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剑飞霜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荒冢
    一阵深深的失望之感袭上心头,使他烦燥起来,一掌拍在钢门之上,发出“当”地一声巨响。
    这一掌把他自己手腕震得隐隐生疼,但那扇特地精制的钢门却毫无损伤。
    还没有看出什么头绪时,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声音,传人耳中。那女子说道:“是哪一位进入此院?”
    皇甫维心中大喜,转目遥往那边的一排房间,大声道:“我是皇甫维,你可是杜姑娘?”
    那女子声音也欣然答道:“啊,是皇甫公子,我们在第三个房间里。”皇甫维身形微晃,已经落那边第三道房门前面。只听杜筠又说道:“我听到钢门之声,本以为来人已被隔在其内,谁知又听到掌拍钢门之声,好像是在外面拍的,否则传入我耳中不会那等响亮。是以试行发声一问,果真没有被隔于其内。”
    皇甫维道:“现在我该怎么办?快点告诉我!”
    辣水仙杜筠道:“在那门限下面,有块突出寸许的石头,你用阴力把石头踢进去,钢门就被嵌住放下来!”
    皇甫维道:“原来开关就在这里……”说时已如言把门限下突出的石头踢了进去。
    那道木门一下就被皇甫维打开,放目一瞥,只见杜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全身被缚,动弹不得。在她身上血痕渍衣,竟有三四处之多。但见她面色泛白,神气甚是萎顿。在她旁边的地上,有两个女子双手双脚均被捆住,曲身躺卧。
    他一眼看去就认出那两个女子正是杜筠的侍婢青霜和雪琴两人,微微~笑,步入房中。
    杜筠道:“想不到皇甫公子会突然出现此地,幸得相救,以后不知如何报答深恩……”
    皇甫维举拿一拂,把她身上绳索拂断七八道,杜筠立刻挣脱上身,弯腰去解脚上的索绳。口中问道:“皇甫公子机警过人,刚才第一次虽然扭开门锁,却没有进去,否则就被锁在房中,不得脱身!”
    皇甫维去查看青霜和雪琴两人,闻言一怔,道:“这话怎说?我刚拧掉门锁,那道钢门就闸下来?”
    辣水仙杜筠也怔一怔,道:“不会吧?那道钢门要隔一阵才掉下来,除非有人控制,不然的话绝不会那么快就掉下来。”
    皇甫维见她去查,便不作无用的猜想。这时已看清楚地上的两个少女乃是被点住穴道,当下伸手先把青霜的穴道拍开,然后伸手去捏断她身上的绳索。
    青霜哼了一声,睁眼翻动身躯,这一转动恰好使得皇甫维的手重重地碰在她胸前,触手处但觉软绵绵之中又暗具弹性,那种感觉和碰在别的地方完全不同。
    她迷惘地凝视着皇甫维,两颊飞红,神态甚是可爱动人。
    皇甫维对她笑一下,道:“你身上没有受伤吧?”
    青霜被这少年俊美和正在眼前的笑容压迫得有点喘息,轻轻道:“没有,婢子没有受伤!”
    他又笑一下,道:“可是你没有起身啊,让我拉你起来……”他伸出两手插在地两肋之下,轻而易举地把她拉起来。青霜心头一阵狂跳,全身热血加速奔流。皇甫维又道:“我为了要谢谢你,所以在府中到处找你呢。”
    青霜不但不会说话,连身体四肢都感到没有一丝力气,青春的脸上泛起悦目的红晕。
    皇甫维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样子虽然不算很美,可是却很可爱,于是仅用一只手环抱着她无力的腰肢,腾出一手,在她脸颊上轻柔地捏了一下,道:“你一定是被他们骇着了,不过现在有我在此,就不用害怕了!”说到这里,突然听到一阵“隆隆”之声,好像是有道钢门升起。他的心思立刻转到别的地方,缓缓放松手,先弯腰拍开雪琴的穴道,然后道:“你替她解开绳子吧,我要瞧瞧你家姑娘查出什么线索……”
    青霜听到他提及杜筠,娇躯一震,受时恢复了气力,连忙应了一声,蹲下去松解雪琴之缚。
    皇甫维出门外,只见杜筠已匆匆转人来,向他招手,他走过去,杜筠道:“操纵钢门的开关没有损坏,我细心查究一阵,忽然发觉那开关上面有一阵淡淡的香气,好像是被女子碰过。”
    他惊异地哦了一声,道:“会不会是你以前留下的?”
    她摇头道:“不但绝对不是我,同时我也敢断定不是那位追踪着你,暗中要保护你的绎衣仙子舒倩所用的香气。”
    皇甫维觉察她口气中有点异常,使眼一转,已知道她大有吃醋之意,心中不觉好笑,故意道:“那就让我想一想看,哪一个可能到这里来呢?”
    他口气中好像有不少女孩子跟他不错似的,杜筠突然叹口气,道:“你详细想想吧,我得赶紧走开,免得被她瞧见,又像那绎衣仙子舒情那样对付我,可就吃不消了……”她举步向那边的房间走去,脚下有点沉滞,显然是身上的伤势所影响。
    皇甫维自个地笑一下,也跟过去。走到刚才被阻的房门口,向房内望去,只见一个大汉被捆在大师椅上,面色蜡黄,甚为难看。
    他认得那个大汉就是铁骑大将蒲坚,不觉大感惊奇。
    杜筠走入去,道:“蒲兄少安毋躁,小妹这就替你解开绳子。”
    蒲坚沉重地呼吸着,显出内脏已经受伤之象。杜筠又道:“小妹身边有药,蒲兄眼下之后,就可毒性解去,再稍为修炼一下,就能恢复原来功力。”
    蒲坚巨眼一睁,威势迫人,沉声道:“是屠元庭命你来的么?可是不敢杀死老夫?”
    杜筠凄然一笑,道:“蒲兄瞧瞧小妹身上,这几处伤势都是被他和金旭等三人所伤,小妹也遭遇到蒲兄同样的命运!幸而这位皇甫公子现身救了小妹,小妹才能过未释放蒲兄出困。”
    他重重地哦一声,巨大的双眼凝住在皇甫维面上,突然仰天长叹一声,道:“尊驾双眉眉中都有红恁,正与昔年的一皇相同,不用说定是一皇的公子了……”
    这时杜筠已解开绳索,又取出两粒药丸,递给蒲坚。蒲坚毫不犹豫,迅速服了。杜筠自家也眼下一粒强心益气的丹药,暂时可以不受伤势影响功力。
    皇甫维暧昧地笑一下,道:“蒲兄这一问,兄弟也难以作答!许多人都这样说,但是……”他倏然住四,只摇一摇头。
    皇甫维自家也很想知道关于此事的真相。
    这时蒲、杜两人都默默运功,他便退出房外;走到入口之处只见青霜自个儿走出来。他招手叫她过来;道:“我马上要走了,谢谢你的帮助。”
    青霜呆了一呆,两眼立刻红润起来,幽幽道:“公子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皇甫维见地掩仰不住心中伤感,这时才知道这个俏婢竟然对自己十分眷恋。这时不忍调侃,道:“人生到处都能相逢,你等着瞧吧。我承你相救,特来告辞,想不到耽搁了不少时间!”青霜接口道:“公子对婢子的好处,婢子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公子千万珍重……”
    皇甫维双肩微晃,又飞出大厅,一个起落,便出了院子。江南孤客吕东青和胖霸王邢再望见,齐齐奔来会合。
    王个人~同奔出屠府,这次已无人拦阻,走到大街上。邢勇急行数步,在皇甫维耳边道:“在下实在腹饥难当,可否先行吃点东西、’提起吃饭,三个人都精神百倍,一方面又饿得差点走不动,不久,他们已在一间规模甚大的馆子内坐定。
    三人边吃边谈,皇甫维把无意救了铁骑大将蒲坚之事说出,然后又告诉他们,这就要兼程赶回家去。胖霸王邢勇因有家业,所以不跟随皇甫线同行,吕东音却因子然一身,加上心存报恩之念,决定与皇甫维一起走。
    饭后皇甫维和吕东青往南走,晚上宿在望都。江南孤客吕东青回房之前,笑对皇甫维道;“我们走得不快,看这情形明后日未出冀境之前,将被铁骑大将蒲坚追上。”
    皇甫维道:“自兄阅历丰富,必是已有所见方出此言。我虽不怕他们追上来,但今宵委实有点疲累,先好好休息一晚再说。”
    两人各自回房,那望都地方不甚繁荣,因此天黑之后,已一片寂静。
    皇甫维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调息,运起本门坐功心法,真气走遍全身经脉。
    大约到了三更左育,他在忘我的空灵境界中,突然如有所感。歇得一会,发觉房外似乎有对眼睛窥视着他。他不禁为之心头大震,暗想自己本门坐功除了心法神妙,易于速成之外,尚有一桩妙处是天下各派均所不及的,那就是凡是练就本门内功,自然而然便练成“无视地听”之术,耳目之灵,高人一等。
    那对眼睛一直在凝视着他,在他感觉之中,好像连瞬也不瞬,此时心头也生出一种微妙异于寻常的感应,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瞧瞧,但又想到这对奇怪的眼睛如果是鬼医向公度,或者是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的话,没有理由一直不肯发难动手,但不是他们的话,则又是谁?正在凝想之际,心灵上突又生出警兆。这一次发现另有一人已侵人二十丈之内,此人疾若飘风,直扑向此房而来。
    这后来的一人出现得也甚突兀,而且身法之快,甚为惊人。
    他~直闭着眼睛,但灵敏无比的感觉中却好像已见到那两人的举动。但觉先来的一人蓦然间不知去向,好像是避开后来的人,皇甫维深知先来的那个功力较高,是以如若他不用眼睛偷窥自己的话,则不易察觉此人下落。念头转动之际,后来之人已到了房外,开始向房内窥视。
    皇甫维索性倒在床上,呼一口气。躺了一阵,突然发觉那后来之人,竟然由一化二,变成有两对眼睛在凝窥着自己的动静。
    这样说来,在屋外的人前后已共计三个。这三个人武功之高,行迹之奇,无不令人心中诧疑。皇甫维实在忍之不住,突然间向那后来才到达的四双眼睛望去。
    但见在黑暗的窗外,四点灿如明星的眸子一闪即隐。皇甫维见他们隐去,便凝神倾听,却只听到~阵飒飒微风之声,霎时远去。
    皇甫维越想越奇,暗念这三个人决不是一路,但武功都那样高强,这等身手之人,在江湖上出现一个已经足够震动武林,而今晚竟然共有三个之多,宁不奇怪?假使是那日月星三公来此的话,听说他们三人从不分散单独行动,所以从第一个人突然隐避这一点上推测,可知道三人决不是“三公”。
    他不想犹自可,一旦寻思,便忍不住要设法查出一点端倪。
    这时在二十余文外的街道上,两条纤细的人影,极为迅疾地向南方奔去。在这两条人影之后,另有一道黑影,远近吊缀住他们。大约走了里许,后面那条人影突然之间回转身,不消片刻工夫,又落在皇甫维房间之外。
    房中突然亮起灯光,那条人影贴在门缝边向房内聘去。只见皇甫维一手持烛,一手拿着枕头。
    烛光之下,把他俊美的面庞照得一清二楚,连双眉之中的红痣也生像闪耀出淡红色的光辉。
    门外的黑衣人似是第一次瞧清楚是南维的形貌,身躯轻轻一额。
    皇甫维身上披着一件未扣的长衣,持着烛枕走到桌子旁边的高椅靠背椅旁,突然间那支蜡烛熄灭,房中一片黑暗。不过只是一瞬间之后,仍然可以见到披着外衣的皇甫维站在椅子后面。
    那黑衣人突然如有所觉,贴着墙壁疾如掣电般飞上去,一下子已翻过屋檐。但几乎在同时之间,另有一条人影在屋侧的通大院子内纵上屋顶。两个人登时在屋顶碰面,不过相隔尚有三丈左右之远。
    黑衣人对面那个人笑了一声,声音甚是温朗悦耳。接着便道:“尊驾想不到皇甫维也有这么一手吧?这一手是‘金蝉脱壳’和‘瞒天过海’两计合并而成。我想尊驾虽是神眼如电,夜能见物。可是烛光实灭之际,势必有瞬息之间的模糊,我趁这时把外衣脱下再用枕头顶在椅背上,人也同出窗外。
    等到尊驾眼神完全恢复,辨出那不是真人之时就像此刻一般,我们已经碰面了。”
    他娓娓动听地把自己的计谋说出来,口气显出他心中万分高兴而又天真坦白,竟认毫无骄矜自夸因而令人讨厌的那种印象。
    他一面说时,一面已看清楚对方,只见那奇异的夜行人高度稍矮于常人,全身用宽大的黑抱罩住,根本看不出身体强壮抑是纤细,头上用一条宽大的采巾整个裹住,几乎连眼睛也不露出来。
    这只在人静静地听他说话,不言不动,静默得有如石像,深沉得宛似大海。
    皇甫维也感到对方异于常人的气质,和他对望了一阵,突然道:“你走吧,我不会跟随着你……”
    那黑衣人似是感到十分出奇,低低道:“为什么呢?”皇甫维道:“我感到你是个与世俗相违之人,当然不愿被别人知道姓名来历,所以我这样做,对于你不是很合适么?”
    那黑衣人瞧他半晌,然后翻身跃走,眨眼间已去得无影无踪。皇甫维在屋顶上征立了许久,但觉对方低沉而悦耳的话声,老是萦回耳际,久久不散!
    这件事之后,一夜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翌晨上路之后,他也没有把宵来之事告知吕东青。在他心中觉得这些事好像都冲着自己而发生,所以没有告诉吕东青的必要,只放在心头默忖沉思。
    第二日第三日以至第七日时,他们已走出冀境,这一路上极为平静,毫无事故。吕东青因久历江湖,浪迹天涯,因此见多识广,每逢经过一处地方,都能够叙述一些武林掌故和豪侠事迹给他听,所以皇甫维起来越感到江南邓客吕东青十分重要。
    他们越见投契,形迹越密,几乎有如形影不离。第八日已走到吴境杨山地面,两人步入市肆之中。
    皇甫维正以游目四顾之际,突然间感到一缕寒风袭向腰间。这时因身在市街,心神劳骛,根本想不到有事发生。是以警觉之际,那一缕寒风已到了腰间衣服之上。
    只见他露出衣服之外的手足头面各处,突然间变为淡红之色,有如桃花般娇艳说目就在他运功护体的同一刹那间,在他身侧一个行人蓦然撞在他身上,把他撞开两步。这却是因为皇甫维武功奇高,当那人撞到自己身上之际,已经感出那人不但全无武功,而且是被另一股极沉重的暗劲推得他撞了过来。假如他不退开两步的话,这个行人吃那股潜力暗劲一挤,非死不可!
    这一阴差阳错之际,那缕寒风已划破皇甫维腰间衣服,顺着他腰间的皮肤滑了过去,总算没有打实。
    皇甫维心中大感惊奇,忙不迭向那人撞过来的方向望去。这刻他只求见到有心相救之人,反倒把暗算的凶手先置之不理,目光到处,只见一个身穿银衣的妙龄少女,正好款款走过。
    他只能见到她的侧面,但见她面白如玉,两额艳若桃花。鼻子挺秀,眼眶徽凹,但睫毛却特别多,眼睛开阖之间,别有一种风韵。她虽然没有转过面来,可是皇甫维却敢断定就算隔了许久才迎面相逢的话,也能够认得出她来。尤其是她那婀娜的风姿和丰满动人的曲线,当真是千万美女之中也挑选不出这么一个美人来。
    他诧异地望着她,正在寻思之际,突然一声惨叫起自身后,回头一望,恰恰见到一个高大的和尚有如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下地去。
    转眼之间街上行人都积聚观看,围了一大堆人,皇甫维巧妙地挤入去,只见那和尚皮肤白皙,身边有支禅杖,甚是粗大。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伤痕,但在皇甫维眼中,却一望而知这和尚被人以重手法隔空震断心脉,同时又点住颈后的“后宫穴”,所以七窍封闭,没有流出一点血来。
    他禁不住心头一震。
    再向那和尚望了一眼,忽然发觉那和尚竟是当日独上嵩山少林寺时,曾经见过一面的僧人。
    当下反身挤出人堆,迅速地转眼向四下瞥,忽见那挺秀艳丽的银衣女郎就在街边走过。
    她走得目不旁观,倒像是刚刚走到此处的样子。然而皇甫维适才明明见到她已经笔直走了过去,如何又会再度经过?他简直瞧得双目发直,怔怔地呆立在当地。在他心中其实转动着许多念头。可是在外人眼中,谁都会以为这个俊美少年竟是色迷心窍的登徒子之辈,所以才这等猖狂地注视路过的美女。
    那银衣美女走过了七八步,突然回转头来,四目相触之下,那女子嫣然一笑,跟着纤腰一扭,转入横巷之内。皇甫纸又征一怔,心想她一笑是什么意思?她是谁?和这少林增人之死有什么关系没有?一连串的问题浮上心头,却又知道不是单凭空想可以解决。更不迟疑,双肩微微一晃,人已如行云流水般滑到那条横巷巷口。放眼一望,这条巷子只有丈许深,不但全无门户,而且是个死巷。但那银有女的踪迹却已不见。
    皇甫维哼了一声,想道:“目下已可证明她武功不弱,更可断定她必与那大和尚暴死之事有关。眼前所能想到的,就是那少林僧人必和暗算我之事有关,可能凶手就是那和尚,而他正因此被人杀死。那个撞向我身上的路人,一定是那银衣姑娘所为。
    想到这里,他突然间一个大转身,游目四顾,满面均是讶异之色。
    但见街上尽是陌生的路人,纷纷向和尚倒死之处赶去,而他突然想起要找的江南孤客吕东青却不知去向。这倒教他觉得彷徨起来,不知道应该如何着手找寻才是。
    大约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公人们已经赶到。皇甫维与他们虽然相距尚远,仍能够听到公人们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胡乱推测那少林和尚的死因。
    忽然两丈许有人叫道;“公子请到这边来!”
    他转头一望,那人赫然就是江南孤客吕东青,这一喜非同小可,连忙走过去。
    吕东青一言不发,引他到不远处一座客店,开了房间之后,人在灯下开始谈起经过。吕东青叹口气,道:“我差点被人打死,险险不能和公子你再见!”
    皇甫维大吃一惊,道:“怪不得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对,敢是负了伤么?”
    “不错,我内脏已做受震动,伤虽不重,却很讨厌。
    “我不是先走了好几步么?那时突然有人在背后给我一刀,身手甚为普通。我一回身便把刀子击落,眼光到处,持刀之人乃是个黑衣大汉。他脚下倒快,转眼已闪入一条巷内。我急于知道他暗算之故,便追过去……”
    皇甫维道:“糟了,那一定是诱敌之计。”
    吕东青道:“我追入巷内,那黑衣大汉突然回县迎上来,迎面连发五六招,拳掌交加,出手之快,当真是我平生罕见。幸而我从不轻敌,总算一一拆解。谁知又是一个黑衣大汉从背后冲来,迅攻数把之后,两人忽然联手并掌齐齐攻到我面前。我也发掌迎上……”“皇甫维听到这里,失声一嗟,道:“这一回当真中了诱敌之计,他们联手并掌的一掌,乃是举世无双的绝学,掌力中刚柔兼有,忽软忽硬,而且功力增强许多,称为‘同心若金’,乃是星公冷央一脉秘传……”
    吕东青道:“我受伤之后,因见他们两人已转到同一方向,连忙纵退,猛一回首,只见巷口并排站着两人,俱是一式黑衣劲装。我见无法善罢干休,干脆冲上去,勉强提聚全身真力,发出一掌。那两个黑衣劲装大汉一声不响,迅速齐整地并掌相迎。我领教过他们这一手绝活,自然不敢再碰上去,只好撤招遇过数步。突然眼前一花,在我面前又出现一个黑衣人。我的眼力自问在武林中也算得不错,但这一回意瞧不出抓黑衣人乃是从何而来。
    我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
    皇甫维道:“他用的是什么招数?”
    江南孤客吕东青苦笑一下,道:“惭愧得很,他的出手虽然极快,但看上去倒不觉得有何出奇,然而又说不出竟是什么手法。”
    皇甫维听罢又凝眸导思,吕东青等了一阵,突然问道:“公子请怨我冒昧,那位黑衣人武功如此之高,当真是我于生梦想不到,会不会就是令尊?”
    皇甫维摇头道:“不是他,这个人我前几天晚上见过,只是没有告诉你而且,不过我却不知此人是谁,听你的描述,他的武功又在鬼医向公度或少林三老之上了……你刚才提及今尊二字,我不妨告诉你,一皇不是我父亲,我的武功是我义父传授,他本人年老体弱,长年瘫卧床上。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以往的日子都过得很苦,因为我又父家财富有,又最疼爱我,所以我义父二个亲生儿子都对我极为嫉恶,生怕义父把财产分给我一份,而我却是有口难言……”
    江南邓客吕东有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很起身世,他感到大出意料之外,轻噫一声,道:
    “那么公子你却姓皇甫,与昔年的一皇三公中的一皇相同,同时又是他的家教,可就难怪江湖上都猜测你是一皇的公子。目下既知技艺的乃是公子义父,然刚公子的亲生父亲又在何处?”
    皇甫维黯然道:“我也不知道,自我懂得人事之后,我就已跟随着这位义父。他老人家最是疼爱我,有时候要我站在床边,让他老人家瞧上半天,眼中那种说不出的情意,教我这个义子看了当真感动得淌下眼泪……”
    他长长叹一声,又道:“我离家已久,不知他老人家日子如何过去,咳,吕兄你不是外人,说也无妨,我那二个义兄虽是他的嫡亲骨肉,可是他们对我义父都不太好,我时时看不过眼,加上他们对我种种恶劣行为,有时我真想出手把他们通通杀死……一吕东青哼了一声,道:“他们既不能孝顺老人,留之何用,倒不如尽行诛杀——”
    皇甫微微一笑道:“若然我不是念着他们乃是我义父的亲身骨肉,早就叫他们到阴司报到了!”
    两人又谈起今晚那个黑衣人,皇甫维道:“关于那四个袭击你的大汉,必是星公冷央的手下无疑,幸好当时只遇上三公之一的手下,如果再加上日公舒涛和月公传雷的手下,就算一共只有三个,可是人们联手的招数,其中有三招乃是日、月、星三公仗以无敌天下的绝艺,称为‘阴府三大夺命神诀’,每一诀均可用尽他们三人本身武功之长,配合得天衣无缝,每逢出手,当者非死不可!”
    吕东青道:“这一路武功我的确从未听过,只听过武林中传说是一皇三公之中,一是若然出手,鬼神难逃。那三公则若是一齐出手,也是必死无疑。原来他们练有合手联攻的三大神诀。那个黑衣宽袍的异人,他知我已略负内伤,临走时抛了一粒灵丹给我,呶,就是这一粒。在我未猜出他的来历之前,老实说我可不敢随便服下此丹。”
    皇甫维取过来,又瞧又嗅,然后道:“我也不识此丹来历,他会是谁呢?既不是我义父,又不是三公,那么还有谁呢?说到少林三老及鬼医向公度之类,功力似乎又没有这么高明!当然这药丸不可以随便服食,我义父曾经告诉我说,江湖上练有各种希奇古怪的药物的人不在少数。那些药物有的可以迷惑心智,服后一切行动,均听从那人主宰……”
    吕东青寻思片刻,突然抬眼望着他,慑诺了好几下,但终于没有说出话来……皇甫维诧异地望着他,可是他既然不说,便不好意思问他。两人沉默了片刻,吕东青缓缓道:“公子见我欲言又止,一定感到奇怪。事实上我想起一个人,只有她有此功力,可是那位黑衣异人决不会是她,所以我不好说出口来…,,皇甫维道:“你说出那人的名字也无妨吧?”
    吕东青道:“她的名字,武林中人都不敢挂在口上,虽如我今年已是五十余岁,但在二十年前那位异人早就名满天下,她的名字及事迹都是我思师在密室之中,暗暗告知,以后就谁也不提人……”
    皇甫维道:“等一等,我虽然猜到一人个,但是不是她,还得证实一下,我猜的就是武林人称‘圣女’的那一位,是也不是?”
    吕东青道:“公子猜得对.就是心池圣女她老人家!”
    他不但口气之中,蕴含着尊敬的意味,而且神色也突然一肃,显然这等尊敬,乃是发至内心。
    “哦,原来她在圣女之上,还加上心池两字,只不知心池是什么意思?”吕东青迷惑地望着他,呐呐道:“公子当真不知道吗?”皇甫维道:“我如果知道,何必问你?”
    “这心池二字,乃是后来才加上去的……”他停顿一下.面上流露出异样的神情,好像十分不愿意说出来。
    皇甫维心中突然感到十分不悦,可是又不能说吕东青不对,所以面上不露一点痕迹,微笑道:“既然你感到谈论那圣女之事有所不便,那就不管我的话有理没理,也不要再谈论下去,改日有机会的话再说了。”
    吕东青虽是久走江湖,阅历丰富,可是万万想不到皇甫维年纪轻轻,却有这么深的城府,能够隐藏住心中情绪!故此倒没有发觉,转眼望着手中的灵丹,一时之间委决不下是否应该服食?皇甫维想了一想,道:“以我看来,那黑衣异人出手甚奇,多半不会是诡计,吕兄不妨放大胆子服食此药。”他心中却在想到:“假如此药有灵,我自然认为我的眼光过人。万一那药不灵的话,哼,哼!遭殃的还是你自己吕东青吞完灵药之后,才缓缓道:“万一此药无益有害,就请公子忖度形势,如果我神智昏迷,对公子会有不利,万望公子出手赐我一死,以免恩将仇报,吕东青那就真是罪不可赦了……”
    皇甫见他说得情真意切,大是感动,刚才心中那股不悦之情,登时消散。不过这时倒是无法可说,只好默然瞧着他的动静。
    隔了一阵,吕东青忽然露出痛苦之色,闭目调运呼吸,又过了片刻,攀然跳起身,向门外便跑。
    皇甫维吃一惊,心想这一回糟透了,敢情那药丸不是好东西。看他这等情状,极像是受了药力驱使,奔去供那用药之人差遣。
    这个念头宛如电光一闪,迅即掠过心上。但见他身形忽然疾如飘风般飞出去,抢先一步拦住在房门口。
    江南孤客吕东青脚步一窒,转目瞧着面前的皇甫维一眼,突然露出极为奇异的神色,说是惶息也可,说是惊乱也可!
    吕东青突然向他右边空隙抢去,意思是想窜出门外。皇甫维身形微移,把空隙堵住。江南孤客吕东青头上青筋暴现,汗珠点点冒了出来,立时又改向他左边抢去。皇甫维运起护身神功,又把左边封住。
    吕东青连着左右闪审了两三次,部章不出去,宛如撞在窗纸上的苍蝇一般,神情惶急之极。这时他大概明白决无办法可以窜出去,突然一掌疾击出去,掌势所罩,竟是人身三十六大穴的部位。
    皇甫维心中暗想这次可猜对了,他若不是受药力支配,怎会向我行凶?当下不躲不闪,任得他一掌击在身上,口中低声喝道:“吕兄你怎么啦?”
    吕东青这一掌力非同小可,而且又相隔得近,就算中途有心撤招,也无法办到。只听脆响一声,这~掌已去实在皇甫维身上,皇甫维虽然有神功护身,不会受伤,可是这一来吕东青手底本来不弱,二来加上服过“宝鼎丹”
    之后,功力增强。因此皇甫维身形大大摇晃一下子。
    好个皇甫维身手不凡,身形虽然犹在摇晃不定之际,居然能够发出一月,用掌背轻拂而去。这一佛看上去似乎软绵无力,但五指上的数缕寒风,却劲锐惊人。
    吕东青明明白白见他一掌佛到面前,可是竟不会躲避,面目间表情呆滞异常。
    皇甫维哼了一声,疾然收回招数,自家身形也同时稳住。口中又低声喝声:“吕兄,吕兄,你当真已认不出我么?”
    吕东青举袖抹一下头上汗珠,道:“完蛋啦,我一开口就忍不住……”皇甫维听得莫名其妙,道:“吕兄此话怎说?”忽然鼻中嗅到一阵极臭之味,跟着又听到吕东青肚子咕咕咕喀乱响,不禁又道:“吕兄,你怎么啦?”
    江南孤客吕东青苦笑一下,道:“没有什么,不过一肚子臭屎都拉在裤裆里就是了……”
    皇甫维恍然大悟,失声笑道:“你赶着要出去,就是为的要拉屎吗?”“可不是要拉屎,当时急得马上就要拉出来,所以憋住一口气,不敢说话。要不是公子你拦住我的去路,哎,又来啦……”
    只听又是一阵响声,同时臭气迫人。皇甫忍住笑退纵出去,一面道:“吕兄快去清理一下,我会把你的衣服送去让你替换……”
    吕东青双手拉住裤脚,一瘸一瘸地出去,口中问道:“公子你身上没事么?刚才在下的一掌,实是情急之下发出,本以为公子一定会闪开。”
    皇甫维道:“快点去吧!我没有事,放心好了。”
    忙乱了好一会,两人回到房中落坐。皇甫维一想起刚才之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吕东青连连苦笑,道:“真想不到我这么一把年纪的人,居然还会把屎拉在裤子里,真是万万想不到。不过现在却完全好了,早先受的一点内伤,已经完全复原,那位异人会是谁呢?”
    皇甫维道:“反正他乃是偏帮着我们,相信日后总会晓得!倒是那个暗算我的少林和尚,他用的暗器曾经在我腰间划过,我只感觉出乃是一种专破气功的毒针。他为何要向我暗下毒手?再者是谁把他杀死?”
    吕东青想了一阵,道:“第一件我想请问公子的,就是关于那三种毒针。听说少林寺绝艺有七十二种之多,毒针原本种类繁多,在少林寺的一种,称为‘灭神钉’,宇内共推为专破气功各种暗器的霸王,据说只要击中,形神皆灭,只不知公子何以能够不惧?”
    皇甫维道:“这是我义父嫡传护身功夫神妙之故,我自幼即苦练有相神功之中最厉害的一种,此所以我不怕少林寺号称暗器中霸王的‘灭神钉’。
    可是那银衣女郎看不透这一点,以为我不识厉害,竟用出借力传劲的功夫,把我撞开……”
    “哦?公子可认得那银衣女郎么?”
    皇甫维摇头道:“我不认识她,所以才感到奇怪。假如我能够查出她的来历,则今晚之事,相信可以从她身上推究出来。”
    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吕东青心中大不服气,当晚出去查究,但直到天亮回来,也查不出一点头绪。只知道官府验不出那少林僧人的伤势,所以暂时派人看守住尸体。等次日知府亲自看过,才理向乱葬岗上。
    第二日他们继续上路,走到中午时分,皇甫维忽然用手扶头,道:“我头痛得很。先找个地方歇歇……”
    江南孤客吕东青一听心下着忙,只因像他们这等身怀绝技之士,等闲不会生病,如果被病魔侵入,则这种病必定万分严重。
    他们立刻在镇上一间旅舍要了个房间,皇甫维躺在床上,满面通红,额角上还有汗珠点点。
    吕东青惊得转来转去,不知如何是好。皇甫维躺了~阵,缓缓道:“吕兄不须着急,我常常会这样子,不过是体内虚火上升而已。烦你去药铺买点药,吃了就会退火痊愈……”
    吕东青连忙冲出旅舍,到药铺买药。然后回到旅舍,只见皇甫维已经蒙头大睡,当下忙忙找来药炉之类的东西,煮药给皇甫维吃。
    药还未煮好,忽觉耳边有消语道:“吕兄千万勿露出倾听之色,刚才有人在房外窥视动静,目下刚刚离开……”吕东青听出是皇甫维的语声,心头一震,赶快低头煽火,以免面上神色外露。
    只听皇甫维又在耳边道:“我为了不让别人窥出破绽,所以诈病之际,不敢事先向吕兄说,这一来他们见到你的神情,便已相信了大半……”
    吕东青心头泛起不大舒服之感,暗想你连我也骗了,未免有点那个,不过他这一番话倒是很有道理。
    皇甫维继续以千里传声之法,在他耳边道:“我是忽然想到那少林僧人尸身既未埋葬,则那僧人的同伴势必尚在守候到官家将死尸人士之后,才把尸身带返少林。另外一定还有存心毁尸灭迹之人,在那里等候。假如我能赶回去,悄悄守词在埋尸之地周围,敢说必有所获。所以我才装病逗留下来,准备潜回望都……”
    吕东青轻轻颔首,表示同意。皇甫维又道:“我连潜回之法,也已经想好…小心,有人来了……,,话声突然中断,吕东青静心倾听房外动静,却毫无所得,心想皇甫维的警告不知是真是假,假使当真有人来了,这人的武功定然高出自己之上无疑。另外一点就是皇甫维这种灵敏的听觉,可也叫人难以相信……想到此处,心中暗暗叹了一声,但觉自家一向以为武功很不错,可以最近却迭连碰上比自己高得多的异人奇士,想了实在灰心得很。
    又隔了一阵,他才听到些微声息,假如不是事先有皇甫维提醒,这等声息定然忽略过去。
    他起身走到床边,故意揭起被角,只见皇甫维满面通红,呼吸急促,头上汗珠点点,当真是发着高热的神情。
    他按一下脉息,面上露出忧虑之容,又把被子盖好,走到药炉边守候炉火。
    隔了一阵,皇甫维在他耳边道:“都走开啦,人数真不少,竟有三人之多。现在请吕兄即速设法去弄一套乡农的衣服,摆在隔壁空房之中。然后设法到外面弄一个行人进来,当然要点住穴道。那人可以代替我躺在床上,那些窥同我们的人都是高手,假如用别的东西弄成一个人形,他们一眼就可以看穿。”
    吕东青心想衣服好办,但活人却难弄。只因受罪事小,假如那人身上刚好有要紧之事,耽误下来,岂不是惨不可言?不过这刻已无选择余地,想了一想,便点点头,迅速地出了房外,不消多久,吕东青抱住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进来。
    皇甫维一跃而起,脱下身上衣服,抛在床上。吕东青道:“右邻就是空房,衣服在那边……”
    皇甫维笑一笑,道:“吕兄真行,这厮的双手肉色与我相似,你必须替他穿上我的衣服,然后特地把他的手伸出被子外面,那时就算他们入到房来,也瞧不出内中破绽……”
    吕东青这才知道皇甫维脱衣之意,目下虽然加添无数麻烦,可是对于皇甫维的机智及缤密心思,的确令他深感佩服。
    皇甫维闪入右邻空房中,换上衣服,低头一瞧,简直是个市井流氓的样子,不觉为之失笑。跟着又迅速地把头发弄散许多,变成道道地地的衣冠不整的市并无赖形象。
    他走出房门,只见一个伙计恰好跨入院内,四目交投之下,那伙计双眉一皱,大声道:
    “喂,你干什么?”
    皇甫维正要开声,眼光一闪,却瞥见院外巡连着三个黑衣劲装大汉。登时心头一动,想到目前万万不可惊动他们,否则那个曾经在保定府留书与自己的玄衣仙子冷清影何等聪明,定然会跟寻到自己遗迹。说不定那绎衣仙子舒情也会露面。
    那伙计见他征一怔,立刻气势汹汹地迫前数步,道:“朋友你也是出来混饭的人,应该先打听一下打听我们这张家老店的底细……”
    皇甫维深恐院外的三个黑衣大汉进来,连忙举起食指按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然后上前几步,低声道:“老兄别做声,我不过在隔壁听了一阵,查一查他们来历。那两人你老兄得小心点,可不是什么好路数,不信等着瞧好了,今晚一定有场热闹。我这就得回去禀报一声,咱们算是先交个朋友那伙计听来听去,总算猜到此人乃是公门中的线人,哪敢得罪,忙忙陪笑道:“你老多担待点,小的一时没想起你老来。”
    皇甫维趁机拉住他向外面走去,一面低声跟他胡扯。院外的三个黑衣大汉随意瞧瞧他们,见这两人低声密谈,反倒不去注意。以为皇甫维乃是本地的地痞流氓之类,与店中伙计相熟,有事商谈。
    皇甫维出了店外,两个时辰以后,已赶回望都城内。随便一打听,便知道那少林僧人的尸身已经移到城西官家的后房之内,同时又知道府台大人业已亲临查验过,下令殉葬在城外的公墓中。
    他连忙赶到城西,找着那地点,只见后房只是一间破旧的大词堂,地方甚是污秽。
    其中一个脸上长着黑痣的汉子道:“我王老三干这一行已有十年,但从来未见过像昨天和今天的奇事。”
    皇甫维忙插口道:“有什么希奇的事呢?”
    那王老三道:“第一桩这两日竟有四个暴死之人,都验不出死因,本地从来极少发生这种无名尸体的事,第二桩这后房向来鬼影少见,但今日早晨却有三个女孩子进来认尸……张四你今早也瞧见了吗?我没有吹牛吧?那三个妞儿真漂亮,可是她们的神情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皇甫维道:“过几日就给忘啦,人人见到美丽的妞儿都以为忘不了,其实没啥希奇,这世上多的是哩!”
    那王老三摇头道:“朋友你那里晓得,我不是说忘不了她们的容貌,而是忘不了她们面上的神情。嘿,那真是够你瞧的,一个身穿银色衣裳,美是美到极点,身材也好极了,可是一面阴阴冷冷的神气,叫人看在眼中,冷在心头。还有一个穿红衣服的,眼角眉梢都好像有火焰射出来,使人不敢看她,又忍不住不瞧……”
    皇甫维接口道:“我知道了,还有一个是穿黑衣服的吧?”
    张四接上来道:“可不就是穿黑衣的,这一个也是长得好看极了,而且她那样子让人瞧瞧都知道必是聪明绝顶之人。老实说女人太精明了,我张四第一个不敢招惹……”
    皇甫维问道:“那么她们可认出了尸体?”
    张四正要回答,王老三突然哼了一声,道:“朋友你倒像是专为查问此事而来…”
    张四马上接着道:“可不是吗,我在望都混了几十年,但未曾见过老哥你……”
    皇甫维笑一下,道:“兄弟本要往保定府找寻朋友,路过此地,无意中和两位聊上此事,倒不是存心查究此事。不过兄弟在江湖上朋友极多,故此凡是听说发现无名尸体之类的事情,总得瞧上一瞧。两位老兄也不是外行人,想必明白兄弟的话,”
    他迅速地过去揭起黑布,只见底下是个黑衣大汉,面部僵硬发紫,甚是难看。七窍都看出已被闭住,所以没有淌出血迹。死因则是被人用重手法震断心脉。
    他又揭起第二个尸体的黑布,赫然又是个穿黑衣的劲装大汉。再走到对面墙下,揭起黑布一瞧,竟是那少林僧人的尸首,还有一个,却又是个黑衣大汉。
    看完之后,他装出甚为欣慰的样子,道:“幸亏没有一个是相熟的,哎,这里真令人受不住,兄弟走到上面透一口气。”
    王老三和张四相视一下,张四道:“你如果忍得住,我们倒要觉得奇怪哩,你先走一步,我们还得瞧瞧。”
    皇甫维走出外面,便蹲在一边,暗自寻思道:“这几名黑衣大汉无疑是星公冷央手下之人,可惜人死之后,瞧不出武功深浅,奇怪,凶手是谁呢?”
    隔了许久,夕阳已隐没在山背,苍茫暮色业已笼罩住大地,才见到一群仵工,担着四副木架,吃喝地走上乱葬岗。他们俱是熟手,所以埋尸的工作做得甚快,转眼间已把四具尸体一同埋在同一土坑中,抬起空架,又唱唱喝喝地走了。
    皇甫维藏在山顶上,耐心地等候着,心想今晚必定有一场热闹可看。
    等到夜色四合之际,只见大路上远远有四条人影奔来。皇甫维运足眼力望去,只见那四人均是劲装打扮,没有一个是女子或僧人。心中不禁大感惊奇,暗想这四条大汉不知是哪一路的人马?他居高临下,所以视界宽阔,忽又瞧见在另一条路上,奔来三条人影。
    定睛一看,却是三名僧人。当先的一个身量举止,极像那无意大师。
    皇甫维微微一笑,暗想果然不出所料,那无意大师当真率同两名弟子前来起回那僧人的尸体。
    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便是无意大师自从在嵩山路上拦截过自己之后,一直跟踪而来,昨夜那少林僧人又暗施毒手,竟不知何故对自己这等仇视?眼看这两路人马从不同的方向齐向乱葬岗上奔去,眨眼工夫,双方已被此远远望见。
    那四名劲装大汉,两个是日公舒涛手下,两个是月公传雷手下。他们虽是狂傲异常,可是眼力却真不错,远远一瞥之间,已认出对面来人竟是少林三老之一,立即纷纷拔出兵器。
    两名红衣大汉均是一式长刀,刀身虽较普通的狭窄了一点,可是却比普通的大刀厚上两倍之多,同时长达四尺。估计每把长刀总有二三十斤重。
    那两个银衣大汉亮出的兵器刚刚相反,却是一把又窄又薄的银剑,也是长达四尺,看上去这等细长利剑的份量大约只及普通长剑重量三分之一。
    那四个大汉眈眈虎视住三名僧人,都默不作声。
    皇甫维早就赶了过来,隐身在数丈外一座土堆之后,静静窥看这两路人马如何解决。
    无意大师见他们都不作答,突然厉声道:“老衲意欲掘出本门弟子的尸体,你们可有反对之意?”
    那四名大汉互相对望一眼,仍然没有做声。无意大师冷笑一声,道:“大概你们都有隐衷,不能开口。那么这样好了,假如你们不反对的话,立即后退五丈。如若不言不动,那就是有意与老衲作对,可就别怪老袖手下无情!”
    只听其中一个很衣大汉阴声细气地道:“老和尚说的话真好笑,难道说我等在此处站着,你们就不敢掘出尸体么.’无意大师哼了一声,道:“老衲还以为你们都不会说话呢!
    真元何在,即速拨开泥土,起回你师兄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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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殊丽
    站在地尊者身后的大和尚应了一声,立刻撤下方便铲迅速地翻掘泥土。眨眼工夫,已露出几个曾在一起的尸体。真元和尚找到那和尚的尸身,便托出土坑之外。
    他尊者取出一幅黑布,铺在地上,真元和尚把尸体放上去,紧紧卷住。那四个劲装大汉缓缓走到土坑边,俯首下望。无意大师在土坑对面冷冷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红衣大汉应声道:“自然是要起回坑内的尸体啦……”他的声音响亮异常,生像是大声骂人一样。
    无意大师道;“不行!”那四个大汉登时退了两步,八双眼睛凝瞪着老和尚。无意大师又道:“等老村先把泥土填上,你们爱掘不掘,就与老衲无关。”
    那四个大汉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齐齐纵过土坑,刀剑并举,骤如风雨般向无意大师及地尊者攻去。
    无意大师突然一纵身,宛如轻棉飞絮般从刀光剑影中穿出圈子,落在两丈之外。
    那四名大汉似乎都震凛于他这等极为上乘的身法,四个人齐齐退开数步,低声急急商量几句,便选出红衣银衣各一人,并肩向老和尚扑去。
    这边剩下的两名大汉更不怠慢,刀剑齐施,又向地尊者攻击。那边无意大师业已和两名大汉交上手。
    他们战的十分激烈,二十招过后。无意大师道:“两位如不知机速退,弃械投降,老衲可就要施展左手这一串铁佛珠了……”
    那银衣大汉阴沉已极,没有做声。红衣大汉却暴声大笑道:“久闻少林无意长老的铁佛珠乃是武林一绝,但是别人怕你,我们却不在乎……”
    无意大师哼了一声,道:“那就试一试看……”话声刚住,突闻“嗤嗤”两声,银衣大汉哼了一声,跃开大半丈远,忽然双膝一软,仆在地上。
    蓦地一个清朗回音喝道:“老秃驴住手,死对头又来啦!”
    那红衣大汉精神一振,转眼望去,只见数丈外一道人影疾奔而来。他还未看真那人是谁,只听那人又喝道:“你站着干什么,快到那边帮忙!”
    那人来势绝速,转眼间已到了老和尚身前一丈之内。只见他广额丰颐,面白如玉,虎目之中神采奕奕,当真好一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两人四目交投,老和尚冷冷道:“皇甫维,你这叫做自投罗网,怪不得老衲心狠手辣……”
    皇甫维潇洒地笑一下,道:“老秃驴,别假惺惺作态了,那天在嵩山山路上,你突然出手之时,我曾一时失措,被你打了一掌!哼!哼!哼,血债血偿,别说你还阴魂不散老跟着我,图谋暗算,就算你当时立即返回佛前忏悔,我皇甫维有一日总要拆了你的寺庙,揭烂那些佛像……”
    无意大师阴森森地笑一下,道:“你想如何报复,老衲管不着。这几个人可是你的手下?”
    皇甫维没有理他,却忽然凝神谛听,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响。
    老和尚思忖之际,也曾用过功查听了一下,却未曾发现任何异声,当下又阴森森哼一声,道:“皇甫维,老衲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肯不肯把那样东西交给老衲?”
    皇甫维冷笑道:“你简直是在做梦,你想要我那件东西,除非你……“除非你把少林寺一把火烧为平地!”
    无意大师低声道:“你这话可当真么?”他说得这等郑重,皇甫维几乎已可断定他会立刻回去把少林寺烧毁。心念又是一转,跟着道:“等一等,我的话还未曾说完呢……”无意大师道:“你说,你说……”
    皇甫维道:“第二件你把全少林寺的和尚杀死……”无意大师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道:“就是这样么?”这时他才睁开眼睛,皇甫维道:“第三件你把无闻大师的头颅取来见我!”
    无意大师怔了一下,道:“这个……这个恕难遵命……”
    他沉吟一下,眼中突然现出森杀可怖之光,断然道:“其余两事,老纳具可答允!”
    皇甫维心中一阵激动,但觉面前这个老和尚卑鄙之极,令人厌恶无已。像他这种人,简直不知“情义”两字是何物。仅仅为了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可以把师门(包括庙宇和千余僧侣)完全加以毁灭。当真是一点点人性也没有。这样的人,如何能不唾弃厌恶?但他面上神情丝毫不变,道:“听起来好像可以成交啦!不过无闻大师的头颅,对于我来说,似乎比那千载业林和合寺僧众的性命,还觉得重要呢!”
    无意大师微一思怔,低声道:“你如果确有诚意,老销当然可以把内情相告……”
    皇甫维笑一声,淡淡道:“此事成交与否,对我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其实还是要看你的诚意如何!你说是也不是?”
    无意大师似乎十分急于得到皇甫维要送还无闻长老那件东西,因此明明觉得皇甫维的话有点不合道理,却也不加争辩,缓缓道:“好吧,这就把敝师兄之事奉告,他业已在二十年前,离寺失踪,至今天下武林之人,尚不知此事……“目下敝师兄的生死,武林中无人知道,老衲亦无从找到他的踪迹,故此你第三件事老衲实在无能为力……”
    皇甫维忽地踏前两步,道:“那就算了,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可知道我要还给无闻大师之物,竟是什么东西么?你会不会后海?”
    他乃因自己不知那块免死金牌有何妙用,所以故意这样唬对方一下。
    无意大师走一定神,才道:“老衲自然知道,同时关于这一点自然要事先说明,否则你随便捡块石头,也可以说是要交给敝师兄之物。”他微微一顿,然后继续道:“你那件东西,可是一本体积特小的绢册?”
    皇甫维心头一跳,道:“你得把内容也说出来,否则的话,谁都可以用绢订一本小册子……”
    无意大师嘴巴一张,突然煞住话声,想了一想,才道:“不对,不对,老衲不是白白取得你那本小绢册,而是用偌大代价换取,应该由你说出内容,让老油听一听,是也不是,才可以谈下去。”
    皇甫维正以全心全意等他说出那本小书的内容,突然被他这一问,不觉哑口无言,难以作答。无意大师陡然面色一沉,其寒如水。跟着仰天厉啸一声,远传数里之外!
    皇甫维一瞧不对,厉声喝道:“刚才的事只好拉倒,嘿,接我一招……”喝声中欺身疾进,双手齐起,以掌背交叉拂去。
    无意大师出手慢了一线,对方已经攻到,目光一瞥,心头突然大凛。原来皇甫维这一招的手法固然举世所无,竟是以掌背拂出攻敌。而他的脚法也神妙无匹。
    无意大师心知对方使的必是当年“一皇”的嫡传秘艺,震于威名,那敢冒失出手封拆,连忙提气轻身,飘退大半丈之远。
    皇甫维突然斜纵开去,一个起落,已到了地尊者那方。身法之快,宛如奔雷掣电。只见他身形一落,立时又双手交叉拂去。地尊者感到对方招数好像是无孔不入,不论自己使出什么辣手,也得先挨上对方的一拂。这一惊非同小可,修然地闪退大半丈远。
    那红衣大汉和银衣大汉见他赶到驰援,精神大振,正要向他尊者追去,皇甫维已低声说道:“你们速退……”那两个大汉不觉一怔,皇甫维又严厉地道:“快去,我替你们断后!”那两人居然不敢违背,疾然分头向岗下纵去。
    地尊者哪肯干休,方一作势要追,耳中仅听无意大师厉声道:“别追,放他们走……”
    地尊者其气一沉,硬把势子煞住。眸子一转,只见无意大师竟已从襟底取出一把金光四射的短剑,一步一步向皇甫维迫去。
    皇甫维仍未感到祸迫眉睫,故意冷晒一声,作出鄙夷不屑之状。
    地尊者嗔声喝道:“好狂妄的小辈,竟敢侮辱贫僧师尊。”
    皇甫维俊眼一眨,忽然发现那无意大师每一举步,好似都甚用力,不禁暗加注意。口中淡然应道:“你师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口是心非之徒罢了!刚才他还亲回答应我烧毁少林古刹,把合寺僧众尽行殊杀,只要我把那本……”下面的话尚未说出,无意大师已冷森森哼一声,此时相隔尚有五六尺远,便自手起一剑,遥遥刺到!
    皇甫维身形一晃,无意大师由缓慢而变为快速,刷地掠过来,手中金光短剑连发数招,竟把皇甫维圈在剑光之中。
    他尊者深感这个敌人不比寻常,哪敢怠慢,也扑过去出手助攻。霎时间但见皇甫维已被无数道金光罩住。
    无意大师暗喜已抢到主动之势,那柄金光短剑着着迫攻。同时左手摘下三粒佛珠,忽然觅一机会,五指一弹,三珠齐发。
    但听一阵极为短促的破空声起处,那三粒佛珠已全部击在皇甫维身上。无意大师口中喝声“倒下”,一剑疾如电掣般平刺出去。
    皇甫维中了三粒佛球,但觉穴道上微微疼痛,不觉有点吃惊,只因他有“血功”护体,本不怕任何暗器,但这三粒佛珠居然能令自家也感到疼痛,可见得那无意大师指上功力之高,实在惊人!
    他接着老和尚的话声应道:“那倒不见得,撒手……”喝声中一掌拂向老和尚持剑的手上,劲风过处,隐隐把老和尚手腕拂了一下。但那无意大师反应极快,劲气拂中手腕之际,已甩手撤臂,顺着势子卸消那股劲力,那柄祖师剑居然还紧握手中。侧边的地尊者怒喝一声,金棍疾击如风,连发数招,又把卓甫维身形罩住。
    刚才的一下,无意大师和皇甫维都各自震凛于心,更加打起十分精神。正在剧战之际,传来一声阴笑,跟着人随声现,一道黑影又落在战圈外寻丈之处!
    皇甫维剑眉一皱,心想敢情那鬼医向公度在这附近,从目下的形势看来,自己不但已经输定,同时也无法逃走!
    鬼医向公度冷冷道:“哦?竟是这厮?老夫一直在附近巡逻,怎么让他潜行侵入?”
    无意大师道:“这厮知道的事不少,劳驾出手把他收拾掉,以除后患。”鬼医向公度道:“大师之言,老夫自然遵从,不过这厮好像是一皇之子,今宵将这人除掉不难,但后患不但没有除去,反而增加……”
    说到这里,皇甫维双掌拂出的力道越来越强,看看已迫得两个少林高手团团而转。这种情形之下,他只要存心逃走,就可纵出圈外。鬼医向公度一瞧不对,左掌微抬,已发出劈空掌力,疾劈过去。
    他一出手,皇甫维双掌招数便拂了过来。登时也把他卷入激战的漩涡之中。
    无意大师等了一阵,见那向公度不甚用力,面色一沉,道:“向兄敢是畏惧一皇之故,因而不敢使出毒手?”鬼医向公度道:“一皇三公昔年曾经无敌于天下,兄弟就算是畏惧他们,也不是什么可耻之事。”
    无意大师眼珠一转,道:“这话倒是有理,不过老衲今宵非收拾此人不可,向死如若能够帮忙,事后自会表示感谢之意!”
    向公度道:“兄弟素来坦白,今宵之事,不比等闲,假如兄弟出力杀了此子之后,大师能把贵寺隐秘自珍的迷魂圣药那条方子见赐,那就胜却其他的谢礼多多了。”
    无意大师眉头一皱,默然思忖。地尊者却露出怒色,但因师父在场,所以不能擅自出声。
    皇甫维爆出一声大笑,道:“有趣极了,这种交情我以前听也没有听过。既然都摆明了,我皇甫维可要提醒向公度你一句,那就是提防那老和尚事后不履行诺言,他为人比你还要阴损呢……”
    无意大师怒斥道:“你别胡说八道,意图挑拨,老衲是什么人,说的话岂能不算数。向兄你刚才所说的,老衲应允你就是。”
    双方既已谈妥,旋即开始大举迫攻,形势登时发生变化!
    战了十余招,皇甫维已经发出微喘之声,原来他对付这三个强敌之时,每一招都必须用出十二成真力,而且没有稍稍喘息的余地。
    金光掌影之中,皇甫维气力实在不支,必须抽空换回其气,否则马上就要倒向地上。他俊眼一眨,觑准地尊者金棍来势,突然让他一招。
    “啪”地大响一声,他尊者那支金根已经砸在他肩背之间,却宛如击在岩石之上,震得手腕酸麻。皇甫维仗着血气护体,虽然内脏不伤,但身形却被震得向前冲去。这一刹那间,他已换了一口真气。恰好鬼医向公度迎面一拳击来。皇甫维不假思索,疾然出掌相抵。两掌一交,“砰”地响处,鬼医向公度但觉对方拿上力量凭空加了一倍,竟然吃不住劲,蹬蹬蹬退了三步之多。
    皇甫维心头一阵狂喜,谁知心神微分之际,那无意大师手中的剑已电闪而到。皇甫维惊出一身冷汗,努力一侧身,避过要害。只听“嗤”地微响一声,左肩已被金光四射的创尖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只差一点点就削中骨头。
    他—招失手,步步皆错,“砰”地一响,那地尊者的金棍又扫中他腰臀之间,把他打得歪着旋开两步。
    无意大师刚才一招得手,他武功何等高强,跟着第二剑又划到。
    皇甫维一方面挣不脱向公度右手五指,另一方面又感到后背心寒气侵肤,心头不由得大震。暗暗叫一声“灭绝我也’,但丝毫无济于事!
    远在数丈以外的岗项边缘,突然出现两条窈窕的人影。这两个蓦然现身的人,遥遥瞥见皇甫维的危机,却因相距数文,无法相救,禁不住齐齐脱口惊叫一声。
    这一声惊叫尖锐刺耳,因此这边的四个人包括危急万分的皇甫维在内,不由转眼去瞧,知道来人必是女性无疑。
    那无意大师这一剑刺去,心中已十拿九稳。就在剑尖刚刚刺破皇甫维后背心的衣服之际,皇甫维突然向前一扑,撞人鬼医向公度怀中。
    向公度原本就防他这一着,当下运集全身真力,和直南维硬撞。只要把他顶住一下,就算撞不过他,但那时无意大师的金剑已插入他后心,一切均告解决。
    那边突然出现的两条人影惊叫声中早已纵来,这时恰恰赶上,一齐飘落在皇甫维身前,隔住无意大师和鬼医向公度等人来路。
    这两条人影落地现身,只见都是双十年华的美丽女郎,一个穿银色衣裳,眉梢眼角间,校艳动人。另一个身穿黑色衣裳,但皮肤皙白异常,与身上的黑衣形成强烈的对照。
    皇甫维认得,她就是当日和绎衣仙子舒倩一道在客店中赶走无意大师的玄衣仙子冷清影。剑眉一皱,暗想难道在那镇上客店布置的假局骗不过她?吕东青不知怎样了?会不会已被人暗算死了?他的眼光跟着移到银衣女郎较艳的脸上,只见她脉脉含情,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这银衣女郎正是他在杨山市内被少林僧人暗算时所见到的一个。她那桃花般的双颊,长长的睫毛与及一身丰满动人的曲线,已经在他心中烙下不易忘掉的印象。此时一见,登时泛起如晤故人之感。
    银衣美女抬目瞧了皇甫维身上一眼,突然走近他身边,手法极快地拿出一个瓶子,洒点药未在他伤口之上,然后取出一条银白色的丝质汗巾,撕成两块,替他裹扎起来,她的动作虽然迅速异常,可是却予人以一种温柔之感。皇甫维界中还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但觉这种香味十分美妙甜蜜!
    这时玄衣仙子冷清影已向无意大师等人发话道:“地上那两人可是你们干的?你们的胆子真不小嘛!我想你们早该知道他们的来历了,是也不是?”
    皇甫维振起精神,接口道:“区区有句话奉告两位姑娘,那就是这老和尚虽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大师,但他的话也不能尽信!远的不说,单就今晚之事来说,我在那边丘顶之上,将今晚发生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那个鬼医向公度,虽然以前就是武林中有姓有名之人,可是以他不久以前在保定府炼药的几天当中看来,所作所为,无不背信弃义。像他们这种人,最好是什么话也别相信,否则就有上当之虞。”
    无意大师等三人气得面色发白,但是甫维的话虽然不好听,却句句都是实情,他们根本无从否认。
    鬼医向公度也因炼药之事,全部落在皇甫维眼中,生怕他详细说出来,成为江湖上的笑谈话柄,所以也不肯发话。地尊者见他们都不做声,气愤难消,忍不住厉声道:“真是放屁,家师及向施主难道还怕了你们而不敢承认不成?”
    皇甫维剑眉一轩,朗声喝道:“住口,你师父也不敢做声,轮到你说话么?”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公子何须与他们罗嗦,今晚之事,暂时不必追究。”她眼光转到无意大师等三人身上,继续道:“等到一个月后的三更时分,在此见面便了,接住——”只见一道彩光,从她袖中电射向无意大师。
    无意大师伸手一绰,低头看时,却是一面令箭,上面是红、银、黑三种颜色,人手份量甚重。一望而知乃是名震武林的“三公令箭”。
    无意大师鬼医向公度等口中虽硬,可是目下一见这比阎王爷的拘魂牌还要厉害的三公令箭,不禁也齐齐变色。
    无意大师道:“既有一月之约,那么老衲等暂且告退便了……”向公度说一声“走吧”,三个人迅即纵下乱葬岗去。
    一场凶险大劫,转眼间便有如烟消云散,皇甫维自个儿叹一口气,道:“三公之威,于此可见!”银衣仙子传秀笑道:“也不见得。对了,公子你令尊大概也踏入江湖了吧?”
    皇甫维眨眨俊眼,含糊道:“我也不晓得……”突然间醒悟她这一问,实在含有深意。
    敢是想套套自己口气?他心中虽然已浮起厌恶之心,但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还故意催她们设法把那四具死尸弄出坑外。
    之后,他再次细察那四人致死之因,突然失声一噫,道:“怎的他们身上之伤,竟似是我的独门手法?”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公子这话太不可能,虽然今日早晨佟二姊指出来以后,我和舒大姊都觉得有点像,可是这几天以来,你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中,则凶手决不是你!而公子你的独门手法又是天下只有一家,别无分号。
    是以也许偶然巧合,那凶手所用的手法有点相像……”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却不过是片刻功夫。
    皇甫纸不知不觉中,已经认为他的义父就是一皇三公中的“一皇”皇甫孤。其实是与不是,他并不晓得。
    那四名黑衣大汉的尸体,她们决定留待手下的人来处理,当下迳与皇甫维走下乱葬岗。
    玄衣仙子冷清影笑道:“想不到公子计谋多得很,把我们都瞒住了。等会回到那边镇上,舒大姊见到你时不大叫出声才怪哩,现在她还守在客店中,小妹只想知道公子怎能把床上的人形伪装得像是真有人在内一般?”
    皇甫维笑一笑,道:“我们弄了一个路人,放在被窝之内。
    冷清影的目光和他一触之下,不觉心头大跳,忍不住温婉柔要地笑一笑。
    她的样貌本来长得甚是清丽,不过眉宇之间,好像罩着一层寒霜,使人见了感到一阵冷意。此时温婉一笑,仿佛在冰天雪中透出温煦的阳光,令人感到暖和可亲。皇甫维是个年青男子,对于女孩子的一切似乎特别敏感。这时忽然间觉得这冷清影比狐媚艳丽的传秀更为动人。
    他想了一下,温文尔雅地道:“区区承蒙诸位姑娘屡屡相助,心中的感谢,实是难以言喻。”
    佟秀道:“公子何须客气,我们本来是一家人嘛!”
    皇甫维道:“啊,当然,当然……对了,记得那天在洛阳司空表家中,曾经幸晤三公,那一次他们三位老人家带的手下人不少,但却没有你们在内冷清影抿嘴一笑,道:“那时候我们还在家里,公子自然见不到我们。”皇甫维想道:“从她这话谁想,三公他们派出三个女儿踏入江湖,目的好像是为了我呢……”他略一沉吟,便道:“姑娘你们常常在江湖上走动么?”
    佟秀道:“没有,我们的一生中,还是第一次离开家呢!”
    皇甫维更加确定了他刚才的想法,这时三个人在夜色中开始向南方走去。
    走了两个更次,天色已将近黎明,他突然停步,佟秀和冷清影也齐齐停在他身畔,皇甫维故意先找些别的话题,道:“舒姑娘被区区所愚弄,会不会突然翻脸?”
    冷清影道:“不会,你看我和佟二姊何尝不是也被你愚弄了,但哪里会翻脸呢?”
    “那就好了。”他笑一笑,说:“我平生最怕和女孩子打交道,更别说翻脸动手了!”
    佟秀轻笑一声,道:“但我瞧你的样子,倒像是个老手嘛,以前你有许多相好的女孩子么?”
    皇甫维道:“修姑娘别取笑了,你当真觉得我像个老手么?”
    冷清影笑声如银铃忽振,清朗而迅快,她道:“好厉害的嘴巴,假如佟二姊说你是或不是老手,则她无形中已先承认她的阅历不少,才能分辨出来,我老实告诉你,我们的话没有什么根据,只凭直觉,倒不是已经有过很多经验,这一点信不信由你——”这时她稍为停顿一下,刚才她说了不少话,但一气呵成,就像平常人说了两三句话的时间而已。只听她又继续道:“通常来说,那些年青的男孩子一跟我们说话,就会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出来,可是你却完全不会这样,为什么呢?”
    皇甫维征一下。
    佟秀道:“哟,三妹妹你别钉住他了,你看他根本答不上来,不用说也可以知道他一向是个风流公子,到处留情。这样自然不会对着我们面红耳赤啦!”
    皇甫维眉头一皱,登时露出一副不怒目威的样子。佟秀突然一惊,柔婉地道:“对不起,如果小妹说错了话,公子千万别见怪。”
    皇甫维见她果真显得一派可怜的样子,但微笑道:“没有关系,那些是你们自己的事。”他转眼望着冷清影,问道:“你的手下已死了四个人,不知日后令尊会不会因此责罚你?”
    冷清影被他这么关心地一问,登时有点酡然若醉,道:“大概不会吧?家父的手下人数最多,舒大伯和修二伯的手下加起来,还不及家父的一半人数。所以就算少了四个,家父也不会觉得有所不便——”
    皇甫维极快地忖道:“原来星公冷央的手下最多,怪不得袭击吕兄的是黑衣大汉,死的也是黑衣大汉。从她的口气听来,好像对于手下的生命也不太重视。可见得她们都像三公一样心狠手辣,目下我不妨打听一下三公手下的实力。”
    此念一生,立刻道:“如果令尊不会责罚姑娘,那就好了。”
    冷清影道:“乱葬岗死的四人,乃是我天星坞中三等弟子,武功平常,仅是身法脚程,比普通武林好手高出一些。所以认真细究起来,就算是吕东青之流,也能把他们杀死。不过,他们身上致命之伤,却不是吕东喜之流可以办得到!至于袭击吕东青的四人,乃是天星坞二等弟子,武功方面比吕东青似乎还差一点,但凭藉独门手法,也可以与吕东青一拼。所以人数一多,吕东青就吃不消了!”
    皇甫维接着问道:“那么你天星坞中的一等弟子的身手一定很高明了?一共有多少人呢?”
    冷清影道:“一等弟子只有三个,武功虽比二等的高明不少,但也不见得很厉害。我天星坞人数最多,二等的就有二十人,三等的大概要超过一百人……”
    皇甫维笑道:“我明白了,无怪那天在保定府,你对舒姑娘历数天下武林人物事迹,如数家珍,敢情天星均耳目遍布天下,对不对?”
    他不等冷清影回答,转面向佟秀问道:“那么姑娘你家叫什么坞?手下之人可也是分为三等?”冷清影抢着道:“她家不叫什么坞,称为冷月山庄,我一发告诉你吧,舒大姊的家叫做太阳谷,我们三家,每一家的地面纵横有百里之大,彼此互相接壤,都在鲁南苏北交界处,我家的天星坞就在微山湖畔。”
    佟秀面色微微一沉,显出心头不悦,但迅即恢复常态,媚笑道:“公子既然想知道我们的一切,理合奉告。我家的冷月山庄和舒大伯的太阳谷手下的人数都差不多,约在二十八左右,也是分为三等。”
    皇甫维道:“谢谢两位姑娘赐告一切。”
    他们终于一同踏入镇内,那佟秀和冷清影辞别走开。剩下皇甫维一个人,回到客店。
    他踏进院子之际,第一道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红衣美人。她一瞧见皇甫维,登时征了一怔,呐呐道:“啊,是公子你么……你不是……”
    皇甫维俊逸地笑一下:“谢谢舒姑娘关心,你瞧瞧我的样子可像生病么?”
    她当真深深地注视他一会,然后道:“病容一点也没有,倒是有些风尘之色,但你……”
    他举手止住她的询问,道:“假使你有兴趣的话,不妨到我房中瞧瞧,最好能找个手下兄弟帮帮忙!”
    她迷惘地跟着他推门进房,江南孤客吕东青闻声惊起,道:“公子回来啦……”一眼望见后面的红衣女郎,情知这个美女功夫极强,不禁征得把话吞回腹中。
    皇甫维一迳走到床边,揭起棉被,看了一眼,道:“还好,这家伙没有闷死……”他回转头向吕东青道:“这位姑娘是三公中第一位日公舒涛的千金。我们的计谋虽然骗倒她们,但却被佟姑娘和冷姑娘无意撞破!”
    舒倩哦了一声,道:“真该死,她们也不赶紧来告诉我一声,我这就找她们去……”她向皇甫维福一福,随即大踏步出房去了。皇甫维望住她的背影,半晌才道:“好一个刚烈性子的人,怪不得她的武功完全走的刚猛路子了?现在请吕兄依赶紧起来,把这人弄出去,放块银子在他囊中,聊作赔偿。然后我们立即上路,我们一定要设法甩开所有追踪我们的人!”
    吕东青颔首道:“我明白公子的心意,这就去办……”他矫健地把床上的人抱出房外,顷刻便自回来。
    皇甫维已经换回自家衣服,越发显得丰姿绝世,俊逸照人。
    他们一迳向镇外奔去。
    皇甫维忽然失笑道:“我们这等走法,就算比人家快上十倍,也不中用。”
    吕东青道:“公子话有理,凭我们两人这副样子,路人只要看上一眼,隔个十天八天之后,被她们问着的话,一定记得起来!”
    皇甫维剑眉一锁,道:“一定得想个法子躲开别人的追踪而回到家里,我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一问义父他老人家,吕兄你看该怎么走法?”
    吕东青接道:“公子有所不知,凡是大江大河与及万顷之大的湖泊,就是武功再好,眼线再多的人,也无法不利用船只追踪,既然大家都用船只,那时就好办了,我们只要手法巧妙,就极容易把他们抛下!譬喻我们突然驶入太湖或邵阳湖那些大湖之内,把他们甩开之后,弃舟登陆,他们还能知道我们从那条路走的么?”
    皇甫维眉头一皱,道:“我十分惦念义父的病体,自我离开之后,家中服侍一定不甚周到。倘若时间耽延过久,实在叫人焦灼不安。”
    吕东青缓缓问道:“皇甫大爷病势很严重么”’皇甫维点头道:“是的,他老人家病势颇为严重,有时看上去甚是康健.只是不能下床走路。但有时却突然昏厥,若果无人及时为他施展推血过宫之术,那就会有致命之虞!我离开之时,他老人家取出十二粒药丸,告诉我说这是自从我懂得替他推血过宫以后剩下来的。他说这十二位药丸可以维持他在三个月内,昏厥痰塞的毛病不会发作,现在我离家已经过了一个月,只剩下两个月时间。”
    吕东青道:“公子放心好了,有两个月的时间,担保你可以回到家里见到老太爷!”
    皇甫维眼中突然流露出激动之情,道:“可是我还是十分担心,万一他老人家突然昏厥,来不及服食药丸,岂不是千古长恨之事么。’两个人还未曾谈出结论,突然蹄声震耳。
    不禁齐齐向大路眺望,只见远处有三骑云飞电掣而来。领头的一骑简直像朵红云,原来马上之人全身均是红衣,那匹马也是红色。稍后的两位骑士也是红色劲装,但马匹却是一次一黑。这三骑来势极快,一望而知皆是一等骏马,尤其是那匹红马,更是迅快无伦。
    眨眼间那三骑已驰到他们立处十文之内,速度立减。只见带头的那朵红云竟是一个红衣美女,端坐马上。
    皇甫维轻轻道:“糟了,绎衣仙子舒倩追上来啦!”
    舒倩在马上畅快地笑一声,朗朗道:“公子怎的才走到这儿”我被两个鬼丫头哄了一下,却反而碰上公子……”
    话声中红影一晃,她已停停站在皇甫维面前。
    皇甫维讶道:“你这个大姊也上了当么?她们怎敢哄骗你?”舒倩道:“哼,难说的很,她们口中说等一会就沿这条大路追上来,但我等了许久还没等到,可知这两个鬼丫头认定公子你早已走远,所以各用心机,藉词走开“而翻山越野抄近路追上去。只有我一个人顺着大路走!”
    皇甫维见她爽直坦率,心中不禁泛起怜悯之感,暗想那佟秀和冷清影果真比她诡猾得多,无怪她要受骗,怜悯之心一生,立时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况且当日她两度出手相助,虽然徒劳无功,但总是一番美意……他笑一下,道:“舒姑娘可知道她们为何要追赶我?”
    舒倩不经思索,坦率地应道:“还不是想跟你好!”
    “哦?”皇甫维大感意外地望着她,接着又问道:“那么舒姑娘你呢?你为何也要追上我?”
    她怔一下,似是没有想到皇甫维会问到她身上。皇甫维知她心性爽直,不想叫她为难,于是笑道:“算了,这话不问也罢!”舒倩咬一咬嘴唇,率然道:“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我也和她们的心意一样。”
    她虽是脾气爽直,没有儿女态的那种人,但到底是个少女,因此颊上浮起两朵红晕……
    这一来皇甫维发现她刚健之中又有妩媚,甚是动人,便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舒倩被他灼灼双目瞧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知不觉低头抚弄衣角。
    江南孤客吕东青见这对年青男女这等情形,便悄悄走开。走近数丈外那两骑时,抬头一望,只见马上两个红衣大汉都是双目直视,仿佛瞧见那边出现什么惊人奇景。他不觉顺着他们眼光转头望去,只见大路上只有皇甫维和舒倩两人对面而立,此外别无他物。饶是吕东青久历江湖,见多识广,也被那两个红衣大汉呆木诧怪的神态弄得惊疑不定,忍不住问道:
    “喂,两位看见什么?”其中一个红衣大汉答道:“她也会变成这样,岂不奇怪!”
    另一个红衣大汉接口道:“她这个样子比平常美丽上百倍……”这两个红衣大汉说话之时,声音甚是宏亮,同时四双眼睛没有离开舒倩。
    吕东青笑一笑,心想那舒倩平时的举动口气跟豪气之士一样,难怪这两个手下见到她娇羞之态而大为惊诧。舒倩被红衣大汉们的声音惊动,娇躯~震,立时恢复常态,道:“公子要什么地方去?”
    皇甫维潇洒地含笑道:“我要到湘省洞庭湖畔,你呢?”
    她朗声道:“巧极了,我也要到那边去,我们结伴同行可好?”她说得如此坦白直率,倒叫皇甫维觉得不好意思拒绝。况且和一个美女暂时泡一泡,世上所有的青年男子绝不会感觉痛苦。皇甫维自然不能例外,最多到了洞庭湖时,才设法把地甩掉。
    他点头答应了,绎衣仙子舒倩高兴得笑出声,道:“她们说公子你城府深沉,狡猾多智,但我却觉得你的人真好——”
    皇甫维道:“但愿你以后不会失望,现在我们走吧!那两人也一道同行吗?”
    舒倩道:“不,有一个跟着我就够了!”她回首大声吩咐道:“十一郎你回去,十二郎跟我走……”
    一个红衣大汉响亮地应一声,兜转马头疾驰而去,那十二郎跳下马,过来把舒倩的红马也牵着,四个人便开始步行向南进发。
    在路上,吕东青已瞧出皇甫维对那舒倩颇有好感,因此他尽量离开一些,找话银十二郎乱聊。走了三日,虽然那十二郎守口如瓶,但关于太阳谷内之事,吕东青已了解不少。此外对于冷月山庄和天星坞的内情也知道很多。
    第四日已走入鄂境,当晚宿于麻城。照例开了四个房间,每人分作一间。
    绎衣仙子舒情饭后就一直逗留在皇甫维房中,两人谈谈笑笑,不知不觉已是二更时分。
    皇甫维和衣倒在床上,舒服地伸展一下四肢,道:“你不会怪我无礼吧?”
    舒倩笑盈盈走到床边,坦然道:“我也躺下来行么?”
    皇甫维连忙挪让地方让她躺下,她在枕上倒脸望着他,高兴地道:“你会不会笑我呢?”
    两张脸庞贴得这么近,以致彼此间的呼吸都可以感觉到。她眼中流露出内心的兴奋和快乐,一下子就感染到皇甫维。他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修地侧转身躯,伸臂把她搂住。于是舒倩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脸颊红艳得有如涂抹上胭脂。她轻轻道:“你要亲我么?”
    皇甫维征一下,但觉这话把椅施的气氛都破坏了,却听她又轻轻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希望你这样亲近我……”她说得十分自然,宛如十分应该之事。
    皇甫维记起她性格率直,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登时又觉得她这样别有可爱之处,于是心中芥蒂尽除,低下头去,吻在她红唇之上。
    两个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渐渐觉得身上的衣服仿佛千山万水般隔开他们,皇甫维伸手解开她的罗儒,舒倩的两手也活动起来,竟是替皇甫维脱衣。
    清晨,两人刚刚起床,突然有人拍门叫道:“姑娘……”皇甫维细察舒倩表情,只见她双眉一挑,满面严霜,焕然纵到门边,冷冷道:“谁?”
    房外那人答道:“小的是本店伙计,有位大爷来访你,他说不要惊动别说人。
    舒倩道:“那客人姓什么?”店伙答道:“他说姓谷名云飞,是姑娘自家人。”
    她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好吧,领他进来!”舒倩回头道:“他就是我佟二叔的衣钵传人,外号是冷月神狐,一身武功,不但尽得佟二叔真传,就连我太阳谷及天星坞的秘艺也学了不少。他不但武功高强,为人更是智计出众,深得家父等三老倚重。我替你们介绍一下——”
    皇甫维还未答话,房门上已传来啄剥之声。舒倩把门打开,只见一个人站在门外。皇甫维打量一眼,不觉为之一怔,原来那人面目韶秀,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八九岁,身穿银白色的儒衫,一派斯文。而在他想像之中,却以为那冷月神狐谷云飞必是个高大的中年汉子,谁知竟是个斯斯文文的少年。
    舒情见到谷云飞后,好像甚是高兴,发出一阵朗爽的笑声,一面伸手拉住他的手臂,道:“进来吧,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冷月神狐谷云飞跨步进房,口中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座,请恕我打扰之罪。”
    舒倩道:“闲话少说,你可知道这一位是谁?他就是皇甫大爷的公子皇甫维!”
    冷月神狐谷云飞啊了一声,走到皇甫维身前,伸手道:“原来是皇甫公子,兄弟久仰啦!”
    皇甫维微微一笑,伸手和他拉拉,口中道:“谷兄的大名如雷贯耳,我也早想识荆……”
    两手一拉,谷云飞突然暗运功力,指坚硬如钢钩。皇甫维面上笑容如故,其实也立即运力反迫。在这一刹那间,那谷云飞手上内力连生变化,忽而阴柔毒辣,忽而阳刚凶猛,忽又迅击快攻如星漩电掣。
    皇甫维不敢大意,一上来就用出全身九成功力。但挨过对方三种不同的力道之后,感到甚易应付,因此试着减去三成功力,却仍然轻而易举地应付住对方变化不定的内力。
    冷月神狐谷云飞面色微微一变,跟着便以十分钦佩的口吻道:“尝闻一皇神功,冠绝古今。兄弟以前还不相信,但只此一握,却已叫我深深佩服。”
    舒倩答道:“云飞你怎的说得这等外行?我们的秘传真力,碰上皇甫大爷的神功,恰巧是遇上克星,当然要甘拜下风的。”
    谷云飞松开手,道:“我真糊涂,连这一点也给忘了,无怪目下武林之中,能够忍受得住我这一握的人,已是寥寥可数,但碰上皇甫公子,却毫无威力。”
    皇甫维见他说得坦白,便也笑道:“谷兄弟过于夸奖我啦!”
    舒倩突然爆出数声大笑,皇甫维心中不解,道:“怎么啦?难道我说错话?”
    舒情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声,道:“我听见你唤云飞做谷兄弟,是也不是?”皇甫维道:“是呀,我叫错了么?”
    “当然错了!”她道:“你可是以为他只有十八九岁,所以叫他一声兄弟?其实他已经是快近三十的人,比你只大不小,所以你说好笑不好笑?”
    皇甫维讶异地瞧着谷云飞,但见他一表斯文,看上去年纪当真只有十八九岁左右。不过舒倩这话自然不假,因此暗暗惊讶那谷云飞果真是天赋大异常人的人!
    谷云飞道:“这也算不了希奇之事,江湖上已不知多少人以为兄弟年纪尚幼,皇甫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舒倩道:“你敢是有什么事?”
    谷云飞掠了皇甫维一眼,道:“自然有事要告诉你……”他沉吟一下,皇甫维立即退:
    “我该去休息了,你们慢慢谈。”
    谷云飞道:“公子万勿误会,兄弟因怕公子听了此事心中不大舒服,所以不禁沉吟……”
    皇甫维登时被他撩起好奇之心,道:“如果没有不便之处,谷兄尽可说出,不必考虑到我……”
    谷云飞道:“其实此事也应让公子知道,那就是这数日来在豫皖道上有好几起武林人被害之事发生,目下江湖上的传说是公子你令尊皇甫大爷再度出世。这谣言不知从何而来,据兄弟多方查究,那些人仅仅知道死者伤势似是昔年的一皇手法,所以这等传说。
    皇甫维道:“愿闻谷兄高见……”
    谷云飞道:“我说了之后,公子千万不能见怪,更不可转禀大爷知道。
    那就是在这几起命案之中,有两宗居然留有活口,而破绽就在这两宗命案的活口都是妙龄少女,她们只被人点了昏穴,昏迷过去。”
    皇甫维道:“这里面有什么破绽呢?”
    “有两处破绽,第一,大爷平生出手,决不放过瞧见过他的人。第二……”他沉吟一下,轻轻接着道:“大爷不会让女人保存清白!”
    皇甫维怔一下,转眼疾扫过舒倩面上,只见她毫无惊讶羞涩之色,好像对于第二点理由早就知道。
    他脑海中浮起义父的样子,那是个高瘦的老人,鼻挺额阔,令人可以想见他年青的时候,必是个英俊的人。这些年来他都没有感到义父会是个贪淫好色之徒,不过就算他是这样的人,仍然不会使他减去一分亲爱尊敬之心。
    他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些命案死的是什么人?”
    谷云飞道:“其中有两个是近十年崛起于武林的名家的门人,一个是铁网神刀李幸的弟子,一个是六甲手邱南的门人。这李邱两人目下算是一流高手,值得一提,其余的均是碌碌之辈,不必多费唇舌!”
    皇甫维疑惑地道:“这些命案都是出于一人之手么?除了手法相似之外,那两个生还的少女可曾见到下手之人?”
    “兄弟曾经派人验看过所有的尸体,果然是一个人所为。至于那两个生还的少女却说下手之人是个高瘦老人,满头白发,面罩黑巾,根据她们所说,皇甫公子自然知道不会是大爷他老人家所为!”
    皇甫维讶然道:“你怎么有此一说?”
    谷云飞笑道:“第一,皇甫大爷平生不肯蒙面行事。第二皇甫大爷擅长采补之术,怎会有一头白发?对也不对?”
    皇甫维忖道:“连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采补之术,他倒比我知道得更多……”他为了不露出马脚,故意淡淡一笑,道:“谷兄料事如神,使人佩服!”
    舒倩插口道:“你这趟离开冷月山庄,就是为了冷三叔手下被害之事,所以派你这鬼灵精出来么?”
    谷云飞点点头,道:“是的,除此之外,舒大伯还有话命我告诉你!”
    皇甫维见他们有私话要说,便辞出回房。只见房中只有江南孤客吕东青一个人,那红衣大汉十二郎不知去了何处。吕东青虽是躺在床上,但并未睡着,见人进来,立刻低声问道:
    “那一位是谁?”皇甫维说出冷月神狐谷云飞的姓名,并且把他带来的话都告知吕东青。
    最后他悄悄问道:“什么叫做采补之术?”
    吕东青道:“这是邪派中一种功夫,讲究在男女交合之时,采对方的真元,益自己的精气。据说不但可以益精补气,还可延寿驻颜!”
    皇甫维啊了一声,道:“怪不得他断定我义父没有白发,大概当真有这门功夫。可是我义父他白发如银,颇似那生还的少女们所描述,莫非真是他老人家么?但他怎能离开病榻?
    而且既然出来,为何不和我见面?”
    他突然间面色一沉,转眼望着窗外。吕东青知道他一定是发现外面有人,他虽然听不到一点声息,但目下已知道皇甫维练有“天视地听”之术,因此毫不怀疑。
    皇甫维冷冷道:“外面是哪一个?”
    一个人应道:“小的是十二郎——”人随声现,那红衣大汉迅即推门进来。
    “谷师兄早先命小的在客店附近巡视,直到他走后方可还店——”
    “哦,他已经走了”他几时叫你这样做的?”
    十二郎面色一变,呐呐道:“那是……那是公于你和倩姑娘……但公子千万别说小的告诉了你,他吩咐过小的不要说的!”
    皇甫维觉得此人鲁直得可爱,不禁一笑,突然间又转头望着窗外。
    他那对如冷电般的目光原本射向窗外,忽又改变方向,凝视住房门。
    吕东青忍不住跃到他面前,伸出两个手指,面上露出疑惑之色。皇甫维知道他询问自己究竟发现了一个人抑是两个人。当下凝神一听,竖起一只手指作答。
    吕东青轻轻跃到门边,伸手出去,打算把房门突然拉开。那知他的手刚刚伸出,房门的响处,已快一步被外面的人推开。现身在房门外的,赫然就是冷月神狐谷云飞。

举报

第八章面具
    他笑吟吟看吕东青一眼,若无其事地跨步入房,道:“兄弟忽然记起一事未曾告知公子,所以特地转回来。那就是少林寺无意大师和鬼医向公度这两人,虽然接了三公令箭,定下一个月的限期。但这两人却失了踪迹。他们都是老江湖,是以想钉住他们,不大容易,这两人对公子都怀有恶意,因此兄弟特地向公子奉告!”
    皇甫维听了,觉得此人似乎真是一片好意,便诚恳地道谢一声。
    只听那冷月神狐谷云飞亲切地道:“兄弟不知道公子作和无意大师之间有什么仇恨,假如公子肯赐告的话,那两人的行踪去向,兄弟多半能够猜出来。”
    吕东青暗中一笑,想道:“看来这个自诩智谋过人的神狐,已被公子纯真的表情所感,竟以为公子当真是个天真率直的少年啦!”
    皇甫维应道:“我猜是上一辈结下的怨仇!”他的表情坦白异常,叫人无法不信。而事实上无意大师屡次要加害于他,也确是因为他义父命他把免死金牌送给无闻大师之故。他接着又道:“听说谷兄智计盖世,不知是否猜得出他们将以什么手段对付于我么?”
    谷云飞沉吟一下,轻轻道:“公子既然下问,兄弟就以想得到的可能情形说出来供公子参考。”他停一下,道:“以兄弟揣想,这两人除非能从公子身上获得大利益,或者假借公子之力可以应付三公令箭之劫。以兄弟所知,公子身上带有大爷的免死金牌,可能他们就着眼于这块金牌之上。”
    皇甫维皱眉,谷云飞见好像没兴致说话,便识趣地辞别。
    皇甫维本来要和吕东青研究一下,但突然起身迳自出房,走到舒倩房门外,轻轻扣门,听舒情在房内欢喜地应一声,跟着房门打开。他走进房内,舒倩关上门,转身靠在门上,凝望着皇甫维,面上露出如疾似醉的神情。
    皇甫维轻轻道:“你不妨猜猜看,我们两人能够在房中逗留多少时间?”她茫然道:
    “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他面色一变,心中懊恼之极。舒倩见了十分惊讶,走过来偎倚在他身上,柔声道:“你怎么啦?”要知舒值一向举止爽朗,有如男人。这时蓦然变柔情似水,便倍觉动人。皇甫维竟不好意思直说出心中的话,便支吾道:“没有什么……我……我是忽然想起我练的功夫必须纯阳之体才行,所以……所以……”
    她柔声道:“那有什么关系,以后我们不要睡在一起就是了!”说到这俚,她好像想起什么事似的愕了一下,立即又改口道:“其实呢,就算睡在一起也不要紧,是不?公子啊,请告诉我,你可喜欢跟我在一起?”
    她热情地偎在他身上,声音中充满奔放的感情。皇甫维心头一阵颤懔,浑身血液沸腾,舒倩用丰满的肉体,像蛇一般缠住皇甫维。于是他也用强壮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纤腰!
    房外蓦注然传来一点声息,皇甫继登时清醒过来,轻轻在她耳边道:“外面有人,但你别声张,可以鼻中发出伊晤之声,同时到床上弄出声响,我则从后窗悄悄出去,务必要查出这一次来打扰的是什么人?”
    舒倩果真照着他的话做去,床板啪啪响声中,皇甫维宛如一缕轻烟穿出后窗,跃上屋顶放目一瞥,只见远处有条人影一间即逝,若不是已练就超人目力,不但无法看出那人身材衣着,只怕连影子也瞧不见。
    那道人影隐没得虽然迅速,仁皇甫维已从衣着及背影认出乃是冷月神狐谷云飞。这时不必再加细想,他纵落院子,推门进去。舒倩一跃而起,转落在他跟前,问道:“公子可曾发现人迹?”
    皇甫维缓缓道:“假定是谷云飞,你可想得出他有什么理由要破坏我们?”
    绿衣仙子舒倩征了一下,才道:“假如是他的话,我真想不出一点道理,他竟会有这个胆子么?”
    皇甫维道:“这话怎说?我看他似乎对你很好呢?”
    舒情寻思了一下道:“啊,我一向都把他当作兄长,实在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想想,他果真对我很好,时时设法和我在一起谈笑游玩。”
    她停了一下,又坦率地道:“但他怎敢这等大胆破坏我们?难道他不怕回去受罚?”
    她后面的几句话,等如说出三公曾经下令要她接近皇甫维。因此他突然暴躁起来,恼声道:“我们今晚就分手吧,省得谷云飞又跟来找麻烦!”他。
    气说得十分坚决冷酷,教人一听而知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绿衣仙子舒倩怔一下,忽然愉悦地朗笑起来。皇甫维走出房门外,还听到她高兴的笑声,忍不住回头问道:“你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舒倩讶道:“啊,你生气了,是不?那么我不笑就是。”
    皇甫维道:“究竟你何故发笑?”
    她道:“那是因为你刚才对谷云飞很生气,我想你一定是因为他对我好,所以嫉妒他……”
    皇甫维俊逸地微笑一下,徐徐转身走开,心中却想到:“老天,好一个少女的梦啊!但随便她怎样想吧!”
    他回到房里,立刻把江南孤客吕东青叫起来,道:“我已经和舒倩辞别,我们这就和她分手!”
    吕东青也不询问,迅速地把包袱打好,向愣在一边的十二郎拱拱手,就和皇甫维离开客店。
    他们迅疾地向西南驰去,一会儿已出了城外,处身于死寂的丛野之中。皇甫维一直默然不语,突然停步,回头望着远方,轻轻咽叹一声,道:“她为人爽直可爱,我此举一定伤了她的心啦!”
    吕东青一来感到难于作答,二来他本性冷傲孤独,不喜多言,于是纵目环顾四周景色。
    皇甫纸又自言自语道:“说不定她不是奉三公之命来接近我,只是已得到三公默许而已!跟一个天性坦直的人在一起,总比那些城府阴沉的人接近好得多,吕兄你说是也不是?”
    吕东青缓缓道:“公子说得极是,但若以我个人之见,最好不与任何人接近,就可免去不少麻烦!”
    皇甫维笑道:“此所以你的外号是江南孤客。此刻我觉得好像对她不起心中歉疚不安!”他说得情深义重,以致吕东音不得不安慰他道:“公子暂时离开也不要紧,反正来日方长.等你再踏入江湖,哪愁碰不到她?再说你目下要赶回钱塘江畔,行踪不宜泄漏,与她暂时分手之举,也是迟早而已!”
    隔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出现在长江之边,这时皇甫维已变成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手中拿着一把描金绢面折扇,华贵之中又透出一派斯文的气息。江南孤客吕东青却变成佝偻老仆,背上挂着衣箱,左手拿着一把雨伞,身上青衣小帽,扮相像得不能再像,谁也猜不出这个龙钟老仆居然就是名满江南的武林高手吕东青。更想不到他肯屈居厮仆之列。他们除了服装改变之外,也修改过原定计划,决定不去洞庭湖,退自雇船东下。
    他们雇了一艘单桅船,便沿流直放江西。中途吕东青吩咐船家多雇一人,船上一共有三个水手,于是便可轮班日夜航行。到了第二日下午,船已到达广州。
    江南孤客吕东青突然命船家靠岸,不久,就泊在广州下游数里远的一个河湾之内。
    皇甫维诧道:“吕兄可是要上岸走动散散心?”
    江南孤客吕东青轻轻道:“公子当真是聪明绝世之人,我虽是长年浪迹于江南,这条水道不知走过多少次,但此地却是第二度重来。记得第一次来时,乃十六年前之事,那时我还未到三十岁,怀着满腔敬仰之心,踏上此岸!”他举手指指船舱窗外的岸边,面上流露出们之色,似是想起了逝水年华和如尘往事!
    皇甫维听的津津有味,插口问道:“那么现在是不是仍然怀着敬仰的心情呢?”
    江南孤客吕东青面色一整,道:“这个自然,但公子千万不要见怪。”皇甫维俊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道:“我明白了,一定就是心池圣女,是也不是?”
    他停口察看对方神色,见他没有否认,于是接着说:“有一天你提及她,忽然不肯再说,我本来颇为不悦,但后来想到你的处境尴尬,便觉得你的态度也有道理!
    吕东青颔首道:“正是这样,除了处境尴尬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昔年先师黄山一叟及先师好友镇江南陈维扬,都曾谆谆嘱我不得随便提及圣女她老人家,免得亵读。”
    皇甫维忍不住问道:“究竟她什么地方使得武林对她这等尊敬?难道就是为了武功高强,足以和一皇三公对抗的缘故么?”
    吕东青道:“在下早知道公子会有这一问,最近我想来想去,忽然发觉如果在下不把圣女之事告知公子的话,公子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也不然,我可以问义父!”
    他摇摇头,道:“我们到岸上去,边走边说,免得让船家听见!”
    皇甫维急忙上岸,走了数丈,两人的身形已被树木挡住,吕东青这才赶上两步,和他并肩而走。缓缓道:“心池圣女远在三十余年之前,便已博通天下各派武功而名扬宇内。那时她才十七八岁,但武林中无人知道她的武功来历。她的出现,宛如天下的慧星,突然而来,光照大地。她成名之后,独自居住在心池之畔,长年茹斋礼佛,永不嫁人,而她睿智深刻的话锋,却使每一个追求她的男人倾折佩服,并且自惭形秽而死心走开……皇甫维神往地听着,眼前忽然浮起一个艳绝入衰的脸庞,这是当日在格阳司空表家中见到那幅画像中的圣女容貌。
    他们走得甚快,但吕东青说话时却十分缓慢,显得十分郑重。他道:“不过那些自惭形秽而死心走开的人,以后对她老人家无不敬仰怀念,原来他们虽是得不到她,但在武功方面,每个人都得到她的指点,因而能够更进一层,日后无不成为武林高手。所以这些人时日越冬,就越尊敬她。久而久之,她老人家就成为这一批高手心中的偶像……”
    皇甫维讶道:“这样说来,当时圣女不啻是领袖天下武林的人了!她的武功当真渊博得足以指点任何家派么少吕东青道:“若然不是这样,岂能叫天下武林高手尽皆心眼?据说她一身武功博大精深,出言指点的均是各派无法通悟的诀窍。是以这些人一经领悟贯通,便都能够成为一时高手……”
    说到这里,两人已不知不觉走了老远,但见四周越来越荒凉,眼光所及,都是比人还高的芦苇。
    皇甫维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打断关于“圣女”的话题,问道:“我们这是往那里去?
    这条河又深又阔,为何不着船家划进来、’吕东青道:“到达之后你就明白啦……”他停顿一下,继续道:“现在可要说到与公子有关的地方了!”
    皇甫维立刻凝神倾听,把他们此刻要往何处去的疑问抛在脑后。
    “圣女她老人家归隐在心地之后,名望之重,就算是武林各大派的掌门也未必比得上,那时她才不过二十二三岁。然后,令义父率领着日月星三公突然崛起于江湖,令义父出道之际,据说只有二十余岁,长得英俊潇洒,号为天下第一美男子,而武功之高,手段之毒,更是骇人听闻。
    他忽然停口望着皇甫维,道:“在下提起令义父昔年之事,公子不会见怪吧?”
    “吕兄快说吧,我恨不得你多说一些呢!”
    “既是这样,在下就说下去。当年一皇三公崛起于武林之后,死在他们手下的武林人真是不计其数,同时据说今义父有寡人之疾,最喜女色。不过这话至今仍然是一个谜,因为毫无证据,也就是说没有女人曾经指控一皇这项罪行!不过单就杀死许多武林人一事已经足以引起武林公愤,于是各派联合起来,全力对付他们。结果徒然损兵拆将,惨死的人更多,以致武林元气大伤,直到二十年后的今日,才算是勉强恢复过来——”
    皇甫维突然插嘴道:“这时圣女挺身出来干涉了,是不是?”
    吕东青道:“正是,她老人家终于离开那宁田的心池,涉足江湖,但这已是一皇三公横行了十余年之后的事了。她一出马,不久就解决此事,时间就在二十年前的重阳节,她约请了当时各派掌门和具有名望的高手,在‘五岳台’相会……”
    皇甫维咬住下唇,显出一副心情矛盾的样子,他一方面希望义父他们打赢圣女,保持天下无敌的威名。但一方面又觉得不忍让那圣女失败,一时真不知帮那一边好!”
    “五岳台在哪里?”他问。
    “就在前面。”吕东青答,脚下仍然迅速前奔。“那一次有二三十人到了五岳台,都是各派掌门长老及其他的武林高手,这些人之中,黑白两道都有,个个以前都得过圣女的指点,因此其时他们的武功都大有精进。这次前赴五岳台,全部都与家人或师门之人辞别过,也就是个个都没有存着生还之念!”
    皇甫维陡觉豪情大发,道:“壮哉,壮哉,他们都决心一死以报前恩,不愧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
    吕东青道:“是啊,这些高手们的豪情义气,实在值得崇敬。他们肃穆地在五岳台等候,到了中午时分,心池圣女飘然驾到。她对大家说,一皇三公已经在一个月之前答应她永远归隐,再也不踏入江湖,与武林中人为敌。
    她说她只能迫令他们归隐,却无法取他们性命,为无数枉死的武林朋友报仇……”
    皇甫维睁大眼睛,急急道:‘你是说圣女没有当着天下武林高手面前和一皇三公动手?
    大家只是听她自己说出来,而无一人见到她如何降服一星三公?”
    吕东青道:“正是这样,但圣女亲口说出来也就够了,何况自从她在五岳台宣布了之后,一皇三公真的销声匿迹,二十年来末在江湖上出现过“那么圣女她为何在离开五岳台之时,玉容黯淡,珠泪盈眸呢?”
    吕东青怔一下,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当年五岳台之会,我可没有资格参加,刚才我告诉公子的话,都是从家师口中听来。”
    他歇了一下,又接着道:“不错……不错……先师说到最后之时,曾经忽然住嘴,眼中露出困惑的神情,好像有件事使他大惑不解!大概就是因为他记起圣女!临走之际,流露出幽怨的神情!咦,公子你又怎会知道?”
    皇甫维笑道:“我在司空表家中,见过她的画像,画的就是她临走时的神情,啊,真是凄艳极了,我看过那一次之后,永远不能忘记!”
    说到这里,他们已走了好多里路,四外一片荒凉,那条河流已渐渐变得又浅又阔。假如是乘船沿河入来,到此势须离船步行。
    前面十余丈之远,这条宽阔的河流转个大弯。他们再走了四五丈,突然河边有人叫道:
    “请两位暂停玉步,在下有话请教。”
    皇甫维和吕东青对望一眼,如言停步。皇甫维轻轻道:“奇怪,在这等荒凉之地,居然有人!”
    吕东青沉吟道:“也许已有很多人赶来也说不定!”
    皇甫维讶道:“赶来干什么?”吕东青正要回答,只见河边芦苇丛中走出两人。左边的一个长得身高体壮,面如锅底,虹髯绕颊,一身都是煞气。另一个中等身材,面白无须,鼻子钩如鹰嘴,眼中射出阴险的光芒。
    皇甫维一望之下,便知发话的人必是那个面白无须的家伙,于是微微一笑,道:“两位可是跟我们说话?”
    那黑面虬髯大汉暴声道:“当然是啦,难道我们跟看不见的鬼魂说话不成?”此人面貌凶恶,话也说得极是粗鲁。
    那白面汉子接着道:“你们是游山玩水的?抑是要到五岳台去?”
    皇甫维装傻道:“什么五岳台?区区虽然读书不少,但好像未曾听过这个名胜古迹之名!”
    江湖孤客吕东青道:“公子,他们说的定然是前面一处地方的名字。两位贵姓大名呀!”
    那黑面大汉粗声笑道:“这个老不死的居然猜得很对,我们就是祈门二鬼,他是阴魂袁京……”皇甫维噗嗤一笑,接口道:“那么你一定是阳魄了?”
    黑面大汉凶睛一瞪,道:“好小子,你也识得我们兄弟的名头!不错,我就是阳魄王精二!”
    阴魂袁京阴阴地注视皇甫维一眼,道:“老黑,别多说话,这位公子是在对对子。是不是啊,公子?”
    皇甫维知道此人有意出手,他最不喜欢这种阴阴毒毒的人,登时面孔一扳,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阴魂袁京耸耸肩,道:“公子可是发脾气啦?”
    阳魄王精二凶睛大张,道:“他发谁的脾气?”阴魂袁京道:“自然发的是我们兄弟!”王精二骂了一声,大踏步上前,卷起衣袖,露出粗大的手臂。
    吕东青道:“王老兄等一等,本是你们要求我公子停步说话,但你们一句话未说就想动手,是不是要赶我们回去?若果要赶走我们,你老兄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动手呢……”阴魂袁京接口道:“以兄弟看来,两位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故此不把我祈门二鬼放在眼内……”
    皇甫维冷冷道:“好说,好说,我们走南闯北,地方虽是去的不少,但却末听过祈门二鬼的名头!”
    阴魂袁京不但不动气,反而阻止阳魄王精二动手,道:“尊驾可是近两年时时在湖湘一带邀游的铁剑公子尹世泽么?”
    皇甫维从来未听过这种名字,不禁大感惊讶,道:“何以见得我就是铁剑公子?”
    “公子虽没有带着铁剑,但兄弟看你刚才在老黑大喝声中,竟然神色不变,加之说话口气高傲异常,除了铁剑公子之外,哪有年纪轻轻而又具有这等绝世定力功夫?只不知兄弟说的对是不对?”
    皇甫维微微一笑,心中极快地忖道:“妙极了,我再用此法,就可多知目下刚崛起武林的人啦!”当下摇头道:“你猜错了,再猜猜看……”
    阴魂袁京面色微变,似是因这一猜居然猜错了而大感震动。阳魄王精二怒道:“管他妈的是谁,先揍一顿再说。尤其是这个老家伙怪模模样的……”
    明魂袁京想了一阵,当下扭头向王精二挤一下眼睛。王精二和他搭档已久,修然隔空一拳猛击吕东青。
    吕东青见他拳风刚猛无比,不敢怠慢,也运足全身功力,一掌劈出去。两股力量相接之下,“砰”地一响,竟然不分胜负。
    袁京脸色微变,瞠目瞧着吕东青,道:“敢情尊驾才是身怀绝技之士,兄弟佩服得很……”他话中之意,似乎已认定皇甫维武功弱于吕东青。
    吕东青仍然傲态迫人地道:“不敢,不敢,老朽王安敢跟随公子浪迹江湖,就是仅着这一身老骨头还挨得几下,所以我家王公子才肯带我出来!”
    口气之中,不啻表示他负有保护公子的责任。袁京果真把全副心神放在他身上,道:
    “不知两位此来是瞧瞧热闹抑是有出手之意?”
    他这一问,皇甫维固然莫名其妙,就是江南孤客吕东音也大感惊讶,立刻反问道:“有什么热闹可看?”
    阴魂袁京道:“这就奇了,你们当真不知道么?前几日衡山派传出消息,就是今日五岳台……”
    吕东青面上掠过恍然之色,皇甫维正要追问内中缘故,袁京竟又问他们去不去看。吕东青道:“这个机会甚是难得,本应过去瞧瞧,但我们一旦涉足这等场合,被那些人认住相貌,日后在江湖上免不了会惹出是非!”
    袁京笑道:“这个倒是好办,兄弟有人皮面具,戴上之后,谁也瞧不出来!”说时,在囊中取出两副面具,递给他们,皇甫维接住一个,低头一看,只见这个面具薄如蝉翼,入手轻柔得如同无物,试一戴上,连自己也几乎摸不出那边线接口之处。由此便可以想到别人更加无法看得出面上居然戴着面具。
    他惊奇地问道:“我变了什么样子?”吕东青道:“面色蜡黄,很难看,完全变了样子!”皇甫维大喜道:“这玩艺好极了,袁兄可肯出让?”吕东青道:“这人皮面具在江湖上是无价之宝,公子不可作此要求!”
    袁京道:“王兄真是个识货的人,如论两个面具的价值,哪怕公子家财万贯,也无法买得起!”
    皇甫维心中想道:“你不肯卖我就硬抢,总要攘为己有,看你们有什么法子……”正在转念之际,只听袁京阴阴笑一声,接道:“不过公子若果真心喜爱,兄弟可以奉送,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待会儿兄弟和别人发生冲突,王安兄必须出全力相助!”
    吕东青正想拒绝,皇甫维已叫道:“那就一言为定,这两副面具我们收下啦!”
    祈门二鬼当先带路,沿着河边走去。又走了数里,忽见那道河流陡然变得极为宽阔,当中有一座小洲,河水从小洲的两边急湍地冲过一滩滩的石头。洲上居然出现一座建筑物,却是一道高达三丈有余的五墙。
    皇甫维诧异道:“咦,这河中敢情有人居住?”
    阴魂袁京道:“谁愿意住在这等荒僻之地?而且那道只有一尺宽的钢门一闭,谁都进不去!”
    这时他们已见到向着河岸的墙上,果然有道门户,但只有一尺宽,三尺高,好像大户人家后院开的狗洞一样,从那道矮窄石门望入去,便可以发觉那道石墙居然厚达三尺,当真坚率得无法推倒。在门外有块极厚的钢板,此时已经推开。
    阴魂袁京又道:“那道钢门的钥匙一共有五把之多,必须五把凑齐,才能开启!”
    皇甫维道:“如果有人真想进去,不会从墙头翻过去么?”
    阴魂袁京道:“你没见那墙高达三丈余么?谁有这个本事纵得那么高?就算是勉强纵得到,那墙头上的毒藤厉害无比,乃是由西域移植此处,不论是叶子或是藤干,都毒得不能沾手。据说凡是人畜接近那些毒藤,只要在五尺之内,就会中毒昏迷而死!所以凡是没法一下高高纵过去的人,就无法从墙头攀过去!”
    皇甫维恍然点点头,道:“这样我就明白了,此处既然戒备森严,内中必定是有极为贵重值钱的珍宝之物了?是不是?”
    阴魂袁京道:“如果是珍宝的话,何须这等小题大作,而且我们今日也不到此地来啦!
    他侧身进去之后,皇甫维几个起落,也到了门口。刚刚钻了人去,还未曾来得及打量高墙内的景物,身后又有一个人从门口钻进来。这人进来之后,一跃身形,已前移了两丈之远,使的竟是内家上乘大腾挪身法。他一进来就露了这么一手,登时引起众人注目,只见此人一身华服,年纪甚轻,相貌称得上英俊二字。背上斜挂着一把黑色长剑,连剑穗也是黑色。
    这个身佩黑剑的华服少年突然大声道:“我刚才在后面瞧见几位朋友全连换了四次脚,才渡过那区区三丈的河面。我尹世泽好意奉劝一句,就是朋友你最好趁早走开,免得有杀身之祸!”
    皇甫维心中暗暗好笑,缓缓扫瞥四周一眼,只见高墙围绕的地方不少,除了对面靠墙边有座丈许高的平台之外,其余均是空地。这刻在他右边影绰绰站着二十余人。
    他刚刚听阴魂袁京提起尹世泽这个名了,这时不觉再打量他一眼。这种举动落在别人眼里,却变成了发楞。尹世泽又提高声音道:“我可是一片好意,朋友你爱不爱听,那是你自己的事,其实呢,以我来看,恐怕不只这位朋友应该识相赶紧退出……”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过人堆,但见众人都不答腔,便继续道:“以我所知,一皇三公他们将不会放过任何参与此事之人。”
    他最后的一句话,使好些人露出惊然之色。可是谁也不肯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出此地,故此尹世泽的话说完之后,并没有引起任何行动。
    皇甫维移到吕东青背后,呐呐地向阴魂袁京道:“……他就是铁剑公子尹世泽么?他以为自己本领很大,是不是?”
    数尺外突然有人哈哈一笑,皇甫维抬目望去,只见那人相貌甚丑,但双目之中精光闪闪,显然功力甚强。
    阴魂袁京转目望着那人,冷冷道:“尊驾想必就是名镇川北的山精关炎生了?只不知有什么人使关兄觉得如此好笑?”
    山精关炎生笑容一敛,冷哼一声,道:“原来这位黄脸朋友是跟你们祈门二鬼一道来的,兄弟打个哈哈可算不上什么奇耻大辱,假如袁兄先向铁剑公子理论,兄弟就心服口服了!”
    阳魄王精二在一旁暴喝一声,突然一拳隔空击去。
    那山精关炎生掌发如风,招招凶毒辛辣,把阳魄王精二打得手忙脚乱,脚下退个不住。
    阴魂袁京冷森森喝道:“关兄乘人不备,出手暗袭,虽是占了上风,也不见得光荣!”说时已缓步走过去。
    山精关炎生怕他出手夹攻,欣然退开,冷笑道:“那我就等有机会时再向王精二请教!”
    皇甫维大惑不解地望着对面数文外的那座平台,只见那台乃是半圆形,依墙而筑,边缘处却变成花瓣般突出五块,每一瓣约有半丈方圆。台上紧靠着墙边有个巨大的钢箱,约摸有一个人那么高,颜色黝黑,看上去十分厚重坚固。这时箱门紧紧闭住,也不知箱内装着何物。
    在那平台之下还有好些人,皇甫维只认出其中一个和尚是少林二尊者之一的天尊者,其余的人有俗家大汉,道主、道姑、和尚等,一共有十多人。
    他转眼向右边望去,忽然见到洛阳司空表,中州一剑许伯英和另外一个黄衣大汉靠在一起,站在人群之中。同时又发现两个熟人,一个是铁骑大将蒲坚,这刻他全身劲装疾服,背上一口大刀和一壶长箭,左手则握着一把劲弓。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不愧称为“铁骑大将”。在他身边有个华服美女,却是辣水仙杜筠。
    他不觉微微一笑,心想这些认得的人都来啦。他真想过去和杜筠、许伯英、司空表等说话,但他忍住这个冲动。他的眼光继续在人堆中搜索,忽然见到有个身穿灰色宽袍的蒙面人,这人连头带面用一方发布包着,因此连头发也瞧不见。皇甫维心中一动,暗想这个蒙面人的身高极似以前那个黑衣蒙面人,他知道要辨认出这个灰衣人是不是以前的那个黑衣人,有一个法子可以做得到,那就是到他面前去瞧他的眼睛,他深信自己认得出以前那个黑衣蒙面人那种特别的眼光。
    在他左边的空地,只有铁剑公子尹世泽一个人孤独地缓缓踱步。
    所有的人几乎都不交谈,就算说话都低声细语,数言即止。大家都默默地等待着,好像等候一件重大的事发生。会场没有一个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至于台上的五人则个个瞑目端坐,显然都在调息运功。
    过了许久,突然有三个人神速地从门口进来,头一个身穿青色长衫,头上蒙着一块青巾竟是连头带面都完全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珠。第二个出现时,人难之中微微引起一阵骚动,原来此人竟是鬼医向公度。第三个人是妙手巧匠耿青。这三人进来之后,齐齐环顾场中,鬼医向公度颔首道:“还好,我们尚未延误时间!”皇甫维正在推想他话中之意,忽见大家都向台上望去。
    他也转目遥视那五岳台,只见台上五个人均已起身,肃然直立之后,天尊者一跃上台,合什躬身道:“弟子恭候法谕!”
    无心长老肃穆地道:“你可先从南岳掌门人唐老施主开始,恭请开箱钥匙!”
    天尊者恭谨地应了一声,然后走到最右端,向那胖大老者合什道:“贫僧奉做方丈大师之命,谨向南岳掌门人唐老施主恭请开箱之钥!”
    那姓唐的胖老人拱手道:“此事偏劳尊者了!”说罢,取出一支长达半尺,扁扁的钥匙,递给天尊者。
    皇甫维因听阴魂袁京说过衡山派掌门人是大力神翁唐世一,此时不觉向这位武林前辈多望了两眼。
    只见那五位掌门人一齐转身向着那具高大的钢箱,那天尊者走前把五支钥匙,合在一起,变成一支粗如鸭卵的巨大钥匙,走到钢箱之前,动手开启。
    全场的人完全屏息静气在注视天尊者的动作,因此那道箱门开启时所发出的声音,全场皆闻。
    天首者慎而重之地把那样东西取出来,摆在早就预备好的一个垫着黄色丝绒的银盘上,然后徐徐转身。
    五岳掌门人都肃然向那银盘行礼,天尊者旋即走到台口!双手捧着银盘,让众人观看清楚。
    皇甫维奇怪得轻瞻一声,碰一碰江南孤客吕东青的手臂,低声问道:“那不是一柄白色的剑么?为什么大家都对此剑特别敬重?”
    吕东青轻轻道:‘哪就是‘圣剑’了,详情以后再行奉告——”
    天尊者让大家看完之后,便尊敬地把那柄通体白色的圣剑放回箱中,锁住箱门,又把钥匙交还每一位五岳掌门人,这才退回台下。
    皇甫维看得眉头大皱,低声道:“这么多的手续,却只把那剑亮一下,又收藏回箱中,等一阵要取出来的话,岂不是自找麻烦?”
    等了一阵,皇甫维觉得不耐烦起来,游目四顾,恰巧见到辣水仙杜筠。他稍加注意,就发觉杜筠频频向铁剑公子尹世泽暗送秋波。铁剑公子尹世泽不久便有了反应,向她微笑一下,杜筠立刻装出羞涩之状,垂低滚首。
    皇甫维心中大惑不悦,眼睛一转,便向吕东青道:“那边的姑娘长得真不错,她是谁?”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在这会场寂静之际,加之人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上,耳目特灵,因此个个听见这话。
    吕东青不知他这一问是什么意思,不觉愣了一下。辣水仙社筠转目一看,见到皇甫维面黄如蜡,表情死板,心中泛起厌恶之感。登时怒声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皇甫维心中暗暗好笑,凝声道:“你呀,我说你长得很美,这话没说错吧?”
    旁边的人发出一阵哄笑声,辣水仙杜筠面罩严霜,缓缓向他走来。她这副形状,谁都看出她满脸杀机,出手的话,绝不容情。
    阴魂袁京一看这局势,心想这王公子当真是个纨绔之流,口不择言。不过他有那老家人王安护卫,定可无事。目前对他正是个好机会,大可以藉此收买王安之心,等会有事之时,他才肯出死力相助!念头一转,便挺身走出,恰好拦在杜筠与皇甫维之间。
    他跟着转眼望着杜筠,道:“姑娘贵姓大名?”
    杜筠冷冷道:“我姓杜名筠,你可是代地出头么?”她的话冷硬异常,大有不肯罢休之势。
    但阴魂袁京却丝毫不为她名声所动,唇角泛起一丝阴森笑意,缓缓道:“敢情是辣水仙杜姑娘,怪不得这等不客气。兄弟不敢说要替这位王公子出头,但如果杜姑娘一定不肯放手,嘿,嘿,那兄弟那只好……”
    辣水仙杜筠不等他的话说完,已冷笑一声,接口道:“那你就接我几招看看……”话声中欺身疾扑,左掌虚虚一晃,右手已急点对方胸前大穴。她一出手,就是必死的点穴重手法,当真是味道辛辣的水仙花。
    阴魂袁京喝道:“杜姑娘太不客气啦!”左掌一推,化开敌人点穴手指,右掌顺势横拍过示。杜筠发觉对方掌上力量甚是阴毒,不敢任他全力发动,招数一变,双掌如风连续抢攻五把之多。
    辣水仙杜筠见自己连施煞手,都不生效,暗忖这祈门二鬼听说在近年崛起江湖的新一辈中,属于难惹的数人之一,此言果然不假。也怪不得他们竟敢和白已作对.心长一转.突萌退意.觑机纵出圈子之外。
    阳魄王精二厉声喝道:“你想跑么?先接我一拳!”大踏步上前,隔空遥遥一拳击去。
    辣水仙杜筠见他的拳力奇重,当真不敢硬接,纤腰一扭,闪开数尺。王精二朗声大笑,横跨数步,又提起拳头。
    突然人影一闪,有个人现身在杜筠身前,王精二一拳击去,那人出掌抵挡,“砰”地一响,两人都纹风不动。王精二诧讶观看,只见那人一身华服,背插长剑,正是那铁剑公子尹世泽。他不禁任一下,道:“尹公子你帮着她么?”
    尹世泽傲然道:“她只有一个人,你们却以多欺寡,难道我不该出手、’尹世泽和辣水仙杜筠相视一笑,各自退回原来所站之处。
    阴魂袁京调解道:“算啦,我们都是自己人。”
    于是吕东青、王精二都不再理论,算是丢开此事。
    事情刚刚平静下来,忽见原本站在小门左边的鬼医向公度,蒙面人及妙手巧匠耿青等三人,缓步向右走去。大家不期而注视着这三人行动。
    只见鬼医向公度面色阴阴冷冷,直向杜筠走去。杜筠娇躯一震,不知不觉向侧边退开几步。
    铁剑公子尹世泽大步走过来,妙手巧匠耿青伸手一拦,道:“你别乱闯!”
    尹世泽豪气飞扬,仰天冷笑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那蒙面人低哼一声,沙哑地道:“公子要走过去,须得露一手……”
    尹世泽双眉一剔,随手一掌扫去,那蒙面人突然伸手疾点。尹世泽一看对方竟然奇袭腕脉,出手之快之难,令人心惊,不觉撤回掌势。
    那蒙面人见对方收掌,也就停步,缓缓道:“公子如果认为拳掌已无法可施,不妨使用兵刃!”这话其实有激将之计,反而是不想对方亮出铁剑。
    尹世泽明知对方心意,道:“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准你使用兵刃就是!”所有的人都注意地瞧着他们,只因那铁剑公子尹世泽功力深厚,但那蒙面人手法更是奇奥,适才化解尹世泽掌势的一手,不但又险又急,自且胆大心细,完全是一代名家的气度。是他这两人夸张剑拔之际,谁都不能不凝神观看。
    尹世泽这一回当胸一掌拍去,掌风劲急异常。蒙面人冷冷一笑,举掌向外一按,劲力疾吐,“砰”地一声,双方掌力撞个正着,但两人身形晃也不晃。
    就在众人诧讶交集之中,蒙面人铁掌一挥,竟以迅雷横击之势,扫向对方指腕之间。铁剑公子尹世泽手法一变,倏退又进,五指伸直扫击敌人掌背。
    那蒙面人使出一路大擒拿手法,攻守得严密异常,而且功力十足。
    他们出手极快,转眼间已互相攻拆了十余招,招招都叫人看得目骇神摇。
    只听那铁剑公子尹世泽忽然大喝道:“走!”手势已罩住蒙面人双掌,蓦地向侧边一甩,蒙面人身形一歪,冲开四五步远。
    场中众人见了,无不骇然变色。
    蒙面人冲开之后,竟不扑回来动手。铁剑公子尹世泽因用力过多,这时也不敢轻易上去和鬼医向公度动手,假装等候蒙面人再出手,暗中迅速地运功调息。
    皇甫维也看得愕然不已,心想那蒙面人乃是少林寺三长老之一的无意大师,他的功力非同小可,居然吃那尹世泽一把掉开数步之远,这尹世泽的武功那还得了?鬼医向公度却神色如常,冷淡地瞥视尹世泽一眼,便向辣水仙杜筠道:“最近老夫恰好有事,无暇寻你。但今日既是不期而遇,那就顺便向你要回那些药物,只不知杜姑娘意下如何?”
    铁剑公子尹世泽本来以为鬼医向公度会立刻出手,谁知他却对杜筠说起话来,似乎他们之间曾经有些瓜葛,倒不是要向她动手。不觉征一下,便没有举步过去。
    其余的人见以鬼医向公度对蒙面人被摔开之事,面上丝毫不露毫异之色,个个都大感奇怪,不禁对这鬼医向公度生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惧意。
    杜筠道:“我一颗也没有得到,都被皇甫公子取去啦……”鬼医向公度道:‘你说的可是真话?”她道:“真的、真的,我一颗也没有得到!”
    鬼医向公度明笑一声,道:“杜姑娘想不到老夫会到这五岳台来么?”杜筠不知他这一问是什么用意.呐呐道:“我可没有想及此事!”向公度道:“那么杜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莫非也想上台试一试自己功力?”
    她呐响道:“不……不……我以为皇甫公子会来,所以……”向公度已接口道:“然则杜姑娘认为皇甫维在此的话,就可以不怕老夫索取灵药了,是也不是?”但他不等对方回答,继续运:“老夫却不信你肯把宝鼎丹完全送给皇甫维,只要按一搜你身上就知道了!”
    他的话把辣水仙杜筠骇得又退了两步,须知就算在无人暗室之中,她也不能让他搜摸身体,何况在大庭广众之下?鬼医向公度阴声一笑,道:“杜姑娘要等老夫动手搜出来呢?抑是自行把药交还?”
    杜筠尖声道:“我已告诉你,宝鼎丹完全被皇甫公子取走。”
    鬼医向公度冷冷道:“但老夫不信你的话,看来如果不出手搜身,已没有别的办法。”
    话声中突然伸出左手,五指散开,虚虚向杜筠抓去。
    辣水仙杜药为势所迫,呼的一声,一掌疾劈出去。鬼医向公度手势激变,五指上发出无形劲力问开对方的掌力,疾然扣在她皓腕之上。只见辣水仙杜筠宛如被人握着手腕,拉得向前连冲三步。
    这一来就和鬼医向公度相隔不过三尺左右,伸手便可触及。她登时花容失色,那种神情不但毫无辛辣之味,而且泛起可怜的神情。
    铁骑大将蒲坚宏声大喝道:“向公度不得无礼——”一跃上前,伸出蒲扇般巨大的手掌,隔空击去。
    鬼底向公度冷笑一声,左手仍然虚虚抓住杜筠手腕,右手一抬一拨。铁骑大将蒲坚但觉对方发出一股吸力,吮紧自己的掌力向旁边扯去,他虽想撤掌拿桩站稳,但这时业已不由自主,蹬蹬蹬斜着倒开五六步之远。
    铁剑公子尹世泽也看得呆了,一时忘了扑过去。
    鬼医向公度环顾四周一眼,突然望着杜筠身后,阴声道:“乾坤五义可是要出手干涉老夫的行动么?”
    众人的眼光一齐跟着向公度望去,只见两位穿长衫的六旬老人和一个黄衣大汉正向鬼医向公度走去。
    这乾坤五义就是以洛阳司空表为首,老二是中州一剑许伯英,那个黄衣大汉就是老三不坏金刚范禹,此人年达六旬,但至今童身未破,练有极佳的外家功夫。他在乾坤五义之中,和司空表都是当真以武功高强驰名于武林。
    此外老四独行客赵方义,老五俊孟尝黄湘,都在不久以前被三公阎门屠杀惨死。
    司空表从容笑道:“今日之会,本非料理私人恩怨适当之地,向兄的绝艺神功令兄弟心中甚感佩服,但向兄在大庭广众注目之下,搜查社姑娘的身上,未免有失观瞻,向兄可否赏兄弟一个薄面,等今日之会散后,才追究昔日的私怨?”
    鬼医向公度阴阴笑道:“乾坤五义既然出面,老夫本应遵从,但杜姑娘所盗走的灵丹,对我有极大关系,目下好不容易逮到她,自难放手。”
    杜筠插口道:“那宝鼎丹根本不是你的,你怎能说我盗走?”她转眼向四周一瞥,又道:“可惜皇甫公子和吕东青兄他们都没有来,不然的话,他们就足以证明我的话了!”
    向公度冷笑道:“你的话岂不是白说,既然无人能够证明,那么你就是盗走我的灵丹啦!”
    他眼角一瞥,只见司空表和范禹两人仍然缓缓迫近,心中也恐怕这两人忽然同时出后,便松开辣水仙杜筠,腾出左手。
    辣水仙杜筠连忙退开,忽然有人拦住她道:“杜姑娘作这么害怕那厮,是不是他真的很厉害?”杜宪转眼一看,说话之人正是刚才出言调戏她的黄面少年,她不觉狠狠瞪他一眼,脚下已不好意思再退。
    那司空表、范禹两人见杜筠已脱身走开,立时停止迫前之势。这时和鬼医向公度相距不过七尺左右,范禹遥遥抱拳道:“向兄既是以今日之事为重,暂时不计个人的恩怨,这等胸襟,足可领袖武林了。”
    他双拳一供之际,已发出一股极强的无形潜力。鬼医向公度也微揖还礼,其实是在同时发出内家真力迎击上去,口中阴阴地道:“不敢当得范兄之言……”
    但见两人之间地上的砂石突然贴着地面旋激飞扬,众人一见都知是这两人互较内力时所发生的强劲旅风所致。只见那些砂石倏然向范禹方面移去,显然是范禹斗不过对方。
    司空表朗声一笑,一手搭在范禹肩上,道:“向兄的为人及武功都令司空表极感佩服,三弟你刚才的一番话,正合为兄之意。”
    他说话之际,只见地面上旋飞的砂石又退回两人当中原来的位置,然后渐渐掉落地上,原来那股强劲的旋风已经消失。
    行家眼中自然知道那范禹斗败之际,被司空表一手搭在肩上时暗传真力相助,所以立刻扳回平手。从这一场暗斗看起来,范禹虽是败在鬼医向公度手下,但一身功力,却尚可与鬼医向公度一拼。至于司空表的功力如何,则无法测知,不过认他暗传真力那一手看来,却可以知道他的内力已达极为精纯之境,否则这等“传力”功夫,最易震伤自己人。
    鬼医向公度似是心有不甘,阴声笑道:“这位范兄的本领老夫已经领教过,但司空兄自居乾坤五义之首,必有更为惊人绝艺,老夫颇想趁今日的机会,增长见识,只不知司空见意下如何?”
    司空表缓缓道:“向兄雅兴不浅,兄弟自应从命。不过……”他的话声一顿,范禹突然接口道:“向兄如不嫌弃,兄弟代替大哥向你请益如何?”
    鬼医问公度环视全场一眼,然后道:“既然范兄已说出口,老夫自然不便坚持。我们印证三招如何?”
    范禹感到对方客气得出奇,却想不出其中有何阴谋?暗念自己一世童身练功,如论内力造诣,表面上虽较司空表差了一点,但若然斗上长力,则司空表尚不及他的强韧。此所以他会当司空表略一沉吟之际,赶快接口代他出战,也就是要保存乾坤五义威名的较佳办法。此刻对方既然说是只拼三招,则凭着他童身炼成的护体硬功,就算不幸挨上一下,也可以忍受。
    当下走上前,和鬼医向公度对面而立。向公度阴笑一声。道:“范兄请用足尖在身后的地面上划一条线,就像老夫这样……”他把足尖倒伸出去,就在身后半尺之处,划下一道痕迹。
    “我们只以三招为限,纯是印证武功,若是三招之内退出此线或是践踏其上,就算分出高下,范兄觉得此法子可用得么?”
    范禹岂甘示弱,一面点头答应,一面如法划线。两人开始动手,鬼医内公度先是轻飘飘迎面一掌拍去,范禹却是拳掌并施,威猛异常。
    鬼医向公度口中嘿地吐气开声,右掌仍然分光错影般斩脉点穴,变化奇怪。左掌却乘势力劈出来,掌力之雄劲,当真是一时无敌。
    范禹急忙分手抵挡,只听“啪”的一声,两掌相交,范禹那壮硕的身躯连退两步,身上的黄衣被掌风震得飘拂不休。
    鬼医向公度寸步未移,面上泛起无法抑制的得意之色,大声道:“范兄已经退过界限,司空兄可有亲自出手之意?”
    司空表虽然不想动手,但在这等情势之下,却又无法不挺身而出,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缓步走到向公度身前,朗声道:“向兄一身绝学令人佩服,适才使的斩脉点穴手法,颇似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中的分光斩脉手法,不知兄弟有没有看错了?”
    鬼医向公度阴笑一声,道:“司空兄眼力果真高明,无怪能称雄北方武时多年。老夫的斩脉手法虽然不是学自少林,但却与少林绝艺极为相似。若然司空兄也肯指教三招,老夫再让你看到另一种与少林绝艺相似的手法。”
    司空表移动一下,站在范禹刚才的位置上,道:“既然向兄有意教武林朋友瞻仰一身绝学,司空表只好勉为其难,请向兄指点三招。”
    全场之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皇甫维也全神贯注那两人,不再理会辣水仙杜筠。
    只听司空表和向公度同时说了一声“请”,便齐齐出手。司空表仅仅虚发一掌,其实双掌不离胸前,完全采取守势。鬼医向公度认定今日正是震惊武林的大好时机,因此非在三招之内,击败司空表不可。但见他分左手捏拳,右手骄掌,齐齐猛攻出去。拳掌之上,完全运足全力,一出手便自狂飚激荡,砂飞石走,声势异常威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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