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剑飞霜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章履险
    皇甫维使面上突然流露出怒气,冷冷道:“月公佟雷的武功走的是阴柔的路子,因此为人也十分阴柔。你是他的女儿,自然也承传了心法!但你是不是对每一个男人都是这等柔顺?”
    她吃惊地转眼瞧着他,在枕上轻轻摇头,柔婉地道:“公子请别这样说我!”
    皇甫维怒气仍然不减,峻声道:“那么你为何不反抗我?为什么?你说!”
    银衣仙子佟秀好像不知如何作答,呼慌了好一会,才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何不敢反抗公子……”
    皇甫维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一丝虚假,因此,心中怒气突然变为伶惜之感,面上慢慢浮起微笑。
    银衣仙子佟秀像蛇一般滚入他怀中,他不觉伸出双臂把她抱住,一齐倒在床上。
    她软软道:“公子忽然驾临,可有什么事?”
    皇甫维动了感情之后,立时变得十分真挚坦白,道:“我准备来取你性命!”
    她打个寒噤,艳丽如花的脸上掠过恐怖之色,道:“公子真的想杀死我么?”
    皇甫维道:“那时自然是真的要取你性命,可是目下已经不忍下手啦!说老实话,就算我当时把你杀死,可是你那美丽的影子,永远会藏在我心中……”
    佟秀此时吃皇甫维一双有力的手掌抚摸得面泛桃花,遍体发热,星眼中开半阖,那种媚人之态实在无法形容。
    皇甫维跟她亲热了一会,突然跳落地上,挺一挺胸膛,苦恼地道:“我如果不杀死你,叫我如何安排呢?”
    佟秀愕然看着他,过了一会,下了决心地道:“假如公子一定要杀死我,那就请下手吧!”
    皇甫维摇摇头,又在床沿坐下,缓缓道:“我知道你们三姊妹都是奉命跟我相好,乘机偷学采补大法,但假如你偷学不到,不知你父亲如何对待你?”
    她眨眨眼睛,柔声道:“假如真学不到,那也是无法之事,我父亲能把我怎样?大不了责骂一顿!”
    皇甫维道:“这样说来,你父亲很爱你,是不?”
    佟秀征一下,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想起来,他对待我一向都没有特别好或不好!”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听我父亲说,三公都是天性残酷,毫无感情之人,因此他老人家很不明白三公为何肯养育儿女!”
    佟秀大惑不解,道:“养儿育女限性储残酷有什么关系么?”
    皇甫维道:“我一说你就懂啦,试想以你父亲他们那等行迳之人,在江湖上尽是仇家,没有一个朋友。他们老是淫人妻女,自然会想到自己的妻女可能遭遇到这等不幸,再加上他们没有感情,根本不需要家庭慰藉,是以决不肯娶妻生子,留下后患!”
    佟秀恍然道:“是啊,不过我越想越糊涂,但公子这一问有何用意!”
    皇甫维笑道:“我要用你来威胁月公佟雷,我若然被他所困,就告诉他作在我手中,这一来假如他爱你的话,自然不敢向我下毒手了!”
    两人说到这里,又着实温存了好一阵。皇甫维道:“我要娶你为妻,但不知你对我是否矢志不渝?”
    银衣仙子佟秀眼中登时光彩焕发,柔声道:“公子如果不嫌我蒲柳之姿,我愿终身侍奉公子。但不知公子怎样才能相信我一片痴心?”
    皇甫维道:“我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你随我到一处地方去,在两年之内,你不出大门一步。假使你做得到,我怎能不相信你!”
    佟秀听此,面上又是泛起挑花,点了点头,答应下,身形依偎向皇甫维。
    此时的她稍一转头,正好望到镜子中的自己,望到自己那种娇媚之态,不免芳心又是一阵大动,一双玉臂接向皇甫维。
    皇甫维也是气喘有声,望向佟秀,见其不仅面貌校好无比,自己的一双手触向胸前双峰,不觉一阵颤抖,觉得她更为迷人。
    他怔怔地望着,佟秀的骨胳肉体事匀无比,透出无尽的诱惑和挑逗。
    皇甫维早已魄失魂去,一阵猛烈的欲火烧来,不禁血脉贲张,几乎扼制不住。
    佟秀也是眼眸紧闭,红唇抖动,玉腕稍一用力,将皇甫维搬倒在床上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皇甫维和佟秀才是匆匆从床上爬起,相视一笑,不觉又是一阵脸红。
    按照两人的商议,他们来到了城东一座空屋之内,这间屋子颇为深广,皇甫维早已布置妥当,并连丫环也买来两个,本拟把绿衣仙子舒情迁来此地。可是想不到佟秀也这么真心爱他,急切间只好先把此处给佟秀居住。他并且把这屋子称为“银月府”,而将舒倩在城北的那座屋子称为“金马第”。
    翌日他乔装外出,花了一个上午的工夫,把绿衣仙子舒倩那边各事都安排妥当。现在他所担心的,就是自己所经营的两间藏娇金屋没有可托心腹的另外人看守外面,若然任得每间屋子只有三个女人居住,日子久了,一定会住歹徒生出觊铣之心,虽然舒倩、佟秀她们足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但一旦闹出事情,那就不好办了。为了此事,他觉得十分发愁。
    他在银月府中和佟秀两人用过午饭,便又乔装匆匆外出,重到义父和吕东有失踪的空宅外面,想起义父和吕东青不知为何失踪,也不知生死安危,心中登时十分烦躁不宁。
    绕到宅后,四看无人,立刻跃人墙内。这一次乃是出事之后第一次回来,一则要取回圣剑,二则想瞧瞧那几个尸首还在不在?
    飘落墙根之外,陡然间听到一阵兵器碰击之声。这阵声浪十分低微,相回甚远,若不是他练过“天视地听”之术,委实难以听到。
    他暗暗狞笑一下,迅疾地摘下面具,在地上掘出那柄圣到,插在背上,然后暗暗一运真气,身形陡然暴涨,恢复了原来的体形。
    之后,循着兵器碰击之声寻去,穿过两个院落,发觉那阵打斗声竟是从义父他们居住的那个院落传出来!
    皇甫维一想起义父,早就热血沸腾,暗念能够到此的人,总与义父失踪之事有关,说不定吕东青目下正与敌人苦苦拼门,这么一想,撒开脚步疾冲入院。
    目光到处,只见院中有两起人正在剧烈拼斗,一起是一个老道人和一个黑衣美女正在迅葛天伦地互相猛击。那老道人乃是五岳掌门人之一的北岳恒山飞羽真人,那个黑衣美女竟是玄衣仙子冷清影。另一拨正在激斗的是三个黑衣劲装大双合力对付一个使到的中年人。那三名黑衣大汉一望而知乃是天星坞中好手,那中年人则是点苍快剑张搏云。
    此外在墙边另有一个道人和一个女尼,都露出紧张万分的神色注视着院中激斗。
    那玄衣仙子冷清影以家传特快的身法和招数,左手一条玄续飞爪,右手一支极短的匕首。此刻宛如穿花蝴蝶似的,在飞羽真人金枪光幢之间穿来闪去。暂时似乎双方势均力敌,尚可剧战一段时间。
    但这一边的点苍快剑张搏云却气势如虹,他恰好也是以“快”著称于世,加上功力奇高,剑把精奥毒辣,每一剑发出,其实已刺戳劈削了好几剑之多。目下对付上天星坞之人,以快打快,他可就占尽了便宜。
    皇甫维首先被点甚快剑张搏云那种奇诡奇快的剑法吸引住注意力,瞧了几眼,已看出那三名黑衣大汉势色不佳,心念连转,委决不下是否要出手相助。
    他移目向院子扫瞥,发觉那些死尸已失去踪迹,忍不住遥遥向玄衣仙子冷清影冷笑一声。
    这一声冷笑可就惊动了观战的一尼一道。玄衣仙子冷清影也发现了他,登时大喜叫道:
    “公子快出手帮一帮我们,对方的援兵马上就赶到啦!”
    皇甫维陡然醒悟如果要查出义父下落,眼前这冷清影就是最好的线索!于是厉声道:
    “挡我者死,避我者生!”喝声中挥剑直劈那一尼一道。
    点苍快剑张搏云见识过皇甫维的武功剑术,是以暗暗为那一尼一道凛骇。原来他们所以会在这座空宅出现,是因为华山掌门静虚子手下两尼,无意中发现玄衣仙子冷清影率着三名手下走过。
    目下武林已动员无数人力,由心池圣女为首,严密追查一皇三公以及皇甫维的下落。是以飞羽真人及点苍快剑张搏云都毫不迟疑动手擒捉冷清影,于是展开激战。
    点苍快剑张搏云情急之下,立即出辣手攻击,一名黑衣大汉惨叫一声倒他身上。他的长剑当真快得异乎寻常,一击得手之后,已急如星火般向另一黑衣大汉刺去。
    那两名黑衣大汉倏地一齐并肩挥掌来封,发出一股潜力,忽刚忽柔。点忧决剑张搏云的长剑差一点被他们这一招神奇掌法的潜力击出手,吃了一惊,电急旋绕过去。刷地一剑刺出。那两个黑衣人急急转身,仍是联手并掌迎击来剑。这一次点甚快剑张搏云已经有备,刚一感到对方掌力沉员绝伦,难以硬拼,便忙忙收剑另行发招,总算不再吃亏。
    就在那两个黑衣人联手拒放之时,皇甫维手中圣剑光芒四射,大肆凶威,白虹如电掣般横扫过去,把恒山派道人的金枪扫为两截,剑光芒尾划处,那道人腰身处登时溅出一片血箭。皇甫维剑势如雷奔电掣,跟着削断华山派女尼的长剑,那女尼惨叫一声,噔蹬蹬直追开去!
    而正在此时,那两名黑衣也惨叫一声倒地。这时皇甫纸已纵到边上驰援玄衣仙子冷清影,他谙知那星公冷央的绝招“同心若金”具有大妙用,是以万想不到那两名黑衣人竟会伤亡在点苍快剑张搏云手下。再者他主要也是想救援玄衣仙子冷清影,因此剑伤尼道两人之后,立刻纵到冷清影身边,圣剑划出一道白虹,奇诡无伦地连攻数剑,把个飞羽真人迫得倒退不迭。
    那两名黑衣大汉惨死之声传人耳中之际,皇甫维衡度今日局势对自己这一方大是不利,主要是敌方增援立至。如不及早撤退,势非吃亏不可。此念一生,登时伸手拉住冷清影手臂,扶她急退。
    冷清影动作以“快”为主,是以皇甫维一拉使即及时脚下发力,跟着皇甫维一齐越墙急撤。两人并肩迅速地出了此宅,到了街上。皇甫维边走边道:“我们得想个法子躲起来,免得那些对头跟踪追到。”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到我的地方去,我们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便可以摆脱他们!”
    当下两人匆匆赶到左方另一条街上,冷清影带他走入一座宅院。她道:“那些人虽然目下尚未追来,但只须在街上略一查问,就可查出我们在此。我们现在马上从暗道出去,打别一家的后院溜走。
    皇甫维道:“如今尚是光天化日,我们不论从何处高开,以我们这两人的装束形貌,只要在街上走过,就瞒不了他们耳目,我看还得乔装才行!”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公子设想周密,的确必须如此,我这就去找些衣服出来,你身上的衣服很短小,可以换下来给我,你改穿别的衣服。我份作作的小书童,大概谁也直不出我们的行综!”
    皇甫维道:“这主意很高,你若乔装为男子,自然避开他们的耳目……”
    玄衣仙子冷清影奔人一个房中,转瞬间已找出一件谈青色的长衫和一具琴匣。她迅快地道:“你快点换上这件长衫,我替你梳一下头。这个琴匣正好放你的剑,这样人家绝看不出我们是武林中人啦!”
    皇甫维左右四顾,要找地方换衣,突然面色一沉,侧耳倾听!
    玄衣仙子冷清影轻轻道:“怎么啦?可是有什么异响?”皇甫维点点头,道:“好像有两个人进来,我们暂时已无暇换衣,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冷清影道:“那么我们这些东西绝不能让来人瞧见,以免泄漏以后的机密,我先把这些东西放在暗道入口之内,等会儿走时可以顺手带走!”她说话极快,以致令人不会浮起误时间之歌她说完之后,立刻向后面奔去,皇甫维屹立在院子中,运起天视地听之术,查听那两个从前面侵入的敌人踪迹。
    那两人一会儿就搜索到院子外,可是冷清影还未回来。皇甫维从她刚才去时的声息中查出此宅地方甚大,因此生恐一旦走开,冷清影回来时就不易找到自己。再者从那两个敌人脚下声息已查出他们武功不见得太高明,是以有恃无恐地屹立院中。
    转瞬间院门处出现两个人,一个是铁网神刀李幸,另一人则是个中年和尚,此时已把僧袍掖起,手中持着一把精光闪闪的戒刀。
    他们一望见院中有人,并且赫然就是皇甫维,都证了一下,才缓步踏入院中。
    皇甫维理也不理,仰头望着天空。铁网神刀李幸哼了一声,道:“皇甫维你虽是一皇之子,但本身却没有什么恶行,大家仍然对你一身武功甚表敬重。可是你适才创劈华山恒山门下弟子,手度未免太辣!”
    李幸右手一柄金光灿然的大刀,左手一面两尺大的黑色铁丝网,墓地挥刀进扑。
    皇甫维手中圣剑光华电掣,脚下寸步不移,竟把对方攻势完全抵住。他冷冷一笑道:
    “姓李的你刚才还说我没有什么恶迹,为何一出手就好像仇深如海?我先告诉你一句话,那就是家父绝对不曾出手伤你门下弟子,信与不信那是你自己的事!”
    铁网神刀李幸怨声道:“我弟子惨死的血账,算不到你头上,只找你父亲一是算账。但作本人事实上罪大恶极。你以为天下的人都是昏慵无知之辈么?”
    皇甫维冷喝一声“好”字,陡然首先发难,左掌疾然向僧人拂去,右手圣剑化作一道白虹,直取铁网神刀李幸。他的掌法剑势都奇诡凌厉之极,出拳之后,绵绵不绝,一连五招,把对方两人完全罩在剑光掌势之内。
    第六招时但见圣剑过处,李幸手中大刀已短了四寸长的一截刀尖。但那中年僧人却趁机滚低,使出地堂刀,但见一片刀光,在皇甫维脚下滚来滚去。
    皇甫维忽然记起这趟神奇精妙的地堂刀法正是泰山掌门长老矮头陀的嫡传心法,他对那矫头陀甚有好感,是以心中一动,真不想伤此和尚。但李幸和那僧人一上一下凶猛夹攻之势,又使他罢手不得。正在激战之际,耳中忽然听到后面隐隐传来搏斗之声,这一来可就激起他满腔杀机!
    他略一凝神,运起无视地听之术,瞬息间已大约查出那玄衣仙子冷清影遭逢了强敌,正在舍命苦斗。心中一急,左掌电急拂将出去,五指指尖发出阳刚之力,猛恶无情,直袭李幸胸前大穴。
    皇甫维左手对付李幸之时,右手圣剑威力陡增,一刻划去,已迫得那僧假刀拆解,皇甫维剑发连环,突然深入对方刀光之中,只听“呛”地一声,戒刀断为两截,那僧人也渗哼一声,原来右腕已被锋快无匹的圣剑光华芒尾扫着,整只右掌和手腕分了家。
    皇甫维冷笑一声,涌身纵出院外,当真快如掣电,一眨眼已奔到第三进一座的院子之内。
    目光到处,但见玄衣仙子冷清影业已被漫天匝地的虹光笼罩住。她的匕首及玄蛟飞爪已经施展不开,全仗武林罕见的特快身法暂时支撑残局。
    围住冷清影对头虽也是两个人,但这两人却非同小可,竟是天下知名的左右双钩吴家二者。
    皇甫维聪明机警,一眼瞥见这两人联手对付冷清影,登时已料出他们正是存有生擒之心,如若不然,则单是一个对一个,冷清影也未必能够不败何况对方以二敌一?
    皇甫维撞人战圈之内,手中圣剑霎时幻出数重白色霞光,出手之凶毒辛辣,武林罕见。
    左钩吴圆首当其冲,吃他迫开数步。右钩吴景的长钩急运如风,疾卷过来接应兄弟。皇甫维突然一剑向数尺外的吴圆递去,竟空出后背任得吴景攻袭。左钩吴圆自然不必硬拼,又飘退四五尺之远。这一来玄衣仙子冷清影可就完全脱出对方双钩威力以外。皇甫维沉声喝道:
    “清影快走!’刚刚说完这一句话,后背心已堪堪挨上吴景老人的利钩。
    玄衣仙子冷清影反应极快,刷地纵上院墙。但美眸回盼时,却见皇甫维身陷危机绝地,不由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这时皇甫纸背心已被吴景老人利钩刺中,但皇甫维却借去势,因此御消对方不少力量。但见他决如闪电般抹上墙顶,头也不回,竟和冷清形双双遁走。
    皇甫维和冷清影越过数重院落,冷清影忽然拉住他的手,纵入一个房间之内。房中只有只有一张木榻,冷清影过去掀起木榻,底下竟有一个三尺方圆的人口。
    她又拉住皇甫维的手纵落暗道人口,在黑暗中她用另一只手摸索起什么东西,便拉着他向前急走,转个弯之后,又走了三丈余远,她陡然停住脚步。后面的皇甫维一下子碰着她的身躯,为了免得两个人一齐跌倒,便疾地伸臂把她拦腰抱住,这才稳住脚步。
    冷清影突然也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公子,你刚才没有受伤么?”皇甫维但觉脂香袭鼻,不禁呆了一下,道:“我没有事!”
    她道:“那是什么功夫?你知道一定当得起那吴景老鬼的一击么?”皇甫维道:“这种护身奇功称为‘血功’,必须纯阳之体才能练成。以吴景钩上的深厚功力,我实在没有把握,但总得冒险试一试啊……”
    他忽然发觉冷清影的头伏在他胸膛上,宛如小鸟依人,又生像是求他保护似的,因此他突然对她感到十分怜惜,和缓地道:“你既然率三人到那空宅去,定然知道我父亲的事情,是不?”
    冷清影道:“我不晓得有什么事,只是我父亲传令着我日夜到那边巡视,查看会有什么人到那空宅去!”
    皇甫维听了这话,大感失望,道:“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么?”冷清影立时急得起个毒替,并且道:“就算是以前公子问我什么话,我都不会骗你!何况公子刚才舍命相救,我这条性命,已经属于公子,更不会向你说一句假话。公子如果不能置信,可以命我去办点事,看看我是不是忠心诚意为公子效力!”她说得虽然极快,可是清真意切,叫人难以不信。
    皇甫维发觉她浑身微微发抖,只好安慰她道:“我相信你就是,你不须这等激动。现在你回去报告你父亲吧!”冷清影却紧紧搂住他,好似怕他忽然消失似的,皇甫维觉得奇怪起来,柔声道:“你怎么啦?”
    冷清影道:“我只想请问公子一句,那就是我在公子作的印象中是什么样子的人?”
    皇甫维不假思索,道:“聪明美丽兼而有之,若果你主持中馈,一定是井井有条,上下和洽!武功也很高强,足以纵横江湖之上!我说得对不对?”
    冷清影沉默了一阵,道:“谢谢公子的褒言,我此生此世都会记着公子……”她松开手,转过身子。皇甫维感到地话声中隐隐含着极深切的凄凉意味,忍不住问道:“你可是马上回到你父亲那儿?”
    她道:“不,我不能回去了!”皇甫维大感惊讶,道:“为什么?”黑暗中忽然瞧见她面上似乎有泪光闪动,便又接着问道:“你可是哭了?”
    她道:“没有,没有什么……”说罢,向那一边奔去,转眼间已托开一块石板,透人新鲜的空气和光线。皇甫维见她不肯说,不便多问,便过去先从洞口纵出去。她也跟着出来,把石板放回原位。这时他们处身在密密的树林中,四面没有一点人声,甚是恬静。
    皇甫维看看这个娇小的黑衣少女,只见她那美丽秀气的面上,似乎浮动着非常动人心弦的忧郁。灵活的眸子此刻已失去光彩,好像已经遥看到无望的未来。但他感到自己对她无能为力,假如她向自己要求帮助的话,他倒是万分愿意帮助她脱离忧郁的阴影。
    她突然道:“公子对那辣水仙杜筠的印象很不错,是不?但我却知道她的底细。”
    皇甫维怔一下,道:“这个女孩子好像还不坏,你晓得她什么底细。”
    冷清影道:“据我所知,她以前对她的表哥神算公子屠元庭十分迷惑;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可是直到你出现之后,她又不爱屠元庭了。昨天她已和屠元庭以及手下的金旭。邵一峰和易恒等数人离开富春啦!”
    “哦,我明白了,她的感情似乎有点儿如秦暮楚,不大靠得往是不是?我可对她没有野心,倒不在乎她怎样。”
    “那么再见吧,但愿此生还能见到你!”她异常忧郁地深深望了一眼,好像向他永诀似的,之后,便奔出这个宽大的花园。
    皇甫维自己怔了一阵,低头见地上放着那件衣衫和琴匣,于是就在树林之中脱掉身上又短又破的衣服,换上那件谈青色的长衫,同时把圣剑放在琴匣之内,又将破旧衣服塞入去。
    然后取出人皮面具戴上,登时变成一个面色蜡黄的书生。
    他提着琴匣走出花园,到了街上,十分警惕地混入人群中向前走。不一会工夫,他就发觉街上不时有劲装大汉匆急地驰过,来去方向不一定,偶尔也有快马飞驰。皇甫维现在已有了江湖经验,同时又是在本城中长大,深知一向没有这种情形。是以脑筋一动,已知道这些匆急来去的壮汉必定是传递消息的人。
    他又发觉这些传递消息的劲装大汉个个衣饰有别,显然不是同一帮的人。可惜他虽有不少江湖经验,却未达到足以从衣饰装束上分别辨出这些人是什么来历的地步。这时他不禁想起玄衣仙子冷清影,他知道唯有这个忧郁聪明的女孩子也许能叫得出这些人的来历,于是不禁想到假如能把她带在身边,在江湖上走动,自然相当有利,何况她武功甚高,武林中等闲所谓高手人物都不是她的对手!
    想到这里,不觉暗暗惋惜自己居然放过了她,尤其是她好像已不敢回到星公冷央那儿,倒不知她今后行止有什么打算,日下当真连找寻她的线索也没有。
    惋惜之情尚在胸中,忽又想起义父和吕东青失踪之事,于是心烦意乱起来,在街上走了许久,脑中尽是在寻思如何查探义父去向之法。想来想去,觉得应当从“三公”身上下手。
    目下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找得到“三公”。
    他集中全部智慧,苦思了一阵,突然间面田喜色,放步向东门奔去。不久已出了城外,到达钱塘江畔。但见岸边船舶辐集,极是热闹。他向左边一个小码头走去,在船堆中找了一会,便步下码头,趁别人不觉之时,迅速把面上人皮面具取掉,登时回复俊美飘逸的本来面目。
    一艘单桅船上突然响起一声娇脆喊声!“皇甫相公,你老找谁啊?”皇甫维欣喜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船娘打扮的妙龄女郎,正含笑向他招呼。
    皇甫维不答,走上船去,一下子缩入低矮的舱中。然后道:“你先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那船娘敏捷地坐在船头,脆声笑道:“相公好像有什么急事呢!”
    皇甫维道:“这次我要请你帮个忙啦!”那船娘立刻道:“相公的思德我一世也报答不了,有什么事我们这些粗笨人做得来的话,你老尽管吩咐!”
    船舱中传出低沉声音,道:“我说出来你不要吃惊,我要查几个老坏人的下落,他们到处都有耳目,所以你最好装出自言自语,别教人晓得我躲在舱里!”
    那船娘是十分精乖,马上起身把船门和小窗弄一下,使得外面的人瞧不见内面有人。然后道:“相公的意思我懂得,要秘密小心是不是?相公这一说我可想起来啦,这几天我好像见过几个长相很特别的老头子,他们乘坐一艘双桅船,是从别处雇来的,现下倒不知停靠在哪儿!”
    皇甫维仍不失望,道:“不知你现在再见到那船,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那船娘笑道:“我们自幼生长在水上,以船为家,无论什么船一看就记得,现在只要见到,自然认得出来,好比你读书的相公认得字一样!”
    皇甫维虽然感到她这种譬喻不伦不类,但这刻没有多说之必要,便催她解缆开船去找找看。
    那妙龄船娘踌躇一下,这才解缆离开岸边,先向上游缓缓驶去,边行边看。皇甫维好生不解,想了半晌,突然问道:“我瞧得见你神情,刚才好像不大想解缆,是不是怕耽搁了正经事?不过你不必多虑,等会儿我自会重重酬谢你……”
    那船娘一面摇船,一面应道:“相公这样说可冤屈死我了,我不是怕耽搁正事。实不相瞒,相公这等说法,我已经明白相公要找的人定是江湖上的人物,我们碰上这种事,规矩是不许答应,不然的话那些人可以找码头上的人对我不利!不过我又想到身受相公大思,以前如果不是相公仗义帮忙,我父亲永远冤沉海底,我也流浪无以为生了!那一次官司相公花了不知多少银子和时间,我就算为相公粉身碎骨也得去做啊!”
    皇甫维耸耸肩,道:“以前的事再别提啦!我倒没有想到码头上还有这种规矩,若是早点知道,就不会要你破坏行现了!现在我们回去吧!”
    那船娘反而固执起来,坚持要找下去。这艘单振船到了上游设有船泊之处,这才掉头回来,顺流而下。
    回到码头上,皇甫维只因在想事,所以一直躺着不动,竟然不知已经停泊在码头。忽然听到那船娘“嘘”了一声,道:“相公千万别起身……”
    皇甫维反应何等灵敏,登时机警地原式不动,同时运起天视地听之术。侧耳细听。
    但听码头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们小心一点!”除了这句话声之外,另有纷沓脚步之声,霎时都下了左邻大约第七八艘船上。
    皇甫维听出话声正是那冷月神狐谷云飞所发,心中大喜,仍然运功倾听,好在目下相距不超过三丈,在他这等练过“无视地听”奇功的人耳中,简直就像置身于那边的船上。那船娘坐倒在船头,轻轻道:“那几个人抬着一口箱子落了那边一艘双桅大船上。那个穿着银白色长衫的年青相公我以前见过,就是和那几个老头一伙的人!”
    皇甫维道:“你别向那边瞧着,也不要做声。假如他们开船,你也没法跟住……”嘱咐之后,便潜心运动查听。他马上就发觉那边的大船上除了一些手下之人以下,那“三公”居然全部在座。
    冷月神狐谷云飞的声音传过来!“敬禀三老,弟子已把冷清影擒了回来!她起初居然有抗命之意,想是因手下三人丧命而大感害怕,同时也拒绝供出皇甫维行踪!”
    皇甫维迅速地转动脑筋,寻求搭救冷清影的法子。可是想来想去,都无法可施。要知目下他身上内伤未痊,实在无法与“三公”匹敌。
    正想之际,耳中已听到冷清影“哎”地叫了一声,似是穴道被解时所发的声音。这玄衣仙子冷清影一旦恢复说话的机能,立刻珠炮似地迅急道:“三老亮察,弟子因碰上那飞羽真人及点苍快剑张搏云,以致失利遭辱,若不是皇甫维公子及时出手,连弟子也不得生还。皇甫公子出手相救之后,就自行离去,弟子连跟他说话的机会也没有,怎知他的去处?伏望三老垂察
    星公冷夹道:“你是说不但不知皇甫维的去向,甚且连话也没有说过,是也不是?”
    冷清影应了一声“是”。冷月神狐谷云飞阴森森笑一声,道:“这样说就好办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们在圣女那边潜伏有人,你与皇甫维第二次交手之事,我们知道得十分清楚,而且查明皇甫维是利用暗道走开,还道有许多痕迹,现在你总不能说连话都未曾跟他说过吧少
    冷清影那么能言善辩的人,这时也哑口无言。星分冷央嘿嘿冷笑道;“到底不是亲生骨肉,一见到长得不错的男孩子,竟然就背叛师门……”冷清影“哎”了一声,道:“不是亲生骨肉?你是说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冷央嘿了一声,道:“这些题外的话,不必多费唇舌。现在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知道皇甫维下落?”
    冷清影突然啜泣起来,一听而知她满腔情绪剧烈震荡。冷央又问了一声,她仍然哭泣不停,星公冷央道:“我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云飞。把她放箱子内!”
    于是一阵箱子关阖之声传来,跟着便听到一阵低沉龄问的惨哼之声。皇甫维双目一闭,双手紧握拳头,心中感到难过得快要裂开,原来他已听出冷清影在放人箱子之前,已遭受易公冷央施展不知哪一种恶毒手法,以致关人箱子之后,忍不住惨哼起来。
    这种情形,就算是一个漠不相识的人,皇甫维听入耳中,也会气愤难过!何况冷清影与他颇有点感情,加之施刑之久又是他的强仇大敌,使他不禁生出敌伉同仇之心,因此格外同情冷清影而难过不堪!
    冷清影那种惨不忍闻的闷哼之声不绝于耳,皇甫维难过愤慨得无法抑制,突然间冲出船舱。那船娘低低惊叫一声,道:“相公你闷热得忍受不住么?看你一头大汗……”
    皇甫维出了舱外,被清冷的江风一吹,登对清醒过来。俊目一瞥只见码头上有三个劲装大汉,那艘巨型的双桅船上也有一个黑衣大汉和一个红衣大汉,但可幸他们都注意着岸上,想不到码头下面的小船上会出现这个敌人。皇甫维立刻又钻回船内,迅速地想道:“我绝不能这等鲁莽。”
    忽然听到那船娘低低道:“真奇怪,那些人难道整天不干事,就站在码头上看人么?
    咬,那个穿银白色长衫的人也站在码头上,看东看西的!啊,他的眼睛真厉害,好像会射出电光,看透别人的心一般……”
    皇甫维听得心中一沉,忖道:“冷月神狐谷云飞亲在码头上守着的话,我就算乔装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如若吃他看破行藏,三公势必闻惊现身出手,我的性命大是堪虞!退一步说,就算是我逃出三公毒手,以他们这等老练的魔头,还不立即迁移的巢穴么?那时再想查出他们的下落,竟比登天还难!自然也无法救出清影了!”
    其实这刻危机四伏,纵然皇甫维不离开那小船,但冷月神狐谷云飞眼力何等厉害,时间一久,总会看出毛病。
    皇甫维等了一阵,低声问那船娘,得知那冷月神狐谷云飞不但还在码头上,而且找了一张椅子坐着,看情形一时三刻之内绝对不会离开。他发急起来,知那谷云飞不向这边张望,便伸头出去窥看一下,立刻又缩回舱内。
    坐在码头上的冷月神狐云飞虽是坐着守望,其实他也不能让圣女那方面的武林人瞧见,是以选择的位置是在一艘高大船舷边,好遮住他的身形。他精悍机警的放目四顾,任何可疑迹象都逃不出他的注意。
    忽见一个船娘抱着几件衣服,从他面前走过,顺着石阶走下去,就蹲在最末的一级洗起衣服来。他以居高临下之势,恰好望见那船娘翘起来的大腿,她的衣裳这时只遮盖到膝盖上面,是以目光沿腿而人,隐隐约约还可见到亵衣。
    饶地谷云飞一生见多识广,这时也禁不住心跳起来,但觉这等景象比之玉体横陈的香艳又大不相同。
    皇甫维迅快地从船舱中钻出来,一踏上码头,就以从容不迫的姿态,抱着琴厘,缓步向岸上走去。
    他真实走的不算太慢,可是在他的感觉中,似乎时间忽然停住,以致他一步一步的老走不出危险范围。
    他眼角已瞄见冷月神狐谷云飞一迳低头凝望住那个船娘的大腿,不过说不定他会突然转头来看。再者,另有两个劲装大汉监视着岸上的动静。此刻侥幸也都被那船娘的色相所诱惑,俱已注目在水边那女人的大腿间。但他们可能忽然转眼瞧见。
    不过在外表上,他仍然十分沉着镇静,渐渐离开码头,混入岸上的人群中,最后,他长长地透了一口大气,心中连叫“好险”!跟着放开脚步,向城内奔去。
    进得城中,他先把琴匣寄在一家相熟的茶叶店中,然后走到大街上,漫步徐行。
    忽然两个人从人难中闪出来,拦住他去路。皇甫维哼了一声,道:“南岳掌门大力神翁唐世一以及武当娄真人居然亲自出马,皇甫维实在不敢当得!”
    娄真人神情深沉严肃,并不说话。那大力神翁唐世一道:“皇甫公子想必料到这等局面,是以老朽反而得请教于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甫维道:“我有事要见心池圣女,不知两位可肯为皇甫维引见?”
    对方两人闻言不觉相顾一眼,都流露出诧讶之色!
    皇甫纸又笑道:“我今日公开露脸,目的不外要你们找上来,因此我绝不会开溜,你们两位如果须要商量一下,尽可放心走开几步交换意见!”③娄真人和唐世一大概觉得有理,便门开七八步远,互相耳语密议。
    皇甫维忽然转身疾走,仗着熟悉地形,一下子就闯入一家店铺之内。由后门急奔出去,在巷子里左转右转,一会工夫,就转出一条僻静的街道上。
    但见那条街道尽头处有座古朴高大的观宇,他毫不迟疑放步奔去,转眼间已奔到观门。
    那观门打开一半,基地冲出四人,双方一碰头,都不禁楞住。原来那四人之中,一个是鬼医向公度,一个是山精关炎生,即是少林寺无意大师,另外两个就是祈门二鬼。
    鬼医向公度突然阴声一笑道:“好极了,居然送上门来,我们合该得此一功。”
    皇甫维明知鬼医向公度功力奇高,堪以和自己决一死战,祈门二鬼也不是泛泛之士,至于山精关炎生也属时下高手。这四人合力围攻之下,自难幸免。在这等情势危险之下,他眼珠一转,当机立断,微微一笑,道:“听说你向公度一身功力又有精进,我瞧一瞧是否属实?”话声甫落,双掌已交叉迅疾拂出。鬼医问公度飘开数尺,两脚一沾地,右掌已凝聚其力,隔空力劈。这一掌气势威猛竟是抢制机先的手法。皇甫维左手掌背轻拂,已化开对方强劲无伦的劈空掌力,右手施展一招“鸟鹊南飞”五指上数缕劲风,袭到对方面门五官要穴。
    向公度见他出手都是辛辣无比的凶毒手法,急急举掌护住上盘,斜闪数尺,皇甫维见有空隙可乘,身形一晃,从他身边擦过,向观内迅疾扑火。却不防旁边的山精关炎生突然一拳横击出来,皇甫维本来不把他放在心上,可是这时合然发觉此人拳力如山,凌厉之极,因此不敢仗着神功硬挡,身在空中之际,一掌向后面拂去。
    双方其力一触,皇甫维身躯如风中落絮一般,飘摇不定地震开六六尺远,但那关炎生却凝立如山,脚下丝毫不曾移动。皇甫维禁不住噫了一声,但眼见鬼医向公度已纵扑过来,不暇多说,转身疾奔人观。
    这座道观第一进是一间宽敞高大的神堂,皇甫维打侧门绕奔进去,快如掣电,刹时已冲到第二进的宽大院子之内。
    院子内左首一排房宇刚好有四五个人走了出来,皇甫维飚然煞住前冲之势,朗朗道:
    “圣女何在?”
    刚刚出来的四五个人除了祈门二鬼之外,还有左右双钧吴家二老和华山派掌门人静虚子。
    只见静虚子倏然化为一道剑虹,向皇甫维急掣电射而去,并闻脆声喝道:“凶悻之徒,还我徒儿一命厂
    皇甫维第一次见到华山派滴传剑术,但觉大有无坚不摧之势,心中一凛,脚下急退,双手急拂急击,展眼间已发出四五招之多。招招都是排穴封脉的奇奥手法,迫使对方长剑一时无法吐出伤人。
    那位面貌清丽的道姑长剑虽未发出,但仍然蓄势待发,如影随形般迫到皇甫雄身前。只等他手法微懈,就可乘隙攻出,制他死命。
    皇甫维身陷危机之中,面色丝毫不变。原来他天性奇特,坚忍过人,越是碰上危难,越是忘去一切,专心一志,全力应付。这时但见他手法微滞,那静虚子脆声一叱,长剑疾吐。
    皇甫维也大喝一声,威风凛凛,左手运力一拍,震得对方长剑光影闪颤,右手疾如电问船使出秘传“分光折影”无上手法,暮然探入创光之内,西指直取对方双睛。
    这一把当真极尽奇奥毒辣之能事,只看得四周所有的武林高手无不震凛失色。
    静虚子忽然退开一丈以外,眼光之中愤慨交集,显然内心情绪已不能保持平日的冷静。
    皇甫维喘一口气,发觉自己这几招耗去真力极多,比之剧战千招还要疲乏。是以不暇说话,连忙调息运气。同时游目一瞥,但见院门处是鬼医向公度和山精关炎生守住,右边屋宇廊上又出现恒山飞羽真人及泰山矮头陀。左侧有左右双钩吴家二老和折门二鬼,正面则有华山静虚子。这些人无一不是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只要他们不许自己离开,便再也逃不出去。
    这一千武林绝顶高手个个虎视眈眈地窥伺着皇甫维的一举一动,都有跃跃欲试之意。
    皇甫维极快地想道:“今日情势危险万分,我如果落在他们手中,就算有苏秦复生,以三寸不烂之舌,也难说动他们自动释放我……”
    华山掌门人静虚子深深吸一口真气,施展出移形换位的功夫,突然闪到地面前五尺以内,长剑指住皇甫维,缓缓向他前胸刺去。
    这一招去势虽慢,但凝聚剑上的真力凌厉无比,只要外界稍有阻力,立时就爆发出来。
    皇甫维自然看出这一剑的威力迎异寻常,眼珠一转,厉声道:“你可是奉了圣女之命,阻我见她?”
    静虚子耳中听到“圣女”二字,登时分心忖想。要知这一般武林中正派高手,都对心池圣女景仰万分,因此皇甫维这一句正好击中她唯一弱点,叫她非分心忖想不可。
    就在她剑势微滞之时,皇甫维迅如雷电般两掌交叉先后拂出。静虚子玉面凝霜,微嘿一声,手中长剑乍缩又进,这一次出剑快如星火,剑尖直取对方胸前大穴要害。
    旁观的尽是一流高手,可是这刻只见到皇甫维两手拂出,仅是路数怪异,其实全无攻势,脚下也不曾移动,照道理说静虚子只须长剑疾吐数寸,就足可刺入皇甫维胸膛之内。却不知何故那静虚子反而收剑跃退?因此更感到皇甫维这一身传自“一皇”的武功,实在有超凡入圣的威力。
    阳魄王精二生性浮躁,毫不考虑当时情怀势是否应该出手,暴喝一声,人随掌走,向皇甫维迅击而去。
    皇甫维冷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难道你以为自己的武功强过华山掌门人么?”
    他又使出一招怪异手法,似攻似守,追得阳魄王精二有力难施,无法不收回掌力急急退开。
    静虚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自然不能弱了华山威望。是以虽然明知那于精二浮躁鲁莽,不会讲究规矩细节,却也不能轻轻放过。但见她面笼冰霜,轻跨一步,身形已移到远在丈半以外的阳魄王精二的面前,沉声道:“王施主介入其中,可是认为贫道不堪承担重任?”
    皇甫维在那边接口道:“他自然不敢承认,不过事实上他是个浑人,掌门人何须与他计较?”
    房帘应声掀开,一条人影迅疾飞出,突然落在是南维面前,正是那一表人才傲气凌人的铁剑公子尹世泽。他一落地现身,即掣出那柄寒铁铸练而成的长剑,指一指皇甫维道:“本公子不屑与你在口舌上争雄,今日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此人也是聪明机警之辈,两句话就把皇甫维一肚皮的话顶了回去。
    皇甫维傲然一笑,道:“谁还怕你?哪一位肯借把剑用用?”
    静虚子扬一扬手中之剑,道:“贫道可以借剑与你!”当中那个房间帘子轻响,有人出来,道:“皇甫维,我的剑呢?”语声娇柔中又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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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魅影
    这位最后出现的人原来是“心池圣女”,但见她身穿一袭黄色布衫,装束非道非尼。头上终起高譬,淡朴无华。但这等装扮却丝毫无损她天生的国色天香,依然容光照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有一种高华气度,令人不敬仰视。
    皇甫维一心一意要求见她,但这刻圣女现身之后,他却反而有点紧张起来。表面上他冷静如恒,朗声道:“我知道你要夺回圣剑,所以不曾带来!”
    圣女面包似是稍觉宽慰,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不错,你不配用我的剑,假如你带在身上,我见到就要收回!”
    皇甫线微微一笑,傲然道:“我来此之前曾经考虑过此事,假如那柄圣剑在公平交手之下被你夺回,我也心甘情愿认输。但以今日的情势,却生怕在未曾见到你之前,就被别的人以多为胜抢去那刻,所以不肯带在身上,假如你有意取回圣剑,同时胆敢面对普天之下唯一赢得你的人的话,那就请在下午未时正移驾城北许氏花园!”
    圣女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那对澄澈如秋水般的眸子中没有令人心寒的杀气,可是却生像能够透视别人深心中的秘密。皇甫维突然感到对方似是已经窥破自己说谎,因此他表面上虽然若无其中,其实暗暗提心吊胆。
    四周之人听知皇甫维居然是来邀圣女赴约,不啻是天下武林中正邪两派分出高下决定存亡的关键。这一来人人都噤声屏息,不敢插嘴。
    心池圣女平和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一皇三公都将在场,是也不是?”
    皇甫维游目瞥视铁剑公子尹世泽及鬼医向公度他们一眼,只见他们都装出十分冷漠之色,显然在这等情势之下,他们纵然是“三公”的内线,得知“三公”曾经对付义父之事,却也不敢拆穿自己的诳语。当下点点头,道:“不错,你可以把此地所有的人带去!”
    心池圣女忖思一下,道:“你回去告诉皇甫孤,就说我今午末时孤身赴约!回去吧!”
    皇甫维忽然暗暗一怔,原来他察觉心池圣女好像含有深意地向他微笑一下。
    鬼医向公度阴阴接口道:“皇甫维,你几时见到三公?”
    皇甫维深知这话不能随便回答,不好就得露出马脚,心念一转,突然低嘿一声,一掌向山精关炎生拍去。
    他出手迅疾异常,事先又没有警告,这一掌威力非同小可。山精关炎生蓦地拳打掌劈,封开他的掌招,跟着急如星火般移形换位,斜斜闪开数尺。这山精关炎生反应之快,功力之强,竟一如皇甫维心中猜度。
    向公度忽地欺身发招,运掌如风,一连攻了三招。皇甫维双掌忽拂忽劈,虽是把他的攻势化解,却感到鬼医向公度一身功力比以前更为精纯,竟吃他迫退两步。
    铁剑公子尹世泽长剑在手,突然乘隙抢攻,一出手就是连环五剑。
    皇甫维暗暗出了一身冷汗,要知他的一身武学传自“一皇”,除了功力深厚,招数神奇之外,还有一点好处就是“遇强越强”,也就是说对方越发厉害,他的手法招数中的奥妙变化更能发挥,外人看来便变成“遇强越强,遇弱不弱”了。
    但目下那铁剑公子尹世泽的剑上奇招却是得自心池圣女,正好克制住皇甫维的武功,是以皇甫维一旦失了机先,便险象环生,动辄有杀身之危。
    这时心池圣女及吴家二老、静虚子、飞羽真人等正在谈论,虽然也知道这边在动手,但都没有工夫瞧看,再说谁也想不到皇甫维一着失机,便即这等危急。
    鬼医向公度和假扮山精关炎生的“无意大师”迅速地交换一下眼色,无意大师祝声道:
    “目下情势混乱,尚待澄清,向兄以为如何?”
    向公度点点头,突然发掌向尹世泽后背劈去,他这一掌威胁多于伤人之心,是以掌力猛烈惊人,其实并非真正杀手。
    铁剑公子尹世泽想不到鬼医向公度由背后突袭,疾忙收剑护身。皇甫维找到机会,双掌连摔拂出,错眼之间,他的人已走出重围。
    尹世泽怒视向公度道:“你这厮如此反复,究竟是什么用意?”
    鬼医向公度冷哼一声,道:“圣女她老人家尚须此人回报一皇,尊驾一旦杀死他,这干系哪一个承担、’
    尹世泽大怒道:“自然有本公子承担,我看你分明有意找碴,嘿,看剑!”手中长剑一挥,刷刷连攻数招。
    他的剑术非同小可,鬼医向公度赤手空拳,实在不易对付,是以阻遏不住开头的锋锐,双掌急急封拆,脚下却步步后退。山精关炎生忽然劈空一拳击出,拳力如山。猛袭尹世泽。
    那尹世泽随意发出一剑破解,哪知此人拳力奇重,手中长剑一震,差一点儿吃他的拳力荡开,心中大凛。鬼医向公度得此一拳之助,已撤出圈外。
    皇甫维看得一清二楚,迅速忖道:“这山精关炎生武功之强,出人意料之外,我曾经猜想他是别人假扮,现在看来决不会错!不过另有一事令人大感迷惑,那就是我原本认为鬼医向公度是三公内线,但尹世泽居然对他施展煞手毒着,却又好像猜错了……”
    他转念之际,心池圣女已栅珊走起来,平和地道:“皇甫维,你回去告诉令尊,我准时孤身赴约。”
    皇甫维眼看着她的面容,再听着她的声音,心中突然泛起一种微妙奇异的感情,他暗自忖道:“幸好这场约会不是真的,否则我真不忍让她冒险圣女的两道澄澈明亮的眼光好像一直透视到他深心之处,突然间美丽的面上掠过一丝飘忽的笑意,跟着优美地挥手道:“你赶紧回去,时间无多,好自为之……”
    她这几句话倒像是临别赠言,把所有的人包括皇甫维在内都听得莫名其妙。皇甫维不暇多想,向她拱手行了一礼,便施施然从大门走出去。
    出了大门之后,唯恐后面有人跟来,以及碰上回来的娄真人和大力神翁唐世一,便立刻纵火巷子内,凭着熟悉地形,左一转,有一转,又打人家店铺后门钻出大街上。
    最后,走到那家寄封的茶叶铺子,取回琴匣,便坐在店中等候末时来临。对此事他有两个假想,一是三公可能冲着“圣女”而到许氏花园去,一是三公仍然留在船中。但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上一试,纵然可能和三公正面对垒而有杀身之危,他也得冒险试图去救那玄衣仙子冷清影脱身。
    他尽管心中思潮澎湃起伏,情绪紧张,但他天生城府深沉,表面上不露一点神色。
    到了未时,皇甫维霍地起身,挟住琴区向江边走去,不一会已到了码头上。
    他在远处时已盯住码头上的三公手下,一共是三人,一个红衣,一个银衣和一个黑衣的劲装大汉,
    那三人发现他出现并且似是向码头走来时,都露出讶骇之色,匆匆忙忙交换意见。
    皇甫维仗着“天视地听”之术,不仅远远就瞧得见他们的表情,而且也能听到他们商议的话。
    因此,他走到码头上时,已经胸有成竹,转眼一瞥,那三名劲装大汉均已隐身在人群后或船舶之间。当下毫不迟疑,迅疾奔上“三公”雇用的双桅大船上。
    船上前舱紧紧闭着,他一掌推环,踏入舱中,突然一阵强劲掌力从侧面袭到。皇甫维运起‘血功”护体,竟不闪进,右手一招“击鼓催花”,猛可拂去,但听一声惨哼,那人应手飞开,撞在舱壁然后坠跌舱权之上,皇甫维转眼一看,却是个黑衣劲装大汉,此刻已闭气昏绝。
    他迅速一瞥,只见角落中有个巨大的木箱,侧耳一听,似乎听到痛苦呻吟之声。
    这时船上陡然微微震动,皇甫维衡度当前形势,疾忙从琴匣中取出圣剑,插在背上,一面掣剑出鞘,一面把琴匣丢落江中。
    这时舱门外已出现一个红衣大汉,皇甫维冷笑一声,掣剑迅扑。白虹乍现,挟着强烈的震慑人心的破空声电射而去。
    那红衣大汉身形急退,手中飞起一道光华,以攻代守,疾取皇甫维腕臂脉穴。
    这时因舱门狭窄,皇甫维只能进退而不能横移,是以无法施展出更奇奥的招术反击敌人,只好一挫剑势。那红衣大汉退到船头,和另外的两人会会。这红衣大汉出手进退之间,功力甚强,显然是太阳谷中高手之一。
    皇甫维深知这三人联手之际,别具一种威力,决无法在短促时间之内把他们解决。这一来问题就大了,只因目下已是未时,三公等人马上就会回来,对方只要能支持数十招,自己这一次不但救不了冷清影,连自身也陷在罗网之中。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出手舍命进攻,十招之内,如若不能取胜,就飘然远扬。不过,这样一来三公势必请到他是为了营救冷清影而来,必将她立刻处死无疑!
    他想到这后顾之忧,心中不觉无心交战,一时委决不下是否先求保存自身?抑是用尽全力营救冷清影,宁可为她被三公杀死。
    忽然间船身微晃,只见这船缓缓离开码头,原来船缆已断。先前替皇甫维查探三公下落的船娘一面急速地收起小刀,一面用力所部推出去。这时人多杂乱,因此这船娘的举动竟没有人瞧见。
    皇甫维心中大喜,单足站在船边,伸出另一只脚点隔邻的船身,手中圣剑仍然吞吐刺击,使那三人不敢妄行离开原来位置。
    转眼间这艘双桅船已经飘出外面,顺流东去,越淌越远,一会儿工夫就离开江岸数丈之遥。
    皇甫维定一定心神,运足功力,挥剑凶猛进攻。他的剑术及内家真力传自“一皇”,正好是三公他们的克星,加上他手中圣剑锋利无匹,这一阵猛攻,只把那三人迫得步步后退,个个耗力极多,口中微闻喘息之声。
    皇甫维力攻数招,因那三人的武功路子各有所长,恰好能够自然配合,威力增加了许多倍,是以再也攻不进去。他游目回顾,只见目下已处身在茫茫大江之中,离早先那码头已经甚远。江面上波涛渐大,船身因之而微微摇晃不定。
    突然间一个灵感掠过脑际,不觉仰天冷笑数声,手中剑招立时弛缓下来。
    那三人不晓得他有什么主意,虽见他剑法松懈,却不敢大意反攻。陡闻皇甫维大喝一声,双脚在船上一顿。只见那船尾登时翘起半空,船头则直向江水中沉下去。
    这一着那三人的确梦想不到,他们都不谙水性,这时生恐那船沉下水中,个个都低头分心查看。
    皇甫维手中圣剑光华大盛,电射向红衣大汉。森森剑气刚刚袭到对方身上,剑锋陡然转向,急取银衣大汉和黑衣大汉两人。
    那三人慌忙挥动兵刃封架,但一则失去机先,二则三人一齐出手,未能前后呼应。但见白光电扫过处,“哈呛”连声,长短四件兵刃削断了两双。
    这时船尾巴向江面猛落,船头急速地向上冒。那三入兵刃被削断已是一惊,加上船头突翘,正是惊上加惊,皇甫维趁他们心神散乱之际,手中圣到使出奇奥招数,刷刷刷一连数剑,那三人惨叫连声,先后翻落江中。
    这艘双桅船船身相当长,因此船尾拍在江面时,力量甚巨,但听“砰”地一声大响,船尾一大截已经散裂。
    皇甫维用尽全身功力,陡然觉得胸中一阵心闷,双腿一软,差点跌在船板上。他索性坐下来喘息了一阵,才勉力起身,摇摇晃晃地钻入舱中。
    这时船身已侧得十分厉害,但那木箱居然还钉在原位,并不滑动。他扶着舱壁走到那口巨大的木箱边,提口气道:“清影,你能够开口说话么?”
    箱中只传出痛苦呻吟声,皇甫维心知不妙,奋起气力,扯掉锁扣,然后用力掀开箱盖。
    一望之下,不觉惊得楞住。
    但见箱中四方八面都镶有利刃,如犬牙交错,冷清影娇躯屈曲在利刃空隙中,简直不能稍稍移动。身上有几处已被刮刀尖锋刺入肉中,渗出鲜血。
    他疾挥圣剑,轻巧地削断那些利刃,一手把她提出箱外,丢下圣剑,右掌运足纯阳真力,在她后背心“将台穴”上连击三掌,跟着吻在她樱唇之上,迅速把真元之气度入地腹中。
    冷清影神智未失,眼中闪过感激欣慰的光芒,然后徐徐阖住。这时她反而感到浑身疼痛发作,额上沁出阵阵冷汗。过了一阵,皇甫维度给她的真元之气渐生奇效。她先是感到丹田处一股热气升上来,跟着已能驾驭本身真气,徐徐运遍全身经脉。于是身上的痛苦受时减去大半。
    皇甫维把她放下,自家跌坐船板上,长长舒口气,道:“你好生调息一下,我也歇一歇……”他话声中显得相当衰弱。冷清影突然睁眼,急急道:“你怎么啦?可是受伤了么?”她说话时,已见到皇甫维面色十分苍白,因而更加焦急起来。
    皇甫维道:“没有什么,只不过真元耗损过多,暂时感到有点乏力,你快照顾自己,我坐一坐就行了!”
    冷清影移到他身油.把一把他的脉息,骇然道:“你内伤很严重,我看不是自己运功疗治就能奏效,怎么办呢?”她一急之下,竟然掉下泪珠来。
    皇甫维心中一阵感动,忖道:“她刚才那样受苦,也不流泪,从这种小地方可见得她对我的关切之深!我虽是为了救她以致几次运力过度,触发了未愈的内伤,却极为值得……”
    他听冷清影又道:“公子你的伤势,除非找到那几种珍贵灵药炼成灵丹才医得好,短期内能够不恶化已经不容易!这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皇甫维道:“你冷静一点,目前当急之务,倒是如何逃脱出三公的追踪为要……”
    突然不远处传来桨奖拨水之声,皇甫维面色一沉,道:‘俄想一定是三公追了上来!”
    冷清影忽地倒在他怀中,咽声道:“都是我这个不祥人拖累公子你……”皇甫维温柔地抚摸她的面庞,道:“谁叫我自己愿意呢?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正好是少林无意大师用迷药暗算我,我让舒情抱上床之后,她一出去,我就钻入床底。你和她进来之后,让你发现我把迷药倒在痰盂内,那时你自言自语说要和我斗一斗心机,我觉得很有趣,因此对你的印象特别深刻……”
    冷清影听他说起旧事,不觉破涕为笑,但马上又垂泪道:“他们的船快要追到了,真想不到我们的结局如斯,天啊!要是我能够和你一齐浪迹江湖,哪怕只有一年半载的时间,但那时才死,便感到此生再无遗憾……”
    他抬起圣剑,毅然道:“清影,你把窗子打开!”
    冷清影举手推开窗门,只见一艘单桅小船已靠贴在这只破船上。
    皇甫维一眼望去,只见那小船上一个妙龄船娘,满面急迫的神气向这边张望。他登时大喜过望,赶快扬声叫唤,同时步出舱外。冷清影也跟着他出去,问道:“公子你认识她么?
    她船上会不会藏着敌人?”
    那船娘也面露喜色,连忙把小船移到这边,皇甫维拉了冷清影过去。那船娘立时摇船驶开,一面道:“我见到大少爷在船上和他们打起来,记起大少爷说过只要那几个老的不在,你就不怕他们。那时我恐怕那几个老人忽然回来,所以想了一阵,暗暗找把刀子割断船缆,把船推开。之后我在码头上看了一会,那几个老人还未回来,而大少爷的船又流开老远,已经看不见,才赶快摇船追过来瞧瞧!想不到大少爷真的了不起,竟把那三个凶恶的大汉都打落江中……”
    皇甫维向她道谢之后,便将前因后果告知冷清影。冷清影道:“真想河到,我们的救星竟是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女孩子,世事的奇妙实在出入意料之外。目下这船娘决不可再回到那码头上生活,我会替她安排一下,叫她一生都不愁生活,也不须再过这水上生涯!”
    她说得快极,宛如珠走五盘,这一番话只不过如常人一句话的时间便已说完,偏是字字清晰,叫人役有一点遗漏。那船娘诧异得连船也忘了摇,怔怔地瞧住她。
    冷清影想了一想,便让她立刻靠岸,给她一张面额甚巨的银票,着她回去后立刻和家人移居到别的地方去!
    这里她和皇甫维上岸后立刻赶到杭州。夕阳西下,杭州城热闹非凡。为了行动方便,冷清影已扮成书生摸样。两人如同赶考的公子,在宝龙客栈前停下步子,住了进去。
    用过晚饭,天色已黑,冷清影道:“皇甫公子,我们累了一天,今晚得好好睡上一觉。”
    皇甫维一笑,道:“可惜的是,店家只剩这一套客房……姑娘,我俩之间用不用画出一条线,作为不可逾越的边界?”
    冷清影听此,脸上一红,向前走了一步,站在皇甫维身前,声道:“你说呢?”
    冷清影出言柔和至极,吐气如兰,阵阵幽香扑来,令皇甫维一阵心醉。
    突地,皇甫维伸出双臂,一把抱住冷清影,道:“我说这样……好吗?”
    言毕,双手上移,轻轻捧住冷清影观颊,在月光下仔细端详。
    冷清影低柔的语音又响在耳畔,道:“公子,你曾经爱过很多人吗?”
    一听此言,皇甫维冷静下来,双手僵住,肃色道:“……不错,我喜欢你们姐妹三个。
    尽管你们是三公派来使用美人计的,但我真心爱上了你们。无论是红衣女子,还是银衣女子,还是你玄衣姑娘,我都爱,难道我太放荡……”
    皇甫维言此,跌坐在床头。
    冷清影轻轻上前,声道:“公子,这些我早知道,你以为我生气了吗?”
    皇甫维摇摇头:“你没有生气?清影,你知道你有多美吗?我不知为什么,我见了你就着了迷!”
    “多谢公子夸奖。”
    “你真的不认为我放荡?”
    “你认为我有心媚惑你吗?”
    皇甫维一怔,伸手抓住了冷秋影的玉腕,道:“我认为你在媚惑我,所以我就有理由对你非礼……怎么样?”
    冷清影笑而不答,一双星眸慢慢闭上了。
    皇甫维见此,热火重又升起,挥袖将烛火熄灭,顺势抱过冷清影,一阵狂乱的亲吻,口中喃喃道:“你真美,你真美,我要娶你为妻,永不变心……”
    两人云欢雨乐,同枕一夜。
    第二日早晨,很晚才起床。他们二人用罢早餐,一起离开杭州向富春进发时,皇甫维经她精细化装之下,已变成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商人。冷清影自家易钗而奔,摇身变为一个小男孩。因地体型娇小,所以乔装成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之后,谁也瞧不出破绽。
    两人雇辆大车,第二天才到达富春,故意投宿在靠近心池圣女所居的道观附近,冷清影出去打听了半日,回来对皇甫维道:“那儿一个武林人都没有,你也知我识得天下武林各派人物的记认,因此如果有武林人出入的话,绝无可能一个都瞧不出来,以我看法,八成圣女已不住在那道观之中!”
    皇甫维歇了一会,才把心中着急之故告诉冷清影。冷清影道:“公子你急也没用,试想天下何等广大,如果没有线索,我们到何处追踪?”
    皇甫维沉思片刻,决然道:“到太阳谷、冷月山庄和天星坞三处地方去!我还有万一之想,就是我义父被幽禁在上述三个地方之一,因此这次前往,最好能够把他救出。但就算义父不在那儿,我也可设法盗取灵药医治内伤,再替义父和吕东青兄报仇!”
    冷清影惊道:“但公子体内伤未愈,我也元气未复,此行不必碰上那三个老的,单单那些留守老巢的好手们就足以杀死我们俩,我看最好暂时不要冒这个杀身之险为上!”
    皇甫维心中一阵激动,慨然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我义父英雄一世,最后却被昔年旧属所害,定然死不瞑目,这种奇辱深仇一刻也不能忍耐,我们现在就起程向太阳谷赶去,成败利钝,非所计也!”
    冷清影见他这样,深知如果不采取行动,皇甫维可能活活急风,只好收拾衣服,和他一道动身前赴太阳谷。
    这时富春城中当具已没有别的武林人。由心池圣女率领的十余位武林高手已经商议妥当,发动全力先搜捕皇甫维,由他身上目可追出“一皇”的下落。因此富春城内看上去平静无事,但在富着周围二百里之内,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皇甫维在罗网中出现,圣女立时可率几名高手赶到,亲自出手擒捕。
    三公方面自发现玄衣仙子冷清影被救,另外二女也失踪之后,这三个老魔头深惧“一皇”突然出现,都一齐退出富春,却由冷月神狐谷云飞独力调遣兵将,搜查三女下落。铁剑公子尹世泽因钟情银衣仙子佟秀,故此也参加搜索三女的行列。
    在那座废宅中,“一星”皇甫孤独住在空中盘坐榻上,静坐中忽然听见异响,立刻睁眼叫吕东青过来。吕东青奉命走出,纵上高处查看一阵,便见到几条人影奇快地纵人此毛,当下连忙去向皇甫孤报告。
    “一皇”极快思忖一下,沉声道:“我猜一定是舒涛他们派人前来,他们自己暂时也许不敢来,但如果久候不见手下回去,亦可能亲来查看!目下只有用速战速决之法,或可化解此危!你不要熄掉灯火,可去站在门下,耳中小心听着我的指示!”
    江南孤客吕东青立刻纵出门外廊上,转瞬之间,五条人影迅若飘风奔到廊上。这五人个个手持单刀长剑之类,劲装疾服,身法迅疾矫健。只看得吕东青心中大大发急,忖道:“皇甫大爷武功已失,今晚如果让对方其中一个冲入房中,就不得了!”
    那五个劲装大汉没有一人说话,陡然分出两名,各持单刀,凶猛向吕东青扑去!
    他转念之际,已电急撤出独门兵器两尺长的金笛,运足内家真力,先发制人,一招“雁冲残雪”,金笛幻出七八道金蛇,迎击来敌,那两人单刀方起,修然斜闪开去。另外两个劲装大汉从侧面疾冲上来。这两人一个使刀,一个用剑,出手招数凶猛异常。
    吕东青点开一个敌人手中长剑,跟着金笛一沉,“铬”地一声,巧妙绝伦地横敲在另一敌人单刀之上。
    这一次后果完全相反,那个劲装大汉身形仍然向他冲来,但手中单刀“忽”地一声飞上半天,最妙的地方是那劲装大汉单刀出手后的一刹那间,仍然未曾发觉手中单刀业已脱手飞出。直到运力变化进击之际,忽觉手中空空如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江南孤客吕东青这一招得自“一皇”传授,这一次尚是首次使用出来与敌争锋,方一出手便一如所愿地接连击中敌人兵器,不禁大喜。
    那五个汉子中还有一个未曾动手,此时看出便宜,急扑上来,利剑一挥,疾戮而至。
    吕东青撞开敌人之后,心神立刻镇定下来,不过对方这一下急袭招数奇诡,出手迅快,确实难以招架。但他又明白万万不能闪开,以致吃对方乘隙冲入房去。百般无奈中只好用出换命手法,不管对方这一剑,手中金笛迎面扫去。
    吕东青念头尚未转动,耳中忽闻“一皇”苍劲的声音简短有力地道:“推窗望月……”
    吕东青如斯响应,手中金笛紧地从身前划起,果然用出一招“推窗望月”,耳中又听到“一皇”道:‘仙人指路!”
    但见那支金笛上划之势未完,突然向前急点。这两招原是平凡不过的普通招数,可是由于第一招未曾用尽,即变化为第二招,相接起来,倒变成一招奇奥毒辣手法。那劲装大汉刚刚感到惊煌,对方金笛已点在他胸前要穴之上,登时退开翻身栽倒。
    但见他一支金笛忽上忽下,或攻或守,招式虽是平凡无奇,但经他连贯使出来,却奥妙无穷,真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那四名劲装大汉虽然猛烈,却被逼得难越雷池一步。
    “一皇”的声音继续说道:“龙门三击浪……打……”这个“打”字传入吕东青耳中之际,时间恰好是他使出“龙门三击浪”连环三招时的第二招。吕东青谨记着“一皇”之言,一听到打字,右掌蓦地发出,向左前方劈去。
    这一掌蓄势已久,功力十足,掌势凌厉之极。就在他左掌劈出之时,其中一个劲装大汉墓地从左前掩扑,恰好迎上他的凌厉沉雄掌力,正正印在胸前,登时惨叫一声,飞开寻丈,尸横就地。
    转眼间“一皇”又在招数名称之后加个“打”字,吕东青左手铁掌疾吐,“砰”地一声,又是一个大汉应掌倒毙。
    房中忽然传来异响,似是窗户被人劈开之声,同时之间“一皇”的话声突然中断。
    吕东青何等老练,已知道事情不妙,一定是另有敌人击破后窗进房。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回身入房,那两名大汉见他面上变色,登时勇气大振,刀剑齐施,凶猛进搏。
    房中的“一皇”此时双目炯炯,望住床前一个劲装大汉。此人乃是刚刚击碎窗门纵进房内,手中持着一支长剑。“一皇”面色冷峻,凛然道:“你就是佟雷的手下?”邵劲装大汉本来气势汹汹,可是见到这个老人冷峻的神情,突然间心中一凛,脚步顿时空住,口中也不由自主地应道:“小的正是冷月山庄之人!”
    “一皇”接着道:“想来你已知道老夫是什么人了?”那劲装大汉应一声“是”。“一皇”冷冷道:“你既知老夫是谁,居然尚敢闯入来,足见胆勇过人。老夫不觉生出爱惜之念……”
    他的话声一顿,那劲装大汉听了这话,登时双眉舒展,“一皇”却已接住说道:“因此,老夫给你一个机会,使你立刻出去将外面剩下的两人杀死,老夫传你上乘武功,三年之内,就足以横行天下!”
    一皇话中之意简单地说,就是以武功换取自己性命,但他偏生说得十分矜待,口气也冷峻得很,完全没有一点乞求的意味,那劲装大汉念头一转,道:“只怕小的武功未曾学会,先得尝受冷月山庄的诸般苦刑!……”健腕一振,长剑举了起来。
    “一皇”皇甫孤突然倒转脸向门外望去,只见吕东青情势危急,堪塔就要伤在那两个劲装大汉天星坞联手绝招之下。情知那江南孤客吕东青一是由于房中发生之事而分散了心神,二是星公冷央的联手绝招确实神鬼莫测,厉害异常。
    他一眼瞥去,立刻朗声道:“横扫千军,化为白云出岫……”吕东青应声疾施这两招,登时把两名敌人迫开七八步远。
    “一皇”刚刚喝出第二招,床前的劲装大汉手起剑落,直戮心窝,一皇瞧也不瞧,左手一拨,恰恰推在剑上,把长剑推歪尺许。剑锋刷的从他右肩旁滑过。但见他右手忽然握拳击去。对方疾忙缩臂,但他不缩还可,这一缩回去,恰好就被“一皇”有拳击中手腕。手中长剑登时脱手飞开寻丈。
    那劲装大汉到底心怯“一皇”之名,心惊则气浮。脚下因而飘摇不稳,急忙退时,脚步踉跄有如被人猛力推中,一直退到另一边墙角才算站住。这汉子因手中之剑已飞坠另一边,是以急忙游目回顾,见到墙根有个木柄铁槌,连忙抄在手中。
    “一皇”冷冷笑道:“老夫武功已失,你还怕什么?”
    那劲装大汉定一定神,道:“你一定是双脚不便走动,所以要骗我走近去!”
    皇甫孤傲然道:“老夫是什么人物,焉能用诡计对付无名小卒!”
    那大汉运聚真力在铁槌上,道:“你以为我不敢杀死你!”
    皇甫孤哼了一声,道:“你的资质禀赋都好,可惜过早破了童身,元阳难补。将来想与舒涛他们抗衡,只怕有心无力……”他虽是答非所问,却已透露了一点他何以后来不肯传那大汉武功的原因。
    那大汉健腕一沉,铁槌迎头击下。但他有过一次教训,这一击不敢用出全力,只使出三成其力,以便余劲雄厚,可以随时变化。
    皇甫抓不闪不避,生似决定死在槌下。但铁极临头之际,他又忽然侧开头颅,上身向前微俯。
    那铁槌落势绝快,“砰”地一声已击在他头后“大推穴”上。
    这‘大椎穴”属督脉死穴,犯者必死。那大汉铁出上虽然仅用上三成真力,但只要是血肉之躯谁也禁受不起,何况正是击在死穴之上?
    劲装大汉一击得手,立刻退开数尺,只见“一皇”并不立刻毙命,突然抬头吐出一口鲜血。
    那大汉见他竟未立刻倒毙,这是从来未有之事,心中大为凛骏,疾欺数步,手起糙落,又向他头颅砸下。
    铁槌临头之际,“一皇”皇甫孤忽地又是一侧,“砰”他一响,这回被铁槌击在肩上的“秉风穴”上。那“秉风穴”属人身足厥阴肝经,力量劲足的话,击中也是立刻毙命的要穴。
    皇甫孤上身摇晃一下,竟不倒下。那劲装大汉凶野之性大发,手中铁槌横击直砸,乱下如雨。
    片刻之间,皇甫孤身上已中了十余相,宛如打铁一般,但闻砰砰澎澎之声。
    房中那个持槌大汉一连猛砸二十来槌,下下都击在“一皇”皇甫孤身上。把皇甫孤打得上半身摇摇摆摆,宛如狂风中的枯树,欲倒末倒。
    但最奇的是他竟没有一极能够击中皇甫孤的头颅,这劲装大汉见“一皇”坚韧无比,怎样也打不倒他,槌势突然一停,转眼向那边墙角的长剑望去。
    “一直”皇甫孤上半身仍然摇摇晃晃,忽然深深吸气,“丝丝”作响。
    那劲装大汉忽然一惊,转回头瞧看。
    皇甫孤蓦地抬头挺腰,动作十分缓慢,可是双目仍能转动,眼光迟慢地停在那劲装大汉的面上。
    劲装大汉有如碰上鬼魅一般惊悸起来,不知不觉退了两步。要知他亲手运槌一连十几次击中“一皇”身上的要害死穴,绝无可能还不毙命。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大反常情,叫人如何能不惊悸胆怯?
    “一皇”皇甫孤定睛看他一阵,又深深呼吸几下,忽然开口说话,道:“我答应传你武功……”口气仍然十分冷峻,绝无乞求的意味。
    那劲装大汉心中悸怯忽然消失,辞笑一声道:“今日我不杀你,异口定必死在你手下,武功我不学啦!”
    这劲装大汉话声一顿,已转身扔槌拾创,疾然扑到床边,运足真力电急向一直咽喉刺去。
    “一皇”皇甫孤蓦地双目一瞬,威光四射。那长剑刚刚递到胸前,只见他右掌一翻,闪电般劈出去。
    那劲装大汉武功本来甚为高强,但这刻明明见到对方掌势劈到,居然无法变招封架或者闪避。登时胸口间挨了一掌,身形震开六七尺远,剑飞人坠,“砰”地一响,倒毙地上。
    皇甫孤转目向房门外望去,突然喝声“打”字。江南孤客吕东青左掌倏然劈出,但他左手已伤,动作不灵,去势慢而无力。
    那劲装大汉却被变化招数,刀尖疾僚对方左臂。皇甫孤朗朗道:“夜战八方……”
    吕东青如言施为,手中金笛使出刀法中的“夜战八方”之式,“怦”地一声,正正击中那劲装大汉的左颈之上。宛如与不会武功之人搏斗一般,简直没有受到阻架。
    这一笛把那劲装大汉扫出七八尺之远,昏时毙命,吕东青长长透口气眼见尸横遍地,没有一个人活命,随即放心地步入房中,
    皇甫孤精神里舒,生似全然无事,吕东青一面撕下衣襟包扎左手伤势一面还:“大爷你没事么?”
    皇甫孤道:“暂时没事,这一趟是祸是福还说不定。死的那厮天资甚佳;每一槌上的力造变化微妙,这等手法非天生异禀之人,练上一辈子也不行。所以我后来回心转意,要造就一个人才。可惜这厮已慑于舒涛三人威毒,未敢叛变他们!这厮对我尚有一点恩德,所以我才肯回心转意……”
    吕东青听得糊里湖涂,道:“那厮罪该万死,小的看见刚才的情形,当真肝胆欲碎,怎的他对大爷你尚有恩惠可言?”
    皇甫孤笑一下,道:“昔年我服过圣女的毒药,又被她以禁脉闭穴无上手法,使我此生无法凝聚真气,武功全失。谁知那厮的铁槌一下击中我背上“大推穴’时,本以为此穴乃人身要害,我无气功护体,必死无疑。但那一槌击中之际,陡然穴道大通,真气自行运布其下,抵消了他致命的力量。此后他每一锤击中我的大穴要害时,都解开禁制,全身真气逐渐接通。但另有七八相不是击中要害,却反自震伤内脏,因此我说祸福未定……”
    吕东青听了这番话,真是闻所未闻,不觉呆住,过了片刻才道:“不知祸是怎样?”
    皇甫孤道:“目下我全身经脉初通,表面上看来毫无异状,但其实真元已竭。再加新受内伤,大约片刻之后,便陷于昏迷不醒之境。那时你每日在早晨寅时,中午午时,晚上酉时为我按摩奇经八脉,每次一个时辰,如果熬得过去,就死不了啦!”
    吕东青聂喏一下,但终于没有说出话来。皇甫维道:“你大概想问问我生死之间各占机会若干而不好出口,但有些事事先我一定要告诉你,关于我是生是死,机会各半。我为了要多留一点生机,须及早收摄真元,提早昏死。你可立即背我到那座屋子去……”
    吕东有情知情势甚急,早一点办好此事,“一皇”就多一分生机。不暇再说,背起皇甫孤越屋而去。
    到达那座空屋之后,且喜一路均无可疑之处,吕东青把一是放在榻上.皇甫孤缓缓道:
    “生死有命,如果我长眠不醒,可告维儿节哀顺变。并代我传你本门心法……”
    吕东青连忙道:“大爷这些话小的自会转告公子,你老放心好了!”他唯恐他多说几句话,就断送几分生机,所以一心一意只望他赶快收敛真元。
    一皇突然无限感慨地叹口气,道:“舒涛他们跟随我大半生,但事实证明他们个个怀着忒心,而你不过是维儿的好朋友,但比起他们的薄情寡义相去如同霄壤,看来正邪的分野,最后的分界就在此处了。你记着一句话,那就是今晚我口授的招数,连贯运用时,变化奇奥。你可细细体味,如果能够参透,你在武功上无异迈进一步,再见了!”
    他嘴巴一闭,随即阖目僵卧。但见他的面色逐渐变得十分苍白,呼吸衰微下去,几乎有出没进。
    江南孤客吕东青惆然望着这个僵卧如死的老人,脑海中不禁想起他往昔叱咤风云,威镇天下,竟是何等豪雄威风,如今却宛如风中残烛,生命之火摇摇欲灭!
    他望了一阵,在黑暗中走出户外,纵身跃上屋顶,四面巡视一匝。刚刚回转来时,忽见左近数丈处有夜行人影子一闪。吕东青大吃一惊,连忙躲起来。
    但见那夜行人一闪即逝,他略略松一口气,但他历经无数江湖风很,经验丰富,这刻仍不移动,过了一阵,四下仍无动静,心想那夜行人可能没有瞧见自己,绝不会是出乎意料外的高明任务,居然潜匿声息隐在一旁窥看。当下正要起身,忽然一道人影突然闪现。他暗暗叫一声“惭愧”,便仍旧匿伏不动。
    过了许久,那道人影早已消失,他看看的确不会潜匿在附近,这才回到房中。
    翌日,吕东青依“一皇”的话,早上寅时为他按摩一次,午时一次,晚上酉时一次。在没事做之时,他就潜心思索一是那晚口授应敌的招数中的奥妙。
    这样过了几日,皇甫孤情形依旧,不好不坏。但他却略有所得,不过有几招老是连贯不起来,尤其是左掌蓄势忽然发出伤敌的绝着,总是参详不出其中道理。
    他白天去买过一次东西,夜间匿居室中,不声不响,更不点灯。到这日半夜时分,突然听到有夜行人在屋上踏瓦驰过的声息。他起先还不在意,后来发觉那夜行人似乎在左近搜查似的,几次去而复回,速度也不快。
    吕东青大感震凛,悄悄移到房门边,从缝隙中望出去。不久,就见到一条人影疾闪过去,这人影好生眼熟,寻思一下,随即想起正是第一天晚上所见的夜行人。
    这时吕东青才晓得,那天夜里这夜行人并非没有瞧见自己,可能是没有时间和不曾动念要查出自己是谁。今晚忽然复现,分明是有心搜索。不过有一点他想不透的,那便是这夜行人身法迅速轻灵,照理说脚下不应带出这么重的声息。假如他是故意放重脚步,那么用意何在?
    那夜行人的声息消失了好一会,忽又在近处传过来,转瞬之间,一条人影纵落在院子之中。
    吕东青把准备好的汗巾往头上一蒙,倏然开门纵跃出去,一招“单掌开碑”,急袭敌人。
    那夜行人落地现身,居然也是用青巾蒙住头脸,身材较常人矮小。此时一掌横撩,化解敌招,手法功力都极为高明。吕东青疾地撤招纵起,越墙而去,那夜行人也展开身形急急追赶!
    黑夜中但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般向东面驰去。
    江南孤客吕东青急走之意,正是要引那不知来历的夜行人远离空宅,以免动手时惊动“一皇”。他纵落一块空地之中,突然止步转身,那夜行人飕一声落在他前面数尺之处,向他虎视眈眈。
    吕东青心中七上八下,十分忧虑此人乃是三公手下之人,双方沉默相对,大约互望了一盏茶之久,吕东奇才哑着嗓子道:“阁下追逐不舍,敢问因何原由?”
    那夜行人眼睛眨一眨,也哑着声音道:“尊驾何故如丧家之狗,漏网之鱼,愿先闻其故!”
    吕东青大为温怒,冷哼一声,道:“大爷是存心先看看你还有没有同伴,特意走上一程!”
    那蒙面夜行人哑声道:“原来如此,我没有同伴,尊驾大可放心。只不知尊驾故意改变嗓音是何原故?”
    吕东青冷冷道:“你呢?你先说!”
    那夜行人缓缓道:“我目下遍地仇敌,所以不得不然,你莫非也因此故?”
    吕东青点点头,那夜人接着又道:“这就难了,我们之中势必谁也不肯先露出面目来历……”
    吕东青仰天打个哈哈,笑声中尽是讥俏之意,接着道:“以我看来,你无事生非才是真的,刚才的话,只怕是欺人之言!”
    他话声一顿,又继续道:“试想你如果真是遍地仇敌,又如何敢这等大胆,极力诱我现身?”
    那夜行人道:“这话有道理,但我另有苦衷……”
    吕东青嘿嘿冷笑道:“大爷可不是初出茅庐之辈,谁信你这套鬼话?”
    他言语间虽是咄咄相侵,但那夜行人居然恶气吞声,并不发怒向他动手。吕东奇突然迅跨数步,欺到对方面前,。右掌急袭过去。口中大喝道:“好小子,真的没有同伴么?”这一喝显然是在情急之下,是以竟没有掩饰本来的声音。
    他一拳手法奇诡,威力之大,无与伦比。那夜行人双手齐出,左掌疾劈敌臂脉穴,右手攻他腰助。这一招攻手兼备,快速毒辣,显然不是腐手。
    但吕东青劈去的一掌部位怪绝,那夜行人才一发招,便感到无法封架得住,疾忙后退。
    吕东青原式不动,脚下迅急迫袭。那夜行人一直疾退了两文七八尺之远,不但没有摆脱敌人掌势,反而更加危急。吕东青运足真力,希望立毙对方于掌下,是以连面上的汗巾忽然掉落也不加理会。
    那夜行人极为危急之际,蓦地叫道:“吕兄是我啊……”叫声中,吕东青的手掌已印上他的胸前,触手但觉一片软绵,微具弹力。同时由于他的声音竟是女性口音,因此立时知道手掌所触之处,正是这女子胸前双峰。
    吕东青掌势急快,撤得更快,猛可又缩回手,尚幸掌力未曾吐出。
    饶是这样,那夜行人仍然跌跌撞撞迟开四五步,才站得稳脚步。她透一口大气,掀起蒙面青巾,道:“我是杜筠,吕兄,你差点一掌把我打死啦……”
    吕东青顿时十分不好意思,歉然道:“对不起,在下如果早知是杜姑娘.决不敢如此放肆……”
    杜筠面上泛起红晕,幸而时在黑夜,看不清楚。她立刻转换这个令人难堪的话题,道:
    “吕兄,我和皇甫公子约好半夜在城隍庙相见,可是他一直都不来,连今夜已经好几晚了!
    幸好今晚碰上你,我开始还疑惑是他……”
    吕东青咬咬牙,道:“快走,我出来的地方还有人!就是皇甫大爷,他目下业已陷入昏迷中达九日之久,如果被人碰触或者大声惊动,就可能长眠不醒!”
    杜筠目瞪口呆,凝瞧住他。吕东青道:“你不会把此事外泄吧?”她摇摇头,道:“皇甫大爷武功盖绝人安,怎会落得这多田地?”
    吕东青道:“此事一言难尽,日后再告诉你,我正需要帮手,小心照顾他老人家,只要捱得过这几日,生死凶吉就可决定!”
    两人先后跃起,越屋走瓦,不久工夫,使奔近那座空屋。忽见那座废宅墙头处一条人影卓立,吕东青据可停步,左手疾出,五指如约抓住杜筠右臂脉穴之上。
    他沉声狠狠地道:“你说没有同伴?哼,哼,我先把你碎尸万段,剥皮抽筋……”
    辣水仙杜宪脉穴被制,连声音也发不出,软软倚倒在他身上。吕东喜怒火中烧,心念一转,沉声道:“我先挖掉你这贱人的眼睛,教你一辈子受尽痛苦……”
    话声中举起右手,食中两指贯足真力,缓缓向她双眼移去。杜筠有口难言,只好闭起眼睛,等候挖国惨祸。
    卓立在那边墙头的人突然扬声叫道:“是什么人?”口音甚为稳熟。
    吕东青两指微微一顿,念头电转,陡然记起此人口音,正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手下三雄之一的追魂爪金旭。因此更加确定他们是杜筠的同伙。
    但他确定之后,反而遇抑怒火,没有立即把她的双睛挖出来。
    那边的追魂爪金池忽然搜寻过来,吕东青眼睛一眨,随手点住杜筠穴道,将她扶起,趁那金旭目光被屋脊这断之际,修然贴着墙壁转入一条巷子之内。
    他久走江湖,自然识得港综匿影之法。只见他一直冒行鹤伏,紧贴着巷墙奔开老远,方始停步。
    四下已没有丝毫异声,他贴嘴在杜筠耳边道:“我解开你穴道时,你不得发出叫声,否则我就一掌击毙你,听清楚没有?”
    说罢,左手贴在她后背心,右手替她拍开穴道。
    杜筠本想透口大气,可是记得吕东青说过只要嘴唇一动,就发出内家真力,因此大气也不敢透,缓缓抬起右手,摇了一摇。
    吕东青沉声怒道:“这时候你还取支吾,难道以为我吕东青不敢下手取你性命?我再问你一次,一共有多少人?你再回答不知!我就取你性命!”
    杜筠面目间流露出十分焦急的神情,但她的嘴唇当真不敢动弹一下。于是,只好缓慢地抬起右手,遥遥指一下嘴巴!
    吕东青恨声道:“你还说只有你一个人?”
    杜筠大吃一惊,怕他立下毒手,连忙摇头摆手,又指一指嘴巴。这一捆手指近了一点,因此吕东青才知道她指的是嘴巴。
    他凝目寻思一下,道:“你是表示要说话?”
    她连忙点头,吕东青沉声道:“记住我随时可制你死命之事,说吧!”
    杜筠透口大气,低声道:“吕兄请相信我。他们实在不是和我同路来的!”
    吕东青道:“胡说八道,那厮是追魂爪金旭,你以为我不晓得?”
    杜筠道:“吕兄求采你相信我的活.真的不是一齐来的!这事真冤死我啦,而且万一我们在此纠缠不清,以致误了皇甫大爷一命,将来怎生能和皇甫公子见面?”
    她提起皇甫维,吕东青便有点回心转意,只因他最是清楚不过这杜筠暗暗恋上皇甫维之事。再者,一皇的处境也令他感到惊心动的起来。
    附近忽然传来衣襟拂风之声,吕东青不知不觉把她推一下,一齐贴在墙边。这时辣水仙杜筠已脱出他手掌的威胁,吕东青江然发觉,正想赶紧扣她手臂脉穴。忽又传来脚尖擦过墙顶的声音,就在极近之处,因此他无法发动,只能紧贴墙上。
    过了一会,杜筠轻轻道:“你看,我没有打诳吧?”
    吕东青道:“真是万分抱歉,以后再向你赔罪。目不必须即速解决问题。请你从正面过去,引开他们的注意,我从后窗潜入房中瞧瞧,如果皇甫大爷已经遭遇不测的话,说不得今晚非跟他们拼命不可!”
    辣水仙杜筠领命急急奔去,吕东青小心翼翼地向空屋潜行而去。耳中忽然听到那神算公子屠元庭的声音道:“表妹,是我……”
    吕东奇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只因他深知屠元庭这一类人都不大讲究道义恩怨。因此杜筠极可能忽然告他此事,并且集合众人杀死自己。而神算公子屠元庭一旦取得“一皇”人头,自然轰动天下武林,同时心池圣女也得全力保护他。
    尽管提心吊胆,但他终于潜入空宅之内,而且到达那个房间的后窗。
    忽听杜筠的声音,就在房间前面的院子里升起来,道:“哟,表哥你们都在这儿,有什么事呀?”
    这时,又听到金旭,易恒及邵一峰等人向她问安的声音,于是神算公子后元庭所带的人数已可确定。他暗中盘算一下,以屠元庭等四人再加上杜筠,若然合力围攻之势一成,那时自己就算想逃命也不易办到。
    他正想潜入房中,却听到那些人已相继进房,同时点亮灯火。吕东青急急卧倒在窗下,不敢偷窥,免得吃他们察觉,局势无可收拾。
    屠元庭缓缓道:“表妹可认得此人是谁?”
    杜筠向床上望去,只见那老人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平卧在床上,显然离死不远。
    她心中已知道,是以感到这位老人极像皇甫维。当下放作讶色,道:“你不晓得这人是谁么?”
    屠元庭连忙道:“原来表妹认得此人,他是谁?”
    后窗下的吕东青几乎跃起未破窗冲入去,而他打定主意第一个要杀死的就是杜筠。
    却听让范道:“这就奇了,你如果不认得此人,怎会带我进来?我就是奇怪你怎会不认得此人而闯入他的居室?”
    屠元庭道:“这样说来,表妹你是不认得此人是谁?”
    她点点头,忽然道:“表哥你最近都在什么地方?”
    屠元庭阴阴一笑,道:“我一直跟着五岳长老。我想他们一定会找到皇甫维下落,因而我也可以看住你!”
    杜筠嗯了一声,道:“我们走吧!”
    屠元庭道:“表妹何以急于离开此地?”
    杜筠淡淡道:“这儿既非你的居所,岂是可以久留此地?”屠元庭点点头,道:“表妹的话很有道理。”他突然神色一冷,接着道:“但你的同伴呢?此人也许是你同伴吧?”
    杜筠内心一震,但表面上神色不变,微微一晒,道:“表哥你号称神算公子,这就是你的神机妙算么?”
    屠元庭凝目向床上老人望去,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缓缓向床边走去。
    杜筠心中紧张万分,她素知屠元庭为人智计出众,兼且心黑手辣。为了要试验此中真情,很可能突下毒手,将那“一皇”皇甫孤震死。
    但她又不能露出丝毫形迹,以致不但让他查出“一皇”底细,兼且于大局无补。因此她极力遏抑住内心紧张的情绪。
    神算公子屠元庭走到床边,阴冷地道:“此人丰颧广颐,气宇不凡。虽生重病昏迷之中,仍有一钟渊亭岳峙的风度,相信绝不是普通的人……”
    辣水仙杜筠默默不语,连荣爪金池忽然接口道:“这个老头不管是谁,但目下既然病势沉重,公子何不动他一指之力,叫他早点脱离苦海?也可算是一件功德!”
    神算公子屠元庭缓缓道:“这话颇有道理……”目光突然迅速转到杜筠面上,接着道:
    “表妹反对此意么?”
    辣水仙杜筠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日见那屠元庭已经运聚真力,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心中的焦急,真不是笔墨言语所能形容。
    屠元庭冷冷道:“表妹既不反对,那我就下手啦。”杜筠突然冷笑一声,忽然向房门冲去,右手一招“大鹏展翅”,疾袭邵一峰。左手握拳迅劈易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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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圣女
    邵易两人冷不防她会出手突袭,都退开两步,发掌招架。
    杜筠冷笑连声,逢从房门冲了出去。
    神算公子屠元庭一得神,快要点到老人胸前的手指倏地停住。
    房外院子已传入来杜筠的语声,只听她说道:“表哥,再见了……”
    神算公子屠元庭一时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急步走到房门,向外一看,只见杜筠刚刚跃上院墙。
    他立刻大声道:“表妹,等一等再走……”
    杜筠果然停步,冷冷道:“你对我左疑右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
    屠元庭道:“愚兄心中另有苦衷,所以才屡次对表妹失利,不过……”他笑一下,甚是阴险,接着又道:“不过你这一走也不能解决事情!”
    杜筠冷笑道:“表哥可是要取我一命?”
    屠于己庭迫近到她身前,低声道:“我怎会加害于表妹?自从我们分手之后,我才发觉身边多么需要你!”
    杜筠道:“那么你命金旭他们包围住我有何用意?”
    屠元庭立刻挥手道:“三位请退下……”追魂爪金旭等三人立时纵落院中,却识趣地退在一隅。
    屠元庭又接住道:“我有几句话,说了表妹请勿生气!”
    杜筠道:“表哥请说吧!”屠元庭道:“我知道房中的老人和表妹有极深关系……”杜筠谈谈扬嘴道:“你的多疑病又发作啦。”
    屠元庭道:“我一猜就猜到啦,他的样貌简直就是皇甫维,只不过年纪较老。我说得对不对。”
    杜筠摇头道:“我看不出他和皇甫公子有什么相似之处。”
    屠元庭道:“以我所知,以前你并没有任何足以关心之人。这个老人与你就算相识。何故对你有这么重的份量?”
    杜筠否认道:“你爱怎样想我管不着,但这不是事实!”
    屠元庭面色一冷,低低哼了一声,易恒和邵一峰突然纵过来,立在杜筠身后金旭却疾向房间扑去,屠元庭道:“把那老头杀死后出来报告!”
    杜筠这一回再也无法保持镇静,连忙叫道:“金旭你干什么?快回来……”
    金旭已落在房门处,身形一停,回头道:“对不起,在下未得公子吩咐之前,不敢连命行事!”
    他转头向房间冲入去,突然一一股潜力当胸劈来。金旭也不是弱者,迅快地横跨一个,双掌疾封出去。双方掌力一接,金旭陡然一震,退了三步。但觉双腕酸麻,胸中血气向上翻涌。
    这时要是房内出手拦截的人突然趁势迫攻,金旭定难逃出此劫。
    但房中的吕东青为了要守护一皇,自然不敢冒险冲出。
    金旭运一口真气,压住胸中顿恶之感,然后大喝道:“什么人出手偷袭?”
    那边数人都闻声惊顾,神算公子屠元庭道:“易恒你过去帮个忙。”
    易恒疾跃过去,落在金旭身边,先轻声问道:“你身上没事吧?”金旭道:“没事,但那厮掌力甚强,我们要硬闯进会抑是分头行事?”原来他已看见床上的老人依旧僵卧,因此得知那个站在黑暗中的敌人必是打后窗潜入。是以灵机一触,故意这等说法,看着对方有何反应。
    江南孤客吕东青禁不住怒道:“原来你们是专门以卑鄙手法博得名声……”
    金旭生刻道:“嘿,嘿,敢情是熟人。不过江南孤客这四个字只能在别人面前称雄,在我们眼中可算不了什么人物!”
    吕东青心中大怒,撤出金笛,道:“你们即是不把吕某当作人物,不知敢不敢挑一个出来和我单打独斗、
    易恒迅即踏前两步,撤出单刀,疾向门内的人影溯去,口中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接招!”这一刀去势凶猛,但显然未出全力,能发能收。
    吕东青金笛横扫敌刀,暗暗蓄聚真力在当胸之上,双目紧紧盯住敌人。
    两人就在窄窄的门口间,一内一外,刀来笛去,施展出快疾的打法,转眼之间,已换了七八招。
    易恒初时甚存戒心,但交手之后,觉出对方功力也不过如此,便渐渐放心。刀法突然一变,招招都是恶毒进攻的家数。
    吕东青被他迫退一大步,这时已被对方抢制了机先,成了被动之势,因此显然一时之间无法反击。
    金旭在一旁十分注章地看他们交手的情形,虽然觉得吕东青功力不应如此之差;但由于易恒的确已占了上风。着着进攻,所以又看不出什么破绽,口中叫道:“易老二不可松懈,快要攻入房中啦!”
    吕东青突然间左手猛劈出去,配合住右手金笛的攻势,登时压力陡增。易恒连变两招都挡不住.胸口被对方掌力扫了一下,登时血气翻涌,蹬蹬蹬连着退了六七步之远。
    金旭厉声一喝,冲上去掌掌并施,截住吕东青。易恒好不容易拿桩站稳,不敢再上前动手,急忙运气调息压制体内伤势。
    神算公子屠元庭万想不到这江南孤客吕东青武功高得出乎意料之外,他心计过人,略一盘算,已明白了今日的局势不易占取上风,只因吕东青方面尚有一个辣水仙杜筠未曾出手,因此如果硬拼下去,不一定能够得手。
    他阴森森他冷笑一声,道:“金总管五退下,我有话跟他说!”
    追魂爪金旭深知这位公子一向智谋出众,心计过人,登时应声退开六七步。
    吕东青冷峭地道:“屠公子有何见教?”
    屠元庭道:“不敢当得见教两字,不过我听说吕兄已经和皇甫维勾搭上,因此房中之人来历不问可知。”
    吕东青道:“知道又怎样?”
    屠元庭阴笑一声,道:“我只想请问一句,假如五岳掌门等人现身此地,不知吕兄能不能阻挡他们入房?”
    杜筠忽然接嘴道:“表哥你不会向他们通风报信吧?”
    屠元庭愣了一下,暗忖如果说会的话,她一定瞧不起自己,但如果说不会的话,此仇不报,易恒岂不是白白受伤?
    他心念迅速转动之际,耳中已听到吕东青嘿嘿冷笑之声。于是迫近杜筠耳边,轻声道:
    “这很难说,要知一个人在妒嫉之下,什么可耻之事也做得出来。”
    杜筠征一怔,道:“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屠元庭道:“我一向有意于你,何况离家之后,被冷裳寒,说不尽旅途寂寞。你此刻给我一个答复,如果你对我也有意思,我们马上就走,以后永远不提今晚之事!”
    杜筠听了这话,抬头相然地向天上群星遥望一阵,轻叹一声,道:“好吧!但我要过去和吕兄说几句话……”
    她缓步走到吕东青身边,悄声道:“日后如果见到皇甫公子,请告诉他我已将此身报答他的大恩。目下我跟随他们离开,我相信他们不会泄漏此事!”
    吕东青面容一肃,道:“他用此事威胁你跟他走么?”
    她微笑一下,道:“不,不,吕兄厚意我永志不忘,但以我杜筠微贱之躯,实在不值得连累吕兄,更不可连累皇甫大爷!我去了,请转告公子善自珍重……”
    吕东青坏了这话,心中泛涌起一阵悲悯之情,忽然间深深感悟“爱情”的伟大,只看这杜筠为了爱情,不惜牺牲自身以保存皇甫维的父亲,这种牺牲精神何其伟大崇高?他本是性情中人,因而不觉感动的掉下两满眼泪,缓缓道:“好吧,短促的人生中难得有这等为惜牺牲的机会,我一定得成全你。回想我这一生,向来形单影只,到处流浪以逃避感情。但现在我晓得感情并非虚幻之事。可惜蓦然回首时,却已经是迟暮之年,无法挽回了……”
    杜筠凝立不动,回味着吕东青这番话,但觉回肠荡气中蕴有一种深沉的满足,忽然听到屠元庭催促之声,于是惆然转身,跟着屠元庭他们走了。
    吕东青回到房中,区覆思念这件事情,想起床上僵卧的皇甫孤的经过,忽然更加了解为情牺牲的伟大,要知一是皇甫孤本是武林中一代天骄.天下无人可敌,但为了爱情,也甘心放弃一身武功,数十年来默默忍受无限痛苦,若然爱情乃是虚幻之物,他怎肯这样?
    翌日已是第十天,早上吕东青为一是按摩穴道之时,还不觉得怎样,但中午的一次,却感到他体内似是有一股真气在流动运转。吕东青心中一阵狂喜,暗忖假如“一皇”能够伤愈复出江湖,必将震动天下!
    到了傍晚,吕东青又管皇甫孤按摩,这一回他拼着大耗真元,运足全力助他真气运行,足足按摩了一个时辰,皇甫孤面包逐渐红润,呼吸也恢复正常。
    不过吕东青一直等到半夜时分,还不见皇甫孤有什么动静。他已是多日家睡眠不足,又耗费不少真元,于是疲极入睡。
    片刻间皇甫孤已经睁眼欠身而起,长长呼吸一下,浑身骨骼发出一阵连珠响声。
    他下床把油灯投亮,动作轻快潇洒,没有丝毫声息。跟着他走到江南孤客吕东青身前,凝目注视了一下,突然疾伸右手,骄指如戟点在吕东青前胸大穴上。吕东青本来微有鼾声,此时忽然消失,呼吸变得十分深长细微;一如练功入定光景。
    皇甫孤一晃身,已出了房外,身法之快,宛如鬼魅,转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且说那皇甫维及乔装男僮冷清影,两人两三日前已经离开富春,一路北行。这次因皇甫维内伤较重,只能像普通人一般赶路,因此行程甚缓,他们一路上都听到有关心池圣女的消息。原来心池圣女这次不再掩饰行踪,并且最近因三公复出江湖,弄得到处鸡犬不宁。
    第五日中午他们走到丹阳地面,冷清影忽然闪入路边树林之后。皇甫维叫了一声“阿倩”,冷清影却没有回答,皇甫维立刻感到不对,转头瞧着,只见来路有三个人迅快地赶上来。其中一个身穿华服,面貌俊逸的少年正凝视着他。皇甫维连忙转开眼睛,凛然忖道:
    “那不是冷月神抓谷云飞么?他怎的也跑到这儿来了?莫非要返冷月山庄?”
    只见那冷月神抓谷云飞挥手,于是就在皇甫维侧边丈许处的树荫下停住。谷云飞目不转睛,望住皇甫维的背影。
    皇甫维情知自己目下绝不能与人动手,何况敌人竟是冷月神抓谷云飞,因此暗暗捏一把冷汗,一时背转身向住谷云飞。
    隔了一阵,谷云飞忽然举手指指皇甫维,低低向一个身穿银白色劲装大汉说了几句话。
    那劲装大汉应了一声“是”,举步向皇甫维走去。皇甫维耳中听住那劲装大汉的步声,心念疾转。
    那劲装大汉阴沉地哼了一声,道:“喂,你把身产转过来,让我们瞧瞧……”
    皇甫维暗暗运功闭注鼻孔,使声音变得混浊苍老,道:“老兄你看这片树林中不会有什么毒蛇恶兽吧?”他答非所问,使得那劲装大汉为之一怔。
    皇甫维又接着道:“我的小儿子进去解手已有半天时光,我真耽心呢……”
    冷月神狐谷云飞忽然接口道:“你不会进去瞧瞧么?真是蠢材!”
    皇甫维装着没有听清楚,目中连连叫唤道:“阿清,阿清.你在那里?”他一直向林中走去,其实早就瞧见冷清影匿伏在树群之后。
    片刻工夫,大路上传来一阵蹄声,冷月神狐谷云飞起身走到大路中心,面向着蹄声来路。冷清影心头凉气直冒,暗忖一定是三公驾到,所以谷云飞肃立路中迎接。
    那阵蹄声顷刻间已自驰近,只见一共是四男一女。冷清影熟知天下武林人物,因此一望而知来人乃是辣水仙杜筠,神算公子屠元庭,追魂爪金旭、易恒、邵一峰等五人。
    神算公子屠元庭下令停步,首先跃下坐骑,抱拳道:“尊驾大概就是威镇江湖的冷月山庄召少庄主了?”
    冷月神狐谷云飞冷冷哼一声,定睛望着他后面的杜筠,神色间流露出一股杀气。
    杜筠被他看得混身都不舒服起来,她见识过此人武功,知道实在十分高强。所以又不敢随便发话。
    谷云飞冷冷道:“你们既然知道少庄主的名头,那就好办了,皇甫维他在何处?”
    杜筠缓缓道:“我不知道!”
    谷云飞向左侧大汉望了一眼,道:“把她捆起来带走!”
    辣水仙杜药缩到居元庭身后,屠元庭冷笑道:“邵一峰,向这位见台请教几招!”
    邵一峰等三人向来极为信服屠元庭,因此居然无睹于三公的声威,舍命跃了出来,蓄势运力,口中招呼道。“朋友且放下绳子,先亮一手给我们看看!”
    那银衣大双面色阴阴沉沉,看不出丝毫喜怒之色,这时施展出诡异绝世的手法,拆解对方攻势。他的手法诡异中却是属于阴柔的路子,掌力强而不猛,威势毫不惊人。
    邵一峰急攻了七八招之后,突然感到对方手法太过诡奇,已无法再攻。心中微怯,那劲装大汉阴森森笑了一声,修然一掌当胸劈去。邵一峰翻掌封折时,那劲装大汉健腕突沉,化繁击为扣杀之势,五指快逾闪电抓住他的手掌。
    屠元庭大喝道:“谷少庄主即速下令住手,我有重要消息可以奉告!”
    谷云飞着也不看他一眼,挥手道:“捆起那妞儿……”另一个银衣劲装大汉过去,先从地上拾起绳子,然后走到杜筠面前,疾出左手擒拿她手臂脉穴。
    辣水仙杜筠迅速闪开,恰好躲在金旭后面。金旭先发制人,右手一拳击去。那劲装大汉张开五指,硬抓他的拳头。金旭拳头一放,弹出一道白光。
    这时人人都清楚那道白光敢情是金池无名指上之指甲,约模有七八寸长,宛如一把匕首,毒辣灵活地连连向对方划刺。迫得那劲装大汉连退三步,才稳住阵脚。
    那劲装大汉因为惧怕对方指甲上附有奇毒,所以十余招之后,仍是捱打局面。要知金旭号称为“追魂爪”,这只指甲自然不似普通利器可以空手劫夺。
    冷月神狐谷云飞凝目观战,毫不瞅睬屠元庭。屠元庭因见金地占了上风,也不言语。
    谷云飞瞧了一阵,突然阴声道:“那厮爪上没有剧毒,不妨拔下来留作纪念,,屠元庭大笑道:“好啊,我倒要瞧瞧那一个人碰上他的追魂爪之后还能够活着。”
    那劲装大汉本来已出手反击,闻言又急忙收回。谷云飞眼中射出怒火,但面上神色仍然阴冷如常。道:“这厮的指爪能够卷缩藏在掌心,可见得血气能够贯达爪尖。但以这厮的功力造诣,尚未达到爪上淬练毒药之后,还能贯达血气。何况那指爪颜色甚白,并无淬毒之相,他外号虽然称为追魂爪,但我料想必是屠元庭你想出的计谋,因而可使这厮陡增身价,足以够称强敌,我猜得对也不对?”
    屠元庭眼珠一转,道:“金旭住手退开,我有话说!”追魂爪金旭应声纵开数尺。屠元庭接着道:‘少庄主要知道所猜对或不对,只须伸手让金旭用指甲划上一下,就知分晓!”
    树林后的冷清影只看得心醉神摇,这一场斗智的场面确实毕生罕见。在她身边的皇甫维也瞧得十分出神,这时轻轻碰她一下,询问地指一下手上的指甲。冷清影明白他要她也猜上一情,连忙思索。皇甫维微微一笑,向她摇摇头。冷清影也报以一笑,并且摇头示意。
    那冷月神狐谷云飞心情倏然沉重起来,他自然晓得自己如果没有把握的话,大可以借题不试。但他自从出道之后,从未碰上这样的对手,加以他确实深善这种以性命相博斗智,是以尽管心情沉重,却不肯认输撤退,立刻用心思索。
    金旭缓缓走到他面前,等他表示那个刚刚击伤邵一峰的劲装大汉突然道:“少庄主千万不可中了姓屠的激将之计……”
    另外那个勤装大汉接口道:“是啊,若然中了他的毒计,不仅送了性命,死后还要遭受江湖的嘲笑,太不划算,万万不可中了道儿!”
    谷云飞想了一阵,突然阴森森笑一下,道:“你们只看到激将之计,焉知不是扰乱视线的空城计?”他决然伸出左手,接着道:“来,姓金的尽管施为!”
    四周空气修然十分紧张,杜筠也不禁睁大眼睛凝照着谷云飞伸出的左手。金旭额上汗珠更多,显示出心中的紧张。神算公子屠元庭插嘴道:“金旭,可速动手,少庄主纵是死在你爪下,三公也不能找你报仇!”
    谷云飞目光一掠,瞥见杜筠那等注意的神色,不觉心中微动,故意阻声笑道:“屠元庭这话说得不错,杜筠你听着……”他领了一顿,细察地的神色,然后接住道:“假如我今日丧命,异日你见到皇甫维,可说明我甚是佩服他……”
    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连皇甫维自家也大惑不解,冷清影旁观者清,向他微微一笑,作个手势。皇甫维想一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杜筠眼睛发直.道:“就是这句话么?”
    谷云飞转眸寻思,似是细想还有什么话说。旁边一个劲装大汉突然沉声喝道:“移开你的左手!”原来金旭这时刚刚用左手复按在右拳之上,吃那大汉一喝,疾忙移开。
    金旭掣起右拳,暗运真力,突然拳头一放,白光电疾弹向谷云飞左手手背皮肉。
    这一瞬间扣人心弦,所有的目光无不集中在金旭及谷云飞的手上。屠元在面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喜色。
    谷云突然移开左手,金旭的长甲登时弹空。只见谷云飞右手闪电般抓住那根长甲,左手同时翻起,扣住他的肘间大穴。他出手神速如电,显然早已蓄势待发。金旭顿时感到全身麻木,动弹不得。
    神算公子屠元庭抢上来,却被一个劲装大汉挡住。屠元庭并不出手,以免引起混战。目中大喝道:“少庄主这一手太不漂亮,难道不怕江湖耻笑?”
    冷月神抓谷云飞冷冷陪他一眼,道:“废话,若果这厮沉得住气,我谷云飞今日非栽不可!”
    杜筠实在莫名其妙,道:“少庄主体这话是什么意思?”谷云飞道:“我不妨从头说起,当然断定屠元庭用的是空城计之后,忽然见到你的神色,得知连你也不晓得金旭爪上没有淬毒,所以急于知道我被刺之后的结果。此时我顿然失去信心,想到屠元庭可能比我更为高明一筹,故意诱我误认他是空城计。因此,我就设法拖延时间……”
    他说到这里,树林后的皇甫维和冷清影不觉互相点头会心微笑。原来冷清影在谷云飞说出佩服皇甫维一语时,就曾用手势说他乃是在拖延时间。
    只听冷月神狐谷云飞又继续道:“这时,金旭不该沉不住气,再度设法用左手将剧毒涂在指甲上。他第一次被我喝止之时,虽然是防范这一着,却不能断定是否真的要涂上剧毒。
    但第二次时我就可以断定了,因此故意任他涂上……”
    杜筠更觉迷惑,道:“少庄主这话未免流于强辩,你既已断定他要涂上毒药,为何不加阻止,反而任他涂上?”
    冷月神抓谷云飞仰天大笑道:“杜姑娘这一问不知是当真想不到?抑是故意下问?”
    杜筠道:“少庄主如果不是强辩的话,就请直截了当把用心说出来,不必推三阻四。”
    谷云飞道:“好利害的口舌,好吧,我就依你说将出来。我先请问姑娘对下毒是否内行?如果内行的话,只须过来瞧瞧这金旭的指甲,就知道上面的毒药是不是刚刚涂上去。但就算外行也不要紧,你可查看他的左手,便知内情。”说时抓起金旭左手,指头向腕脉一按,手拿自动摊开,只见掌心虽是空无一物,但中指上却有个镶着猫儿眼石的戒指,此刻转到掌心这边。冷月神狐谷云飞冷笑道:“看清楚没有?几时有人这样戴指环的?我看毛病就出在指环上的那块宝石上,准错不了。杜姑娘目下可明白我让他涂上剧毒之意?很简单,就是要抓住证据,教他死而无怨。”
    屠元庭面色一变,喝道:“且慢下手,听我一言。”
    谷云飞已样开金旭左手,掌势已接到他胸口,闻言倏然停住,四统作态,道:“有后快说。”
    屠元庭道:“我可以供给你消息,就是你最想知道的人的下落。”
    谷云飞果然微微动容。辣水仙杜筠接口道:“表哥,等一等再说,我先跟你商量几句话。”
    屠元房眉头轻轻一皱,道:“表妹作要多生事端,要知今日之局,无法善罢干休,除非我供给消息。”
    杜筠走过去,面色严肃已极,沉重地道:“不行,你先听我说……”她凑近屠元庭耳边,轻轻道:“表哥,你虽有抚养我之恩,但我已用身体还报……”
    居元庭楞一下,道:“这是什么话?”他的表情确实出自内心,因此谷云飞看出他们绝不会有什么阴谋。
    杜筠又接着道:“你大概已经忘记,当晚我委身与你之时,曾经说明不得泄露那件秘密!”屠元庭道:“我没有忘记,但目下的局势,你不是看不出来!”
    杜筠道:“我不管局势怎样,只要你履行诺言!”居元庭面色激变,道:“你想把我怎样?”原来说这话时,他前心大穴已被杜筠掌力罩住。杜筠道:“没有怎样,我只有杀你以灭口了……”她说得十分平淡,竟无激动之意。
    屠元庭登时面色如土,谷云飞因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此时见屠元庭的表情,大感讶异,脑筋连转,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啦?那消息是关于皇甫维的下落么?”
    神算公子居元庭好不容易发现一线生机,连忙大声道:“对,就是皇甫维的下落……”
    杜筠听了这话,凝眸一想,便移开身躯,但纤手仍然搭在屠元庭肩头,手指潜运内力,暗暗扣住屠元庭的穴道。
    谷云飞冷笑道:“你就凭皇甫维这个消息,便敢面见我师门三老乞命么?”
    屠元庭额上流出冷汗,忽又感到肩上一阵酸麻,知道这是杜筠给他的警告,若然他说出关于“一皇”下落之事,无疑定要立时死在她手中!他虽是机智过人,此刻也禁不住心寒胆怯,一则生怕杜筠听错他的话而猛下毒手。二则又怕谷云飞不上当,杀死金旭之后,仍然不放过自己。是以急出一头冷汗。
    杜筠突然接嘴道:“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情,我们追踪皇甫维那厮时,并未想到会碰上少庄主你跟我们过不去呀!假使你要他的消息,我们自当乐于奉告,却无丝毫要挟少庄主之意……”
    谷云飞冷冷道:“那就快点说出来!”辣水仙杜筠道:“他就在这附近数里之内,我们业已查出他乔装改容,扮成商买模样……”谷云飞立时想起早先那个商人,不觉哼了一声,随即面露杀机,向金旭明森森他冷笑一下!
    屠元庭杜筠易恒等三人见到他的表情,不觉心中做寒,方自猜想他用什么手法杀死金坦。却见他突然伸手抓住金池的指甲,缓缓运力硬拔。追魂爪金旭纵然是铁打的汉子,这刻却也禁受不起这等奇疼,整时眼睛连翻,鼻子中惨哼不绝。要知十指连心,这硬拔指甲的手法自古已列为最惨的酷刑之一,何况那谷云飞心肠毒辣,故意一分一毫地慢慢拔,更使金旭难以熬受。
    金旭无名指指端流出鲜血,面色比死人还要难看,谷云飞这时忽地停手,转眼望着杜筠,冷冷道:“你对皇甫维一向很好,为何忽然抖露他行踪?”
    树林后的皇甫维心中正也有些疑问,因此竭力忍住胸中愤怒,看她怎生回答。
    杜渴望了屠元庭一眼,淡然道:“本来也谈不到对他好不好,何况我目下已嫁给我表哥,少在主可满意我的回答?”
    谷云飞寻思道:“这种理由绝不能随口就可以编造得出来,看来大概真是事实。”他此人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因此分人无法自他表情上看出一点儿朕兆。
    杜筠的手仍然搭住屠元庭的肩头,因此屠元庭头上冷汗沁个不停。冷月神狐谷云飞哼了声,突然右手一提,追魂爪金旭惨叫一声,那只长达七八寸的指甲已被谷云飞硬生生拔掉。
    并且被谷云飞随手样开数步,仆在地上,那只无名指上鲜血直冒,易恒急忙抢过去替他裹扎。
    谷云飞冷冷扫规屠元庭、杜筠两人一眼,见他们都噤若寒蝉,不觉气焰万丈,仰天大笑。
    杜筠这时才移开搭在屠元庭肩上的手掌.冷不防被屠元庭一巴掌打在脸上,发出清脆一响,屠元庭口中还骂道:“你这践货等着瞧……”
    这一下突如其来,谷云飞笑声陡收,道:“你干吗打她?”
    杜筠握拳切齿,只等他一旦要说出“一皇”的秘密,就抢先和他拼九屠元庭转眼看着谷云飞,道:“她虽是嫁给了找,但也不应把皇甫维的行踪告你,那些话该由我说……”谷云飞点头道:“打得好,她这等作为.果真使男人心寒……”
    那屠元庭自然不肯轻易说出“一皇”的秘密,只因这是他一着要棋,可以藉此控制杜筠,是以他适才那等说法。
    谷云飞又接着道:“目下心池圣女已传今武林共同对付皇甫维,若然皇甫维乔装经此的消息泄露,一日之内,圣女便可率众擒捉他……”
    屠元庭皱眉道:“少庄主这等说法,不知有何用意?”
    谷云飞诡笑一声,道:“我的意思,就是要设法不让你们有机会错漏消息。”屠元庭虽是智计过人,却想不到对方的诡溺狠毒竟然一至于此,一时真不知如何回答。杜筠插嘴边:
    “然则少庄主的意思,竟是要杀我们以天口了?我们的消息不仅得不到代价,反而招致杀身之厄,这样做法,未免叫人寒心。”她言中之意,其实是提醒屠元庭不要再与虎谋皮,妄想用一皇的消息脱身。屠元庭自然听得懂,觉得这话大有道理,便打消泄漏一皇秘密之念。
    谷云飞缓步上前,一面道:“这事与杜筠你无干,我收拾完这两人之后,可以把你收为爱妾!”此言一出,果然使屠元庭大生戒心,生恐杜筠突然对自己下手,疾忙纵开寻丈。谷云飞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冷笑道:“屠元庭你不必打算逃走,我在五丈之内就追上你!”
    正在这夸张剑拔之际,突然一个人从树林后转了出来,朗声道:“谷兄查问我的下落,有何用意、’
    谷云飞闻声停步,身躯不觉轻轻一震,缓缓掉转身子,果然见到皇甫维站在大路当中,身上仍然作商人装束,仅仅把假胡须弄掉,露出庐山真面目。
    辣水仙杜筠不禁失声叫道:“皇甫公子,你怎会在此出现?”皇甫维冷淡地瞥视她一眼,竟不理她,径向冷月禅狐谷云飞招招手,道:“谷兄请过来一下”
    谷云飞不知皇甫维身上内伤甚重之事,却记得昔日第一次见面时,曾与他拉手较量功力,吃过大亏。这时不敢违拗,走了过去,道:“公子有什么事?”
    皇甫维向杜筠屠元庭等人瞥了一眼,道:“此处说话不便,我们得走开一点!”他的口气神情完全把谷云飞当作自己人看待,因此谷云飞稍觉放心,当真与他走到路边。
    皇甫维轻声道:“你可知冷清影的下落么?”
    谷云飞戒备地望着他,探一摇头。皇甫维双手运起功力,留神找寻机会,口中胡乱道:
    “奇怪得很,怎的舒倩、佟秀和冷清影都失踪迹?”谷云飞眼珠一转,诡笑道:“依公子的看法,冷师妹会发生什么事?”
    皇甫维看来看去,都没有机会下手,心中暗暗焦急,随口道:“我想八成是被圣女的人捉去了!”
    谷云飞愕了一下,随即堆起诡笑,道:“她们三人一齐失踪,我怎知道她们下落?”皇甫维为人冯明绝顶。脑筋一转,已料想到舒倩佟秀的下落可能业已被他查出,否则他不会突然错愕,念头一转,淡淡道:“我们何须彼此相睛,我现身出来之故,第一就是问问你找我何事。第二就是要问你.关于舒倩佟秀的下落,三公他们已经知道了没有?”他跟着冷笑一声.道:“你是个聪明人,当知目前情势对你十分不利,我们如果发生内江,屠元庭他们正是求之不得!”
    谷云飞哪里知道皇甫维其实已不堪动手,默察形势,果然不妥,连忙应道:“我们都是自家人,有事可以慢慢商量。实不相瞒,在下找寻公子之故,便是要查出冷师殊的下落,既然公子不知.那我只好回去立命,至于另外两位师妹的下落,三老尚无所悉,公子大可放心!”他本有满腔敌意,可是此刻却不敢发作。
    皇甫维点点头,道:“三公现在何处?”
    谷云飞道:“三老目下已分头行事,有意与心池圣女碰头决一胜负……”皇甫维接着问道:“几时动手?”谷云飞吟道:“这个很难说……”忽地远处传来一阵蹄声,皇甫维疾忙运聚真力,趁谷云飞扭头瞧看之际,蓦地一掌拂去。这一掌迅快异常,谷云飞发觉之际,已间赶不开,被他一掌拂在身上,登时飞开寻丈,摔倒地上。
    那两个很衣劲装大汉齐齐大喝一声,疾扑过来。树丛后刷地纵出一条人影,快逾掣电般向左边的劲装大汉撞上去。两下在空中一碰,那劲装大汉倏然坠下,滚跌地上。那道人影去得快,回来得更快。飕地已落在皇甫维身侧。另一个劲装大汉这时才恰恰扑到发掌迅务。这个后来出现的人影落地现身,竟是个秀美小童,但见他两手一拨一拍,不知如何已攻入或装大汉掌势之内,骄指一点,那动装大汉哼了一声。便即翻身栽倒。
    这个秀美小童举手投足之间,就制服那两名武功诡奇告强的劲装大汉,这等身手,只看得屠元庭社筹等人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连自身的安危也完全忘记。
    这时,那阵蹄声已到了近处,但见一匹黑马,从大路转角处倏然出现,“哗啦啦”一阵连珠急响以及烟尘劲风电抹掠过,众人还来不及转眼,这骑黑马已掠过众人,到了十余文之外。
    这骑如此快法,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这一回弄得所有的人都为之怔住!
    只听有人失声叫道:“那就是乌骨驹……”皇甫维身躯—震,方想怎会是冷月神抓谷云飞的声音?他不是业已遭自己暗算而死?
    但这时那条直如长夫的大路又发生惊人之变,使他无暇回顾,原来那匹乌骨驹风驰电掣般驰出十余丈之远时,路边突然飞出一条人影,其决无比,掠过那匹黑马。马上骑士似是被这突探出现的人影击中,飞坠开去。
    那乌骨驹去势未减,错眼间已冲出数丈。那条人影极快地沾一下地面,跟着腾身纵起,向那黑马追去。两下都快,一闪眼间又出去十多丈。这里众人只能见到影子闪动,实在情形己看不大清楚。
    皇甫维心中微动,例望扮作小童般的冷清影一眼,道:“那匹乌骨驹是谁的?”冷清影低低道:“是关中武林名手飞鞭神马欧阳南的坐骑,在宇内已享名十载之久,想不到此驹神骏不减当年!”她说话素来快极,这几句话也不过平常人说一句话的时间。只听她接往又道:“公子赶快想个对策,谷云飞功力湛深,并未被你击毙。而刚才击人追马的人影,极似是我父亲。”
    皇甫维心头一震,记起谷云飞发出话声之事,转头一望,只见谷云飞还眺望着去路,大概是已看出追马之人乃是三公之一,是以仍在凝瞧。
    大路上诸人神智恢复原状之后,个个默然相觑。谷云飞首先打破沉寂,阴声笑道:“皇甫公子何放手不留情?”皇甫维冷冷道:“你猜一猜看!”谷云飞目光移到冷清影面上,缓缓道:“冷师妹刚才如不出手,我就不必费心去猜啦!”话下之意,表示他已有点明白皇甫维必是功力有限,所以杀不死自己,不过暂时未能确定就是。
    忽然间大路那边转角处又传来一阵蹄声,皇甫维迅速望去,但目光被树林遗断,无法瞧得见。不过从声音上推测,来骑最少也有三匹以上、来势甚是急骤。
    接着这一边也有蹄声传来,众人转眼看时,原来是那匹黑马,此时已骑着一人,迅快驰来。
    冷清影骇得拉住皇甫线的手臂,道:“果然是他,怎么办呢?”皇甫维心中也毫无办法,但面上神色丝毫不变,只微微冷笑。
    那乌骨驹确实不愧有“神马”的外号,刹那间已驰到众人之前,马上的人冷冷环顾路上众人一眼,最后凝定在皇甫维面上。
    皇甫维朗声道:“冷老忽然在此现身,可是冲着我皇甫维而来?”
    那边屠元庭、易恒等人,一听马上之人竟是星公冷央,不由得都感到双膝发软,手心冰冷。
    星公冷央道:“公子请据实告我,令尊现下在什么地方?”这话一出,路边站着的屠元庭突然大大松一口气,面色顿时不再那么紧张。
    皇甫维道:“这就奇了,我正要找你们询问此事!”突然放声大笑道:“好极了,我也看出你并非故意向我询问,这一来我可就放心啦!”星公冷央道:“你放心什么?”皇甫维不假思索,道:“我一向以为他老人家落在你们手中,目下既知不是,当然大大放心啦!”
    冷月神抓谷云飞忽然插嘴道:“三师叔,那屠元庭神情有异,可能有一点线索……”
    辣水仙杜筠忽然插嘴道:“我表哥怎会知道?冷老何不向我询问?”
    星公冷央转过头来看她,冷冷一晒,道:“你就是辣水仙杜筠姑娘?既然你对此事有所知悉,那真是最好不过之事,老夫愿闻其详!”
    杜筠微微一笑,淡然道:“我不但知道得很清楚,而且当面见过他老人家,不知冷老信也不信?”
    这话一出,不但星公冷央、冷月神抓谷云飞为之一愣,连皇甫维和冷清影也因而骇疑顾视。
    皇甫维暗念星公冷央不是等闲人物,兼且手段毒辣,天不知名,料那杜筠决不敢跟他开玩笑。而他又明知义父武功未能复原,若然被三公寻到踪迹,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是以忍不住大声喝道:“杜筠……”
    杜筠冷笑一声,不等他说下去,已自晒道:“皇甫维你即才不是理也不理我的么?为何日下一改常态?膜,嘿,除非你武功比冷老还强,否则的话,休想干涉我的行动!”
    只听星公冷央道:“那么杜姑娘与老夫同去,令表兄他们由谷云飞陪着,如果杜姑娘所说不虚,老夫可以担保你们都安然无事,如果叫老夫白走一趟,哼、哼,以后的事老夫也不用多说!”
    他说话极快,转眼就把话说完,谷云飞纵身一跃,最后落在那匹乌骨驹旁边,伸手持住僵绳,正要提牵过去让星公冷央乘坐。
    只听杂沓蹄声已到了大路转弯处,这时连星公冷央也不禁扭头向那边瞧看。
    只见四匹骏骑鱼贯转出来,疾驰而至。
    第一骑是位清瘤道人,背插松纹古剑,气度不凡,正是那武当派第一高手类真人。第二位也是背剑之土,竟是剑术名家点苍快到张搏云。第三位是个面目秀丽的中年道姑,正是华山派掌门人静虚子。策四位身材高大,虽是满头白发,但面色红润如婴儿。马鞍边拄着一根粗加鸭卵的铁杖,此人来头也不小,乃是南岳衡山掌门人大力神翁唐世一。
    武当委真人首先向星公冷央稽首道:“冷老施主名扬宇内,今日幸会,缘分不浅!”原来这三公都极容易辨认出来,星公冷央一身黑衣,兼且相貌不凡,是以委真人等一望而知。
    娄真人、张搏云、静虚子、唐世一等四人都露出凝运功力蓄势出手之相,个个都留神那星公冷央的动静。
    静虚子恨声一笑,道:“皇甫维呀皇甫维,不管你有谁作靠山,贫道今日决不放过,哼,哼,若不是圣女地老人家一定要先见见你,贫道今日就诛毙元凶,为我那徒儿报仇雪恨!”
    委真人流目看看谷云飞,又瞧瞧那匹马骨驹,突然间满面激愤之色,厉声道:“此驹是贫道至友欧阳南爱马,他被你怎样了?”
    皇甫维冷冷接口道:“他多半已经丧命啦!”
    娄真人勃然震怒,两眼射出骇人的光芒,抬臂亮剑,厉声道:“好,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谷云飞你过来!”
    星公冷央左手一伸,抓住杜筠的手臂,他本想亲自出手柜敌.但忽然记对“一皇”之事,觉得比目前对付这些人重要万倍,是以不肯放走杜筠。
    静虚子张搏云唐世一等三人都各亮兵器,全神戒备星公冷央及皇甫维突然出手。因此静虚子瞧见辣水仙杜筠被抓的情形。她一向对杜筠印象不坏,当下迫前两步,道:“杜筠,这是怎么回事?”
    辣水仙杜筠嫣然一笑,道:“谢谢老前辈关心,但今日我正好有求于冷老,内情暂时不能奉告。”
    静虚子哼了一声,不但不再跟她说话,注目光也疾快移开,生似十分鄙视她这种行径。
    娄真人持到走到谷云飞身前,也不开门立户,便随手一剑刺去。这一剑去势忽快忽慢,奇奥毒辣。冷月神抓谷云神色凝重,也是随意一剑斜撩。
    双方长到快要接触、突然间一齐收回,跟着身形疾若飘风般移形换位,两支长剑在瞬息之间已互相攻拆了六七剑之多。
    屠元庭目光连闪,忽然举步走到静虚子身后。
    星公冷央右掌一挥,隔空一单向屠元庭击去。这一掌威势甚是惊人、神算公子屠元庭连忙御纵开七八尺远。静虚子长创疾劈出去,她使的是华山独门剑法,这一招专门借力御力,但剑身一触到冷央的掌力,忽感手腕震得微麻。那大力神翁唐世一忽然一杖横扫星公冷央,朗声大喝道:“你也接我一招看看……”杖上风力强劲震耳,星公冷央面对两派掌门人的兵器,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横着闪开两步,透过唐世一的杖势。
    点苍快到张搏云一见华山衡山两派掌门人都动上手,岂肯客气,长剑疾吐,刷刷刷一连劈了五六剑之多。
    星公冷央本来已蓄势运力,难备出手反击。谁知静虚子的长剑和唐世一的铁枚及时攻来,只好分心应付。与他动手的三人都是一流高手,此时联手合击,威势难当。星公冷央单用右手连接了六七招之后,虽是功力盖世,招数奇诡奥妙,却也落在下风。迫不得已左手使个巧劲忽地推去,辣水仙杜筠登时不由自主地退开丈许以外,一交跌在地上。
    星公冷央累赘一去,两手均可应敌,顿时威力大增,加上他出手及身法快逾问电,局外人看上去,但见四方八面都有他的影子。
    冷清影一直冷眼旁观,这时连忙向皇甫维招手。皇甫维缓缓走过去,冷清影轻轻道:
    “快点骑上这马,就可以脱身。”
    皇甫维道:“你怎么办?”
    冷清影道:“不要管我,趁这刻三公还在外面,你赶到他们家里,先把伤势医好再说!”
    皇甫维摇头道:“我怎能丢下你不管?你落在三公手里或是圣女他们手中,都只有死路一条!”
    冷清影急得顿脚道:“你还不快点去,马上就失去这机会啦!”
    她目光一转,只见皇甫维神情十分坚决,不由得又是焦急又是欢喜,只因他在这等急难之时,尚且不肯丢下自己,足见他对自己不是虚情假意。
    她念头一转,又急急迫:“那么我们一齐骑上此马逃生,你快点上去!”
    皇甫维这时才肯伸手扶鞍,忽然又缩回手,道:“我还是不能走,你先走吧!”
    冷清影急得一身冷汗,道:“为什么呢?”
    皇甫维道:“不要多问,你快点骑上此马逃开,也许以后可以帮得上忙,若然你不走的话,我们势必没有逃生之望!”
    冷清影领脚道:“我的公子爷,你真把人急死啦!”
    皇甫维道:“快走,我一定要探出我父亲的下落才行——”
    冷清影本是聪明绝顶之人。这时立刻意念到像皇甫维这种人,既然已听到父亲下落有人知道,这刻就算刀斧加身也绝不肯走开。因此她放弃了劝告之念,道:“既是如此,我也陪你留下。”
    这回轮到皇甫维发起急来,顿脚道:“你留下有什么用处?快点走,尤其这匹乌骨驹正是我所需要的脚力!”
    冷清影虽是觉得有理,但心中又舍不得把身负内伤的皇甫维丢下,还在迟疑不决,忽听屠元庭大声道:“皇甫公子敢是想离开此地?”
    皇甫维冷冷一笑,负手缓步走回去。这等举动,无论哪一边都深信他不会逃走。点苍快剑张搏云因刚才差一点伤在冷央手下,余恨在心,此时首先发难,挥剑向冷央劈去。大力神唐世一和静虚子都明白这一边任何人都无法与星公冷央单打独斗,是以剑杖齐击,又回复了以三敌一的局面。
    皇甫维低头转眼向类真人及冷月神抓谷云飞两人望去,只见他们招数超出越奇,越打越险。但暂时还分不出胜负,武当娄真人则以功力深厚见长,谷云飞则以武功奇奥,招数繁诡抵消了功力之不足。他看了一阵,但觉这两人这等惨烈搏斗,真有点令人不忍卒睹。如果不是他身负内伤,依他的性情,必定出手分开他们。要不就帮助其中一个把对手立刻杀死。
    目下他有心无力,只好移开目光,举步向杜筠那边走去,神算公子屠元庭突然跃过来拦住去路,冷冷道:“你找她干什么?”
    皇甫维哼了一声,道:“不关你的事!”
    屠元庭冷笑道:“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不准你们说话!”
    皇甫维楞一下,点头道:“这话有理,那我不跟她说话就是!”
    这时易恒已走上来,站在屠元庭身后,准备皇甫维动手的话,便可以和屠元庭联手拒敌。
    杜筠却从那边绕了过来,皇甫维望也不望她一眼,向屠元庭率直问道:“你当真知道家父下落?”
    屠元庭摇头道:“我们不晓得!”
    皇甫维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但目下功力几乎全失,只好忍住一口气,只听屠元庭低声道:“你目下功力大弱,我不曾拆穿,但你也该知趣远远离开她。”
    辣水仙杜筠自走过来之后,就站在屠元庭身边,不住向皇甫维丢眼色,但皇甫维瞧也不瞧她一眼,因此她只好暗暗焦急,却毫无办法。
    冷月神抓谷云飞到底功力不及娄真人深厚,此时交手时间一久,他就渐落下风。路边那两个银衣劲装大汉其中之一突然撤出狭细长剑,向战圈扑去。此人武功虽然比谷云飞相差很多,但在武林中也属好手之列。因此一加人战囵之后,立刻扭转局势,十招不到,武当娄真人便已屈居下风,险象环生。
    那边静虚子等三人合力对付星公冷央,个个心无二用,是以不曾发觉武当娄真人的情形。
    皇甫维忽然感到十分焦急,转头望住屠元庭道:“你怎么不去帮他一下?”
    屠元庭冷笑道:“你如果看不顺眼,最好自己上去。”
    皇甫线为之气结,掉了回头,辣水仙杜筠娇躯一动,屠元庭伸手一栏,并不说话。杜筠想了一想,只好停步。
    错眼间只见冷月神狐谷云飞长笑一声,长剑过处,血光崩现。武当娄真人踉跄退了四五步之远,面色惨白惊人。
    一旁的皇甫维面色激变,原来武当娄真人不但受伤落败,而且伤得十分难堪,敢请他的一只手掌已经齐腕砍断.此刻但见手腕上鲜血迸涌。
    冷月神狐谷云飞长笑一声,长剑斜挺,便向娄真人当胸刺去,娄真人落败负伤,深觉有辱师门,右手长剑突然摔落尘埃。
    谷云飞长剑刺去之势迅决之极,转眼已递到娄真人的咽喉,忽地悬崖勒马,凝剑不动。
    娄真人面色十分难看,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畏惧怕死之急。
    谷云飞冷笑道:“武当派第一高手,也不过尔尔,若有遗言,少庄主替你转达就是!”
    皇甫维突然想道:“谷云飞,你并非单枪匹马赢得人家,有何足以骄傲之处?士可杀不可辱,我劝你最好一剑把他杀死。”
    谷云飞头也不回,冷冷道:“少庄主偏偏要凌辱此人,皇甫公子如果觉得不顺眼的话,不妨出去!”
    皇甫维怒气填胸,大踏步走上前,抬臂撤出背上圣剑,只见白虹电闪,森森寒气,侵人肌肤。
    就在皇甫维撤剑之际,突然树群后一缕强劲寒风直射冷月神狐谷云飞肋下大穴。迫得谷云飞不能不撒手退开,不然的话,纵然他一剑刺死娄真人.自家也势必伤在那一缕劲疾寒风之下。
    只见一条人影由树后疾纵出为厉声喝道:“娄真人即速闭穴止血,这小子自有兄弟对付……”此人声音苍老,却含气敛劲,分明也是内家高手。
    谷云飞刚刚哼得一声,只见又是一条人影疾纵出来,与早先那条人影先后落地现身,竟是两个面貌相同,各持利钩的长衫老人,一望而知来人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左右双钩吴家二老。此时无暇去对付皇甫维,飕地纵扑过去,人随剑走,化作一道很虹,直取吴家二老。
    那个冷月山庄的好手也不怠慢,压剑疾跃上去,与谷云飞前后呼应,夹攻来敌。
    吴家二者向来极少一齐出手,但目下这对手非同小可,连武当第一高手娄真人也伤在他剑下,是以不加考虑,一齐出手。但见双钩齐飞,宛如神龙出海,钩势奇幻迅快,威力强极一时,顿时把对方双剑一齐圈人钩光之内。
    辣水仙杜筠忽然惊呼道:“啊!心池圣女驾到……”这话一出,许多人骇了一跳!
    而震惊的诸人中,最显明的是冷月神抓谷云飞,至于与他并肩作战的那个冷月山庄手下,自然更加慌张,以致手法微滞。左钩吴圆老人见有破绽,唰地一钩递了进去,钩光排荡中,只见那银衣大汉被震得退开数步。
    他们出手都迅急无比,转眼之间已攻拆了四五招之多,谷云飞因听说“圣女”驾到而分散心神,已失去机先。这时被吴家二老连攻数招,气也喘不过来,当真是既不能战,又不能逃。
    这时大路上已出现一位高髻丽人,只见她身穿淡青衣裳,朴素异常;但自有一种高华气质,而且容光照人,风华绝代。
    她的澄明如秋水的目光扫过左钩吴圆的利钧戳到谷云飞胸口时,突然眼皮一垂,沉下目光,却没有出声阻止,可见得心池圣女对于“三公”及其手下之人,已存有深疼恶绝之心。
    左约吴圆老人虽是杀机盈胸,可是眼角省见圣女出现,就在旁边数丈之处,突然中止刺去之势,冷冷道:“丢下你的长剑!”
    冷月神孤谷云飞在这等情势之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手中长剑倏然坠落地上。
    皇甫维忍不住冷笑一声,道:“真没出息,大丈夫岂能被死之威胁?”
    好几对眼睛都向皇甫维望去,只见他那俊美无涛的面上,充满鄙夷不屑之色,一望而知皇甫维这几句话显然出自肺腑。
    冷月神孤谷云飞难过地哼一声,但他十分明白在目前情形之下,若是出言掩饰,也不过徒自取辱,是以忍气吞声,默然不语。
    左钩吴圆老人道:“请问圣女,此人如何发落?”
    心池圣女道:“此事还请诸位裁夺!”她的声音低沉柔优,悦耳之极。皇甫维突然如感触电,转眼向她望去,却不防正和她那对眼光相触,忽然想到自己今日和她正好处在对敌的地位,基地一阵怅们袭上心头。
    左钩吴圆冷冷道:“这厮心黑手辣,留在人间,终是大害……”他话声忽歇,虽然已表示出要取对方性命之意,却不立即出手。
    这时静虚子等三人由于心池圣女现身,精神大振,个个都奋身抢攻。反之那星公冷央心神分散,身法招数已不似早先那等刁滑诡异,双方此消彼长,立时分出高了。只见星公冷央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一旁的冷月神抓谷云飞,正想出手,转眼已曾见吴家二老在他对面眈眈虎视,只好按剑不动!
    这谷云飞素来智计过人,天性较毒,一看自己不能出手相助,立时跃开寻丈,趁众人不觉之时,向手下一个银衣大汉点头示意。那银衣大汉并非不晓得那三个联手合攻星公冷央之人,皆是当世名家高手,如若贸贸然冲入战圈,定然非死即伤,担谷云飞的命令他又不敢违背,眉头一皱,”便缓缓举步移进战圈。
    他希望对方之久见到之后,会出声喝止。但此刻人人都注目在龙争虎斗的四人,除非是冷月神狐谷云飞有所举动,他们才会注意。因此这银衣大汉移到战图附近时,仍然无人加以理会。
    这名大汉无法可想,倏然用口横御住手中长剑,垂腰双手捧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块,双臂运足气力,猛然向战圈之中砸去。
    他的身形也跟着挺到疾扑,只见那块大石田到战圈中之际,吃大力神翁唐世一铁杖疾扫,“当”地一响,已飞开三丈之远,这大汉挺剑扑到时,点苍快到张搏云恰好转了来,刚刚刚一连数剑,快得几乎看不清楚,便把这劲装大汉迫得退了四五步之多。
    心池圣女一直凝目观战,皇甫维在一旁不住暗暗观察地的表情,发觉她那对澄澈的眸子中,时时流露出智慧的光芒。因此他猜想她一定已看出了星公冷央武功中的弱点,忍不住举步走到她身边,轻轻道:“请问圣女何故不亲自出手?”
    心池圣女眨一眨眼,徐徐回转头看他,道:“你自从那一天跑掉,到过什么地方?”她不但没有作答,反而向他询问近日的行踪,弄得皇甫维为之一怔,道:“我把星公冷央之女冷清影从三公手中救出之后,曾经到杭州躲了一阵,然后就一直到了此处!”
    她微微颔首:“近数日来有几件惨酷的血案,武林中都传说是你所为,这种事日后自会水落石出!”话声一位,她已飘然举步,向战圈那边走去。
    皇甫维想了一想,几乎感激得眼泪都掉下来。要知他曾经欺骗过她,因此关于这些武林传说她居然会不相信是他所为,当真大不容易。
    圣女身形移动时,第一个就是冷月神狐谷云飞大感震惊,顿时又跃退丈许,远远离开这一堆人。
    星公冷央激战中忽然瞥见心池圣女已站在一丈以内,不禁大凛,喇地一声一把长剑已割破他的衣袖。冷央连忙收摄心神,但为时已晚,但见两柄长剑风驰电掣,铁杖则如神龙闹海,势急力活。三般兵器环攻上身,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星公冷央奋力招架,七八招过去,那根铁杖突然击在他身上,砰一声把星公冷央扫出丈许,翻跌地上。
    他们刚刚跃到星公冷央及谷云飞身前,星公冷央已大声喝道:“想不到向来称为主持武林正义的圣女,今日也用这等下流手段。区区目下纵然丧命,但舒老大和佟老二立将严厉报复,圣女你与大爷的一段往事,不出三日就将传遍天下……”他本来尚有话说下去,但三样兵器业已如狂风骤雨般攻到,若不是他说话天生快极,换了别的人大概只说了两句,就得被静虚子等三位高手攻得无法说话了!
    心池圣女娇躯微颤一下,皇甫维已放声大笑道:“冷央,你这一手太不高明.我虽和心池圣女乃是对头冤家,但也忍不住要说句公道话,试想天下武林之人对圣女何等崇拜?日公舒涛和月公佟雷纵然胡乱编做故事,诬蔑圣女,但有谁肯真心相信?”
    星公冷央这时已说不出话,转眼之间,右约吴景、点苍快剑张博云及静虚子三样兵器一齐攻到冷央身上。冷央这次动手果然是功力大减,虽是双掌急劈,却只能迫开静虚子当胸致命的一剑,那点苍快到张搏云和右钩吴景的剑钩都划刺中他左肩右腿,登时血光崩现。
    冷月神狐谷云飞长剑上下翻飞,蓦地一招“紫气东来”,出手怪异奇奥,到光圈荡中已把三名高手的兵器全部迫开。
    星公冷央趁机高声道:“那些事有凭有据,人证尚在,天下之人虽想不信……”他刚刚说了几句,一股极强杖风已当头压倒,迫得他不得不闭口闪避。
    心池圣女轻轻叹了一声,接着扬声叫道:“诸位请暂时停手!”
    那边静虚子等五人眼看再过三把两式,就可把这两人歼灭,却不料圣女听了冷央几句危言恐吓,当真命他们住手。因此一方面感到惊异,一方面也感到不忿。
    圣女忽然转眼瞧着皇甫维,道:“令尊在什么地方?”
    皇甫维道:“我不知道,纵然知道,也不敢告诉你!”
    星公冷央看看势色不佳,立刻命谷云飞去牵马,准备逃开此地再作打算。谷云飞遵命走过去牵马,心池圣女朗声道:“你们谁都不准走开,谷云飞你过来!”谷云飞踌躇一下,果然不敢违拗,走到圣女面前。圣女道:“我暂时禁住你的脉穴,以免生出擅行离开之心。你且转过身子!”谷云飞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转眼向冷央请示。
    星公冷央怔了一下,似乎大感迷惑。谷云飞得不到指示,只好转过身子。心池圣女疾地伸指一点,谷云飞干咳一声,冲出两三步之走。他暗中试一运气,发觉气机阻滞,武功已失去大半。
    心池圣女向冷央把一招手,道:“你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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