当他百脉贲张,心急如焚之间,他怀中的玉环却娇躯一阵扭动,瑶鼻中发出一串令人意荡神驰的轻“嗯”,口中并梦呓似地嗲声说道:“弟弟,姊姊醉了……你……你抱我到……到床上去……”
    柏长青钢牙一挫,将对方娇躯托起,一面走向床边,一面沉声说道:“好,你先躺一会,我就去替你弄一碗醒汤来……”
    不料就当他将玉环的娇躯放上牙床之间,玉环猛然再度搂紧他的脖子,脸儿相偎地呢声说道:“不嘛!好弟弟……你不要离开我……”
    柏长青心中又急又慌,暗中一挫钢牙,正待伸指点向对方的昏穴之间。
    客室外履声杂沓,一阵莺声燕语也适时传来。
    柏长青心中一宽,压低嗓音沉声喝道;“快放手!有人来了……”
    他的语声未落,客室中已传出了绿珠的娇语道:“柏爷,您是几时回来的?”
    这时,纠缠在床前的两人已轻捷地坐回了原位,柏长青笑道:“已回来好一会了哩!绿珠,你猜是谁来了……”
    就这同时,一阵香风过处室内已出现三位绝代佳人。
    那是绿珠,飞燕,和袁玉琴等三人。
    体态轻盈可以做掌中舞的飞燕,首先脱口娇呼道:“好玉环!老太君正在派人到处找你,原来你躲在这儿享受……”
    已经到咀边的肥肉,竟被滑掉了,俏玉环一肚子说不出的恼恨,但表面上却又不得不强装欢笑,白了飞燕一眼,嗔佯地接道:“享受甚么?你说下去!?”
    飞燕一伸舌头,同时伸手指着桌上的一盘清蒸乳鸽,媚笑道:“清炖童子鸡。”
    玉环“啐”了她一口道:“浪蹄子!现在你尽管胡说八道,待会看我饶你不!”
    柏长青连忙含笑解围道:“佳宾莅止,蓬荜生辉,诸位请坐!请坐!绿珠快去吩咐厨房……”
    绿珠一面张罗坐椅,一面截口娇笑道;“爷,咱们都已吃饱啦!倒是这位袁姑娘,你们还是初见,理当由奴家介绍一下。”
    接着纤指一指袁玉琴道:“这是姑娘,是咱们东方副局主身边的大红人,您可得好好招待。”
    柏长青含笑连道:“久仰”,袁玉琴一面敛衽为礼,一面却掩口嗔笑道:“该说‘久仰’的还是奴家哩!……”
    这时,一旁的飞燕也向玉环笑道:“玉环姊,你怎会想到跑到这儿来的?”
    玉环淡淡一笑道:“我一个人闷得发慌,出来遛遛,刚好遇到柏总督察由龙门回来,所以……”
    飞燕神秘地一笑,截口代接道:“所以,就一道到这儿来了。”
    玉环道:“是的,想不到绿珠这妮子居然也不在。”
    飞燕掩口媚笑道:“那不正好么!”
    玉环不理会对方话中的刺儿,却注目问道:“老太君找我干吗?”
    飞燕道:“她老人家也是闷得发慌,想找你杀两盘而已。”
    玉环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我还以为有甚么要紧事哩!”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那么,我是否该立即回去?”
    飞燕笑了笑道:“不必啦!已经由小妹代过劳了,此刻,她老人家正在养神哩!……”
    这时,绿珠已将桌上的剩酒残肴撤去,并换上了香茗,大伙儿都在微笑着注视对话中的两人。
    玉环媚目一扫袁玉琴和飞燕绿珠等三人,微笑着问道:“你们三位怎会聚在一起的?”
    飞燕抢着答道:“还是由小妹来说吧!绿珠这妮子办完老太君所交办的任务之后,跑到后院去看袁姊姊,袁姊姊提议找我们两个做纸牌游戏,刚好小妹我才由老太君身边回去,而你又偏偏不在,绿珠这妮子又担心她的柏爷回来没人伺候,主张到这儿来边玩边等。”
    一顿话锋,接着发出一串银铃似的媚笑道:“早知你玉环姊姊在这儿,咱们就不会来打扰你们啦!”
    玉环心中说不出的恼恨,但表面上却只能瞪了对方一眼,自我解嘲地笑问道:“还有没有?”
    “当然还有。”飞燕掩口媚笑道:“咱们本来是找你打牌的,如今难得柏爷也及时回来,正好做竟夕之欢。”
    一顿活锋,媚目一瞟柏长青和绿珠二人道:“你们小两口子不反对么?”
    绿珠佯嗔地道:“干吗把我也拉在一起!”
    玉环心中恨得牙痒痒的,但外表上却也故做轻松地抢着笑道:“你们两位,本来就是一对儿嘛!”
    话锋微顿,媚目斜睨着柏长青笑问道;“怎么样?柏爷!”
    柏长青正从风流阵上逃出,并已获得部份摘星楼中的秘密,他虽然还不知道此中详情但却已断定这一幕趣剧,必然是袁玉琴在幕后导演的,这时,他的心情是既轻松,又愉快,尤其是面对这四位美艳无比,而又言笑宴宴的绝代尤物,暗中更有着无限感慨。
    因此,玉环这猛古丁地一问,竟问得他微微一楞道:“姑娘有甚么事啊?”
    飞燕抢着笑道:“柏爷,您在想啥心事呀?”
    柏长青笑道:“没有啊!”
    “还说没有。”飞燕白了他一眼道:“玉环姊姊在问你,咱们今宵在这儿……”
    柏长青含笑接道:“我听到啦!欢迎,欢迎,无尚欢迎!”
    袁玉琴笑道:“你会不会玩纸牌?”
    柏长青道:“懂一点儿。”
    飞燕接问道:“有兴趣么?”
    柏长青笑道;“陪你们玩牌,等于陪太子读书,没有兴趣也得勉为其难啊……”
    袁玉琴含笑截口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欢迎咱们。”
    柏长青连声否认道:“不!不!……”
    这时,玉环也显得意兴阑珊地接道:“诸位,别耽搁人家小两口的好事了,咱们还是走吧!”
    袁玉琴立即附和着道:“对!咱们犯不着在这儿不受欢迎。”
    说着,她已首先站起身来,玉环飞燕两人也随之而起。柏长青心中可巴不得她们早点走,但口中却苦笑道:“诸位真的要走?”
    袁玉琴笑道:“不真的走,难道还是故做姿态么!”
    微顿话锋,又淡笑着接道:“说实在的,听说你今天够辛苦的了,应该早点休息,咱们改天再来吧!”
    袁玉琴等三人离去之后,绿珠向柏长青媚笑道:“爷,方才打扰你的好事了,你没生气吧?”
    柏长青苦笑道:“怎么?你也找我开胃?”
    绿珠掩口笑道:“盛名之下无虚士,金谷双姬,无论哪一方面,都有独特的造诣,可惜的是你顾虑太多,未能过屠门而大嚼……”
    柏长青脸色一沉道:“绿珠,不许再说!”
    “好,不说就不说。”绿珠嘟着小咀道:“也用不着吹胡瞪眼嘛!”
    柏长青笑道;“我不吹胡瞪眼,你可没得完哩!”
    绿珠美目眯着他,似笑非笑地道:“那么,说正经的,方才收获如何?”
    柏长青微笑地道:“只获得八个字‘逢门莫入,遇壁直行’。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收获?”
    绿珠喃喃自语道:“逢门莫入,还能说得过去,遇壁直行就未免太……唔!敢情这‘壁’字上还另有玄虚……”
    客室外步履响动,接着,季东平也含笑而入。
    柏长青示意季东平一旁坐下之后,才笑了笑道;“当然是壁上有玄虚,否则,遇壁直行之下,岂非要碰破鼻子了!”
    绿珠接问道;“那是怎样的机关呢?”
    柏长青苦笑道:“当时,我怕露出马脚,没有继续套问。”
    绿珠轻轻一叹道,“大好良机,竟给你当面错过,真是可惜得很,其实,在那种色令智昏的情况之下。你纵然问得露骨一点,她也不会注意的。”
    柏长青道;“绿珠,你想得天真了,在方才那种情况之下,我想任谁也不得不慎重……”
    接着将与玉环交谈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绿珠轻轻一叹道:“想不到这浪蹄子竟会借老太君的命令来吓唬你。”
    柏长青脸色肃穆地道:“当你们方才揭穿她的谎言之后,我也有这种想法,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恐怕并不这么单纯。”
    绿珠注目问道:“这话怎么说?”
    柏长青道:“兵不厌诈,玉环的话中。虚虚实实,确实令人莫测高深!这或者也可能正是她的高明之处……”
    绿珠不以为然地道:“对一个只知道追求肉欲享受的荡妇来说,你未免将她估计得过高了。”
    一直在沉思中的季东平忽然接道;“不!姑娘,老朽同意主人的看法,咱们宁可信其有,也不能轻举妄动。”
    “话是不错”绿珠接道:“只是,咱们这一番心血,岂非白费了。”
    柏长青笑道:“那也不尽然,至少咱们已获得了摘星楼中部份通行的秘密。”
    绿珠道:“爷,光是一部份是不够的,咱们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
    柏长青道:“这情形我知道,但事实上我可以凭隐身术跟着别人进出,所以,严格说来,这一番计划都是多余的。”
    绿珠不胜幽怨地白了他一眼道:“人家—片好心,你却把它当做驴肝肺。”
    柏长青笑道:“算我失言,现在向你郑重道歉,行么?”
    绿珠樱唇微披,没吭气。
    季东平接问道:“主人,今天龙门之行结果如何?”
    柏长青道:“此行经过,说来话长,我想等会再谈,现在我要先知道今天有关玉环的安排经过。”
    季东平笑道:“这问题,就得问绿珠了。
    柏长青目注绿珠笑道:“绿珠,别生气了,还是……”
    绿珠白了他一眼,截口笑道:“谁生气了!”
    “没生气那是更好。”柏长青含笑接道:“那么,请回答我的问绿珠沉思着道:“说起来很简单,你柏爷去龙门公干,季老出外访友,我绿珠也落得清闲,前往袁姑娘叙叙。这些,却暗中通知刁英抽空告诉玉环那浪蹄子,不过稍为更改了一下实情,说你柏爷今晚必返,而季老和我绿珠,则十九不会回来,如此大好良机,玉环那浪蹄子当然不会放过啦!”
    柏长青苦笑道;“煞费苦心却是得不偿失,方才你们再晚来片刻,我真不知如何自处了哩!”
    绿珠掩口媚笑道:“那不正好么!干柴烈火……”
    柏长青截口讪笑道:“绿珠,你又来了!”
    季东平含笑接道;“主人,其实,纵然她们晚来一会也不要紧,事实上老奴并没离开房间。”
    柏长青微笑着岔开话题道:“好啦!现在请听我说今天龙门之行的经过……”
    接着,将在潜溪寺中与姜姓老妪周旋的经过,一直到回到洛阳城客栈中的情形,不厌其详地说了一遍。未了并目注季东平道:“那姜姓老妪的武功,比起这儿的老太君来,绝对只强不差,季老对此人,是否能想得出一些来龙去脉?”
    季东平蹙眉苦笑道:“老奴也想不出甚么名堂来。”
    柏长青也蹙眉接道:“怪就怪在这里,那姜姓老妪与‘中原四异’中的古太虚有仇,也断定‘中原四异’之神秘失踪与四海镖局有关,这一着,总算给她摸对了,可是目前四海镖局中‘中原四异’中其他三异都在,却偏偏缺少一个古太虚,这不是太以邪门么?”
    季东平沉思着接道:“主人,那姜姓老妪既与您是同仇敌忾,依老奴之见,七天之后,再度前往时,不妨与她开诚布公地谈谈。”
    柏长青点点头道:“我也正是此意,所以才一再说服她前往白马寺去联络,我想,以于姥姥的阅历之广,也许可以解开对方的来历之谜。”
    季东平默然点首,柏长青目光移注绿珠道:“绿珠,这一点特别记着!”
    绿珠恭应道:“奴家记下了。”
    柏长青接着向季东平道:“对于施朴泉之弃暗投明,季老有何高见?”
    季东平笑道:“主人怎么跟老奴客气起来。”
    柏长青正容说道:“并非客气,是礼!”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道:“我正恭听着哩!”
    季东平沉思着答道:“主人,如果以传说中的施朴泉平日之为人而论,他今天的弃暗投明并不算太突然,不过,阴山老怪向申大侠寻仇的时机,竟拣得那么巧,刚好乘白马寺中实力空虚时前往,却使人对施朴泉的行动,不能不与故意邀功幸进的联想,主人以为然否?”
    柏长青点点头道:“这见解很有道理!”
    “还有。”季东平正容接道:“施朴泉所杀伤阴山老怪司马因的那些手下,也令人不无可疑,因为与司马因无甚关系的人都会被杀死,独独司马因的两个徒弟还活着,老奴决不相信司马因的门下弟子,难道会比天残地缺那两个老魔的门下更高明。”
   
   

举报

第十七章独探摘星楼
    柏长青听了季东平的分析,方自再度点了点头,绿珠却插口问道:“季老认为施朴泉此举,是故意杀死那‘祁连八煞’以使群侠方面相信他弃暗投明的诚意?”
    季东平道:“老朽正是此意。”
    绿珠道:“可是,‘天残地缺’两个老怪,更是不好相与的人物,如果果如季老所忖测,牺牲‘祁连八煞’以做为施朴泉幸进的依据,那‘天残地缺’两个老怪会愿意么?”
    季东平笑道:“绿珠,你毕竟太年轻了!”
    接着,一整神色道:“须知这些黑道老魔头,是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试想:‘天残地缺’两个老魔头再难缠,还能逃出通天教的掌心么!”
    绿珠恍然大悟地接道:“不错!如果天残地缺两个老魔业已加盟通天教而不服气,通天教可以暗中将他们整掉,反之,则更可增加两个老魔誓死效力的决心。”
    季东平拈须微笑道;“姑娘真是可人儿,一点就透,而且一通百通。”
    绿珠嫣然一笑道:“季老,您别损人好吗?”
    柏长青蹙眉接道:“经过季老这一分析,那么,东方逸之所以于施朴泉业已投入白马寺之后,还派人将我引入客栈的用意,也可以联贯起来了。”
    “是的。”季东平正容接道:“如果东方逸并未消除对主人的疑虑,那么,施朴泉留在客栈中的那张写了又涂,有着‘正’‘反’字样的便笺,不是更可坚定咱们对施朴泉的信心么!”
    此人不愧是城府深沉的老江湖,仅仅根据柏长青的口头陈述,竟能产生与身历其境的冷寒梅同样的构想,而且分析得条条是道。
    柏长青接道;“还有一点,我几乎忘了。”
    季东平问道:“那是甚么事呢?”
    柏长青道;“据客栈中的店小二说,施朴泉的房间中,深夜时有人的媚笑声,但整个客栈上下,却没有人看见女人进出,所以店小二怀疑那是狐狸精。”
    绿珠笑道:“说不定那就是专门伺候贵宾的‘金谷双姬’之一。”
    柏长青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因为那房间中,还可以隐约地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而且,那香气正跟方才……方才那玉环姑娘身上的香气相同。”
    季东平接道:“如此说来,那就更足以证明方才咱的分析,确有道理了。”
    柏长青目光移注绿珠问道:“绿珠,这些情节,你都记下来了?”
    绿珠点头答道:“是的,奴家已全部记下。”
    柏长青道:“那么,请将此情和姜姓老妪的事迹转告袁姑娘,以最快速方法传给白马寺。”
    “是。”
    “记着,传信的人必须改装易容,并不可使用书信,同时也别跟施朴泉碰头。”
    绿珠点头笑道:“这些,袁姑娘自然理会得。”
    柏长青沉思着接道;“那姜姓老妪也许还不愿去白马寺,我的意思,最好是请于姥姥改装跑一趟潜溪寺。”
    绿珠道:“好的,奴家记下了。”
    柏长青剑眉一扬,目光一扫对方两人道:“季老,绿珠,今夜三更,我要前往摘星楼,两位可得辛苦一点。”
    绿珠不由一楞道:“你一个人去?”
    “是的。”柏长青接道:“你们两位只要在这儿帮助我,别露出破绽来就行了。”
    绿珠期期地道:“爷,你对那摘星楼中秘密还没有弄清楚,怎能轻易涉险?”
    她那关切之情,溢于眉宇,柏长青内心虽然十分感动,但外表上却坚定道:“为防夜长梦多,实在不能再延。”
    接着,以较为温和的语声接道:“绿珠,我此行并不是去厮杀,而是藉隐身术去暗探,不会有危险的,只要两位能维持这儿的秘密不被揭穿,就算大功告成了。”
    季东平脸色肃穆地道:“主人,老奴不便阻挠您的决心,但是有一句话,得请主人务必记住,那就是:凡事不可勉强。”
    柏长青默然点首间,绿珠也附和着说道;“是的,凡事不可勉强,能够顺利通行则佳,否则,就早点退出,既可不必涉险,也不致打草惊蛇。”
    她这话说得相当委婉,也很中肯,但归根结底,却还是为了个郎的安全。
    柏长青当然了解她那意在言外的款款深情,当下微笑地答道:“两位请尽管放心,我不会轻易涉险的……”
    话锋倏然顿住目注季东平道:“季老请回避,可能是东方逸来了。”
    不错,季东平刚刚闪入里面绿珠所住的房间,东方逸已到了房门口,并朗声笑道:“柏老弟回来多久了?”
    柏长青疾步迎向客房,一面笑道:“小弟回来约有顿饭工夫了,东方兄请坐。”
    这时,绿珠已端着一杯香茗,袅袅婷婷地走到东方逸面前,娇声说道:“老爷子您好。”
    东方逸一面就座,一面笑道:“好好!真是夫唱妇随,小两口蛮亲热呀!”
    绿珠扭着水蛇腰,娇嗔地道:“我不来了,老爷子老是取笑人家。”
    东方逸哈哈大笑道:“丫头,难道我老人家说错了么!”
    说话间,鼻子连连翕动,又眯着眼睛笑道;“唔!好香!绿珠你是越来越风流了哩!”
    绿珠嘟着小咀道:“那是方才玉环姑娘等人留下的香气,难道你闻不出来!”
    东方逸佯嗔地道:“丫头,你呀你,看来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绿珠抿唇媚笑道:“谁教你为老不尊。”
    东方逸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好!又是我老人家的错。”
    微顿话锋,才目注柏长青笑问道:“老弟,方才玉环姑娘等人也到这儿来过了?”
    柏长青含笑点首道:“是的,还有飞燕姑娘和袁姑娘。”
    东方逸拈须微笑道:“有凤来仪,老弟,恭喜你啦,只是这些娘儿们没一个好惹的,你可得特别当心。”
    绿珠抢着接道:“柏爷才不会上当哩!”
    东方逸笑道:“对了!有你这个小妖精在这儿,等于是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别将我扯在里面,那是柏爷自己的主张。”绿珠侃侃地接道:“方才,他们三位路过这儿,刚好碰上柏爷由龙门回来,于是他们提议要在这儿玩纸牌,但却被柏爷委婉地拒绝了。”
    柏长青心头不禁暗笑道:“这妮子扯谎的本领倒是高明得很,看来她必然胸有成竹,将立即设法通知袁玉琴和金谷双姬,以免彼此之间言语矛盾……”
    就当他心念电转间,东方逸却目注他笑道:“老弟老成持重,不为美色所迷,倒真是难得。”
    柏长青谦笑道:“那里那里,东方兄谬奖啦!”
    东方逸猛然抬手一拍自己的额角,苦笑接道:“一进门就被绿珠这小狐狸精将话题岔开,我几乎将正经事忘了哩!”
    柏长青注目接问道:“东方兄有何指教?”
    东方逸道:“今天,白马寺前所发生的事情,老弟已听到报告了?”
    “是的。”柏长青注目答道:“小弟在客栈中获得报告。”
    他之所以特别提出“客栈”二字,本是想由对方的神色中获得一些蛛丝马迹,因为如果东方逸于施朴泉业已投入白马寺之后,仍然派人导入客栈果真是另有深意的话,那么,东方逸的神色之间,是应该有点迹象可寻的。
    但东方逸的神色,却是平静得出奇,只是苦笑着长叹—声道;“想不到本教的一番努力,却反而促成铁板令主增加了一个得力助手,而且,各方面都是阴差阳错,偏偏半路里又杀出一个潜溪寺的姜姓老妪,否则,老弟不致龙门耽搁,事情也许还有可为。”
    这当口,柏长青心念电转,决定索性将施朴泉房间时所发现的疑问一并揭开来,于是,淡淡一笑道:“事实上,恐怕未必尽然,因为施朴泉之决定投入白马寺,显然酝酿已久。”
    东方逸不由讶问道:“难道老弟有甚发现?”
    柏长青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接着,他将在施朴泉房间中所发现那张涂满“正”“邪”字迹的便笺一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同时并目光炯炯地注视对方脸上的神情。
    但这回他所获得的仍然是失望。
    东方逸仅仅是表现出一付愤慨的神情道:“这老贼,自己食言背信,但却反而将本教视之为邪魔外道,真是可恼!可恨!”
    柏长青附声接道:“东方兄,小弟不才,愿自告奋勇,将那厮擒回来……”
    东方逸截口苦笑道;“老弟,目前时移势易,那厮既已投入铁板令主座下,咱们不能不慎重将事。”
    柏长青剑眉一轩道;“那本来是咱们的人,他铁板令主不能不讲理!”
    东方逸道;“话是不错,但目前还不到与铁板令主公开反目的时候,所以这问题不妨暂时搁下。”
    柏长青道:“只是,太便宜那厮了!”
    “不会便宜他的,”东方逸笑道:“时机到来时,准有你老弟大显身手的时候。”
    接着,又微微一笑道;“老弟,严格说来,今天咱们是所得胜过所失的。”
    柏长青讶问道:“此话怎么说?”
    东方逸神秘地笑道:“以老弟的聪明,应该想得到的,请不妨多想想看?”
    柏长青略一沉思,才故做恍然大悟状道:“东方兄说的莫非是那位阴山掌门人司马因?”
    东方逸含笑点头道:“老弟完全猜对了。”
    柏长青道:“司马掌门人业已应允加盟本教?”
    东方逸道:“是的。”
    “那么,”柏长青注目接问道:“东方兄准备委司马掌门人何种职位?”
    东方逸接道;“司马掌门人暂时是以本教贵宾身份效力,至于其正式职位,还得请示教主之后才能决定。”
    —顿话锋,又含笑接道:“老弟,老朽此来,就是邀请老弟一同前往见见那司马老怪。”
    柏长青笑道:“小弟当前往一见……”
    东方逸歉然笑道:“因司马老怪目前是贵宾身份,而且,论年纪,老弟也该先行前往一见,老朽擅专之处,老弟可得多多原谅。”
    柏长青爽朗地笑道:“东方兄不觉得这话太过生分了么!”
    东方逸满脸歉笑道:“老朽失言!老朽失言!”
    柏长青起身接道:“东方兄请稍候,小弟洗脸更衣之后,立即前往……”
    柏长青由司马老怪处回来时,已经是二更过后。
    他,席不暇暖,接过绿珠送上的一碗燕窝汤喝过之后,立即故计重施,吩咐季东平绿珠二人小心守护,以隐身术匆匆离去。
    少顷之后,他已到达那巍峨高耸的摘星楼前。
    说来也真令人发噱,这平常连十丈之内也不许轻易接近的摘星楼,此刻柏长青就在大门口那四个雄纠纠,气昂昂的警卫面前逡巡着,却是视若无睹。
    也许是因为时间还不算太晚,或者是还等着甚么人人楼,底层的大门虽已关闭,却还开着—道仅容一人进出的小门。
    柏长青凑近门口瞧瞧,只见里面除了一盏特大的油灯点着和一具显得颇为单调的楼梯之外,竟然空洞洞地没一件陈设,也不见一丝人影。
    不过,他的目光所及,仅仅是约莫八尺宽方的—间,与这摘星楼底高达五丈周围的外观不成比例,因此他的断定这不是一个通道,四周必然还有着不少秘密。
    他本想就此长驱直入,但因凛于那“逢门莫入”之语,深恐打草惊蛇而影响自己的计划,所以仍在观望着,同时,他心中在暗暗盘算着,最好此时有人入楼,自己跟在后面偷偷地淌进,那就省事多了。
    但世间事,哪有如此理想的呢!
    他等了足足盏茶工夫,却依然不见有人到来。
    这当口,他也在四周仔细地观察过,这摘星楼虽然是称七层,但地面上却只有六层,显然这所谓七层,是连地下的一层也计算在内的。
    每层高约丈二,六层当然是七丈二,他估计着,自己得手之后,这高度难不到他,只要窗口没甚阻碍,当可由窗口一泻而下。
    远处,传来清晰的更鼓声:二更三点。
    他认为自己浪费在门外的工夫太久了,这么下去,怎行!
    就当他暗中一咬钢牙,准备闪身入内之间,那堪堪接近小门的身躯又陡地一个回纵,斜飞丈多,因为他已听到远处有人走了过来,而且正是向这摘星楼的方向走来。
    果然,少顷之后,沉沉夜色中,已出现一大一小两条人影停立十丈之外。
    那显然是警卫中的领头沉声喝问道;“甚么人?”
    那高大的人影答道:“玄武十三号。”
    “另一位呢”
    “飞燕姑娘。”
    另一个自语道:“那番和尚当真好艳福,每晚都有花不溜丢的美人儿,送来陪伴……”
    那为首警卫低声喝道:“十五号,你活得不耐烦了!”
    ‘那十五号’被训得默然垂首。
    那为首警卫仰首一声沉喝:“四号开灯!”
    “格”的一声,三楼上一道强光直射而下,将摘星楼前数丈方圆照耀得如同白昼。
    不错!十丈之外静立着的,果然是金谷双姬之一的飞燕姑娘和一个身裁高大的玄衣汉子。
    那为首警卫扬声喝道:“十三号,交验令牌。”
    那玄衣汉子向飞燕一呶咀,双双缓步而前,在距离警卫身前三尺处,自动停住,伸手递过一面小巧银牌。
    那为首警卫接过银牌,略一审视之后,才退还玄衣汉子,并仰首喝道:“熄灯!”
    三楼射下的强光应声而灭。
    那玄衣汉子微显不耐地问道:“可以进去了么?”
    那为首警卫笑道:“十三号,你怎么连例行手续也忘了?”
    一旁的柏长青不禁暗中直皱眉头:“这摘星楼的防卫,委实是十分严谨,连对他们的自己人,也一点都不肯马虎……”
    只听那玄衣汉子冷然答道:“要问甚么,你快点问吧!”
    为首警卫目光一掠飞燕姑娘道:“是否教主召幸?”
    柏长青不禁暗笑道:“召幸俨然是皇家的口吻嘛!”
    那玄衣汉子道:“不!是活佛要的。”
    为首警卫道:“几时出来?”
    玄衣汉子答道:“黎明前。”
    为首警卫挥挥手道:“好,两位可以进去了。”
    玄衣汉子与飞燕两人便双双向那道小门口走去,暗中窥伺着的柏长青自然是尾随后面,亦步亦趋。
    进得门来,那道小门也随即合拢。
    玄衣汉子与飞燕二人若无其事地登上楼梯,直上二楼,柏长青一面跟进,一面心中暗忖。
    “敢情这一楼中并没有甚么机关……”
    二楼的这一间,跟一楼一样,只是面积上小了一点。
    柏长青以为还是要循梯而上,但那玄衣汉子却伸手在楼梯背面不知怎么拔弄了一下,上一层的楼板正中出现一个宽约三尺的圆洞,黑黝黝的,其深不知几许。
    柏长青入目之下,不由暗自诧讶道:“莫非要由这圆洞中揉升上去么?”
    只听圆洞中传出一个显得颇为遥远的语声问道:“谁?”
    玄衣汉子仰首答道:“玄武十三号,偕同飞燕姑娘。”
    那遥远语声道:“站到洞底来,让老夫瞧瞧!”
    玄衣汉子与飞燕二人依言站到洞底,一道强光,由圆洞顶端透射而下,将这两人照得毫发毕露。
    少顷之后,才听那遥远的语声道:“好!你们两位退到一旁。”
    这当口,一旁的柏长青不禁感慨万千:“防卫如此严密,这情形,要想硬闯进来,可委实得大费周章……”
    一阵辘轳转动声过后,一只仅容两人对坐的木箱似的玩艺缓缓地垂下。
    这情形,可使柏长青暗中难住了,这木箱仅容两人对坐,自己如何上去呢?
    但他还来不及想出适当的办法来,那两位已经登上木箱,而且已徐徐向上升起。
    匆促中,他无暇多想,猛啄一口清气,踊身一跃,双手抓住木箱的两边,就在木箱底端处系着随之上升。
    他虽然尽量提聚真力,减轻自己的重量,但三人与两人的体重毕竟有点差异,只听那圆面上洞发出一声惊“咦”道:“怎么忽然加重了不少?”
    玄衣汉子讶然地道:“不会吧!”“不会!”圆洞顶端的语声冷哼一声道:“难道老夫活回去了,手上有多少劲力,自己也会不清楚!”
    玄衣汉子苦笑着没再吭气,但柏长青却暗中提高了警觉:“这说话的人,连辘轳上些许重量的差别都能分辨出来,显然一身功力并非等闲,我可得特别当心才对……”
    半晌,那木箱已停止上升,但缺德的是:木箱底端与楼板之间的空隙,仅约尺许,以柏长青这昂藏七尺之躯,纵然横里侧纵,也没法不着痕迹地由这尺许的空隙中登楼板呀!
    就当他暗中焦急,一面施展缩骨神功之间,木箱中的两人已经先跨上楼板。
    也幸亏他们两人这一跨,虚悬的木箱一晃,旁边的空隙也随之加大。
    缩骨神功刚刚施展一半的柏长青,岂能放弃这一瞬间即逝的机会,当下毫不犹豫地借着木箱那一晃之势,真力暗凝,乘势使那木箱晃动的幅度加大,他自己却由那更加扩大的空隙中一挺而上,点尘不惊地飘落飞燕身旁。
    举目回顾,这一层楼的气派可就不同了。
    他这立身之处,是一个丈五见方的场所,由豪华的陈设上判断,这应该是一个高级人员的议事厅。
    四周,黄色丝幔遮垂,右首一间中,并隐隐传出酒肉香气,和女人的“吃吃”荡笑声。
    站在飞燕对面的,是一个年约五旬的斑发黑衫老者,两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中精芒如电,显然是一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而且,他那缜密的心机,也委实高明,因为就当那木箱向旁边一晃,柏长青乘势在纵楼的一瞬间,他竟浓眉一蹙,俯身向木箱底下窥探着。
    柏长青入目之下,不禁心中冷笑道:“饶你奸似鬼,也得喝本侠的洗脚水……”
    那玄衣汉子不禁笑道:“队座,您以为这木箱底下还带得有奸细?”
    黑衫老者冷然接道:“这是甚么所在,本座职责攸关,既然心有所疑,竟能不察看一下!”
    玄衣汉子谄笑道:“是,是!队座真是细心得很……”
    只听右首房间中传出一个威严的语声道:“方领队,是谁来了?”
    语声于威严中显得颇为生硬,显然并非出自中原人物之口。
    黑衫老者恭声答道:“回活佛,是飞燕姑娘来了。”
    这时柏长青已明白这已是摘星楼的顶层,而右首房间中这说话的的人,正是他此行的目的物……天竺番僧,就当他心中暗道侥幸之间,只听得右首房间中传出了一串枭鸣似的怪笑道:“好!好!快请她进来。”
    飞燕发出一串银铃似的媚笑道:“来啦!佛爷。”
    笑声中,已迈着春风俏步走入右边房间。
    柏长青暗中注意飞燕走路与入门的情形,似乎并没有甚么花样之后,不由悬心略放。
    但他为慎重计却还是将轻功提到极致,悄然在四周察探一遍。
    他心中很明白,退出时,可能不会有那么方便,而最便捷的办法,莫过于从窗口飞身而下,因他已在楼下估计过,这楼高仅七丈有余,要飞落六七丈的高度,对他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这里四周,那些黄色丝幔后的门户都紧闭着,仅仅只有右边那天竺番僧所住的一间,是虚掩着的。
    不能进入房间,自然也没法探查通往楼外的窗户的情形,此情此景之下,他只有冒险进入那天竺番僧的房间,以定行止了。
    于是他蹑足向左边那虚掩着的房门走去。
    首先他手上微凝真力,化成一阵清风,将虚掩着的房门吹开一道可容他侧身而入的缝,然后蹑足闪身而入。
    门内是一间用檀木雕花屏风隔开的书房,书房中仅约八尺见方,入门左首,摆着两把椅子和一只茶几,临窗的一面,是一张中形书桌,和一把太师椅,酒肉香,脂粉香,和阵阵的媚笑声却由屏风另一面的起居室中传来。
    此时,他已算是深入虎穴,尽管他艺高人胆大,又有隐身法术护身,但内心的紧张,却仍然是难免的。
    他悄然进入书房正中,徐徐吸入一口气,抑下心头的激动,然后游目四顾着。
    烛影摇红之下,书桌上摆着一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素笺,入目之下,不禁心中一动,即暗自忖道:“这既然是番秃的书房,当也是他翻译秘笈之所,莫非这一叠素笺,就是那秘笈翻译稿不成?”
    兴念及此,一股强烈的冲动力,几乎迫使他寻跃而前,恨不得立即将那叠素笺抓在手中,看个明白。
    但他的理智却在暗中警告他:“这是处于巢中的机密重地,那‘步步危机’的传说,决非虚语,你决不可轻举妄动……”
    于是他还是静立原地,扬手以“接引神功”将那叠素笺摄到手中。
    出乎他意外的,是那叠素笺中,还夹着一本薄薄的绢质小册子,他略一翻阅,已确定这绢质小册子就是被师门叛徒冷剑英盗走的“黄石真解”中那最后一章天竺文,当然那一叠素笺也就是秘笈的部份翻译稿了。
    所谓“部份”,当然是没头没尾的,没尾是还没译完,没头必是译好多少,就交出多少。
    他不及细看,立即将其妥慎地揣入怀中。
    柏长青此行的最大目的,是取回师门秘笈,和除去天竺番僧。
    如今,秘笈既已取回,可说任务已完成大半,剩下的只是杀掉那番僧了。
    目前,那番僧仅仅隔着一道屏风,要除掉那番僧,可说是易如吹灰反掌。
    但他心念一转间,却又有了另一个决定:“秘笈既已收回,留着这番秃,也没甚么威胁,那又何必藉隐身术之便去杀他而遗‘暗箭伤人’之讥呢!而且我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秘笈取走,纵然不杀他,冷剑英也不会有甚好生活,让他受用?”
    想到此处,柏长青已有见好就收,及时抽身的打算,但当他目光触及那通往楼外的窗户时,却又不由为之楞住了。
    因为那窗户是用粗如拇指的钢条密封的,固然这些钢条难不住他,但要想不触动机关,尤其是不着痕迹地悄然离去,那可办不到啦!
    就当他于沉思之间,屏风那边突然传出番僧的暖昧笑声道:“小乖乖,‘金谷双姬’,委实不同凡响,咱家此行,也委实值得,不过……”
    他将尾音拖得长长的,似乎是故意等对方发问。
    果然,飞燕媚笑着问道:“佛爷,既然不虚此行了,那又还有甚么‘不过’的呢?”
    番僧的语声笑道:“贵教教主毕竟还有点不够大方。”
    飞燕的语声道;“是那一点不够大方?”
    番僧的语声道:“听说贵教还有一位艳名不在‘金谷双姬’之下的绿珠姑娘。”
    飞燕的语声笑道:“你呀!真是一只喂不饱的馋猫。”
    想必是飞燕边说还边自拧了他一把,只听番僧“哎哟”一声:“轻一点嘛!”
    接着又笑道:“你们中国有两句话,叫甚么‘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咱家对于美丽的女人,也有同样的本事。”
    飞燕“嗤”地一声道:“别吹了也别妄想,绿珠那妮子如今是专门伺候柏长青总督察的人,你想不到的。”
    “那么。”番僧的语声接道:“还有一位甚么‘梅雪争春’中的‘白雪公主’江丽君呢?”
    暗中窃听的柏长青,本已无心再听下去,但对方一提到他那还陷身魔掌中的生身之母,不由心头情绪激动,恨意平添,又耐着性儿,再听下去。
    只听飞燕接道:“不错!江丽君是名震武林的两大美人之—,但她是教主的专宠,你更休想!”
    顿了一顿,又笑道:“其实,江丽君虽然美似天人,但她目前神智已迷,不过是一个木美人而已,那有甚么意思。”
    番僧的语声笑道;“小乖乖,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以为贵教教主是喜欢木美人的人么?”
    “难道此中还有甚蹊跷不成?”
    “当然。”
    “这话怎么说?”
    番僧的语声笑道:“贵教教主……嘻嘻……他……需要时,先给江丽君服一种名为‘佛见愁’的媚药,然后再服下迷失神智的解药……嘻嘻……‘佛见愁’,连我佛见了也要发愁,它的威力当可想见,那时候,江丽君神智虽已清醒,却是欲火如焚,而且浑身乏力,任她怎样的三贞九烈,也不得不立时变成—个荡妇了……”
    暗中窃听的拍长青,不禁热血沸腾,钢牙紧咬,恨不得立即找出冷剑英和古太虚二人来,将其碎尸万段。
    只听飞燕接问道:“事后,又将迷失神智的药给她服下,是么?”
    番僧的语声道:“正是。”
    飞燕的语声“格格”地媚笑道:“这真是好办法,也真亏教主能想的出来。”
    接着,又“咦”地声道:“这些事情,你又怎会知道的?”
    番僧得意地笑道:“我怎会知道?小乖乖,贵教教主的这一套,还是咱家我教他的哩!”
    飞燕“哦”地一声道:“那就怪不得!”
    番僧得意地接道:“不但那办法是咱家我所教的,连那些神奇的药物,也是咱家我由天竺国所带来的……”
    柏长青本已杀机高腾,决心先行宰掉这个助纣为虐的万恶番僧,但—听这话,他又改了主意。
    也刚好,飞燕问出了他心中所急于知道的问题:“是否那两种迷神药物都是你由天竺国带来?”
    那番僧的语声道:“不错。”
    这已经很明显,要想先行获得解救已迷失神智的白晓岚夫妇和吕伯超三人等所需要的解药,必须由这番僧身上着手。
    这—发现,刘柏长青而言,可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就当他如释负重地暗中长吁一声间,只听那番僧又“嘿嘿”淫笑道:“怎么?小乖乖,你要不要试试那‘佛见愁’的威力?”
    飞燕“呸”了一声道:“我才不要哩!”
    番僧笑道:“对你那股浪劲,已经够瞧的了,如果真要服下那玩艺,恐怕任准也吃不消……”
    这当口,柏长青心念急转,已做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冒险决定,立即一真气传音向飞燕说道:“飞燕姑娘,请保持镇静,听我说话:我是柏长青,现在,你与番秃的生死,都操到我的手心,不过,我给你一个自救的机会。立即顺着番秃的口气,不着痕迹地要他将两种药物和解药取出来瞧瞧,然后,我立带你离开此地……”
    他的传音未毕,只听那番僧道:“咦!你在想甚么事?”
    只听飞燕“咭”地一声笑道:“听你说得那么神奇,我真想见识一下哩!”
    飞燕口中的这一句话,足以证明柏长青这冒着奇险的孤注一掷,等于是押对宝了。
    他,方自心中长吁一声,只听番僧笑道:“这还不简单,我还以为你有甚么心事哩!”
    飞燕似乎是漫不经意地接道:“你真能让我见识一下?”
    番僧道;“当然!嘻嘻……最好你自己亲自体验一番。”
    飞燕漫应道:“这个……且等我看过之后再说吧!”
    “咦!”番僧似已发觉飞燕的神态有点不对地接问道:“你好像有点不对!”
    飞燕姑娘因受到柏长青的传音威胁,因此心中惊疑不定,而自然形之于外这也在常情之中。
    这时候的柏长青,已真力默提地悄然欺近到屏风边,由那珍珠串成的门帘中,已隐约的看到那全身半裸,瘦骨嶙峋,而又全身黑如焦炭的番僧,正搂着一丝不挂,有若一只小白羊的飞燕,斜倚千张虎皮交椅中,双手正在恣意轻薄着。
    柏长青此举,是在一发觉对方两人情况不对时,便与立即痛下杀手。
    他这时的心情,可说已紧张到了极点,以致对眼前这种旖旎风光,竟视若无睹地不曾在心中激起半丝感应。
    只见飞燕扭一扭娇躯,嗲声接道:“有啥心事嘛!人家正在等你去取药哩!”
    番僧笑道;“好!好!我马上去取。”
    飞燕仍然是嗲声嗲气地道:“把那两种药和解药都取来让我瞧瞧。”
    “行!”番僧说着,已起身托着飞燕的娇躯走向床前。
    他,全身漆黑,仅于胯间围了一块红布,手上却托一个赤条条,有若羊脂白玉般的飞燕,这画面,显得非常的不调和,连应有的香艳气氛,也给冲掉了。
    但柏长青心中,可根本无暇理会这些,而且,这刹那之间,他又担上一重心事:“如果那些药物是藏在书房的书桌中,那么,他这一出来,岂不是会立即发现秘笈失踪的秘密!必要时!我只好提前宰了他……”
    还好,那番僧将飞燕的娇躯放在床上之后,并未走出卧室,立即俯身在床脚的小抽屉中取出四个颜色不同的玉瓶,指点着向飞燕笑笑道:“我的小乖乖,这就是‘佛见愁’,这是解药,这是迷神药和解药……”
    斜倚床栏的飞燕,媚目微眯,装出一付正在倾听和注视的神情,其实,她的心中正七上八下地接受柏长青的传音指示哩!
    柏长青是一面将那些玉瓶的颜色和用途默记心中,一面却向飞燕以真气传音道:“姑娘,谢谢你的合作,现在,请继续与番秃没话找话,待会,无论见到任何意外,你都不可惊呼。”
    飞燕微微点着螓首,那神情,就像是赞许那番秃很听话似的。
    番僧暖昧地笑道:“要不要服一点试试?”
    飞燕懒洋洋地道:“不嘛!我今天精神不太好……”
    番僧笑道:“精神不好服下一点,就精神百倍啦!”
    飞燕道:“你不是说,服下之后,就全身乏力么?”
    番僧道:“不错,但……嘻嘻……另一方面,却是精神特别好。”
    飞燕扭着娇躯道:“不嘛!你这是存心整人。”
    番僧的黑脸上,方自掠过一丝失望神色,飞燕又嗲声接道;“下次我再用好不好?”
    番僧笑道:“好!好!咱家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了。”
    黑炭似的身躯一歪,躺倒在床上,将飞燕搂入怀中,“嘿嘿”地淫笑道:“现在,小乖乖……嘻嘻……”
    因知柏长青在旁,飞燕怎肯就范,当下撑拒着,一面笑道:“急甚么,你的话没说完哩!”
    番僧微微一楞道:“甚么话啊?”
    飞燕道:“你方才不是说,咱们教主不够大方?”
    番僧不由阴险一笑道:“是的,他不但不够大方,而且还算是不够朋友。”
    飞燕讶问道:“此话怎讲?”
    番僧道:“请想想看,我对他帮了多大的忙,尤其是江丽君那雌儿,如非有我,他又怎能够达到目的,可是,他竟那么悭吝,竟让我一尝异味的机会也不肯。”
    飞燕顺着他的口气道:“如此说来,倒委实是有点不够朋友。”
    番僧冷笑道:“不过,咱家也不是好惹的……”
    说到这里,突有所忆地扭头向床外低声沉喝道:“你们两个,都到外面去吧,未经呼唤,不许进来!”
    原来靠近窗下还有两个妖冶的半裸女郎,正斜倚椅上,闭目养神。
    那两个妖冶女郎闻言之后,同声恭应着起身离去。
    飞燕媚笑着问道:“支走她们,是否还有甚秘密话要讲?”
    番僧笑了笑道:“可以这么说。”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飞燕,你知道你们‘金谷双姬’之中,我真正喜欢的还是你么。”
    飞燕楞了一楞道:“我不知道啊!”
    番僧接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现在知道了。”飞燕接问道:“但这些,跟你的秘密有甚关系呢?”
    番僧答道:“这关系可大得很!”
    接着,压低语声笑道:“将来事成之后,你就是我这位教主的夫人。”
    飞燕讶问道:“你……你想当教主?”
    番僧冷笑道:“他能不仁,当然我也可以不义。”
    飞燕道:“你的武功能强过他?”
    番僧道;“过去也许不行,但现在我却自信有把握可以强过他……”
    飞燕接道:“这话怎么说?”
    番僧笑道:“小乖乖,你忘了我翻泽的那部秘笈,事实上,他所学的,不但不及我所学的多,而且也没学到其中精髓。”
    飞燕“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藏了私。”
    番僧笑道,“这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但藏了私,而还故意找藉口拖延,慢慢的译,其实,我早已将全书的武功都练熟了哩……”
    原来飞燕的问话,是依着柏长青的传音指示问出的,柏长青之所以有此一举,是想由番僧口中套出冷剑荚研究秘笈的情形,以期对冷剑英的武功深度,能多获一层了解。
    此刻,目的已达,必须要采取行动了,因他的隐身术只能维持两个时辰,而据他暗中估计,两个时辰业已过去一半了哩!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闪入屏风那边,悄然欺近床前,扬指向番僧的“玉枕”穴点去。
    那番僧的修为也委实了得,凭柏长青的身手,又是藉隐身术掩护之下,居然还能警觉到已有敌人欺近,惊“咦”声中,翻身一跃下床,如非柏长青沉着应付,两人几乎撞个满怀。
    那番僧虽已有警觉,但他当然看不到甚么,而且他那疑讶的念头尚未转完,已被柏长青凌空弹指,点中“死穴”,而告颓然倒地。
    这情形,尽管柏长青事先吩咐飞燕姑娘,任何意外都不必惊慌,但她入目之下,仍然忍不住几乎要惊叫出声。
    柏长青一面将搁在床边的四只玉瓶揣入怀中,一面向飞燕传音说道;“姑娘,请保持镇静,快点穿好衣衫,叫他们送你下楼,一切等离开这儿再说。”
    飞燕一面穿着衣衫,一面低声讶问道:“柏爷你会法术?”
    柏长青道:“这些,以后你会知道的。”
    接着,又低声吩咐道:“姑娘,叫那两个妞儿进来。”
    那两个半裸女郎闻声一声娇应,双双走了进来。
    但她们两人看见倒在地上的番僧尸体,方自目光一直,张口待叫间,却被柏长青点了昏穴,轻轻将两人托上床,并将番僧的尸体也一并放在床上,才向飞燕说道:“姑娘,你镇静一点,有我在你身边,一切决无问题,现在,你叫他们送你下楼。”
    飞燕姑娘自己也辨不清心中是甚么感受,只好硬着头皮向外走去,一面传音说道;“柏爷,您可不能撇下我不管啊!”
    柏长青传音安慰道;“姑娘请尽管放心,只要我柏长青还活着,你也一定活着……”
    传音说话间,两人已走出密室,那个黑衫老者和玄武十三号,正各据一张太师椅,伏案打盹。
    飞燕强定心神,娇声唤道:“十三号,醒醒!”
    玄武十三号与黑衫老者同时惊醒,黑衫老者抬手揉揉惺忪睡眼,讶问道:“姑娘,这就要走了?”
    飞燕点头笑道:“不走,我叫醒你们干吗?”
    于是,在黑衫老者与玄武十三号的如法泡制与护送之下,柏长青也故技重施,安全到达楼下。
    不过,那玄武十三号走出摘星楼门外警卫的视线之后,即被柏长青点倒,随即抄起飞燕姑娘向背上一背,传音,喝道:“姑娘,你抱住我的颈子,无论发生甚么事情,都不要惊呼。”
    说着,已尽展脚程,抄捷径向大门方向疾奔。
    飞燕传音问道:“爷,你要到哪儿去?”
    柏长青道,“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送你到铁板令主那边去。”
    飞燕“哦”地一声道;“原来柏爷是令主那边的人,怪不得……”
    柏长青这一展开身形,是何等快速,就这说话之间,业已由大门外飞越而去。
    而他这隐身术,也委实神奇的很,连背在他背上的人,也一并隐住了身形。
    事实上,他的身形,快如浮光掠影,在此黑夜之中,纵然不隐住身形,也不致被人发现,除非那人是超特的顶尖高手,或许可以例外。
    飞越大门之后,柏长青更加加速身形,向白马寺方向飞驰。
    因那隐身术的有效时间,已剩下约半个时辰,本来他想将飞燕送出大门之后,要她自己去白马寺的。
    但继想此关系太大,只等摘星楼事件一经发觉,通天教中必高手尽出,四出追踪,那岂非害了飞燕的一条小命。
    何况他所获秘笈,也有立即交与徐丹凤要申天讨从速翻译的必要。
    有此两大原因,所以他临时决定,宁可冒着泄漏身份的危险,也必须亲自跑一趟白马寺。
    当然,在尽展脚程的情况之下,不消片刻,已到达白马寺中。
    今宵,白马寺轮值总巡的是“东海女飞卫”冷寒梅。
    柏长青在冷寒梅前导之下,进入徐丹凤的房间,匆匆地将日间于潜溪寺中及独探摘星楼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并将秘笈和飞燕姑娘一并相托之后,又匆匆向四海镖局赶回。
    但看他行色匆匆,并来去如飞,当他到达四海镖局门前时,那隐身术的时效却已消失,而现出了原形。
    也幸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凭他的超绝身手,不致被人察觉。
    不过,那等在房间中的季东平和绿珠二人,却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了。
    当柏长青悄然进入房间时,俏绿珠顾不得季东平也在—旁,竟像乳燕投怀似地扑入柏长青怀中,仰首喃喃地说道:“啊!谢天谢地!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柏长青—手紧搂伊人纤腰,一手轻抚她的如云秀发,但目光却注视季东平问道:“季老,没人来过么”
    季东平点点头道:“是的,没人来过。”
    柏长青接问道:“也没甚么动静?”
    季东平道:“一直到目前为止,都没甚么动静。”
    绿珠依然紧偎个郎怀中,仰着面娇声问道:“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柏长青笑道:“意思可多哩!”
    接着,他将暗探摘早楼的经过,扼要地说了一遍。
    这情形,只听得季东平和绿珠一人四目圆睁几乎怀疑自己在梦中似的。
    半晌,绿珠才回过神来,嫣然地—笑道:“爷,你真是了不起!连飞燕那浪蹄子竟也能听从你的安排……”
    柏长青含笑接道:“绿珠,我真正了不起的地方,是在能获得绿珠姑娘的芳心这一点上。”
    绿珠扭首蛇样的腰肢不依地道:“你……你……我不来啦!”
    柏长青神色一整道:“季老,绿珠,咱们都折腾了一夜,天亮后,可能有一场暴风雨降临,咱们该争取时间,调息一会……”
    第二天,辰牌时分,柏长青业已起身盥洗完毕。
    他因避免引起敌人的怀疑,不敢多事调息,不过,凭他目前的功力,有个把时辰的调息,也足以恢复他夜间所消耗的体力了。
    绿珠托着一盘精致的早点姗姗地走了进来,低声娇笑道;“爷,你不多调息一会?”
    柏长青苦笑着道:“这是甚么时候,绿珠。”
    接着,神色一整道:“外面有甚动静没有?”
    绿珠笑了笑道:“没有,平静得跟平常一样。”
    柏长青剑眉一蹙道:“奇怪……”
    绿珠也黛眉一蹙道:“莫非他们还没发现?”
    柏长青道:“这绝不可能!你看现在是甚么时候了,岂有还不曾发现之理。”
    门外,响起季东平的语声道;“主人,老奴告进。”
    柏长青连忙答道;“季老请!”
    季东平进入室中后,柏长青将心中疑点说了一遍。
    季东乎正容接道:“主人,老奴也正为此事而来,不瞒主人说,老奴并没调息,一直在暗中注视摘星楼附近的动静。”
    柏长青注目问道:“是否有甚发现?”
    季东平道:“半个多时辰之前,曾有人匆匆由楼中走出,不久之后,东方逸也随那人进入楼中,—直到现在,还不见有人出来。”
    季东平所住房间的窗户,正遥对摘星楼,倒真是一个绝好的暗中窥探之所。
    柏长青沉思着道:“想必两个老贼还正在研判磋商之中?”
    “是的。”季东乎接道:“依老奴拙见,主人昨宵所做,可算是天衣无缝,所以那两个老贼必然认为是飞燕一个人所为,而不致怀疑有外人进入摘星楼去。”
    柏长青微笑道:“有此可能,不过,这一件做得天衣无缝的功劳,是应该记在季老头上的。”
    季东平谦笑道,“老奴充其量只是供应一点小玩艺而已,如非主人的绝世神功与绝顶机智相配合,任谁也做不到如此干净俐落……”
    绿珠截口娇笑道:“两位别争了!由奴家说句公道话如何?”
    季东平笑道:“姑娘有何高见?”
    绿珠掩口笑道;“季老也真是,奴家不过是想说句公道话而已,怎敢当‘高见’之称。”
    季东平道,“好!我老头洗耳恭聆。”
    绿珠接道,“有道是牡丹绿叶,相得益彰,这次大功,应该是柏爷与季老两位精诚合作的结果,所以……”
    季东平手拈长髯,截口笑道:“好一个‘牡丹绿叶,相得益彰’,小妮子是取瑟而歌,表示你也有一份功劳吧?”
    绿珠顿足娇嗔道:“季老,您……”
    季东平微笑着漫应道:“我,怎样啊?”
    柏长青含笑接道:“好了!将来论功行赏,两位都有一份。”
    微顿话锋,才正容接道;“季老,您想他们会有怎样的措施?”
    季东平沉思着道:“这个……”
    绿珠低声说道;“爷,当心快凉了,你快点用吧.!”
    季东平也笑道;“对,主人请先用点心,容老奴多揣摩一下。”
    当柏长青开始进食点心时,季东平也注目接道:“主人,据老奴浅见,他们的行动,可能不外下述两种:第一是封锁消息,外表上装得若无其事,暗中却派出大批高手,追索飞燕姑娘的行踪,第二是公开事实,先在本局中做细密搜查,不过,却以第一种的可能性较大。”
    柏长青点点头道;“不错!他们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既没理由怀疑外人进入,自是以暗中追查为上策。”
    季东平道:“不过,如此一来,对四周的警戒和出入的盘查也必然更严,咱们今后的行动,可得特别当心!”
    柏长青道:“对!目前咱们留在这儿的任务,已只剩下如何伺机营救我的双亲和吕伯伯,所以咱们的活动,不妨暂时停止一下。”
    目光移注绿珠道:“绿珠,请将此情乘便转告袁姑娘,同时,昨天请她传出的消息,因我已亲自跑了一趟摘星楼,如果还没传出,就不必冒险了。”
    绿珠螓首连点道:“好的。”
    季东平却似忽有所忆地道:“主人,有一个很重要的关键,不知主人昨宵是否注意到?”
    柏长青微微一楞道:“季老指的是哪一点?”
    季东平道:“如果主人曾经在摘星楼中留下甚么脚印之类的痕迹,那他们的行动,就可能不会如咱们所忖测了。”
    柏长青笑了笑道:“这一点,我也几乎忽略过去,幸亏我自己发觉得早,才没留下痕迹。”
    季东平注目问道:“主人,这话怎么说?”
    柏长青道:“当我在等待那由楼顶垂下的活动箱子似的玩艺时,偶然之间,发觉因鞋底沾了露水竟一步一个脚印,也幸亏当时的飞燕姑娘和玄武十三号都没发现,我连忙脱下鞋子,揣入怀中,并用袜底将那些脚印擦掉。”
    季东平长吁一声道:“这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说来这还是得怪老奴顾虑欠周,老奴理当事先提醒您的。”
    柏长青笑道:“智者千虑,也难免一失,好在并没留下甚么痕迹,季老也可毋须自责啦……”
    季东平料得不错,尽管摘星楼中,昨夜曾经发生过一件足以动摇通天教根本的事,但这整整一天,却是平静地过去,一如未发生任何事似地。
    这是当天薄暮时分。
    铁板令主所临时驻节的白马寺中,表面上也平静得一如往昔,但实际上却是外弛内张,等于是暴风雨之前的那股平静。
    于四娘持着徐丹凤的铁板令,化装前往龙门潜溪寺去见那姜姓老妪,是天亮后去的,但直到目前,还没回来。
    “北漠狼人”申天讨也是天亮后出门访友,而且是公然由大门走的,但他绕了一圈之后,又悄然由后院越墙而入,重回群侠所住的独院中,并且是躲在徐丹凤的临时香闺中,埋首疾书,当然,他是在翻译那本由柏长青送回来的天竺文秘笈,所以有此神秘措施,毋非是预防行迹可疑的施朴泉走漏消息。
    邱尚文陪着施朴泉在小院中对奕着,这两位,似乎奕兴甚浓,因天色已黑下来了,竟吩咐小沙弥送上烛台,挑灯夜战。
    “神拳无敌”白云飞则手捧香茗,静坐一旁观战。
    大门前,负责警卫的,还是丐帮八俊中的两位,不过,其余六位也没有闲着,连屋脊的阴影中也有人,而且全部是丐帮中临时调派来的高手。
    这情形,可委实透着稀奇,莫非他们获有强敌进犯的特别消息么?
    但整个独院中,静悄悄地,没一个人说话,只有徐丹凤的香闺中,还不时传出断断续续的笑语声。
    原来飞燕姑娘自被柏长青送到此间之后,因其与施朴泉之间可能已有过某种关系,为防被施朴泉识破而走漏消息,乃立即以易容药将其易容,连嗓音也予改变,并暂称为燕儿,算是徐丹凤带来的侍婢。
    同时,徐丹凤也因忙着揣摩申天讨所译出的部份秘笈,一直都没工夫向飞燕姑娘慰勉。
    此刻,她正是忙里偷闲,与冷寒梅二人在香闺中对飞燕姑娘慰勉有加,也乘机盘问一些有关“中原四异”中被囚禁的三位的近况。
    但飞燕姑娘所知也有限得很,除了知道那三位是与教主一同住在摘星楼的地下室之外,其余竟等于白费。
    不过,这位平常烟视媚行,足能颠倒众生的人间尤物,自与徐丹凤冷寒梅二人接近之后,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也变得端庄娴静起来,这,也许是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吧!……。
    一个身材高大的驼背化子,由偏殿的月洞门缓步踱入独院中。
    这驼背化子,年约六旬,红光满面,短须盈颊,有若刺猬,却仍然比普通人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真是好一付威猛长像!
    他步入独院之后,首先与白飞云互相含笑点了点头,白云飞并接问道:“云帮主,是否有甚新消息?”
    原来此人就是丐帮本届帮主云万里。
    云万里这人,据说是丐帮开派以来,第三位武功成就最高的帮主,瞧他这长像,也就可以想见一般。
    云万里摇摇头道:“老人家,目前还没有。”
    本在低头奕棋的施朴泉,很慎重地放下一颗棋子之后,抬头笑道:“嗨!化子头儿,你这消息,可能有点不确实吧!”
    云万里巨目一瞪道:“咱们睹点东道如何?”
    施朴泉笑道:“还有甚么赌的,你说‘天残地缺’那两个老残废……不!‘老残废’这三个字,我可不能叫,一叫就连我自己也骂上啦……”
    云万里截口笑道:“这有甚么关系,我自己是叫化头儿,但脾气一来,甚么‘臭叫化’,‘死叫化’,还不是照骂不误。”
    施朴泉道:“别胡扯了!云老头儿,你说得好好的,那两个老魔头今天天黑前将向这儿寻事,如今,天已经黑了……”
    云万里再度截口道:“老叫化说的一点也没错,那两个老残废,确已于午后进入洛阳城中。”
    施朴泉道;“那么,为何还没来呢?”
    原来他们如此戒备森严,却是为了防备“天残地缺”两个老魔前来寻事。
    云万里道;“来是一定会来的,不过,他们可能自知实力不够,正在向通天教暗中调派高手,所以才将发动的时间延缓了。”
    “那么。”施朴泉笑道:“咱们先杀两盘如何?”
    云万里敞声笑道;“施老头,论武功,我是甘拜下风的,但你这几手臭棋,我劝你还是藏点拙的为妙……”
    施朴泉不服地嚷道;“吹牛皮不管用,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云万里道:“你老儿别自讨没趣了,说正经的‘天残地缺’那两个老魔既然是冲着你而来,你老儿还是留点精神去对付那两个强敌吧!”
    施朴泉苦笑道:“说实在的,对付那两个绝代老魔,我施朴泉有自知之明,纵然单打独斗,也最多只能支持一二百招,不过,说句不太好意思的话,如今我已是令主身边的人,打狗欺主,谅那两个老魔也不敢过于放肆。”
    云万里笑道:“老儿,你可别有甚么‘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的念头,你曾听说‘天残地缺’那两个老魔,生平曾服过谁来?”
    施朴泉方自讪然一笑间,云万里又接着说道:“奇怪,你老儿既有自知之明,却又怎会有勇气一举杀掉那老魔的几个徒弟的?”
    施朴泉独目中神光一闪道:“云老儿,你也算是侠义道中的代表人物,当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际,还会想到后果么?”
    云万里语意双关地笑道,“说实在的,像你老儿昨天那种见义勇为的事情,我老叫化有生以来还没做过,而且,以后要做的话,也得先考虑一下后果。”
    施朴泉气得独目连翻。
    邱尚文却乘势将棋盘一推,笑道:“这捞什子也不用再下了,还是胡扯来得有趣。”
    接着,目注施朴泉道:“施兄,你方才将那‘天残地缺’两个老魔说得如此了得,但他那八个徒弟昨天所表现的,却并不见得太高明啊!”
    施朴泉道:“老弟说得有理,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邱尚文笑问道:“那‘其二’又是怎么说法呢?”
    施朴泉道:“昨天那甚么‘祁连八煞’,可并非‘天残地缺’的嫡传弟子。”
    邱尚文接问道:“并非嫡传,那是说,他们八个是艺出旁支了?”
    施朴泉笑道:“也不是艺出旁支,而是记名徒弟。”
    邱尚文方自“哦”了一声。
    云万里又语意双关地笑道:“你老儿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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