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剑飞霜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水仙
    皇甫维差点冲口把武潘安余防已经惨死在嵩山一座石峰绝顶这事说出来,但转念之间却把话忍回,淡淡一笑,道:“这里面当然另有缘故,暂不便奉告。无论如何今日承蒙金兄告知内中部份内情,皇甫维甚为感激!”他缓步向门口走去,又道:“我这就去找鬼医向公度,相信他会说得详细一点。”
    金旭突然纵到他身前,拦住去路。皇甫维脚步一停,冷笑道:“金兄莫非想不顾诺言,要强行夺取这璇玑玉盒么?”金旭也冷峻地道:“不敢,不敢,兄弟只要皇甫兄告知武潘安余防现在何处?他为何要托你送物?”
    皇甫维眼珠微转,心中突然大悟,暗想看那金旭的举动,分明是忌惮那武潘安余防,所以不敢贸然向自己下手。假如他得知余防已经身死,恐怕早就出手强夺了。。
    他沉吟一下,缓缓过:“倘若我不肯回答金兄的问题,请问金兄想怎样对付我?”
    金旭冷冷一笑,道:“皇甫兄如不肯赐告,只要你出得本宅,兄弟自无话说。”
    皇甫维应声道:“好极了,我就闯上一闯……”话声中举步向厅门走去。追魂爪金旭突然间开数尺,皇甫维里也不望他一眼,缓步而去,刚刚经过金旭,突觉脑后生风,似是几支锐利伯尖锥突袭后脑,来势之快,极是惊人。
    皇甫维上身不动,突然反臂一掌拂去。他这一拂之势显出手臂柔软异常,虽是向身后拂去,却宛如普通人向前面击出一掌般顺手。
    追魂爪金旭惊噫一声,突然收回特长的手臂,道:“皇甫见是何人门下?”
    皇甫维目光扫处,已见门外边似乎有不少人埋伏,但也不放在心上,不过脚下已停,谈谈道:“金兄若然瞧不出我是什么家派,那就不必问了。”
    厅门外突然有人接口道:“皇甫兄说得对,但总管也不须老羞成怒……”随着话声一个人飘飘走入厅来,皇甫维不须瞧着,已知这人乃是赠送巨款给他的辣水仙杜筠姑娘。而直到这刻他才恍然大悟,那顶软轿之内坐的竟就是她。辣水仙杜筠轻装便服,十分利落,走动时已无环佩之声。她进来之后,朝皇甫维微微一笑,道:“好一位读书种子,原来却是身怀绝技的武林奇士,我真后悔早先没有考一考你腹中的诗书……”
    皇甫维对她颇有好感,笑了一笑,道:“杜姑娘何须后悔,现在考我也来得及……再说我实在不算是武林中人,只不知杜姑娘相信不相信?”
    辣水仙杜筠定睛望了他一阵,心想自己阅人颇多,从来未见过像他那种令人不得不信的纯真笑容,也未见过像他这等英俊潇洒的人才,更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一门武功,凭自己的服力也认不出来……眼前这位俊少年就像个迷一般的人物,而正因这样,令人份外感到他有一种魅力而难以抗拒。
    她点点头,道:“本来会武功的人,就算得是武林中人。不过如果能够撇开武林中的一切思想是非,就算有武功,也可以不算是武林之人。”
    皇甫维道;“区区正是这个意思,这次我到保定府来,实在是个巧合,目下看这情势,似乎想抽身退出这场是非,却也不易办到。”
    辣水仙杜筠道:“假如你有心不想介入,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你信得过我,把玉盒交给我,同时告诉我武潘安余防出了什么事,为何不亲自来保定府赴约?那就行了!你不妨考虑考虑。”
    皇甫维想了一阵,点头道:“区区可以信任杜姑娘,但世事变化甚多……”杜筠哼了一声,道:“难道我会变卦,吞没那璇玑玉盒所装之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假如此事只有杜姑娘一个人,自无问题,但据我推测,此事牵涉的人不少。万一又有另人干涉。事情便会发生变化。何况区区此次长途跋涉,为的是忠人之事,如果不能亲自见到这璇玑玉盒交到鬼医向公度手中,实在放心不下。”
    杜筠接口道:“说了半天,你还是不相信我。”‘“请你再听下去,区区之意是璇玑玉盒可以交给姑娘,但你必须设法让我看见你将这玉盒交给向公度,那时我便可撒手而去,再也不管这桩事了!”
    辣水仙杜筠细眉一挑,道:“那也可以,我们把鬼医向公度请到本宅,你就在隔壁房间瞧着便是。不过我得先知道,武潘安余防几时才来?”
    “他么……他托我把璇玑玉盒带来,就是自己不来的意思——”
    杜筠眉梢泛起喜色,道:“那就行了,你先让我瞧瞧璇玑玉盒内装的东西。”
    皇甫维掏出玉盒,道:“这个自然,否则等到你交给鬼医问公度之后,打开来空无一物,岂不笑话……”他摇一摇那玉盒,又接着道:“不过我也很担心里面没有东西,你听,一点声音都没有……”
    追魂爪金池忽然冷冷道:“难道皇甫兄当真本曾先看过么?”皇甫维眉头一皱,大感不悦,辣水仙社筠立刻道:“金总管别乱讲,先打开看看再说不迟。”
    皇甫维念头一转,突然道:“我还是决定不打开,杜姑娘若然不能相信的话,那就算了。如果肯相信区区,我们就维持前议,你把鬼医向公度请来,我在隔壁瞧着你亲手交给他。”
    追魂爪金池插嘴道:“皇甫兄的话分明先就信不过杜姑娘…”皇甫维不悦道:“若不是杜姑娘的面子,你金兄别想碰一碰璇玑玉盒。”
    辣水仙杜筠先阻止金旭再说话,然后笑道:“既然你给我这么大的命子,我们就一言为定!明天上午鬼医向公度及妙手巧匠耿青都到本宅会面,我回头先布置一下,总叫你亲眼看见便是。”
    皇甫维道:“区区明日上午辰时准到贵府便是!”他向杜筠施了一礼,淡淡瞧金旭一眼,也不招呼,迳向厅外走去,辣水仙杜筠一直送他从前门出去,临别时笑道:“本来我不放心你自己找店过夜,但如今既知你身怀绝技,可就不便强留了。不过江湖上诡诈手段层出不穷.有时不是武功可以就决,皇甫兄千万小心!”皇甫维见她一片好意,便含笑应了。走出横街,但见大街上行人熙攘,他长长嘘口气,心想自己这数日来的经过就像场梦幻一般,而未来的日子中,还不知要发生些什么奇怪的事。
    他在街上闲荡了一会,忽然发觉好像被人钉梢。如在往日他一定不会发发,可是近日以来怪事发生得多了,使得他感觉敏锐起来。他虽没有受过黑道上的各种训练,但也明白如果直接回头去瞧,那就等如告诉那钉消的人说已经发现这事。当下眼珠一转,从囊中取出一些零碎的物件,诈作丢了一块银子,弯腰捡拾,就在拾取之时,迅速向后面一瞥,只见两丈以外有个汉子,帽子戴得很低,几乎遮住眼眉。
    皇甫维轻轻哼了一声,挺身起来继续向前走,见到一家客店,便进去要了一间上房。
    这刻才不过是上午末时左右,罕得有人在这等时分投店。他在房间中坐了不久,忽然看到左边房间有客人搬进来。正在冷笑之际,突然又有客人投店,搬进他右边的房间。皇甫维大感奇怪,心想左边房间那人,定是钉梢的汉子无疑,但难道这样巧碰上另一起钉梢的人住店?抑或都是对自己有所图谋之人?左右两边房间的人一搬人去之后,便毫无声息,是以猜不出每间房多少人,更无从知道是些什么人。
    皇甫维自个儿想了一阵,觉得自己虽然不怕,但敌暗我明,总是吃亏,目下必须先设法查出是些什么人,然后再定对付之策。
    他想了一阵,便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直到午时过后,他坐起身来,心中暗暗佩服那些人真沉得住气,在这个把时辰之内,一点声息都没有。
    这时好像斗上气,便不出门,又叫茶房换壶热茶,并且叫了饭菜,准备就在房间中食用。几句话。那茶房连连答应着,之后才推门进来,替他换了一杯热茶,然后匆匆出去。
    那茶房已走出院子,左边那房间里闪出一人,站在门口,侧耳倾听邻房动静。片刻之后,皇甫维房中传出来一声茶杯跌碎的声音,跟着“咕咚”~声,似乎有人滚在地上。
    在房门的人立刻纵过去,推门入内。只见皇甫维俯仆地上,头发前面散布着几块磁片,还有一滩水清。
    这人冷笑一声,走到皇甫维身也正要弯腰伸手,房门突爆传来利啄之声,那人微微一楞,疾然回头瞧去。
    门口出现的竟是个身材苗条的女郎,一身大红衣衫,宛如一团火焰,眩人眼目。那道房门本来就没关上,因此她要进来,大可举步无声无息地入房,但她却故意在门上敲几下,分明有意惊动先人房的人。
    那人眯起眼瞧着那红衣女郎,一时真想不出这个美丽的少女是什么路数。
    那红衣女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咱们都是线上的人,见者有份,也让我分一点怎样?”她的举动口吻不但像个男人,而且江湖气极重,当真似是久在江湖闯荡之人一般。。
    那人把头上帽子压低一点,涩声道:“姑娘是哪条线上的?”这人行为似贼,但被人撞破,居然了无惧怕之容,反而盘问起那女郎。
    红衣女爽快地应道:“姑娘姓舒,自家也不知是哪条线上的,你呢?”她不但答得爽快,问也问得简洁过人。那人咧嘴一笑,道:“我也不知是哪条线上的。”
    红衣女面容一沉,她当真干脆爽快之人,连面色也变得比别的人快。
    道:“很好,姑娘试上一招半式,就知道你是哪条线上的龟孙子!”她大踏步冲来,抬手一刀向那人胸口印去。
    那人想是当不住红衣女口中粗俗之言,嘴角一微,冷冷道:“你敢骂人——”说时也疾出拳相迎。两人掌风一发,相距尚有数尺之远,突然齐齐一震,敢情他们都是内家高手,掌力可达数尺以外,是以相距尚有一段距离,但双方掌力已经碰上。这一掌双方都没有出全力,只能测出彼此功力都非凡俗之流,却未分出强弱高下。
    那人这回抢占权先,左拿斜斩对方面额,右手却骄指点向腰间的“章门穴”。红衣女见他出手快疾毒辣,口中喝道:“原来是武当派的。”身形一旋,脚法奇诡,不但避开那人招数,反而欺近那人左侧,玉臂轻抬,五指奇快地捏臂脉,点乳穴。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看去似是轻描淡写,其实危机重重。那人一躬身,窜出七八步去,回头冷冷道:“虽是江南娄家独门神拿手法,但指力不同,可知乃是邯郸学步……”
    红衣女身形一顿,道:“凭你这副眼力,已可扭身武林中有限数人之内,姑娘细想一下,便可猜出你的身份来历……”那人冷笑一声道:“只怕未必——一突爆间迅纵出门外快通问电,转区间已失踪迹。
    红在女忍不住叫声“奇怪”,征了一阵,便走到皇甫维身边。她先把皇甫维翻过身子,然后俯身细看他的面孔。看了一会,轻轻嘘口气,自言自语道:“像极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起身走到桌旁,打开茶壶盖瞧瞧,又嗅了一下,轻轻道:“好厉害,无色无味,倒不知是什么迷药?”当下地回身去把皇甫维抱起来,放在床上。
    这红衣美女虽然他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身份,但举动却毫无避讳,把皇甫维抱起时,皇甫维的面部埋在她胸前双峰之中,她竟如同不觉。
    她刚把皇甫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茶房已端着饭菜进来。他见到红衣少女在这个房中、不觉一怔。红衣女面色如常,道;“放在桌上,他累得又睡着了,真可怜……”那条房遵命把饭菜放在桌上.然后退出房去,出了门口,突然问道:“姑娘和这位爷是一道来的么?”红衣女不悦道:“要不是一道的,我跑到这边来干吗,你真混帐!”
    那茶房阅历虽多,却未见过长得这么漂亮高贵的大姑娘开口就骂人混帐,不觉征了一怔,红在女眼珠一转,取出一块碎银,随手扔去,那块碎银便掉在茶房手掌中。她道:“闭住你的狗嘴,别乱说话,知道吗?”那茶房见她大异常人,心中暗凛,抬眼忽然碰上她的目光,但觉她那对美眸中威煞之气迫人,不由得打骨头里冒出寒意,连忙诺诺应着,用手把房门拉上,这才急急走开。
    红衣大站在床前沉思了一阵,突然轻声自语道:“事已至此,只好把她找来……”主意一决,身形微晃,已悄无声息地从窗户飞走。
    床上的皇甫维忽地一骨碌坐起身,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我皇甫维岂会随便着人家的道儿。”环顾房间灵机一动,凝神吸口气,身形暴缩如三尺童子,弯腰便钻人那张巨大的木床底下。
    过了一阵,房中微风飒然,皇甫维在床底下望出去,只见房中已多了两人,但因身在床下,故此望不见她仍的上半身,只看出这两人都是女子,一个穿着红衫,另一个多的是黑衫。他暗暗提气把身形绷住在床板底下,这样假使那两个女子低头瞧看床下,如不是探头进来,决难发现还有个人紧帖着床板绷住不动。
    皇甫维心中微生后悔之感,并因他刚才诈作中了迷药而昏迷不回,虽曾趁着那红衣女郎与那戴帽的人相搏之时偷偷窥瞧了几眼,可是始终没有看到那红衣女的面貌。现在他躲在床下,这一来已注定无法瞧得见那红衣女与及这黑衣女的面貌了,是以颇生悔意。
    红衣女吃了一声,道:“居然跑啦……这家伙当真有这等高明?叫人难以相信。”
    她们在房中转个圈子,黑衣女停在桌子旁边,取起那壶茶仔细验看,倒了几滴茶在桌面上,从胸前拉出一条项练,练上系着一颗小指尖大小的绿色珠子。她用珠子蘸蘸桌上的茶水,只见那颗绿珠忽然间变成红色。
    她收起珠子,道:“这壶茶之内放有极厉害的迷魂药已无疑问,据小妹所知,这种无色无味的迷魂药天下只有一种,名为‘极乐散’,武林之中共有两派识得制造之法……”她说话说得极快,声调悦耳,宛如黄莺急啭,流泉溅珠。眨眼工夫便把这几句说完。听的人虽然感到有点跟不上她说话的速度,可是却无法不承认她的话每个字都清清晰晰地传入耳中,皇甫维一方面为她说话的速度而惊讶,另一方面又为这个黑衣姑娘胸中见识之渊博而大感惊奇。
    黑衣女话声顿了一下,忽然又接着道:“但以小妹想来,放这极乐散迷魂圣药的不可能是那两派之人……”红衣女接口道:“既然只有两派的人识得制造秘方,除了他们外,还会有谁?”
    黑衣女道:“小妹也不明白,那极乐散虽然号称为迷魂圣药,但除了对此道深有研究的人以外,外行人反而不知有这种药物……”这几句话说得红衣女直点头,床底下的皇甫维也有同感。却听黑衣女又道:“识得制炼极乐散秘方的两派一是渤海湾妖人叶无根,但这一派在十年前已被司空表率他四个结盟兄弟合力除去,妖人叶无根及手下七怪,系数死在当场,从此极乐散绝迹江湖……”红衣女哦了一声,道:“那厮不会是长人叶无根与他手下上怪,若然是他们的话,当时一定得使出独门手法。但他只使了一招武当派的‘分光掠影’,功力极强广黑衣女以特快的声调接着道:“不错,渤海海~妖七怪早已死尽灭绝,决不会是他们。但如若不是这一派,小妹就想不出那人是谁了。”
    皇甫维诧想道:“刚才她提及还有另外一派,难道那一派也都死尽灭绝?她们是什么来历?那红衣的姑娘武功约高,已足以惊人,而这个黑衣姑娘对于迷药这一门说来如数家珍,也是令人大感惊讶的事。”
    红衣女问道:“还有那一派呢?”黑衣女淡淡一声道:“另有一派便是当今嵩山少林,但极乐散秘方为少林寺数大秘密之一,规矩是全寺只有方丈一人从记心中,大姊你想少林方丈虽然不算什么,但他会暗暗离寺下山,同时用这种药物么?”
    红衣女不假思索,道:“当然不会是少林方丈,那么是谁呢?”黑衣女道:“小妹此刻全无头绪,但假以时日,一定把这个迷揭破。”
    皇甫维暗暗想道:“这两位姑娘来路委实叫人难测,听她们的口气,似乎连少林寺方丈大师也不放在心上……她们彼此间以姊妹相称,但口气中毫无亲热之情……那红衣姑娘为何要拆穿那人对我的阴谋?她是出于一片好心?抑或也是为了我身上玉盒而来?”
    他当然无法解答这些问题,除非他这刻立即从床底现身出去。皇甫维尚未考虑到这个办法,思路又转到那个使用暗算于他的人身上:“那厮是谁呢?起初我以为是追魂爪金旭,同时猜那红衣姑娘是辣水仙社筠,可是后来发现都不是,不过……”他坡皱眉头,停了一下才继续想下去:“不过那厮后来和红衣姑娘动手时,不知不觉恢复了原来的口音,而这口音我却似曾听过。”
    红衣少女突然道:“极乐散称为迷魂圣药,皇甫维恐是难以抵住。”
    “那个自然,就算是他父亲也不行!”
    皇甫维忽然泛起不服之感,暗想宇内武林无不服输的“一皇”是何等人物,岂有抵受不了一点迷药之理?徒然间想起那“一皇”皇甫孤毕竟是谁,连自己也不知道,怎可俨然当真以皇甫孤的公子自居?而且还为他被人看轻而愤慨起来?这么一想,不由得在肚中暗暗好笑自己的无聊。
    只听那红衣女又道:“既然如此,皇甫维怎能醒转跑掉?他纵或能够回醒,也不须跑开啊,三妹你说是也不是?”黑衣女道:“大姊说得很对。”
    “所以我猜皇甫维可能已落在别人手中,或者是早先那戴帽的家伙,或许是别的人!反正不论是谁,他乃是被人劫走无疑。”
    黑衣女道:“大姊说的有理,听说保定府最近来了许多人物,黑白两道都有,俱属当今武林中的一流人物。我们虽然不管其中有什么事故,但皇甫维的失踪,除了向这些人身上追查,别无他途。”
    红衣女突然叹了一声道:“有人来啦!”黑衣女道:“好极了,若果来人进入此房,我们可由此获得线索。目下我们最好躲起来。大姊你说躲在那儿好?床后不行么?”
    她说的话虽然不少,但因极快,几乎等如别人说一句语的时间而已!
    皇甫维心中大急,方想她们若然也躲在床下,发现了自己,不如会用什么面孔来对付……。
    那红衣女已道:“不行,床底下瞧不见面貌。你到那边的窗后,我在这边的窗子外面……”
    皇甫维登时大感宽心,同时也甚为佩服那红衣女的脑筋,只因他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后悔莫及。
    床外的红衣女和黑衣女俨然消失,跟着房门一响,两个人先后走入房来。
    皇甫维定睛一看,来人竟是一女一男,女的在前,长裙曳地,举步时环佩叮叮作响。男的长衫飘飘,履裤鲜明,一望而知不是茶房。
    前头的女人轻轻咦一声,道:“店家说他在房中,但他却跑得不见影子……”她一说话,皇甫维便听出正是辣水从杜筠的口音。
    那男人恭声应道:“他大概是悄悄出店去的!若是依着在下愚见,派出邵一峰和易恒两位暗中监视着他,便可以知道他的去向了。”
    辣水仙杜筠冷冷道:“若果被他发觉,明日辰时会亲赴约才怪哩!”
    她想了一下,又接着道:“他一定不愿有人打扰,行以用金蝉脱壳之法躲开,我们回去吧!”
    房门响处,已掩住他们的身形。皇甫维轻轻讶口气,可是仍然绷在床板下面,并不出来。
    转目间那红衣女和黑衣女分别由自外飞人来,红衣女道:“三妹可认得这两人?”
    黑衣女以特快的腔调答道:“一个是辣水仙杜筠,这娘儿不但尽得神算公子后元庭家传绝艺,还得到黑道中几位名手的秘技,听说数年前一出江湖,便以心狠手辣震惊黑白两道。
    死在的手底的人,不在少数。那个男的姓金名旭,外号连魂爪,本是名震一方的黑道煞星,十年前被屠元庭收罗旗下,现任屠府总管。”
    红衣女眉头一皱,道:“不知那杜筠和皇甫维之间有什么关系?还有他们口中提及的邵一峰和易恒是谁?”
    黑衣女似是熟知天下所有的人物来历,道:“那邵一峰及易恒都是当今武林名手,与金旭俱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最得力的臂膀。至于杜筠和皇甫维之间有什么关系,小妹虽不知道,可是杜筠平生眼高于顶,听说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被他瞧得上眼。”
    红衣女哈哈一笑,道:“那就行了,我们明早辰时也到屠府走一趟,便知内中详情。目下我们先分头查究皇甫维的下落,然后再设法查出为何黑白两道之人,都对他大感兴趣之故。”
    她最后说一声:“明天见”,飕地从后窗穿出去。房中只剩下黑衣女一人,凝望着那个茶壶寻思。想了一阵,突然低声自语道:“难道这是少林方丈亲自弄的手脚?不会……不会……呀,少林方丈虽然不致轻离嵩山,但他大可差遣寺中高手下山……”
    皇甫维几乎要大声喝彩,心想自己不久以前去过少林寺一趟,因此把少林高手惹来,并不稀奇。但若非她这么一提,恐怕自己的脑筋一直转不过这个弯。
    黑衣女仍然在房中徘徊,似乎在思索什么难题。皇甫维想起她和红衣女刚才一番对答,心头觉得大惑不解。只因他以前从来没有和任何女性打过交道,今日她们的突然出现已足以令人惊奇,何况话中之意,好像很担心杜筠会和自己发生密切关系?到底她们存着什么居心?莫非也想在自己身上取得那璇玑玉盒?不过这个想法有点不对,因为听她们的口气,分明不知道鬼医向公度的五年期限。这么一想更觉得两女的来历和居心使人迷惘难解。
    黑衣女在房中转了一会,忽然在墙旁停步。皇甫维见她用一双金莲轻轻踢着墙根下的痰盂。过了一阵,只见她蹲低身子,从颈上扯出那条链子,用链上的绿色珠子浸在痰盂内的积水中。
    他大大吃一惊,心想这黑衣女姑娘心思之缜密委实超凡绝俗……正想之时,黑衣女取出珠子一看,只见那颗绿色的珠子,已变为红色。
    她仰天冷笑一声,站起身子,自言自语道:“差点吃他瞒过,弄出天大的笑话……哼,皇甫维啊,你虽然机警绝伦,宛如昔年的一皇,但碰上姑娘,也不过白费心机。”
    皇甫维听到这里,陡然生出和她斗一斗心机智谋之意,但目下尚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斗斗……只见黑衣女径自出房而去,他又松口气,便想离开床底。蓦地心头一动,暗忖那黑衣女既是头脑缜密,谋略出众之流,说不定会在房外隐身窥视房中动静。反正自己没有事情,无须急急离开,于是便耐心绷在原处。
    隔了一阵,忽然又见到黑衣女进来。皇甫维暗暗~笑,颇觉得意。那黑衣女进房之后,毕直走到床前,然后在床边停步。皇甫维见她凝立在眼前,似是已知床下有人,故意站在那里嘲弄他,不觉大大一怔!
    黑衣女站了片刻,竟没有低头向床下瞧看,忽然又转身出房而去。
    皇甫维实在被她的举动弄得迷迷糊糊,又见那房门已经关上,实在忍之不住,从床底下立起。
    他伸个懒腰,全身骨骼发出一阵低连珠脆响,身躯便恢复了原来大小。这时他心中极感不安,只因他刚才还想和那黑衣女斗斗心机,谁知对方出其不意地把他戏弄了一下。由此看来,黑衣女实在要比他棋高一着。
    他颓丧地往床上一躺,把木床撞得直响。这时他倒希望那黑衣女闻声进房,便可直接面对面地询问他们的来历及那红衣女为何要出手相救之故!
    但房外毫无动静,反倒发觉枕头下面好像有点异响。皇甫维像弹簧似地跳起来,摸摸脖子,并无异状,枕头下也没有钻出什么东西。
    他苦恼地哼了一声,突然一掌拂去,掌力到处,那个枕头飞到床角,同时一张素笺飞了起来。
    他不由得苦笑一下,心想原来她在枕头下放了一张素笺,故此一枕在上面,便发出异响。当下伸手虚虚一抓,那张素笺夺的一声飞入他手中。
    低头一看,只见笺上写道:“慎防和尚,莫近红衣,银狐有毒,切勿多情。”
    旁边只有一行小字写着:“阅后敬希焚毁,妾玄衣仙子上。”
    皇甫维再看一遍之后,当真取出火招,把素笺烧掉。然后沉思道:“第一句慎防和尚,我懂得这个意思必是指少林寺之人暗中有加害于我之心,故此要我提防。第二句莫近红衣,这红衣二字分明指的是那位自称姓舒的红衣姑娘,但她不是喊那红衣姑娘做大姊么?为何要警告我不可近她?况且听那红衣姑娘的口气,好像对我没有什么恶意?”
    他迷惑地叹口气,觉得凡事如果有女人介入,总会变得复杂紊乱,就像那个瞧不上任何男人的辣水仙杜筠,这一回似乎对自己很不错,起初是赠银五百两,后来又制止金旭的无礼出手,倒不知她是何居心……想到这里,思路又转回那“玄衣仙子”的留言上。
    “第三句银狐有毒,可就不懂得是什么意思了,我从未听过有人叫做银狐,他毒不毒与我何干?第四句切勿多情,定必指第二第三两句而说无疑,这样说来,莫非那银狐是个女人?纵然是个女人,但与我并无一面之缘,怎知我会对她们有情?就算我会对她们有情,又如何得知她们肯让我接近?尤其是名叫银狐的女人。”
    总之,这四句留言除了第一句之外,都令他觉得似懂不懂,特别是玄衣仙子和红衣姑娘既以姊妹相称,何以背后竟加以破坏?如若“莫近红衣”之句说的不是红衣姑娘,那又是谁?突然间他想起早先那姓舒的红衣姑娘把他抱到床上时,动作间毫不避嫌,使得他的面庞埋在她胸前丰满柔软的双峰之上。此时回想起来,鼻端似乎又嗅到一阵香暖的气味…他的心施微微摇荡一下,旋即想到那红衣姑娘当时实在以为他已失去知觉,所以竟不避嫌,此事万万不可往坏处想。不过那红衣姑娘对自己没有坏印象这一点却可以确定,不然她就不会亲手抱他上床了。
    自那黑衣姑娘留字走了之后,一直到翌晨,竟没有人再来打扰。皇甫维反而觉得甚是奇怪,尚有半个时辰便是辰时,他已忍不住高开客店,直向屠府走去。
    只见那屠府大门上挂着两盏丧事用的巨大灯笼,府门站着一些家人都臂缠黑布,个个面露悲戚之容。
    皇甫维望得一望,已有许多赶来吊祭的人走进屠府内。他这时反倒踌躇一下,心想从那灯笼上已知死的是屠府主人神算公子屠元庭,这样说来,那辣水仙杜筠定必衰戚忙碌,今晨之约恐怕会因此取消。
    正在转念之际,府中突然有个人急步出来,那些家人及来吊条的武林朋友们一见此人,仅都纷纷行礼。皇甫维格目一瞥,只见这人相貌丑陋,眼中自然流露出一股阴煞之气,年纪约在四旬上下,举动极为敏捷迅速。
    那人晃眼间已站在皇甫维身前,抱拳道:“兄弟易恒,奉杜姑娘之命在此敬候皇甫兄大驾。”
    皇甫维哦了一声,道:“久仰易兄大名,请问今晨之约是否要取消?”易恒锐利的眼光四下一扫,道:“皇甫兄请移驾府中,再作详谈如何?”皇甫维道:“区区昨日还见到屠公子,想不到今晨重来,屠公子便已作古。
    看他昨日精神奕奕,谈笑风生,叫人万万难以相信……”话未说完,易恒已惊讶地瞧瞧他,接口道:“原来皇甫兄昨日曾经晤过屠公子,兄弟竟然不知此事!”
    皇甫维可没有打进瞒骗之意,但如果从头说起,却太费唇舌,是以微微一笑,道:“昨日只是匆匆一面,当时还有铁骑大将蒲老在座,时间甚为短促,难怪易兄不曾听闻。”
    易恒眉头一皱,道:“那么皇甫兄曾与屠公子会晤之事,杜姑娘定然晓得的了?”
    “不错,我先见到杜姑娘,然后才获见屠公子。”
    易恒点头道:“这就是了,实不相瞒,昨日上午兄弟和邵一峰、金旭二兄都为了访寻皇甫兄的下落,离府他出,想不到皇甫兄却已驾临……”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屠公子昨日忽然暴毙,但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连鬼医向公度也查验不出死因,这可是个极机密的消息,皇甫兄听在耳中,切莫向别人提起。”
    皇甫维大感惊异,道:“屠公子以前得过什么病没有?一个人死去总得有个致死之因啊!”
    易恒道:“皇甫兄说得不错,屠公子年事尚轻,决不是衰老致死。又有一身精纯功夫,可说百病不侵,以前也未患过任何奇怪的疾病。故此昨晚忽然发现他暴毙在~个露天院子的墙下,人人都感到悲戚惊异,要说有仇家碎加暗算,可是以蒲坚和妙手巧匠职青等这几位武林大家细心踏勘现场之后,竟找不出丝毫线索,只知道屠公子在濒死之际,曾经一掌劈碎身边四块砖头是南维听他这样说,也想不出有什么新的道理,只好随口应付道:“不知屠公子这一掌蓄势伤敌抑是发地体内不适之感?”
    易恒叹口气,道:“除非等屠公子活转来再问问他,否则谁也不敢妄下断语!”这时他们又走入一座花木扶疏的院落之内,院内那幢屋子特别高峨宽大,墙壁全是麻石砌成,看起来不但坚固异常,气派也有点不同。
    易恒领他走入屋内。
    只见挑起房帘的人正是那个把银子送给他的俏传婢青霜。她含笑向皇甫维长点头,道:
    “公子请进来!”易恒大声道:“皇甫兄请吧,怨我失陪了皇甫维进得房去,只见此房面积不大,陈设也极为普通,除了那俏侍婢之外,竟不见杜筠芳踪。
    青霜瞅住他抿嘴一笑,道:“公子把银子化光了么?今天是不是还要带一点回去?”皇甫维微微一笑,道:“姑娘作得取笑,你家小姐呢?”
    “她还在前面灵堂中,嗯,这几天总有得忙的啦!”
    皇甫维突然觉得这侍婢态度和口气轻松得出奇,按理说若是府中主人亡故,纵然从未得过他的恩泽,但在外人之前,也应装出沉重的神色。
    “屠公子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除了我家姑娘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她巧笑倩兮地回答道:“他的元配夫人刚在数月前故世,没有孩子,如今公子一死,屠家除了公子几名侍妾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人了……因此公子的丧事都得由姑娘安排主持。”
    “那么今晨的约会是不是暂时延期?”
    “婢子不晓得,公子你可是有什么事待理?”
    皇甫维陡然想起许多事情,额首道:“不错,我怕没有时间耽搁在此……”青霜立刻接口问道:“公子,你府上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微微一笑,道:“恕难奉告,假如你家小姐抽不出功夫,我也不能久留此地……”青霜怔一下,道:“你这人真奇怪,别的人巴结小姐都巴结不上,但你的口气却好像反而要小姐恳求留下你不可。”
    皇甫维也不回答,过了一阵,房帘微响,那辣水仙杜筠穿着一身素服进来她走到皇甫维面前,纤手一伸,道:“璇玑玉盒呢?”态度不大客气。皇甫维年青气盛,心中甚觉不悦.从囊中取出玉盒,冷冷道:“在这里,但你得先说说如何安排法?”
    杜筠谈谈一笑,道:“青霜自然会带你走,你可以亲眼看见一切的经过和听到每一句说话!”
    皇甫维道:“这就对了,同时请你转告鬼医向公度,武潘安余防的一份别忘了交给我!”
    杜筠眉梢轻扬,眼中流露出冷酷无情的光芒,道:“你不是说过亲眼见到我把玉盒交给鬼医向公度之后就立即离开么?而且恐怕他们一定要武潘安余防亲自来取才行,他如今人在何处?”
    皇甫维坦然道:“他已经死啦,向公度如果不肯,你把玉盒还给我。”她寻思一阵,道:“好吧,就依你的话。余防可是死在你手中?”
    皇甫维嗫懦一下,道:“他虽然死在我掌下,但我却不是存心杀他…”他本想把误杀余防的经过说出来,可是杜筠已截断话头,道:“以后再说吧.现在时间已到……”她凝望他一眼,又道:“你有本事杀死武潘安余防,已足以震惊武林,我如非昨日见你挡了金旭一掌,也不容易相信……不过目下却不必把余防的死讯告诉他们,以免大家不信,弄得节外生枝。”
    她走了之后,青霜便默默带着皇甫维出房,走到甬道尽头,伸手向石墙上一推,忽然现出一扇门户。青霜指着里面道:“你从这里进去,顺着夹壁复道向右走,一直走到最末的一个小房间内,在右边的墙上装有特制的透镜可以看到隔壁房间中的一切,也听得到他们说话……”她突然停口,皇甫维向她笑笑,道:“昨天和今日都麻烦过姑娘……”青霜忽然低下头,道:“今天的事你不必谢我……那个小房间的房门你过去后便会自动关好,请吧!”
    皇甫维惊讶地点点头,便走入那条复壁内的暗道。
    隔了一阵,甬道上出现一条人影,片刻间已纵到侍婢青霜的身边。青霜吃了一惊,忙伸手要关住墙上暗门。那人道:“不必了,他已进去了么?”
    原来这人乃是一身素服的辣水仙杜筠,她又问道:“你亲自领他进去的?”青霜低低应一声是,杜筠点点头,道:“那就行了!”
    青霜暗中透一口气,心情立时平静不少,再度伸手去关闭那道暗门。辣水仙杜筠本已转身欲出,突然又转回来,道:“等一等,我要进去瞧瞧——”
    这时甫道中光线黯淡,因此青霜面上颜色变化没有被杜筠发觉。杜筠身形微晃,已飞入暗门之内,异常熟悉地顺着石墙走去。青霜迟疑了一下,只好硬起头皮跟着走入复壁暗道,并且随手把暗门关上。
    两人在黑暗中约模走了三丈之远,辣水仙杜筠手中火摺突然发出亮光,只见在她前面数尺之处,有扇黝黑的铜门。这道铜门已经关住,门内没有任何声息。
    杜筠微微一笑,上前伸手在铜门上方模一下,只见一方半尺大的铜板打开,露出一个碗口大的洞口。
    里面黑暗异常,因此她无法瞧见洞内景物。她轻轻叫道:“皇甫兄,你在里面么?”
    洞内传出皇甫维的声音道:“可是杜姑娘?怎的这里面如此黑暗?而且铜门也推不开了……”
    辣水仙杜筠道:“你不会怕黑吧?看到什么东西没有?”皇甫维在门内答道:“墙上有个小透镜可以照见隔壁那个宽大房间的全景,那边倒是热闹得很,而且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只不知我们这边说话会不会也被他们听见?咦,这道门还是打不开……”
    “我先告诉你这道铜门的秘密,当初我那表哥出重金请来海外巧匠装置这些饰景时,曾经请那巧匠特别装了一个精巧奇怪的门锁,此门只一关上,便须三日以后方能自动开启。”
    皇甫维怒声道:“杜姑娘这话怎说?这样我岂不是要被困在此处三日之久?”
    “皇甫兄暂勿生气,我可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等三日后方始出来,就可以避免卷入争夺奇药的漩涡中!”
    “杜姑娘的话恕我不懂,大家事先既有约定,何以还须争夺?那药有什么好处?”
    杜宪轻笑一声,道:“参与此事的人数不少,但药炼成以后,只有三粒,所以非闹出事情不可。这些人之中,恐怕要以武潘安余访最为厉害,他本是武当派高手,后来发生意见,离开武当。那武当派虽然高手甚多,却也无法对他怎样,可知余防的武功已到达了何等地步。他这一死,也就等如少了一个最硬的敌人。”
    皇甫维忍不住道:“不错,他的武功当真高强……”原来他已想起那天石峰绝顶的石洞中,那满面脓血的怪人本已奄奄一息,但听到他说出姓名之后,立刻问他是不是“一皇三公”的人,皇甫维当时没有否认,那人身形立时暴涨,起身抢夺玉盒。皇甫维因怕他满面脓血,随手发出劈空掌力,不料把那人震死……正因他误杀了此人,所以心中歉疚,一定要替他把璇玑玉盒送到鬼医向公度手中。而当时那人在气息将绝之际,仍能身形暴涨而起,可见得一身气功,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辣水仙杜筠又道:“你的武功也不弱,所以只好屈驾留此三日……”皇甫维接口道:
    “三日就够了么?”杜筠道:“够了,如果由今日午时起炼,大后日午时便可炼成。那时只要服下灵药,别说眼下这些人,就算是一皇三公亲自来此,也不须畏惧。现在你懂得那宝鼎丹的好处了么?”皇甫维道:“现在虽然知道,但可惜太迟了一点,已不能参加夺取的行列。不过我有两件事要先行警告你,第一便是关于那璇玑玉盒……”
    辣水仙社筠立刻接上道:“那璇玑玉盒怎样?”
    皇甫维道:“那被现玉盒内装何物与及究竟有无药物,至今我尚不知,自我交给你之后,时间甚短,而你又得安排各种事情,相信至今尚未有机会打开…”
    杜筠道;“不错,但此谜不难揭晓。第二件要警告我的是什么?”
    “第二件便是关于那宝鼎丹炼成之后,据鬼医向公度说是有三粒之多,可对?”
    “不错,莫非你疑心他届时不能炼成?”
    “那倒不是,他如不能炼成灵药,何致于惊动武林黑白两道中的高手四出寻药,又郑重地订下五年之期?我只是忽然想到假如宝鼎丹炼成之后,只有一粒,那时麻烦就大了!你们这些人只有一个能幸而夺得此药,恐怕酿成的惨剧要比你想像中的要惨烈的多……”
    辣水仙杜筠征一下,道:“是啊!我们一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哼,哼,看来你的头脑并不简单呢?”
    皇甫维大声道:“好说,好说,我如果精明的话,便不会轻信姑娘,被困在这座石室之内了……”
    他的话声微顿,突然又问道:“姑娘可是尚有同谋之人?此人不知是谁?居然蒙姑娘瞧得起?”
    辣水仙杜宪又是一筠,道:一你好像对我的事情知道不少……”
    皇甫维朗声一笑,道:“姑娘过份高估区区为人,未免叫我受宠若惊。不过区区却是从姑娘口中听出端倪,你曾说‘我们一向没有想到这一点’的话,既是用我们二字,自然不止姑娘一人介她皱起眉头,柔声道:“我的事你最好别管,我却奇怪你好像对被困石室之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皇甫维叹口气,道:“既然已陷在你罗网之内,就算着急又有什么用处?你不会放我出来吧?假如你肯让我出去,夺药之事我也许可以略效微劳。”
    杜筠笑一笑,道:“你别以为自己接得住追魂爪金旭一掌,就可以目空四海,目下隔壁房中之人,哪一个的武功都强于金旭。你可看见铁骑大将蒲坚?他的大刀劲箭自从出道以来,所向披靡,威震冀鲁凡三十年之久。还有妙手巧匠耿青,他在武林之中也是一派高手,声名不在铁骑大将蒲坚之下。
    但最难惹的还是那昔年号称下五门领袖人物勾魂浪蝶香如海,就是在鬼医向公度旁边的那个身穿华服,面目阴险的中年人。他这个人一生不知公平廉耻为何物,凡是有所图谋,所施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当真是个卑鄙的小人。
    但他一身软硬功夫,却委实高明之至,十年前武林中两度有各派聚会,决定派出许多高手,合力要诛除这个武林败类的第一号人物。但他以一身功夫,以及各种下流手段,逃过这两次大难。可知他的武功机智均属当世之选。这勾魂浪蝶香如海自从第二次劫难过后,也就稍为敛迹,故此各派便没有第三次派人联合诛杀之举……这些人包括鬼医向公度,没有一个不是鬼见神愁之辈,你就算有心助我,又中何用?”
    皇甫维笑一声,道:“这些人我倒不怕,我最怕的却是一个你还未提及的人。”
    “是哪一个?”她立刻间:“可是坐在房间角落里那个蒙面灰衣人?”皇甫维不答是与不是,反而问道:“那人为何能引起你的注意?他是谁?”
    “我也不晓得他是谁,我们从鬼医向公度口中,从来发掘不出一点关于此人的来历。向公度对这个蒙面灰衣人的来历一直保持最高度的秘密,可是这一来反而使我们放了心……”
    “怎么说?你们不知此人底细,应该更加警惕防备才是,为何反而放心?”
    “道理很简单。”杜筠说:“我们想来想去,天下没有什么人需要在我们面前保持如此秘密的身份,因此断定这人必是鬼医向公度故作神秘之举,他的用意不外是要我们对他多所忌惮,分散了注意力……”
    “啊,这一说当真有理,是哪一个断定的?抑是神算公子屠元庭?”
    她微笑道:“我说,你当真是害怕那蒙面人么?”皇甫维简洁地道:“不是,我怕的是你!”
    他打个哈哈,又接着道:“我不是开玩笑,事实上我先就过不了你们这一关,参与夺药之事,根本无从说起。对了,屠元庭何故忽然暴毙?你好像不大悲伤呢?”
    她突然冷笑~声,道:“你最好少问一点,对你反而有点好处……”皇甫维也冷笑道:
    “我与你无冤无仇,甚至肯把璇玑玉盒交给你,难道你会取我性命?”
    杜筠沉默了一下,冷声道:“那也说不定,若然你敢暗中把璇玑玉盒内所装的药物取了出来,妄想藉此威胁我放你出来,那是做梦,你试试看我会不会取你性命?”
    皇甫维大声道:“且慢,我一直都没有开过那玉盒,谁知道盒内有没有药物?”
    社筠道:“我能不能相信你的话,现下还很难说,到时若果盒内空无一物,哼,哼,那就要瞧瞧你自己的话是真是假才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皇甫维突然道:“算了,对于我个人之事,我自己倒不大放在心上。我只想知道当日鬼医向公度既然公开告诉你们那么宝鼎丹炼成之后,只有三粒,你们可曾决定如何分配?”
    杜筠诧道:“你真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皇甫维道:“你不相信也没相干!”她道:
    “以后再看吧…当时经鬼医向公度分别向大家征询意见,所有的人都赞成用抽签之法,只等灵丹炼好,便即举行。落空之人,包括炼药的鬼医向公度自己,决不得有任何怨言……”
    皇甫维道:“这办法很公平,你为何要毁约?。
    “谁说我要毁约的?又是我自己告诉你的么?”她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椰输那石室内的青年人。
    皇甫维道:“当然啦,我根本不认识别人,除了你告诉我之外,谁会提及此事…”
    辣水池杜筠暗暗咬牙,恨声道:“你说说看,我不信我的话偏就有这么多毛病让你挑剔出来!”
    皇甫维道:“简单得很,屠元庭忽然暴毙与及你隐瞒掩匿武潘安余防的死讯,表面上可以请人代替抽签,但事实上却是准备作为推翻抽签之约的口实!”
    辣水仙杜筠冷冷道:“一点不错,我不妨把内幕都告诉你,关于抽签之举,已议定由妙手巧匠耿青负责制签,由勾魂浪蝶香如海主持。这两个人都信不过,耿青号称妙手巧匠,必能在签上弄上手脚,那勾魂浪蝶香如海卑鄙成性,抽签之际必有各种诡计,因此实质上大家议定的‘抽签’根本就不会公平,别忙……你一定想问大家既知这两人必会作弊,何以又肯让他们分任这两件差事?我坦白告诉你,那就是大家都准备万一抽空之后,可以有籍口反悔,故此都毫无异议,你懂了没有?”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早在五年前大家答应合力去分头找寻各种药物之时,便早已存心不良,各怀鬼胎的了?这样大家又何必答应这种尔虞我诈的合作?”
    “自然是事非得已,那些药物各有特性,出产之处天南地北,非有这么多武功绝佳而又谙晓药物的人合力找寻不可。若以两三个人之力,恐怕一生一世也无法把药物弄全,更别说短短五年的时间了。其次在炼药之际,除了鬼医向公度三昼夜均主持全局之外,还须四人共同以本身功力,助那炉火之功……”
    杜筠突然住口不说,随手把门上的洞口关闭起来,回身匆匆出去。一会儿工夫,她已处身在一间宽敞高大的房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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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鬼医
    在内间唯一的家俱只是七八张高脚靠背椅,散布在房间各处,这时都几乎有人占坐。
    辣水仙杜筠纤手扶着内间门框,等到众人目光都向她集中之后,才朗声道:“金、邵、易三位不必进来,请在外面等候……”外面传来三个人的应声。她这才望了大家一眼,道:
    “诸位今日光临,适因敝表兄新遭不幸,因此招待不周,简漫之处,尚请各位原谅……”
    众人都不作声,似是等她继续说下去。杜筠锋利的眼光在房中众人面上扫一圈之后,突然提高声音,道:“小妹先请教在座诸位,对敝表兄忽然亡故之事,可有什么猜测没有?”
    房中一共七个人,全都默然不语,过一阵,铁骑大将蒲坚沉声道:“杜姑娘话中之意,相信大家都能意会,但如若杜姑娘已发现什么线索,何妨先说出来,让大家揣摩揣摩。”
    鬼医向公度突然起立,缓缓道:“令兄昨日通知大家于今晨在此处聚集,但想不到‘天龙须’至今尚未赐交与我,目下突然发生变故,恐怕炼药之法已不能举行了!”
    他这番话的用意十分明显,不啻为自己洗脱谋杀神算公子屠元庭的罪嫌。只因在座之人如要谋杀屠元庭,其动机不外减少分取宝鼎丹的人数。而鬼医向公度乃是主持炼药全局的人,既然那屠元庭负责的药物未曾交出,自然就不会先向他下手,以致无法炼丹。
    辣水仙杜筠为之一怔,道:“向兄说得不错,你固然得知药物尚未收齐,但别的人却不知药物是否已完全交给向兄,自然也是会提前下手……
    杜筠接着沉思片刻,道:“目下暂且不提敝表兄不幸这事,关于五年之情。不过余兄既然不能亲自光临,恐怕与此事有关也未可知……”
    众人听了都感到毛骨悚然,心中难受得想呕。妙手巧匠耿青突然疾跃过来,手掌提处,一股掌力向鬼医向公度迎面去去。这一下突如其来,众人无不为之一怔。
    鬼医向公度一手托着五盒,一手拿着乌丝囊,无法招架,只好使个身法,斜闪开去。口中同时大喝道:“耿兄你想干什么?”
    耿青面色如铁,掌发连环,但听呼呼两声,潜力暗劲继续向鬼医向公度追击而去。
    那妙手巧匠耿青领袖豫晋一带黑道人物多年,威名甚着,手底功夫既毒且辣。鬼医向公度就算全力相拼,也未必招架得住。何况一味闪避?
    众人惊骇交集中都站了起身,个个准备出手援助鬼医问公度。忽见那妙手巧匠耿青突然变化单势,出其不意向勾魂浪蝶香如海劈去。
    勾魂浪蝶香如海心中虽是惊骇不已,但面上仍然含着笑容,一面出掌相迎,一面道:
    “耿兄为何与小弟开起玩笑来?”说话之际,双方掌力已经碰上,“砰”地一声,两人各个震退两步。
    房中的人无不看出两人的功力深厚已极,正在忖思心事之际,耿青铁青着脸孔,口中喝声“不得了”,疾然转身向屋角扑去,一招“排山运掌”,受时劲飓进发,毕直未向屋角的蒙面人。
    那蒙面人鼻孔中冷冷哼一声,等到对方掌力已压到身上,这时才突然劈出一掌。
    双方掌势一接,那大名鼎鼎的妙手巧匠耿青身躯猛震,蹬蹬蹬一连退了六步之多。屋中诸人无不凛然变色,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那蒙面人身上。原因是一来那蒙面人掌力强得出奇,居然在举手之间把耿青震退六步之远,此事确实可以震骇武林。二米那蒙面人的一掌虽然威力极大,但谁也看不出是什么家数,更加是骇人听闻之事。
    耿青退了六步后拿桩站稳,奇怪的是他竟不瞧那蒙面人一眼,那对眼珠一味骨碌碌地直向房顶四处移动。
    众人都是武林中知名之士,一忽儿便发现了耿青的异状,个个都跟着他的眼光向房间上空瞧着。
    鬼医向公度道:“耿兄你突然出手,究竟有什么用意?”妙手巧匠耿青双目一直在房间上空盘旋不定,口中应遵:“你们都没有瞧见那东西么?”话声走出紧张认真的味道,显然不是和大家开玩笑。
    这时大家都发现他的目光,敢情乃是跟着一个苍蝇转来转去,个个都想不透其中道理,只因苍蝇随地皆有,最是平常不过,他为何这等大惊上怪,谁也想不通。
    鬼医向公度突然重重地啊一声,收起玉盒丝囊,腾出双手。
    众人都感觉出他这一声“啊”里面蕴含着极度惊骇这意,无不惊异交集,转眼瞧他。鬼医向公度此时双目也像妙手巧匠耿青一样,仰视着房顶,满面惊凛慎重之色,一似遇上什么强敌!
    在房间上空盘旋的那只苍蝇突然向蒙面人身上降落,蒙面人大袖一挥,发出一股极为劲强的潜力。那苍蝇在空气中连打几个筋斗,嗡一声又飞上上空。
    蒙面人流声道:“请问耿兄,这只苍蝇是不是有极为可怕之处?”
    此言一出,房中众人都移目仰视那只苍蝇,但谁也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
    妙手巧匠耿青迟疑了一下,道:“在下不过突然觉得可疑,是不是如我猜想,尚未可知。”
    铁骑大将蒲坚接口道:“耿兄心中有何疑惑,何妨说出来听听。”耿青道:“说出来也许会被诸位笑我多心,不过蒲兄既然开口,兄弟只好说了出来……”他略为停顿一下,接着道:“适才兄弟刚好听到向兄说及一种毒虫,落在人体之上,能令皮肤溃烂,以后非有这种毒虫继续吮吸脓血不可!其时突然出现了这只苍蝇,恰是要往向兄头部落下,兄弟一时心急,便出掌拍击。”
    鬼医向公度双目随着那只苍蝇转来转去,口中道:“诸位切切小心,耿兄所疑大大有理。”
    勾魂浪蝶香如海眉头一皱,道:“看这苍蝇的外形,倒是与日常所见的并无分别……”
    江南孤客吕东青接声道:“不错,身上的确找不出特别之处。”
    鬼医向公度慎重地道:“请问杜姑娘这个房间里面可是时常有蚊虫侵入?”
    辣水仙杜筠怔一下道:“向兄这话果真有点道理,小妹乎常虽然不大注意,但本宅内一向少有蚊虫之类扰人。”
    蒙面人突然跃上半空,一袖向那苍蝇拂去,但听劲风呼啸之声大作,声势惊人。谁知那苍蝇“营”的一声,寻缝钻隙,居然反从蒙面人头顶飞过。
    众人方自征凛之际,只见蒙面人提住一口气,身形在空中滴溜溜转过来,又是一袖拂去。
    这一手功夫看得房中请人个个都思潮起伏,不约而同都把他当作最硬的敌人。
    这时那只苍蝇倏忽间已在大胖子头上转个圈,“营”的一声又飞入椅下。那大胖了庞大的身躯倏然拔起数尺,一脚踏向椅上,“砰”地大响一声,椅子已四分五裂!
    碎木飞溅中,“营”的一声,那苍蝇又飞到另一张椅底,椅旁的人正是勾魂浪蝶香如海。他口中微嘿一声,功行右掌疾然拍在椅上。那张红木椅砰一声作为数块碎木。
    辣水仙杜筠尖叫道:“它停在你的袖子上!”
    勾魂浪蝶香如海大惊失色,双抽乱抖乱拂。谁知辣手仙杜筠乃是指着他旁边的铁骑大将蒲坚。那蒲坚面上微微作色,但动也不动,突然间从衣袖内圈指一弹。那苍蝇灵警异常,早一步振翅飞起,吃他指力一冲,宛如金丸离弦,劲射向对面的江南孤客吕东青。
    吕东青聚精会神,挥掌劈去,那苍蝇吃他掌力卷住,直向蒙面人射去。
    蒙面人大抽一挥,发出一股无形劲力,那只苍蝇至半途中已被击歪了方向,斜向妙手巧匠耿青射去。耿青掌上蓄势,一直等到苍蝇已近至身前三尺以内,这才力劈出去。
    那只苍蝇撞在门边的石墙上,跌落地面。杜筠离得最近,却不敢过去瞧瞧那苍蝇是生是死!
    鬼医向公度大声道:“哪一位用暗器把它再打一下,那就可以放心了。”
    房中众人都不答话,更没有人取出暗器,须知这些武林高手之中好几个人身上都有独门暗器,甚至发话的鬼医向公度也有暗器在身。但这苍蝇身上的毒力众人闻所未闻,如果用暗器把它击死,那时这件暗器谁敢收回,岂不是要白白损失了?他们用的都是独门巧制之物,平日极为宝贵,故此一想到这一点,人人都诈作没有听见。
    就在众人缓得一缓之际,那只苍蝇“营”一声又飞起来。这一回飞行绝速,在房间中倏上倏下,忽东忽西。转眼间房中拳掌之风大作,个个出手对住自己面前和头顶,辣水仙杜筠虽然特别惊惧,但目下已是生死关头,只好紧咬银牙,随众出手。
    房间当中飞来飞去的苍蝇,突然找到空隙,“营”一声直向房门迅疾飞去。
    房中众人念头尚未来得及转动之际,陡见红光耀目,竟是一个红衣女郎俏生生站在房门口。
    红衣女眼光如电,锐利异常,刚一现身,已看清楚房中诸人的奇怪模样。
    这一瞬间那只苍蝇已飞离红衣女面前不及四尺,眨眼便自撞上。红衣女感到这些人个个目光有异,姿势古怪。加之房内激荡着一股潜劲,已压上她身上。
    红衣女响亮地笑一声,朱袖一扬,众人还不觉得怎样,但那只苍蝇却宛如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上,空自振翅乱扑,营营连声,却无法再向前进。
    她立时发觉众人的目光都凝注在那苍蝇上,虽然不明其故,但本能上总是讨压蚊蝇之类,朱袖再次一扬。房中仍然丝毫不感到异状,但那只苍蝇却突然翻个身,悄无声息地掉在地上。
    她这一手是什么功夫不得而知,可是众人都领教过这只苍蝇的难缠,而在那红衣女仅仅拂袖之间,便将之击落地上,威力可想而知,不由得都相顾失色。
    红衣女又响亮地大笑一声,道:“你们干什么都露出这副形状呢?”
    她随意一问,却把众人都说得面红耳赤,忙忙各自收回掌势。幸而房中的人俱是武林中同级的人物,就算传扬出江湖,变作谈话笑料,却也有多人陪着,所以众人心中都暗暗觉得尚可安慰。
    房门外的金旭、邵一峰和易恒三人排成一字,拦在红衣女身前。金旭沉声喝道:“姑娘何故擅闯本宅?”
    红衣女理也不理,目光在房中一扫,在蒙面人面上停了一下,微微一笑。随即移开眼光,凝定在辣水仙杜筠面上。
    杜筠本来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辣手人物,胆识俱全。可是此刻在那红衣女凝视之下,无端端觉得心胆微寒。自己也不知为的是什么缘故!
    红衣女瞧了杜筠一阵,道:“皇甫维为何不在此房之内?”这一问甚是突然,杜筠此时答不上来。不过其余的人却都松了一口气,只因这红衣女武功虽然已达到超凡入圣的地步,但这次突然现身,却是冲着杜筠而来,大家使不须顾虑戒备。
    金旭在外面接口道:“姑娘如果再不答金某的话……”红衣女重重哼一声,接口道:
    “我不答你就怎样?”
    邵一峰道:“教训体一顿,以免得你回后更加目中无人。”
    红衣女大笑道:“想不到这儿还有人敢教训我,你呢?”她举起纤指,遥遥指一下那蒙面人。
    蒙面人与她相距少说也有两丈之遥,这时突然大抽一拂,发出劲烈的风声,一看而知他这一袖乃是封住身前的空间。
    众人心底登时又为之大大震动,须知这蒙面人的武功,在房中诸人内已算得上是每位高手,以他的造诣尚且这等谨慎小心,袖上还须发出全力来封挡她遥遥点来的一指,由此推想,这个红衣女的厉害,当真远超于众人想像之上。
    红衣女一如豪迈丈夫,爽朗一笑,道:“我不会暗算你,但你别打算逃跑……”她一转身走出外面。
    众人都想出去瞧瞧那红衣女如何对付金旭等三人,可是刚一步举步,辣水仙杜筠已拦在门口,大家见她满面杀气,柳眉倒竖,都知道她不想外人见金旭等人落败时的狼狈样子,谁也不好意思硬闯出去,于是都收住脚步。
    辣水仙杜筠向蒙面人招一招手,蒙面人走过去,杜筠低声道:“我们联手能不能赢她?”蒙面人想了一下,摇一摇头。杜筠失色道:“她这等厉害么?她是谁?你又是谁?”
    蒙面人沉声道:“她不见得能赢我,但我不愿动手,你问我她是谁,我也想知道她是谁……”他欧一下,又继续道:“至于我是什么人,姑娘不必介怀……啊,不好了,金旭兄等三人都吃了亏啦!”
    房内众人也听到金旭等三人传来闷哼之声,一似硬碰硬较量单力时吃了大亏一般。
    红影一闪,那红衣女已回到外间房内,面上含着俏丽的笑容,朗声道:“我是看在皇甫维的份上,稍留情面,不然的话,哼,哼,你们这座屋子里就别想有人能活着出去!”
    内间房内突然传出数人冷笑之声,显然红衣女的话把这批武林高手都得罪了。
    杜筠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以致一场大战,不可遏止,连忙道:“姑娘和皇甫维兄是什么关系,你贵性大名?可许见示?”
    红衣女响亮地道:“我姓舒名倩,外号绿衣仙子……”她的话声微顿,转眼瞧着蒙面人,又道:“谁像他那样藏头露尾的,简直不像是个男人!”
    蒙面人一点不动肝火,徐徐道:“舒仙子务须原谅我有隐衷,我对舒仙子的武功,向来极为佩服。”
    绿衣仙子舒倩道:“讲到武功,佩服的人可多啦,我岂在乎你佩服不佩服……”话虽如此,但从她面上的神色看来,却可瞧出相当高兴。她跟着又向辣水仙杜筠道:“皇甫维说过今日辰时来此,怎的不见?我劝你老实点说出来。”
    杜筠念头一转,忽然极为悔恨早先没让众人和这红衣女冲突起来,目下还不知金旭他们三人情形如何,实在不大敢惹这神秘的红衣女,她想了一阵,道:“舒姑娘进来之时,又没经过通报,他在不在这里,你自家一目了然,难道你疑心我把他藏起来不成?”
    终衣仙子舒情一听这道理果真不错,一时想不起怎样说才好。铁骑大将蒲坚固与屠家交情较深,这时忍耐不住,问道:“皇甫维是什么人?”
    杜筠道:“小妹确实不知他的来历……”绎衣仙子舒倩大笑道:“你如不知他的底细,为何会到旅店房间找他?”她扫瞥众人一眼,又道:“诸位以为我说得可对?”
    房中众人自然都不肯表示意见,绿衣仙子舒倩怫然大怒,厉声道:“你们都是又聋又哑的人么?怎的都不说话?”
    缓缓环视众人一眼,面上除了怒容之外,另外加上几分森杀之气。
    那蒙面人突然道:“舒姑娘是最近出世的三公的什么人?”他的话声甚为沙哑,显然故意变了口音。
    但他的话不啻是万里大海中陡然发生的大风暴,房中一共八人,除了蒙面人的表情看不见之外,其余七人虽然均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这时却全部变颜动色,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红衣女面上。
    辣水仙杜筠喃喃道:“不错,除了一星三公的绝艺,谁能接得住这位蒙面兄台的掌力?”她歇了一下,又道:“舒姑娘,你到底是不是?”
    绿衣仙子舒倩的面色由愤怒森杀一变而为鄙夷不屑,看了众人一眼,仰天大笑道:“怎的你们一提起昔年的一皇三公,就骇成这副样子?我今日算是看穿你们的真面目了,哈……
    哈……”
    她恣意大笑一阵,然后又道:“目下不论我说是或不是三公之人,你们决不敢再与我动手,对不对?”
    房中无人做声,须知这班人均是久走江湖之辈,目下反正人多,既然别的人都不说话,已有藉口推倭,因此谁也不肯涉冒这个风险。
    舒倩得不到众人回答,便又仰天大笑,道:“这样说来,天下还有谁能与一皇三公为敌呢?”
    江南孤客吕东青应声道:“天下间有的是奇人异士,在下固然腐碌无能,不足与一是三公抗衡,但也许已有后起之秀可以抑阻一皇三公的气焰。”
    绿衣仙子舒倩道:“说得好,你总算有点男人骨气。不过以我所知,从昔日以至现在,好像还未有人敢与一皇三公作对……”
    江南孤客吕东青豪气大发,纵声笑道:“舒姑娘说错了,今日虽然尚未有人出来与三公争锋斗胜,但昔年一皇三公全盛时代,武林之中却有一位人物凛然独存,一皇三公都不敢冒犯于她……这位人物是谁,舒姑娘必定知之甚详,在下毋庸再说。”
    绎衣仙子舒情面上露出十分惊讶之色,望着吕东青。
    房中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已经松弛下来,大家都对这个武功绝高的红衣女的来历极感兴趣。那勾魂浪蝶香如海奸笑一声,道:“舒姑娘何妨老老实实承认并不知道那人是谁……”
    绎衣仙子既情凝望他上眼,道:“看你的神情和口气,就可知道你是个坏蛋之流,你若是识得进退,最好少插嘴打岔!”
    那勾魂浪蝶香如海成名多年,被她如此当面羞辱,岂能不忽?但他一生奸狡卑鄙,先不发作。
    江南孤客吕东青脱日道:“那人就是一代留芳,万众景仰的心池圣女……”
    他突然煞住话头,淡淡一笑,又接着道:“她的名字在下不敢提及,以免亵读圣女。请问姑娘心中所想是不是这一位?”
    绎衣仙子舒倩怔一下,道:“不对,我想错了!不过你是否放确定那心池圣女当真不怕三公?”
    胖霸王邢勇突然道:“她老人家何止强于三公,连那纵横天下的一皇,最后也取服贴贴……”江南孤客吕东青突然接口道:“邢兄最好少提昔年之事,我等提及她老人家,已经觉得亵读,于心不安。”
    房中竟没有一个人反对他的意见,红衣女疑惑地看看他们,隔了一阵,点头道:“照这种情形看来,那位心池圣女果然被天下之人敬仰。她如今隐居何处?可有人知道么?”
    大家都默然不答,过了一会儿,蒙面人忽然道:“舒姑娘问也是白费唇舌,别说在座不会有人知道,就算你走遍天涯,也问不出她的下落。退一步说,纵或我们之中有人知道圣女下落,也决不会奉告。”
    绿衣仙子舒清道:“我相信你的话……”她转眼望着辣水仙杜筠,又道:“你说过皇甫维不在此地,那就算了,不过如果我查出他在此处的话,哼,哼,这屠府之内的人可别想活得过三日。”
    辣水仙杜筠一时答不出话,只见她转身走出去,陡然想到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她真正的功力。更不怠慢,纤手杨处,长长的衣袖拌直向红衣女拂去,拍影中五指如钩,疾抓她管脉要穴。口中叫道:“姑娘且慢,我还有话要请教……”她出手神速异常,红衣女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例边一拍一掌已同时袭到。
    她朗声一笑,随手推去,杜筠的素袖和手掌有如碰上一堵无形墙壁之上,登时震退两步。红影一闪,她已施展身法,穿出外间房门之外。蒙面人大袖一展,迅如风雷般跟踪追了过去。
    鬼医向公度、妙手巧匠耿青。铁骑大将蒲坚等人怔了一下,旋即一齐涌出房外。他们只慢了一步,却已瞧不见那绎衣仙子舒情和蒙面人的踪迹。不过院子里还有人影,却是追魂爪金旭、邵一峰、易恒等三人,他们都一言不发,立站在院墙边,好像仅被那红衣女震伤,兀自在运气调息,自疗伤势!
    众人见了金旭三人的情形,不觉心中大骇,心想那绎衣仙子舒情和金旭等交手的时间极为短促,最多不过十招八招,但居然令这三个名震一方的高手尽行重伤,这种武功简直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辣水仙杜筠走到金旭等三人跟前,细细观察一下,确定了他们不说话之故,乃是当真在运功自疗,并非被红衣女点住穴道,这才能放心地吁口气,回头向众人道:‘诸位请回房去继续商讨炼药之事如何?”
    众人见已失去那红衣女和蒙面人踪迹,只好默默回到房间。片刻之后辣水仙杜筠和蒙面人一齐入来,杜筠首先道:“这位蒙面兄说因追出去时被金总管等三位的情形耽搁了一下,等到看上一眼,知道无事后再追上去,已迟了一步,眨眼间已失去绎衣仙子的踪迹,所以立刻就回来。”
    蒙面人点点头,吸声道:“以在座各位的法眼,自然也看得出金总管等三位所受之伤,出于三公所擅的独门气功……”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说到一皇以下的三公,他们的武功也是强绝一世,不过各人都有一定的路子,所以他们的成就比起‘一皇’便不可同日而语!诸位也知道三公久以日月星三字为号,事实上他们正因武功的路子而起的名号。日公舒涛的武功刚猛无传,为人也是性如烈火,刚暴无比。月公佟雷走的是阴柔路子,为人沉默寡言,这位杀星的脾气阴沉古怪,动手之时往往可以和对手缠战上三数百招,可是所有的对手从来没有一个生还。最后一个是星公冷央,这一位为人权诈善变,强记博闻,天下之事无有不知。说话时快速异常,寻常人说一句话的时间,他可以说了七八句之多,字字清楚无比,至于他的武功也是以快速博杂见长,一出手就是七八招之多。”香如海问道:“访问蒙面兄,那三公是否也像一皇那样赢遍天下武林?”
    这一问正合众人心意,因此个个都轻轻点头表示赞同。蒙面人道:“这一点很难作肯定答复,因为日月星三公从来是焦不高盈,甚至在其名倾宇内之后,凡是出手,仍然多半联手齐上。听说他们的联手三招,天下无敌,从来没有用足三招。不过以兄弟想来,他们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既是有路子拘限,再厉害也有一定的限度,所以如果三人拆开,天下武林中总有人能与他们抗衡……
    刚才那位绿衣仙子舒倩不但为人性情酷似日公舒涛,以她出手时所露的鳞爪,也是走的刚猛的路子。金总管等三位想是出其不意,吃她突然发挥独门气功的威力,因此都震动直气,略负内伤。不过碰上这一路还好,若是碰上月公阴柔的一路,除非不输则已,一旦受伤便非死不可,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铁骑大将蒲坚道:“那么她一定是三公的传人了?”妙手巧匠耿青道:“照蒙面兄的话推想,她不但一定是三公传人,甚且可以测知她属于日公舒涛一脉。若然不是巧合,她可能就是日公舒涛之女呢?”
    鬼医向公度道:“很有可能,她刚好也姓舒。”
    蒙面人转眼望着辣水仙杜筠,道:“杜姑娘的被讥玉盒可是从皇甫维手中取得?”
    杜筠被他问得一怔,想了一下,道:“不错,他自愿将此盒给我……”
    妙手巧匠耿青接口道:“那皇甫维日前在许州由兄弟一个手下弟子陪同北来,这事杜姑娘想必知道,兄弟并非争论璇玑玉盒的权利谁属,只想知道那个弟子的下落而已……”
    杜宪微微一笑,道:“这个恕小妹元以奉答,皇甫维他昨日自行来见先表兄,据他说是有事在身,不能留此,同时又怕耿兄等发生误会,惹起事端,所以将此盒送给小妹……”
    蒙面人突然道:“这样说来,杜姑娘当真不知皇甫维的来历了?”杜宪立刻道:“小妹真的不知道。”
    众人都不做声,等他再说下去。隔了一阵,蒙面人又道:“可是绿衣仙子舒情对他大有维护之意,这一点又可证明他多半是一皇三公之人……”
    杜筠面上微微变色,道:“会不会一室三公探知我等炼药之举,故意先让我们炼药,然后……”
    她的话还未说完,铁骑大将蒲坚陡然跳起来,大声道:“有理有理,试想屠元庭兄这次忽然惨遭不幸,情形何等奇怪?兄弟深信屠兄定然是死在一皇三公等人手下无疑……”这话出,房中众人无不凛然色变。只有蒙面人忽地仰首寻思,过了一阵,他哑声道:“难说得很,假如是一皇三公下的毒手,今日绿衣仙子舒倩便不该正面现身。但不管怎样,目下先炼药要紧。”
    辣水仙杜筠自知形势已非昔比,首先道:“蒙面兄说得对,目下炼药要紧,小妹也不再耽搁大家的时间,等灵药炼成之后,就承继先表兄的一份权利。”
    房中众人均无异议,于是鬼医向公度把众人所寻来的各种药物取来,放在一个丝囊之内,然后道:“这个房间乃是屠兄特地为炼药而建造,他一定把其余需用之物也准备好,杜姑娘是否知道放在何处?”
    杜筠道:“请各位等候一会,小妹这就把需用之物取来……”她出去之时,顺便清铁骑大将蒲坚及胖霸王邢勇一道去帮忙。不久工夫,那蒲、邢两人合力抬了一口巨形的铜鼎进来,杜筠则捧着四个颜色黝黑的蒲团进来。那古铜鼎高与人齐,巨大异常,看来哪怕没有千余斤之重,无怪要蒲坚及邢勇两人帮忙抬来。
    鬼医向公度指挥着把铜鼎放置在房间中央,四个蒲团三个摆在各一只鼎脚旁边,一个放置在鼎底。
    他向众人道:“这宝鼎神丹因有夺天地造化之功,因此炼时极不容易;不但各种药料难求,就算人选和这具巨大的古铜鼎,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缺一不可。此次纯以我等本身修积所得的三昧真火炼药,除了兄弟须在鼎底一直坐至功行圆满方能起身之外,还须另有三位用力相助,但诸位却可以轮流休息。”
    辣水仙杜筠道:“筵席已摆好在外间,请各位人席饱餐之后,即行动手炼药。”
    众人都走出外间,分别人席。
    午时过后,每隔两个时辰,便有一人入替,到蒙面人出来之时,已是半夜子时。蒙面人显得甚为疲乏,走出外间,便在准备好的床上躺下。
    这时外间只有杜筠一个人,她道:“蒙面兄觉得很吃力么?”蒙面人点点头,杜筠又道:“你歇过来之后,假如听到外面有什么可疑的动静,务请你出来一顾,耿兄和蒲兄都在外面严密戒备。”
    蒙面人点点头,默然闭目休息。杜筠暗暗诡笑一下,便出去了。蒙面人歇息一阵,已觉恢复大半,正想睡上个把时辰,突然间想起一事,大大一惊,两眼怎样也闭不拢。原来他忽然想到自己功力深湛,炼药之举虽是极耗元气,但只有短短六个时辰,按理说不该觉得如此之疲倦。唯一的解释便是突然间功力减退,一如常人因衰老而使体力减弱。可是他自知这些年一身功夫日有进境,怎会忽然间有此可怕的现常?
    他想来想去,总想不出一点道理。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个时辰,突然又发觉耿青、蒲坚两人都未回来,不禁又大为惊讶!
    这时内间里传来喘气之声,蒙面人不须过去掀帘观看,已知这喘气必是六个时辰前最先进去替换铁骑大将蒲坚的江南孤客吕东青。那吕东青功力逊于蒙面人甚多,而蒙面人于支持了六个时辰以后,尚且感到这等疲倦,吕东主的情形更是不问可知。
    蒙面人暗想这次炼药的过程中如若火候不够,则功败垂成,万万大意不得,便不假思索迅速走入内间,把江南孤客吕东青替换下来。
    内间中围着巨鼎而坐的三人神清间都显出疲乏,只有端坐巨鼎腹下的鬼医向公度,虽然时间最长,可是反而一点都不显出疲累之容。
    江南孤客吕东青抱了六个时辰的鼎脚,功气大耗。出到外间,喘气不已。
    过了一阵,一个人疾纵入来,正是妙手巧匠耿青。他一脸紧张之色,也不管吕东青正在调元运气,伸手拉他一把,道:“吕兄可见到杜姑娘么?”
    吕东青见他神情不对,忙道:“没有,可是发生意外之事?”耿育道:“正是这样,蒲坚兄当真还未回返,对么?”吕东青又点点头,耿青不等他追问,已接着道:“真糟透了,四个时辰以前兄弟由香如海兄换下来,出到外间,已不见蒲兄踪迹。杜姑娘匆匆过来告诉兄弟说,蒲兄刚刚因瞧见一个人,形迹可疑,虽在光天化日之下,仍然施展轻功,超屋越户。
    看那厮的样子好像来偷窥我们炼药之事。因此他匆匆对社姑娘说几句话之后,便匆匆追去。
    杜姑娘对我说,因恐蒲兄有失,所以已派金总管等人分三路追去,眼下只剩下南面的一路没有人查看。兄弟当时便不管身上疲乏,即速向南路追上去,刚刚出了巷子不远,突然见到一个汉子迅速闪入门内。”
    江南孤客吕东青听出兴趣,意忘掉疲倦之事,插口问道:“耿兄见到这种情形,一定诈作不知,等到走近那门户时,突然闯过去瞧一瞧那人是谁……”
    “吕兄说得不错,兄弟正是这样做,可是闯入门内之后,只见竟是座厅堂,内中僻静无人,厅堂左右两边都另有门户,兄弟留心一听,发觉右边的房中传出可疑的声响。当下疾闯进去,一进了门内,便已发现不妥,原来那处是个小房间,内中空无一物,连把椅子也没有,更别说人影了。”
    他停了一下,似是回想当时的情况,然后又道:“这时突然一个陌生的口音传入房来,那人说道:姓耿的少安毋燥,蒲坚处境比你惨得多啦.你不过是瓮中之鳖,他却是离了水的鱼儿……那人说到这里,话声便突然收歇、不论我怎样喝骂相激,也没有回音。”
    吕东青道:“那真是尴尬极了,耿兄后来怎样脱困的?”职青得意地笑一下,道:“兄弟细细观察过那座房间之后,发现虽是坚牢无比,可是那道钢门装置得不大妥善。兄弟将钢缆暗道慢慢弄开,然后方能用上力量,将钢门拉起两寸,一方面用匕首的柄垫住在钢门底下,这样钢门便离了地,露出一条两寸宽的缝隙。这时兄弟再纵落地上,把钢门抬起,终于出困!”
    吕东青道:“耿兄的机智令人佩服,只不知出困后可曾找到蒲坚兄?”
    “没有,兄弟弄了四个时辰,才能脱身,这时已是子时,那座屋内到处一片黑暗,僻无人声,似是荒弃已久的空宅。兄弟仔细查看一遍,没有发现蒲兄踪迹,因此猜想他一定在别处受困。”
    “这件事太奇怪了,可惜目下炼药已到紧要关头,无法与大家商量对策。”
    耿育振起精神,道:“本该轮到蒲兄替换,他既然不在,兄弟就先行替一位出来……”
    江南孤客吕东青正在凝神寻思,随口道:“这样只好请耿兄多辛苦了。”
    恰好外面有人进来,吕东青一看,来人乃是辣水仙杜筠,不觉面色一沉。杜筠却没有注意到,讶然问道:“嗜,蒙面兄上那儿去了?”吕东青道:“他见蒲职两位兄台未曾回来,所以先把兄弟替下来休息。”
    杜筠哦了一声,作出恍然大悟之状。吕东青眉头一皱,道:“但刚好耿青兄已回来了……”他说出此话之时,双目凝注在杜筠面上,暗暗视察地的神色。
    杜筠微微一怔,道:“他回来了?”吕东青接口道:“杜姑娘觉得很意外么?”杜筠又怔一下,看他一眼,当下发觉吕东青神色有异,立刻淡淡一笑,道:“他本是要追上蒲兄,以防有失,想不到两个都一去没有消息。现在耿兄已经回来,小妹自然感到意外之喜。这样说来,蒲兄也必定无恙归来了?”
    江南孤客吕东青摇摇头,算是回答。此时突然感到甚为疲倦。忽见那勾魂浪蝶香如海走出来,他虽然已坐了四个时辰,但面上毫无倦色。吕东青看出之后,禁不住冷哼一声。
    勾魂浪蝶香如海一生以好狡机智出名,听到江南孤客吕东青的哼声,望他一眼,见他倦容满面,脑筋一转,不但已知他冷哼之意,连对付的法子也有了。
    他故意装出不大愿意说话的神情,淡淡道:“吕东青你冷哼一声,有什么用心?”
    江南孤客吕东青最瞧不起此人,同时不久以前又曾经口角过,这时见他神态强傲逼人,如何忍得住这口气,立刻冷笑道:“以我所知,没有一人出来时不是疲累欲死,但你却好像根本未用过力。我就不信阁下的功力强过房中任何人,分明你始终未曾出力。”
    勾瑰浪蝶香如海晒道:“你真爱管闲事,我看你这个孤客的外号得改动一下,你说我没有出力,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江南孤客吕东青气得七窃生烟,尚未答话,杜筠看出两人弩张剑拔,大有出手一拼之意。眼珠一转,抢先道:“两位且谈一下,小妹去取些茶水来。”说罢,向勾魂浪蝶香如海微笑一下,便出房去了。
    勾魂浪蝶香如海瞧出杜筠鼓励自己出手之意,脑筋连转,突然大声道:“此处又臭又闷,我到外面去吸口干净的气……”说时大踏步走出房外院中。
    江南孤客吕东青哪里忍得住,追出院外,手指喝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老实跟你说,你的身上才是又臭又闷,都是下五门的味道。”
    勾魂浪蝶香如海从袖中摸出一把长达两尺以上的描金招扇,眯起眼睛,道:“你敢当面侮辱大爷!”
    吕东青在腰间掣出一支两尺五寸长的金笛,冷笑道:“就算骂你又怎样,不服气接我一笛……”只见他手起笛落,疾点对方中盘“港宫”、“玉阈”、“紫宫”三处大穴。那江南孤客出身于黄山派,后来又得到江南名家陈维扬传以名震武林的“神仙步”,竟然自成一家。目下他虽是力乏手软,但仗着步法神奇,笛招功深,第一击不中,跟着边环进攻,气势凌厉异常,不愧是江南大负盛名的人物。
    香如海手中两尺余长的把扇,忽开忽合,直削横抹,诡奇之极,虽是连退六七步之多,但手法丝毫不乱。扇上更飘出阵阵香气,数把之后,越发浓郁。
    江南孤客吕东青知道对方手各把扇名为“摇香扇”,据说是下五门之人公认为三宝之一。此时七八招攻敌不下,便赶快闭住呼吸,以免吸入香气,着了道儿。
    他锋锐之势一挫,勾魂浪蝶香如海立时长笑一声,手中摺扇攻出数招.内力绝强,登时把他逼退数步。这一来更加证明那香如海在炼药之时,根本未曾耗用丹田那点真火,故此元气丝毫无损!
    江南孤客吕东青性情虽是孤僻,但为人却重视信诺,行事正派。察觉香如海当真在炼药之际独善其身,不由得怒不可遏,奋起全身功力,猛攻数招。
    两人在院中舍命拼斗之际,对面屋顶上伏有一人,静静观看,那人竟是辣水仙杜筠。这刻她满腹如意算盘,正打得震天价响。须知目下那两人拼斗,其结果势必是江南孤客吕东青失手被击毙,以后等众人查问之际,香如海因倚仗杜筠会偏袒于他,以为可以振振有词地解释,而请杜筠作证。但杜筠已想好一套说话。可以使众人籍口吕东青之死而一齐出手,把香如海击毙当场。这一来只胜下五个人(包括她在内)有份夺取灵药,而那蒙面人和邢勇早已……
    她得意地微笑一下,竟没有发觉她身后不远处,已有一条人影伏在暗影之中。
    院中的香如海和吕东青两人又硬拼了七八招。吕东青一来元气亏耗太多,未有时间恢复。二来对方的招扇上香气浓郁,真是名符其实的“摇香扇”,迫得他必须团住呼吸。这样更不能行功运气,略为补充元气。有这两个原故,他虽是拼着命与敌人同归于尽,却也大觉不支。
    又拼了三招,勾魂浪蝶香如海嘿嘿冷笑两声,摇香扇疾然一拍,荡开吕东青的金笛,左手出处,已堪堪印在吕东青胸口之上。吕东青自知无幸,就算竭力翻身旋开,也无法避过人家的胸追击。在这最后的一刹那间,他突然触发胸中豪气,但觉一个人总不免一死,可虽就算死也要死得硬朗一点,何必吃对方乘势追击,好像打丧家犬那样把自己追击毙命?
    此念一转,陡然停住身形,挺胸任得对方左掌印下。勾魂浪蝶香如海左手突然倒移开去,手中摇香扇随着脚法,疾然向右侧虚发出去。他的招数只使了一半,因敌人根本不在他招数所发之处,是以大大一幌,扇掌一齐本能地收了回来。
    可是江南孤客吕东青实在已是筋疲力尽,虽然使对方招数落空,并怔了一下,可是仍然无法趁机遁走。
    屋脊上的辣水仙杜筠心中骂一声“真该死”,恨不得帮那香如海出点气力,立即反手一掌把吕东青击毙。
    说得迟,那时快,只见勾魂浪蝶香如海微笑一怔之后,果然反手一掌扫拍吕东青胸口。
    吕东青本能地一侧身,同时之间,屋顶上一条人影电掣般冲泻下来,相距尚有寻丈之遥,已发出一股奇重奇猛的掌力,直劈勾魂浪蝶香如海。
    香如海疾然飘退,可是突袭而来的绝强潜力仍然跟踪压到。这时他势子不对,更加无法出手抵挡,只好急急闪避。那个由屋上有如电掣星泻般冲下来的人影脚不点尘,其快无比地追逐在勾魂浪蝶香如海后面,在院中绕了三个大圈,当真把香如海追得魂飞魄散。
    辣水仙杜筠大惊失色,她一点也不为了香如海的危机而着急,却是看不清那条人影的面貌和想不出此人的来历,所以感到惊骇。
    院中的两人犹自电掣风驰地沿着围墙统因而走,辣水仙杜筠突然娇叱一声,拔出两支短剑,疾扑下去。她虽然有除去香如海之心,可是眼下这条神秘出现的人影对她更加重要。假如此人的用心是阻挠炼药,则就其香如海吕东青等人死个清光,但灵药没有炼成,一切心机都变成白费。所以她必须先弄清楚此人来路,然后再作图谋。
    她娇叱之声一起,那条人影闷声不响,同地纵出院墙,转眼间已失去踪迹。脚程之快,杜筠虽然匆匆一瞥,也自知绝对无法追上,只好收起追赶之心。
    香如海惊魂未定,喘声大作。杜筠这刻诈作不知方才之事,大声道:“那厮是谁?噫,吕兄你为何缩在一角,竟不出手帮忙香兄?”
    吕东青收起金笛,勉强振起精神,道:“在下因炼药时真元耗损过甚,已无力出手。刚才那厮的确武功强绝,在下虽然站在一旁,也仅仅瞧见此人似是甚为年青俊美。”
    辣水仙杜筠如有所触,娇躯一震,道:‘唱兄可否把他的面貌形容得详细一点?”
    吕东青寻思一下,道:“惭愧得很,在下实在无法加以形容,只知道他甚为年青。看他的掌势和脚程,恐怕只有那位蒙面兄尚堪比较。”
    杜筠及香如海心中都承认吕东青的话,不过杜筠却必须装出失惊之色,道:‘哪还了得,这事非向他们几位说一说不可……”
    他们谈不出点要领,回到房内,吕东青忙忙养神调息。隔了不久,内门传来阵阵喘息之声。杜筠探头一瞧,只见鬼医向公度端坐鼎腹之下,面色红润,双目紧闭,看不出他功力耗损的情形。但分坐在三鼎脚边的蒙面人,胖霸王邢勇及妙手巧匠耿青三人都露出极为疲乏之象。其中以邢勇显得最是艰困,气喘如牛。
    鬼医向公度突然微微睁眼,道:“如何不见蒲兄来替换?”杜筠道:“他恐怕已经出事啦,详情以后再说……”鬼医问公度眼光迅速地扫过蒙面人邢勇三人,又道:“外面还有香兄及吕兄,加上杜姑娘你请一齐进来替换,以免灵药火候不足,大家都白白耗费心血。”
    杜筠回头向香如海道:“香兄可听见了么?”心中却忖道:“众人之中除了香如海他投洒自私之外,无不耗尽真元。可是向公度他主持大局,为何一点也不显得疲乏?”这个疑念在心中闪过时,还来不及细想,香如海已唤起尚在运功调息的吕东青,一齐进旁。
    蒙面人突然睁开眼,仰首寻思片刻,然后起身走到邢勇身边,低声问道:“邢兄现下觉得怎样?”胖霸王邢勇疲乏地睁眼道:“不行,累得要死……”蒙面人随即问耿青道:“耿兄你呢?”耿青并不睁开眼睛,应道:“兄弟还好,坐了这一会,已恢复了大半。”
    蒙面人眼中陡然射出令人震慑的光芒,附在邢勇耳边道:“邢兄,咱们都中了人家暗算啦。兄弟一直思疑是中了某种世上罕见的奇毒,所以真元耗损之后,功力登时锐减,并且难以复原。”
    邢勇大为震惊,瞠目道:“尊兄之言有理,但目下可有什么办法?”对面的耿青听不见他们所说何事,心下大觉怀疑,微睁一目,偷窥他们。
    蒙面人慑诺一下欲言又止,最后道:“你且安心运功,待兄弟再仔细想一想……”说罢,他自家也回到榻上盘膝运功调息。
    蒙面人见他真元耗损极多,已显出疲弱无力,眼光中露出一丝阴笑。突然起身走到邢勇身边,取出两粒药丸,一红一白,道:“邢兄请服此药,可以解救百毒!”邢勇并不犹疑,立即取过眼下。过了片刻,突然面色大变,口吐白沫!
    江南孤客吕东青一见此状,在榻上双腿一振,跃了过来。厉声道:“你把邢兄怎样啦?”蒙面人冷冷道:“他已中了奇毒.我是好心送他解药!”
    “什么解药?”
    吕东青严厉地注视着蒙面人,言下大有不能置信之意。蒙面人到底心虚,冲口道:“我给他眼下的是大檀丸……”
    吕东青重重地哦一声,道:“大檀丸?你是少林门下?”他顿一下,突然又道:“不对,听说少林寺大檀丸可解千毒,为少林至宝之一,就算你是少林之人,也不一定有此宝贵之药在身,何况邢兄目下已奄奄一息……”
    蒙面人左手微提,斜按胸口,嘴上道:“这样说来,吕兄是万万不肯相信兄弟之言了?
    吕东青深知自己这刻已经无力抗拒对方一台,因此极感紧张,突然灵机一动,道:“兄台如果想出手对付兄弟,我劝你最好把气力留下,以对付外来强敌!”这话果然引起蒙面人的注意,问道:“可是那绎衣仙子舒倩曾来侵扰?”
    吕东青道:“不是,是个年育英俊的小伙子,功力之强,可与兄台相比……”蒙面人眼光一闪,道:“他的相貌有什么特征?可知道他的姓名?”吕东青道:“兄弟无法看清,也不知他的姓名。此外还有一事,相信兄台听了,当会感到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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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古鼎
    蒙面人垂下按胸的左手,显然已泯去杀机,道:“吕兄可否惠告?”吕东青道:“那就是关于此次炼药之人中,有一个人根本不曾出力,丝毫没有损耗真元。他这样子取巧保存实力,其用心不喻可知,此人就是香如海!”
    蒙面人沉吟道:“这就奇了,他既然不出力炼药,难道向兄不曾发觉火候不妥?此事甚为蹊跷,必须予以查究。”吕东青趁他说话之际,退开一边蒙面人没有阻止他,这刻才有功夫低头细察邢勇的情形,只见他面色铁青,双目紧闭,口角喷出大量的白沫。最奇怪之处便是他的头发银根直竖。整个人看起来已是僵硬,只余下一丝气息。
    蒙面人看了老大一会工夫,好像看不出道理,犹疑片刻,突然取出一颗金黄色的药丸自己迅速服下。
    江南孤客吕东青这时已站在内间房门当中,撩起门帘,这一来蒙面人如果向他下手,房内之人都可看见。他冷冷道:“兄台如何证明那是大檀丸?”
    蒙面人不再说话,突然举手把蒙面青巾取下业,赫然露出一颗光秃秃的和尚头。吕东青深深瞥了一眼,口中忍不住咦一声,道:“你……你是……”
    那人作个手势,阻止吕东青说出名字,随即把青巾蒙上,招手要他过来。吕东青犹豫了一下,便举步走近那蒙面人身边。那蒙面人压低声音,道:“吕兄这下该相信老衲带的有大檀丸了,但你可知邢兄何故中了奇毒?”江南孤客吕东青仍然迷惑之极,道:“兄弟实在不知!”
    蒙面人见他具可以将心中猜疑奉告,邢兄及老衲所中奇毒,均由食物侵入,眼下既然邢兄遭了毒手、恐怕吕兄也难逃此劫!”
    吕东青默查一下道:“兄弟可没有感到体内有中毒之相。大师说是因食物而引起的中毒,大师也知道是谁干的了?”蒙面人道:“吕兄真不明白么?我们所进的食物,都由杜姑娘包办,自然是她下的毒……”
    蒙面人和吕东青移目向耿青瞧去,只见他脑袋瓜已布满汗珠,显出力竭之相。再转眼看看那句魂浪蝶香如海,果真毫无疲乏之象。蒙面人向吕东青眨眨眼,应道:“向兄说得对,耿兄看来已经不支。吕见请去把他替下,我来替换香兄。”
    香如海听了此言,眉宇间微露喜色,忽然感到后背心被一双手掌按住,心头一凛,只听蒙面人的声音起自身后,道:“香兄太以爱惜自己身体,吕兄和我都觉得要促请你多用点力,否则药炼不成,香兄的责任最大!”
    香如海明知那蒙面人武功卓绝,此时哪敢妄动,一面筹思诡谋脱身,一面答道:“蒙面兄切勿听信吕东音之言,他有意跟兄弟过不去。”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香兄这样说来,那就等如表示拒绝之意了,对是不对?”香如海骇了一跳,道:“兄弟绝无此意,蒙面兄不妨再瞧瞧看。”这时他真伯对方掌力一发,震断自己心脉,连忙运足全身功力,导引丹田那一点三昧真火,从鼎脚传传出去。
    蒙面人道:“香兄这样就对。”但他按在香如海背上的手掌仍不收回。
    过了个把时辰之后,吕东青才把耿青换下。耿青走出外间,突然退了回来。神色大异平常。
    蒙面人念头一转,已想到耿青必是看见邢勇死状,跟着又推想到他一旦宣布之后,这些人必定群起责难,甚至出手围攻。如果在炼药以前,倒也不怕他们联手。目下功力大大亏耗损弱,形势不同,务必先下手为强,减少一个敌人,自己就安全一分,他心随念头,掌力突然发出,勾魂浪蝶香如海闷哼一声,上半身登时扑倒在鼎脚之上。
    却听耿青呐呐道:“外面……有敌人……”
    耿青的话声未落,房帘突然被人强力扯毁,门口处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衣裳的秀丽女郎。
    正是那绎衣仙子舒倩。她那对税利的目光,注现在蒙面上身上。
    扒伏在鼎脚下的勾魂浪蝶香如海忽然发出极微弱的哼声。蒙面人心头一震,这才知道自家一身武功中了某种奇毒后,虽然业已服下少林寺的极制灵药“大檀九”,但仍然未能恢复原有功力。再加上色魂浪蝶香如海功力俱在,早已运气护身,在这种此消彼长的情形下,他刚才发出的掌力居然没有把香如海当堂震死!
    他正在踌躇要不要再发一掌,把那勾魂浪蝶如海击毙,突闻红衣女郎大声笑道:“用这种手段暗算别人,就算杀死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未免太不够风度了。”
    鬼医向公度忽然开口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位姓香的家伙平生无恶不作,领袖江湖下五门人物,花样之多,武林中不论黑白两道,都有除他之心!”
    红衣女不屑地哼了一声,望望房中的人,然后反问道:“你们本来一共有八个人之多,现在连快死的那个才七个人,还有一人到那里去了?”
    吕东青道:“还有一位蒲兄,不是被你诱出宅外了么?”职责也喘着气逼:“姑娘何妨坦白说出来?”
    缔衣仙子舒倩征一下,道:“谁说是我做的?”这时辣水仙杜筠已悄声请蒙面人把她替换下来。耿青睹状,唯恐那宝鼎火候不够,炼不成功,自己虽是极为疲乏,却也自动过去扭开香如海,然后跌坐在鼎脚前。
    绿衣仙子舒倩见众人不答,突然厉声道:“你们既然可以自相残杀,说不定皇甫维早已被你们暗算。我劝你们即速据实说出来。不然的话,哼,我马上就教你们全部丧命在此地。”
    杜筠在她说话之时,已移到鼎腹之下,悄声对鬼医向公度道:“假如有法子把那泼妇弄出外面院子,小妹得以有时间出去把机关开动,然后大家以最快身法回到房中,那时将有一道钢门把房门闸住。她就算放火烧屋也不中用。”
    鬼医向公度心中一凛,阴阴笑道:“杜姑娘这道钢门本来是不是用来对付我们?”杜筠道:“向兄怎可这样说法?此屋早在数年之前便已建成,难道那时已经预谋到今日的用途?”
    鬼医向公度道:“令表兄号称神算公子,兄弟实在不敢断言他没有此心。日下处境急迫,这些话不须多说,兄弟设法去把她弄出院外便是。”杜筠惊道:“向兄离得开此鼎么?”
    向公度不再答话,突然跃了起身。那红衣女厉喝之后,见众人仍不答话,心中大怒,已跨入房中。
    吕东青突然出声问道:“敢问姑娘,那位皇甫兄的武功怎样?是不是跟节差不多?”
    绎在仙子舒倩想了一下,道:“不错,你如果说出他的下落,你饶你一死。”
    吕东青道:“在下并非为了求姑娘饶命才说话,而是早先那香如海趁我力乏之际,想乘机加害。正在动手之际,突然有个青年男子疾冲下来,把香如海击退。”
    红衣女大喜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如今在哪里?”吕东青道:“他身法太快,陡现即隐,面目看不真切,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杜筠突然轻轻啊一声,接口道:“我刚才已怀疑是他;可惜他走得太快。”
    鬼医向公度走近房门;这才瞧见外间情形,眉头一皱,道:“姑娘竟然带了这么多的人,难道竟这么看重我们几个人?”
    绎衣仙子舒情长眉一扬,朗声道:“你们跟我进来干什么?都出去……”鬼医向公度望着外面,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以姑娘的武功身手,实在用不着这么多的人!姑娘你想知道皇甫兄的下落么?我可以奉告。”
    绎衣仙子舒倩冷冷道:“是死的还是活的?”鬼医问公度应道:“当然是活的,试想以他的身手,谁能害得了他?奥,杜姑娘你可否把外面的邢兄搬进来?”
    杜筠应道:“这有何不可?”说时,已从红衣女身边擦过,走出外间。
    绿衣仙子舒倩大笑道:“那也不一定,那个蒙住面的少林门下就想加害他……”房中众人除了鬼医向公度知道蒙面人来历之外,其余的人听了红衣女之言,都不觉诧然注视蒙面人。红衣女笑声响震全房,只听她继续道:“你们可知道他是谁么?”
    鬼医向公度急于弄她出去,接声道:“当然,当然,他就是少林三老之一,当今少林监寺无意大师。姑娘你如要知道皇甫兄的下落,我们到外边去说话。”
    房中众人都为之楞住,连在外间的辣水仙杜筠也诧骇得连连向蒙面人瞧着。那蒙面人见身份已透露,便除掉蒙面青巾,现出本来面目。绿衣仙子舒倩好像连少林长老也不放在心上,随意看无意大师一眼,便立刻道:“好,我们出去讲——”
    他们出去之后,杜筠装模作样把邢勇搬进来,其实却紧紧盯住红衣女和鬼医向公度两人,只等他们一出了院子之外,她便要赶紧再出外间开动权这时无意大师道:“奇怪得很,我们个个都炼药练得真元大耗,为何向兄好像功力反而强了?”须知像无意大师这等身份和眼力,自然能够从一个人的举动上查察出他的武功深浅!杜筠应声道:“是呀,他把炼药的火候说得那样郑重,可是他自己却可以随意离开位置……”
    他突然跃出外间,伸手在门口上面摸索。而在院子里的鬼医向公度忽然出手抵挡住绎衣仙子舒倩的掌招。杜筠惊噫一声,低声向内房的人道:“那红衣泼妇的掌势何等强劲凶猛,可是向兄却接得住,当真是功力大增了,以前他决无法接住!”
    无意大师道:“老衲决不会看错,喂!杜姑娘你在干什么?”
    杜筠道:“向兄已把那红衣女骗出院外,现在等他脱身火房,小妹把钢门放下,隔住外敌侵扰。”
    院子里的鬼医向公度抵住红衣女舒倩一掌后,百忙中瞥一眼她身后那一排三个面目凶横,身材魁梧的红衣大汉,心想他们的武功不知深浅如何,念头一转,便阴阴一笑,道:
    “姑娘且勿动怒,在下刚才故意拖延一下,便是想试一试姑娘的武功,如今已知道在下万万敌不住姑娘,自然要把皇甫兄的去向奉告。但在下有个要求,就是请姑娘赐告师门来历与及这几位是谁?在下可否和他们试上三招两式?”
    那三名红衣大汉陡然间一齐吐气开声,各用右掌力劈出去,三股掌力一发,登时激起一道风往,轰轰之声不绝于耳。鬼医向公度全力应付,谁知一碰上那支风柱,登对震开十余步之远!
    鬼医向公度虽是抵敌不住三个红衣大汉一齐发出的掌力,而被震了开去,反而脱出那三名红大汉之招数威力范围之外。
    绎衣仙子舒倩噫了一声,道:“想不到你也抵挡得住这一招,现在快把皇甫维的下落说出来!”
    鬼医向公度疾然向房内奔去,口中道:“待我把那样东西取出来,你就明白啦!”
    舒倩怒喝一声,香肩微晃,人也疾纵入房。忽见一道灰影从内房中射出来,势道急猛异常。绎衣仙子舒倩刚好和这道灰影碰个对面,不暇寻思,一掌劈去。她的掌力纯是阳刚的路子,雄浑凶猛无比。
    那条灰影突然也发出一股潜力暗劲,迎击上来,双方一碰,“砰”的一声,那道灰影斜斜震退寻丈,落地现身,竟是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
    绎衣仙子既倩虽然震退对方,可是自家骤然中止了前进之势,落在地上。眼见鬼医向公度已纵入内房,杜筠刚刚也退入门内,门上发出一阵隆隆之声,一道钢门正从上面滑落下来。
    舒倩气得大声骂道:“好小子!你敢骗我……”红光闪处,她的人已到了门边。这时那道钢门已落了小半,她本可以冲入房内。可是舒倩尽管怒气冲天,却不敢自陷于绝地之内,在门边踌躇了一下,那道钢门已闸住一半房门。
    那鬼医向公度身形停在房门内数尺之处,只因那江南孤客吕东青抱着邢勇,恰好阻住他的去路。向公度心中一急,疾然转身,双掌运功待敌。却见舒倩不敢追人来,心头登时大宽。
    舒清玉腕一伸,托住钢门。那道钢门下沉之势登时缓慢了许多。
    她粉面红如朝霞,但转瞬间钢门又沉下将近一尺。
    鬼医向公度阴声笑道:“姑娘何必白费气力,假如你肯冒饿死之险,不妨进此房内……”
    舒情突然间用另外的手掌向内房的天花板上拍了一掌,跟着又向地上拍了一掌,出手动作极快,却没有丝毫异状。她随即收了托门的手,那道钢门转瞬间已把整道房门闸住。
    内房中的人突然都感到风力激荡,异声隐隐。这时钢门已闸下,这一股风力异响从何而来,委实令人惊诧。
    众人正在张望之时,发觉向公度居然受了内伤。这一来可就明白刚才的风力异响,竟是那舒倩仗着惊世骇俗的功力,向房内天花板及地直发出劈空拳力,这两股力量上下反弹相合,身当其冲的向公度因而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击伤。
    鬼医向公度骂了两句之后,便曳步走向鼎腹之下,一面运气压住伤势,一面道:“诸位请速运功用力,以免灵药失效,无法炼成。”
    这时房中连向公度一共是四个人,江南孤客吕东青垂重毙的邢勇放下,忙忙走到鼎脚蒲团上跌坐,其余耿青及杜筠也分虽坐好,房中登时寂静无声。
    过了两个时辰,鬼医向公度长长嘘了口气,面色已完全好转,恢复原状。可是耿青、杜筠及吕东青等三人,却喘个不住,均显出力竭之相。
    向公度的眼光迅速地在三人面上扫过,阴阴一笑,突然道:“咱们炼这一炉灵丹,目的在造成几个功力足以和一皇三公分庭抗礼的人物。兄弟刚才想到好不容易弄齐了这一炉灵药,如果半途而废,岂不是白白费了无数心血?所以兄弟决定灵丹炼成之后,就让你们三位分占,兄弟自愿一粒也不要……”
    杜筠道:“这主意听起来很好,但到时你如果出手抢夺,我们有什么办法阻止?”
    鬼医向公度道:“兄弟岂是出尔反尔之人?我可以发誓表明心迹。假如杜姑娘还不肯相信,那就没有法子了……”杜筠接口道:“你肯发个毒誓,我们便相信你……”向公度立刻发了一个毒誓,耿、吕两人想来想去,真是不信也得相信,便都不再加反对。
    于是四人继续炼药,他们炼炼停停,不知不觉已过了第三日的午时。那鬼医向公度的精神愈来愈好,双目之中神光四射,而且他身体上不时呈现十分怪异的现象!
    又到了必须休息之时,大家都松开手,喘着气休息。这三日夜以来,他们仅仅喝了点茶水,所以个个都感到极度饥饿。
    休息了个把时辰,吕东青突然四口气,道:“真吃不消,现在若是有东西充饥,那就太好了!”
    妙手巧匠耿青道:“兄弟肚子虽然极饿,但我如果能够选择的话,第一件事就是大大睡上一觉!”
    杜筠接口道:“小妹一直计算时间,目下大概已到了未申之交啦!”
    鬼医向公度缓缓道:“虽然已过了约定的时间,可是诸位炼炼停停之故,所以还要再拣上两三次……”
    杜筠叫一声“我的老天”之后,叹气道:“早知这么辛苦,小妹绝不参加炼药。”
    向公度阴沉地笑一笑,道:“你们三位再支持着炼上两次,等那宝鼎丹炼成,各位服下之后,立刻脱胎换骨,成为武林中最强的数人之一,兄弟那时是望尘莫及,只希望诸位念着兄弟这番功劳,时加照拂,那就一生受用不尽了。”
    他突然起身走到胖霸王邢勇身边,注视一下,讶道:“邢兄居然挺过了这两日,无意大师给他眼下相反的药物,竟把社姑娘的毒药完全发散掉。兄弟身边有点药给他眼下,立时可以起身。”
    杜筠道:“他起身之后,功力是否尚在?”
    向公度一面取药,一面点头。杜筠急急道:“向兄且慢,他醒后如果功力尚在,势必向小妹寻仇。”
    吕东青也道:“向兄当真要三思才行,否则邢兄出手伤了杜姑娘,我们都别想出去!”
    向公度微微一笑,道:“他还不知姑娘给他服过毒药之事,咱们如果都不提及,怎会向杜姑娘无礼动手?再说就算他知道了,咱们也可以提醒他离开此室要靠姑娘之事!谅他也不敢鲁莽……”
    耿青见阻止无效,一时想不出应付之法。吕东青和杜筠都没做声,隔了一阵,邢勇突然大大哼一声,然后坐了起身。他四瞧一眼道:“怎的这等阴暗?”
    杜筠道:“因为有外敌侵犯,小妹把钢门放下,阻住出入之路,所以只靠一个小小天窗透人光线。邢兄目下觉得怎样”
    邢勇站起身,宛如一座肉山,他伸展一下四肢,道:“没有觉得怎样,宝鼎丹炼成了么?”
    向公度道:“还差些火候,需要刑兄出点儿力。”
    邢勇微微一笑,道:“兄弟不是不想出力,可是兄弟又怕出力之后,反而分不到灵丹这也不要紧,怕只怕连性命也断送了!”
    杜筠听了此言,面上登时变色。向公度沉声道:“这样说来,邢兄刚才虽然爬不起身,但知觉早已回复,因此完全听见我们的话了?”
    邢勇道:“不敢,不敢,假如不是要等杜姑娘带出此室,兄弟决难忍气佯作不知她加害兄弟的阴谋!”
    向公度道:“然则邢兄有何打算?”
    邢勇道:“兄弟不得不保存实力,以便作生离此室的打算,向兄认为对是不对?”
    室中静默了一阵,向公度的目光不时注视在吕东青身上,大有牺牲他的打算。吕东青明知鬼医向公度一说出此意,杜筠耿青必定赞同,心中大感凛惧!
    胖霸王邢勇忽然向吕东青道:“兄弟算来算去,只有和吕兄联合的可能,不知吕兄意下如何?”原来他查出鬼医向公度一身功力犹在,因此一旦拼起来向公度实力不弱于自己,加上其余三人,自己非死在此室之中不可。而杜筠则决不可靠,耿青是向公度一边的人,唯有吕东青可以联合。
    吕东青一听正中下怀,立即道:“邢兄此意甚佳,兄弟也感到势孤力单我们一言为定,此后有福同事,有难同当!”
    向公度耸耸肩,道:“吕兄见机得真快,兄弟甚为佩服!”他转眼瞧着耿青,继续道:
    “事至如今,只好请耿兄让位给杜姑娘了……”过了两个时辰,邢勇已气喘如牛。他本来想只用一半功力,谁知一旦用了功力之后,鼎脚之上便传来一股巨大无比的压力,迫得他逐渐增加功力对抗,最后便无法不用足十成功夫。因此两个时辰下来,真元大耗,疲乏欲死。
    妙手巧匠耿青拼命修复功力,准备等灵丹一炼好,就出手强夺。
    那三人业已力竭松手,但鬼医向公度这一次竟不理会众人,生似是一方面正在用力运功要冲破一个关头,一方面因邢勇等人的说话扰乱了心神而十分动怒。
    江南孤客吕东青也走到邢勇身边,定睛向鬼医向公度注视,但见他也是显得甚是吃力,脸上好多处都渗出汗珠,可是脸色红润光泽,宛如婴儿的皮肤。以前微现霜白的两鬓,此刻已全部乌黑发亮,已无一丝白发。
    吕东青看出有异,身躯一震,邢勇立即贴在他耳边道:“兄弟务必出手试他一下,如果……”他突然一拳向鬼医向公度腰间大穴击去,拳力发出之后,目中才大声喝道:“兄弟试一试向兄的奇功已炼到什么程度?”
    “砰”他大响一声,鬼医向公度被他隔空拳力打个正着,登时震飞开去,一直滚到墙根才停住。
    职青和杜筠都为之愕然,连出声或出手制止也给忘人胖霸王邢勇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大踏步奔过去。吕东青厉声喝道:“邢兄住手,你乘向兄不备,出手伤他,已经不合江湖规矩。”
    邢勇应道:“兄弟如果不除此后患,日后必遭地寻仇报复!”话声中提起拳头,猛可击落去。
    鬼医向公度突然间睁开眼睛,口中阴森森冷笑一声,扬掌拍上来。
    但听“砰”地大响一声,邢勇庞大的身形宛如皮球般倒飞起来,眨眼间排在铜鼎旁边。
    其余的三八万万想不到鬼医向公度挨了那么厉害的一拳,不但未死,还因在举手之间,把邢勇震飞两丈余远,这等功力,的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
    吕东青道:“向兄功力精进,令人甚感佩服。”
    向公度仰天冷笑一声,道:“恐怕不是真的佩服吧?”他突然停口注视着胖霸王邢勇,恨声道:“不是你这厮出手暗算,我的理想野心都可以达到啦!哼,你害我功亏一货,半生心力付诸流水,我非把你碎尸万段,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根?”
    耿青眉头轻皱,接口道:“向兄你业已全功尽废了么?”
    向公度道:“那也不至于,但离我的理想尚差了一级,不然的话,兄弟就可能无敌于天下了!”他突然举手向铜鼎印去,“波”地脆响一声,鼎身上现出手掌般大的洞口。
    众人见了无不胆寒色变,须知那铜鼎厚达三寸以上,就是用宝刀之类也不易扎穿,可是他随手一掌,便已具有这等威力。
    吕东青道:“兄弟实在佩服向兄的成就,目下邢兄已是身负重伤,向兄可不可把他放过?
    辣水仙杜筠突然接口道:“他们在此室之内,想路也跑不掉,向兄可否先告诉我们,那宝鼎丹究竟是真的抑是完全虚假?”
    鬼医向公冷森森看她一眼,道:“今日之事未结束之前,你们对我可以随便说话。但日后却不得无礼,你们都不配与我称兄道弟,这一点你们必须记住……”
    他气焰迫人地环视人众一眼,然后又继续道:“那座铜鼎之内,早已炼成了七粒宝鼎丹,不过其中因缺少了一样‘换骨神参’,所以没有脱胎换骨之效。但你们也不须失望,此丹的种种药料,均是希世难逢的异物,所以任何最危险的内伤或沉疗,只要一丝气息尚在,服下一粒,最迟不过三日,就可恢复最健康的状况。”
    妙手巧匠职青仗着交情深厚,忍不住问道:“向兄提及换骨神参,兄弟记得你不是早在十年以前,便已获取到手了么?”
    向公度深沉地瞧他一眼,道:“耿青你以后也得改口,否则我也不会厚待于你!至于那换骨神参,早就给我炼成丹药,在这次炼丹之前服下,然后由你们众人合力,助我打通奇经八脉与及全身一百零八处穴道。假如没有你们这三日三夜合力助我之功,就算服下灵丹,至多不过增一点功力而已
    杜筠失声道:“这样说来,那宝鼎丹就算药物齐全,眼下仍不生效的了?”
    “不错,总得有六七个武林高手,同心合力,不惜耗损自身真元相助,才能成功!你们还以为有那么容易,一眼下灵药就可以脱胎换骨,变成一流的高手么?真是愚蠢得可笑。”
    房中三人尽皆默然,他们都感到这鬼医向公度之骄傲狠辣,实在不逊于“一皇三公”,因此想靠他主持武林公道,简直是梦想。而他们这次便被他欺骗愚弄,心底的愤恨也是难以形容!
    向公度抬起右脚,踏在邢勇胸膛之上,转眼望着吕东青道:“我要取他性命,你可有反对之意么?”
    江南孤客吕东青明知无力与抗,只好默然退开一旁,向公度见他们尽告慑服,心中得意之极,仰天冷笑一声,道:“这厮当其罪该万死,若不是他突然出手,哼,哼,一皇三公他们也将要在我面前屈膝臣服。”
    房中突然升起一声冷笑,向公度为之一怔,转眼扫瞥那三人,却见他们也露出十分诧愕之色,显然这一声冷笑不是他们发出的。
    但房中除了他们以外,已无别人。向公度眼珠一转,面上泛森森杀气,冷冷道:“你们那个要是不服,最好说出口来,免得我误杀无辜。”
    突然间冷奖之声又起,这一回鬼医向公度已看清楚那三人的嘴唇都没有动,但那笑声回荡在房中,一时难以查出方向及来源。那一声冷笑过后,跟着有人悄声道:“向公度你以卑鄙手段,欺骗众人,以为从此就可以横行天下,当真是自说自话……”
    辣水仙杜筠头一个面色大变,迅即低下头,掩饰住面上表情。向公度听完之后,眉头一皱,道:“尊驾口音已行改变,想必是个熟人。既然认为向某自高自大,为何又要藏头缩尾,敢是心中害怕向某不会轻饶?”
    他说完之后,等了一阵,那人仍不开口。向公度望着杜筠道:“二姑娘请即开此门,向某不信那厮能够逃出我的手底……”杜筠身体一震,然后走到门边,伸手向墙上一摸,墙上忽然出现一个半尺见方的洞口,洞内有根精钢所制的把手。
    她用力扳动那支钢制把手,只听一阵轻微的隆隆之声响过以后,那扇门纹风不动!杜筠这时面色如土,转面望着鬼医向公度,道:“这道门的机关被外面卡住,已无法开启了。”
    向公度沉声道:“是什么人干的?”辣水仙杜筠迟疑了一会,才低声道:“是找表哥屠元庭!”
    向公度等三人听到“屠元庭”三字,都不禁露出诧愕之色。突然一阵大笑之声在房中回响不绝.那人跟着朗声道:“不错,我就是你们认为已经死掉的屠元庭!”
    向公度面凝寒霜,眉笼杀气,道:“杜姑娘,他的声音从何处进入房中?”杜筠面色甚是苍白,道:“从屋顶四面通风处暗透入来。他如果把通风气筒完全封闭,我们迟早不是饿死就是闷死!”
    向公度一语不发,走到钢门前,伸出手拿在钢板上按了一下,便移到其他墙边,不时用掌轻拍。
    屠元庭的声音又从四角传入来,道:“向公度你简直是白费心思,这座屋子建筑之时,就是专门要对付武功最强之人,嘿……嘿……”
    向公度冷冷道:“屠元庭你可曾想到令表妹杜姑娘的性命,掌握在向某手中?”
    屠元庭,默然不应,杜筠十分失望地叹口气,突然大声道:“这间屋子的总开关,就在甫道入口处上面的墙洞内,只要钢掣拉开,此门就可开启……”
    向公度冷冷瞥她一眼,心想眼下大家都被困在房内,就算知道总开关所在,也不中用。
    这个女孩子大概因怕自己会下手杀死她,所以语无伦次,胡乱说话。当下也不理她,提高声音道:“屠公子,你此举徒然害死杜姑娘一命,毫无得益。”
    屠无庭接口道:“假如你有意生出此房的话,我不妨开条件给你考虑。第一,那七粒宝鼎丹全数归我所有,这一条你应承不应承?”
    向公度心想此丹就算都给了你,但只要我能脱困,谅你那时也不敢要!当即丝毫不考虑,点头道:“可以,都送给你就是。”
    屠元庭的声音又适:“你答应的太慷慨了,这些丹药也许毫无用处,我可不上这个当……”向公度心中暗暗着急,大声道:“这宝鼎丹的功力能够起死回生,决无虚假——”
    说时唯恐对方不信,眼珠一转,想起垂毙的邢勇正可用来证明,更不犹豫,立即掀开鼎盖,把鼎内七粒灵丹都取出来。只见那宝鼎丹每粒都有龙眼般大小,雪白中隐隐现出翠绿的云纹,阵阵清香送人众人鼻端。
    向公度把一粒放入邢勇口中,然后大声数道:“—……二……三……”数到第十下,邢勇已睁大眼睛,突然起身。向公度道:“不知屠公子是否能够瞧见房中情形,请看邢兄可不是在转瞬间活转过来了?”
    屠元庭的声音传了人来,道:“很好,这宝鼎丹果然有点灵效……”说到这里,向公度连忙把六粒灵丹都交给杜筠。屠元庭又接着道:“不过向兄刚才答应得太容易,既然灵丹有效,那就一定别有原因!哦……莫非向兄认为只要能够出困,就可强行夺回,所以立即答允了么?”
    鬼医向公度道:“屠公子如果一定不肯相信,兄弟也无法勉强。”
    屠元庭哈哈一笑,道:“你听着第二个条件,那就是要你毁掉新近获得的武功,至于下手之法,可以由舍表妹执行,不知向兄是否愿意?”
    向公度登时怔住,凝眸思索。屠元庭的声音又响起来:“我数十下,你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答复。如果不肯的活,我这就立即动身远行,你后悔也无法挽回了!向兄可听清楚了么?”
    向公度忽然怒不可遏,纵到铜门之前,抢手一掌击去。“砰”地一声巨响,震得房中人个个耳鼓生疼。可是那块厚厚的铜板只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他这一掌已用了八成功力,结果如斯,可知就算用足十成功力,也无法摧毁那块特制的铜门。
    屠元庭冷冷道:“向兄赶紧用心思考,我要开始了……”杜筠突然尖叫一声“且慢”,跟着时向公度道:“你一定要答应他,等一会我下手的话,我发誓一定让你保存本来的一身功力。”
    向公度厉声道:“不行,我炼药之举,已经得罪多方。别的人不说,单单是眼下耿、吕,邢三位,日后岂肯放过我?假如我恢复本来的功力,势必要死在他们联手寻仇之下……”
    吕东青、邢勇人较老实,心想自己事后果真不肯干休,所以都不言语。耿青却忙忙接口道:“向兄这是什么话,咱们多年交情,不比泛泛,怎会向你寻仇?”
    屠元庭冷笑道:“向兄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要是眼前有什么祸患,为何不把祸患除掉?”
    向公度狞笑一声,道:“屠公子说得对,兄弟一时没有想起此法……”话声中已缓步向吕东青及邢勇两人迫去。辣水仙杜筠两眼连转,忽然计上心头,跃过去拦住向公度,道:
    “向兄请等一等,小妹说一句良心话,吕、邢两位目下决难抵挡向兄一台。不过这次拣药之事,他们不但白白出了气力之后,一无所得,还要送了性命,岂不是太不公平了?依小妹愚见,不如由小妹下手,毁去他们大半功力,但留下性命。这样他们两位日后既无法寻仇,而向兄又不致结下不解的冤仇,岂不是一举两得么?向兄以为小妹这法可使得么?”
    鬼医向公度忖想一下,想起这两人死后虽然不能亲自寻仇,但总有些换命好友或门下子弟,深记此恨。倒不如放大方些,也许他们先谋对屠元庭报复,不暇对自己,于是大声道:
    “杜姑娘的办法,屠公子可有什么意见?向某觉得倒是很有道理。”
    屠元庭道:“这都是向兄自家的问题,兄弟绝不干涉!”杜筠当下向邢勇、吕东青同人道:“两位已了然目下的形势,想来不会怪小妹下手,就请两位转过身子!”
    吕东青愤恨地哼了一声,但仍然转身过去,邢勇也跟着做了。杜筠运功行气.劲聚掌心,突然迅速地向两人背上命门穴各拍一掌。只见两人身躯一震,双双扑扶在墙壁,似是头晕身软,一时支持不往光景。
    屠元庭的声音传入来道:“向兄不须兄弟数十下了吧?”向公度颓然道:“不用了,请杜姑娘户手吧!”他掉转身躯,面向着墙壁。杜筠走到他身后,刚刚拍起手掌,耿青突然间跃过来,拦在中间,厉声道:“向兄你若果被她一掌击毙,岂不白白死了?”向公度陡然转身,道:“是啊,耿兄可是有什么妙计?”耿青见他已经转过身躯,斗然向铜门纵去,伸手一板铜掣,只听隆隆微响声中,那道铜门缓缓升起!
    鬼医向公度这一喜非同小可,唯恐那道铜门再次落下,眼见铜门离地不过尺半,便已贴地窜了出去。
    妙手巧匠耿青也连忙跟着扑到地上,疾滚出去。
    向公度要试一试自己的功力,提口真气,向屋上纵去。身形高地之际,但觉轻如羽毛,转瞬间已飞越过三丈高的屋脊。
    身形下坠之际,他又提一口其气,身子立时浮升起数尺,一直飞到另一座屋顶,这才落在瓦面之上。
    他站在瓦面上沉思之际,耿青已跟踪而到。他道:“向老的轻功真俊,令人佩服。但不知向老为何急急离开院子?”
    鬼医向公度见地满口“向老”他尊称自己,心中大悦,加上早先一身功夫不被毁去,全靠他的功劳,心中也暗存感激之意。当下应道:“我并非急于离开,对了,还有六粒宝鼎丹尚在杜筠那丫头手中,我们去取回来,分两粒给你放在身边,以防意外!”
    耿青喜道:“在下先谢谢向老美意——”他做人能屈能伸,往昔本与鬼医向公度称兄道弟,其实他比向公度声名更为响亮,气焰较盛。如今又反过来要奉承向公度,却没有一丝一毫难堪之色。
    两人疾然纵去,落在院子中。向公度道:“耿青你进去瞧瞧!”妙手巧匠职青走入屋内,那外间里没有人影,再走到通向内间的门外,探头一看,只见邢勇和吕东青因骤失一半功力,身体和心灵都感到极度痛苦,此刻独自扶墙静立,没有出来。但辣水仙杜筠却又不见踪影。
    妙手巧匠耿青心中骂一声“鬼丫头”,也不惊动邢、目两人,退了出去,道:“那丫头已不知去向!”
    鬼医向公度冷笑道:“她和屠元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嘿,嘿……我得让他们瞧点颜色!”
    耿青道:“有一件事很奇怪,就是屠元庭为何不等杠筠将事办妥之后,才把总掣放开?”
    向公度想了一下,道:“你敢是疑心有第三者潜入总掣?”
    “向老猜得好,在下正有此意。”
    “这且不管,等见到屠元庭之时,便可套出真相。走,那宝鼎丹还在他们手中。”
    两人随即纵上屋顶,直扑内宅,搜索屠元庭和杜筠下落。
    他们走了一阵,正面的大厅内出现了两人,那是一男一女。那个女的道:“你把我的宝鼎丹通通夺去,也不留一粒给我吗?”那个男的道:“你要灵丹何用?”那个女的正是辣水仙杜筠,她道:“我得留一粒,准备给那些人寻仇打伤之后,可以救命保身啊!”
    那个男的道:“你就是怕邢勇、吕东青两人而已,走,我们去瞧瞧他们。”
    杜筠眉头一皱,道:“他们功力已失去大半,我才不怕他们,怕只怕鬼医向公度和妙手巧匠耿青两人找到我要药,我交不出去,那时非死不可那个男的道:“我听你说出总掣开关所在之后,便去替你打开,想不到后来情形大变,早知道这样,我也不必多此一举了。走吧,我们去瞧瞧邢勇、吕东青两人,你亲自送他们一位灵丹,如果他们眼下之后,能够恢复功力,你的仇怨岂不是就化解了?有他们帮忙对付向公度和耿青,总有点用处,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对此事毫无兴趣,现在只急于离开此地,哼!他如果让我碰上,非和他讲命不可。”
    “谁?啊,是你的表哥屠元庭么?我看你们的关系似乎不很平常哩!”
    她白了他一眼,道:“胡说,那日公舒涛的女儿绎衣仙子舒倩对你才好哩,我真奇怪她跑到哪里去了?”
    那个男的俊美的脸上,现出沉思之容,缓缓道:“我也觉得奇怪得很……”
    杜筠筠然听到外面传来步履之声,面色一变,话也不说,倏然间转身纵到墙边一幅山水条轴之前,把条轴揭开,后面有道窄窄的暗门,她灵巧地穿入去,就像鬼扭一般隐没不见。
    那个俊美少年也不拦阻她,微微一笑,纵步走出厅门,放眼一瞥,只见院中有两人正在走向院门。
    他朗声叫道:“邢、吕两位兄台慢走——”
    那俊美少年纵落院中,身法之快,武林罕见。邢、吕两人功力虽然减弱一半,但眼力仍在,心头俱暗暗一震。吕东青问道:“尊驾是谁?为何认得我们两人?”
    他笑一下,道:“区区复姓皇甫,单名维。前两天气晚上,我已见过吕兄,那时你正好跟勾魂浪蝶香如海动手……”
    吕东青啊了一声,道:“那晚如非皇甫公子赐以援手,在下势必被香如海加害。”
    皇甫维道:“目下那宝鼎丹已被我夺来,我分两粒给你们服用,希望能够恢复原来功力。不过我却有个要求,就是希望你们恢复功力之后.放过杜姑娘,不要向她报复。”
    邢、吕两人大喜,一齐应允。两人从皇甫维手中接过那宝鼎丹,立时吞下。
    他们就在院于中跌坐运功,过了一阵,两人都睁开眼睛。吕东青道:“我觉得那丹药之力很快就运行全身,但好像几次都发作不起似的?不知是何缘故?”
    邢勇接着道:“不错,兄弟也有同感。”
    皇甫维眼中现出一丝失望之色,须知他本身的功力,也只剩得六七成。这宝鼎丹如果能够奏效,对他关系甚大。所以他极为关心此事。他随即又分给他们一人一粒,道:“也许是药力不足之故,再服一粒试试看……”
    邢。目两人都向他感激地望了一眼,然后吞下那宝鼎丹。
    两人服下丹药不久,头盖项上隐隐冒出白色的水气。皇甫维湛湛的眼神盯住他们,注意中又透出点紧张。
    隔了一阵,那层水气逐渐消隐,邢。吕两人的面上,现出焕发的神采。
    皇甫维立时慎重地把用下的两颗宝鼎丹收在囊中,等到他们睁开眼睛,便笑道:“恭喜两位已把失去的功力恢复过来。”
    吕东青深深一揖,道:“公于此思此德,吕某不知何以为报!”
    胖霸王邢勇道:“在下也是和吕兄有同样的意思,当真不知如何图报才好!但愿公子有所差遣,则在下虽然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皇甫维道:“两位兄台这等说法,倒叫兄弟感到心中不安,些须小事,归位不要挂在心上。”
    邢勇暗中略一运功,发觉比往昔更是精纯,当真喜不自禁。连忙和吕东青商量道:“皇甫公子这等深厚之思,我们总得想个法子报答一番才行。”
    吕东青想了一下,道:“我见公子似是没有随从之人,我反正浪迹江湖,无所事事,因此假如公子许可的话,那就跟随着到处走走。我想在路上总派得上用场。”
    胖霸王邢勇点点头,他知道吕东青因皇甫维对他不仅有恢复功力之恩,同时以前还救过他一命,所以不惜自降身分,充当皇甫维的随从人员。再者皇甫维这人看上去坦率天真,也许不知江湖上的脸诈。吕东青暗中加以照顾,也就等如报答救命之恩!至于邢勇自己则不必这样做,何况他有家有业,亦无法丢下一切,跟着皇甫维到处浪迹。
    吕东青正要说话,皇甫维举手截住,低声道:“我猜是向公度和耿青来了。”
    吕、邢两人连忙用神倾听,但毫无所觉,方目惊诧间,皇甫维又道:“我很想试一试向公度目下的功力,不过我也许抵敌不住,两位到时可以帮个忙么?”
    吕、邢两人几乎是同声应道:“这个自然……”吕东青跟着独自说道:“只要公子不见怪我们插手,那还有什么话说!”
    皇甫维笑一下,道:“若果在平时我也不怕他……瞧,他已在那边屋顶出现了……”
    三人的眼光都射向左边屋顶之上,只见鬼医向公度屹立屋脊上面,宽阔的长衫随风飘拂。
    此时相距尚有四丈之遥,向公度突然疾跃下来,落在三人面前数尺之处。
    吕、邢两人见他武功高得出奇,心头都为之一震,都想到皇甫维假如一出手即被向公度击死,岂不糟糕?
    鬼底向公度只谈谈瞧皇甫维一眼,之后便一直在邢、吕两人面上瞧来瞧去。
    吕东青明知自己敌不住对方,但心想假如一上手便运足了功力,大概拆上三五十招,必无问题。那样一来皇甫维便可瞧出他功力深浅,也许用不着动手。
    当下冷冷一笑,道:“向兄如今武功大进,今非昔比,难道这样就认不出以前的朋友?”
    鬼医向公度双眉一剔,冷峻地道:“我本来还有点疑惑,但你这一说话.已可证实你们一身功力,竟已完全复原……”他说话时,妙手巧匠耿青已纵落在他身边。
    胖霸王邢勇也具有吕东青同样的心思,所以立即接口道:“我们就算恢复功力,难道向兄就觉得不顺心么?”
    向公度转眼向耿青阴笑一声,道:“你瞧,这两个家伙多么狂妄!”他转回头,这一次不望邢、吕两人,却凝视住皇甫维,严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们这等猖狂,一定是倚仗着你吧?”
    皇甫维笑一下,道:“我可不会装神骗鬼,说什么炼丹合药,暗中却增长自己的功力!
    依我看来,你这样得到的功力,就算天下无敌,也值不得骄化”
    向公度万万想不到这三个人说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心中气忿之极。但他城府深沉,心中越是气忿;外表越是平静。
    他道:“你说了半天,到底未曾说出姓名?”
    皇甫维淡淡一笑,道:“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姓名说不说都是一样!”
    耿青看清楚这少年双眉眉毛之中,各隐着一颗红德,心念一动,厉声道:“他就是皇甫维!”
    鬼医向公度微微一怔,他也听到过少林无意大师的话,暗念此人既是一皇三公中一皇的后人,无怪邢、吕两人胆敢这等狂傲自大。当下仰天冷笑一声,道:“老夫先瞧瞧你有什么能耐,看是不是冒牌货?”
    话声中一掌当胸劈去,这一掌劲力沉雄之极,当真是武林罕见。皇甫维也要试一试他的功力,右掌挥处.掌心内向,以掌背拂出去。随着掌势去处,也有一股无形潜力疾涌而出去。
    “砰’的一响,但见鬼医向公度身形稳如泰山,皇甫维的身子却摇晃了一下。向公度阴声道:“一皇后人,也不过如此,你决不是老夫敌手,如果识得进退的话,趁早认败服输。”
    皇甫维淡淡道:“这一掌也不见得就判定胜负,接招!”他突然说一声“接招”,跟着双掌已交叉拂出,身法出手都奇快异常。鬼医向公度见他招数之奇,平生未见,心头大凛,疾忙虚劈一掌,身形淡然后退。
    邢勇和吕东青在一旁喝彩助威,向公度又气又羞,修然加急后退,同时之间仗着功力绝强,硬是将真力逆运至左手,猛可劈出。
    皇甫维吃他的劈空掌力迎面撞到,无法不勒住前奔之势,右掌轻轻向外一拂,化开那股劈空掌力。
    向公度争回主动之势,立刻劈出连环三掌,掌上的劲风潜力,连远处观战的邢、吕、耿三人,衣决也为之飘拂不已。
    皇甫维也迅疾地连拂数掌,他每一掌都用掌背拂出,这种手法武林中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向公度凌厉的劈空掌力,全部被他化解。
    院子中两人剧战了六七十招之后,皇甫雏形势渐见不利。吕、邢两人几次想过去帮忙,可是向公度以绝强的内力,竟已布成一道无法冲破的无形墙壁,邢、吕两人看出这一点,所以又不敢贸然出手。心中那分焦灼之倩,真是难以形容。
    然而皇甫维身陷险境,吕、邢两人就算豁出性命,也非出手不可。江南孤客吕东青热血沸腾,修然撤出腰间金笛。胖霸王邢勇满面肥肉颤动不已,双掌之上已提聚了全身真力。
    妙手巧匠耿青突然纵到,只见他左手标着一束三尺长的黑色细网,右手一支匕首,精光夺目。
    江南孤客吕东青首先发难,金笛抡处,有如龙蛇变幻,直取耿青。耿青左手健腕轻颤,那面黑网突然化为方圆五尺的一片乌云,封住金笛招数。
    吕东青金笛上运足真力,轻轻点在对方“龙须网”上,跟着化为“满天星斗”之式,金笛幻出数点金光,从空中下击。
    耿青手中龙须网擅长封敌护身,同时锁拿敌人兵器,有如撒网取鱼。但这次吃吕东青一笛点在网沿上,突然感到对方内力强甚,化御不及,那张乌云也似的龙须网有如泄了气似地攀然垂下。跟着眼见对方笛招罩住头顶,威力莫测,这一惊非同小可,也就顾不得体面问题,懊然向地上倒下去,左肩左肘一齐找地用力,整个人贴着地面疾翻开去,总算避开对方取命的一招。
    吕东青出手得利,为何轻轻易易就让对方逃开?原来他的金笛只在对方成名兵器龙须网上一点,陡然发觉上内力比以往沉雄得多。心头不禁一阵狂喜,第二招“满天星斗”只使了一半,就中止了追击之势。
    胖霸王邢勇于此时,抡起斗大拳头,遥向鬼医向公度击去,同时吐气开声,端的威风凛凛。
    他一向擅长的是拳掌上阳刚之力,有隔山打牛的威力,这一拳已运足全身真力,非同小可。拳力到处,做闻“砰”地一声,竟把鬼医向公度布下的无形墙壁捣穿了一个缺口。
    向公度一看这两人陡然之间功力增强不少,心中大为惊凛,不等江南孤客吕东青冲到,已自应发一招,倒纵两丈之远。
    皇甫维好不容易松一口气,举手道:“吕兄请勿追迫,兄弟暂时要留下这厮性命,等到下一次相逢,才取他性命……”吕东青和邢勇听了此言,都一齐停步凝身。
    鬼医向公度阴阴一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忍耐一下,看看下次相逢,你又学到些什么绝艺……”他转眼望一下耿青,又道:“咱们走吧!”
    两人一下子便跃上屋顶,去得无影无踪。江南孤客吕东青喜不自胜,上前道:“在下和邢兄都试出功力增强不少,公子可不趁这刻无人,立刻吞服那两位宝鼎丹?在下敢信公子你一旦增长功力之后,鬼医向公度决非对手!我们可以跟着就找他麻烦……”
    皇甫维摇摇头,道:“这事不忙,以后再说吧!”他举手拭去双鬓汗珠,又接着道:
    “那鬼医向公度此刻的功力,居然已可与少林三老匹敌,再化点时间锻炼,恐怕就要凌驾少林三老之上了!”
    胖霸王邢勇骇然道:“如少林三老的武功也低于他的话,岂不是武林无敌了?”
    皇甫维笑一笑,道:“你们见过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出手,所以认为他们的武功很高是不是?哼,要是我不是硬挨了无意大师突然出手攻来的一掌,目下功力未减的话,刚才对向公度的一战,你们两位就知道毕竟谁行谁不行了!”
    吕东青接口道:“原来公子乃是伤于无意大师拿下,那么眼下我们就得小心,以我猜想长老一定还在这保定府中,说不定他和向公度同人会联手对付公子,那时我们实力就要比他们弱得多!”
    邢勇惊然道:“吕兄说得不错,我们,速离开此地,等到公子服下宝鼎丹之后,那就不怕他们联手寻来了!”
    皇甫维颔首道:“好,大家走吧!”他当先跃上墙头,却向屠府内宅纵去。吕东青和邢勇跟在后面,都不明白他此举是什么意思。
    三人迅疾异常地在屠府后宅中穿来穿去,只因这屠府占地极大,廊院无数,故此虽然在大白天,但仍然碰上丫鬟婆子之类,都有足够的地方掩藏身形。
    皇甫维好似要寻什么人,一直东张西望,最后在一处廊角停步,剑眉皱起来,轻轻道:
    “这鬼地方大大了,想找个人好比在海中捞针……”
    胖霸王邢勇暗中一笑,道:“公子想找什么人?也许我有办法!”
    皇甫维惊异地睹他一眼,道:“那就是好不过了,我要找的是杜筠姑娘的一个侍婢,名叫青霜——”他顿了一下,因为他瞧出吕、邢两人眼中都露出笑意,但他随即又接着道:
    “你们两位有所不知,前几日杜筠想骗我陷在石室内,就在你们那间房的隔壁,在那儿我可以瞧见你们所有的动态和话声。本来我一定中许无疑,但幸而青霜姑娘暗暗点醒我,于是我一进门之后,立时将石门门轴撬坏,不过关上门却看不出来。她此举不但使我脱离险地,后来那总掣也是靠我,你们那道钢门才能打开。我想这次离开保定之后,可就不知几时才会再来,我想应该去向地道谢和辞别,两位不会再笑我此举吧?”
    吕、邢两人呆了一下,连忙齐声说绝不敢加以晒笑。他们起先原本以为其中涉及男女私情,谁知竟是一片纯洁感谢之心。而直到这时,他们才确定了皇甫维虽是一是后人,但其实却是个极好的青年。
    邢勇道:“在下试上一下,也许可以查出青霜姑娘的下落!”皇甫维道:“你怎生查法?”
    他道:“我去捉住一个看来较为体面的女人,相信可以从她口中问出消息!”皇甫维笑道:“我怎的想不到这一着?不过到时如果那女人会泄漏我们找人的秘密,而可能危害到青霜姑娘的话,那就要把她灭口才行!”
    吕、邢两人微微一怔,对望了一眼,敢请他们同时都感到这皇甫维手段之辣,完全不似他早先那种情深义重的为人,所以甚觉奇怪。
    邢勇去了不久就回来,道:“幸亏公子你想起要向她道谢辞别,不然的活,她和杜筠都活不成啦!”
    吕东青道:“邢兄快说出来,别吊我们的胃口……”
    邢勇一笑道:“听说杜筠碰上屠元庭,把他骂了一顿。屠元庭却向她索取灵丹,杜筠拿不出来,因此被屠元庭和金旭、邵一峰、易恒等三人联手活活捉住,眼下关在那院子一个房间中,青霜姑娘和另一个侍婢都一齐关禁在房中。”
    他停顿一下,又接着道:“我感到这屠府中机关重重,深恐那女人告知屠元庭之后,而我们一时又未能救出她们,岂不危险,所以把她……”
    皇甫维并不追问把她怎样了,一味点头道:“邢兄办得好,干净例落;我们走吧——”
    这时胜霸王邢勇先走,一直到了一个院子中。皇甫维请他们留在外面照应,独自纵人去。那院子内了无人迹,看上去倒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他走入厅后,但见后面有两排房间,共有六间之多,每道房门都在外面加上一把锁头。
    直到第二间房,便听到房内传出一阵沉重呼吸之声。他毫不迟疑,伸手抓住锁头,运力一拧,那锁头应手而断。但跟着“隆隆”疾响之声,传人耳中。他把木门拉开一看,面前一道钢门封住上路,皇甫维看了登时不禁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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