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剑飞霜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孽屋
    星公冷央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是举步走去,日后就算杀得死圣女而无敌于天下,但这事传出江湖之后,永远都是个笑柄,要是不举步过去,圣女势必下令把自己当场杀死,那时纵然能使圣女清誉玷污,却也无补于事!
    他迅快地转念略一盘算,两害相权取其轻,只好乖乖走了过去。
    心地圣女举措在他胸口边戳三下,道:“目下你虽然半边身躯近似残废,但由于我禁制住你三大要穴,身上伤势不至于发生变化!”
    她转眼望望众人,突然向神算公子屠元庭等人道:“你们儿们如果另外有事,尽管情便!”
    屠元庭对她真不敢仰视,垂下目光道:“在下确实有事待办,就此请辞……”说无向杜筠招呼一声,当下带着杜筠易恒与及负伤的金旭、邵一峰等四人连自离开。
    右钩吴景将一匹马牵到圣女身边,请她骑坐。圣女指措皇甫维,道:“此子需要马匹代步!”
    星公冷央忍不住道:“圣女姑娘,你好不公平,独独对皇甫公子屡加优待!”
    皇甫维冷笑道:“你不服气的话,等到了家父面前再说,趁早别自讨没趣!”
    星公冷夹道:“笑话,你不过是皇甫大爷收养的孤儿罢了,可别当真以为自家是大爷的亲生骨肉……”
    众人都讶异地向皇甫维瞧着,皇甫维山不改容,冷冷道:“你以为我自家不知道么?”
    星公冷央诡笑一声,道:“你当然晓得此事,但你可知自家的亲生父母是谁?”皇甫维不觉一愣,随口道:“难道你会晓得?”
    冷央鼻孔中哼了一声,道:“老夫当然知道!”
    皇甫维再也做声不得,左右双钩吴家二老。大力神翁唐世一。点苍快剑张博云、武当娄真人等都对皇甫维生出同情之心。连静虚子虽然和皇甫维有杀徒之恨,这时听到他的身世,也不禁例然动心,满脸仇恨不觉淡了许多,
    心池圣女道:“我并非处置不公,而是皇甫维身负内伤相当严重,是以不须禁制穴道,同时把马匹让给他乘坐……”这话一出,众人更加对皇甫维同情起来。
    星公冷央道:“原来如此……我想跟他说几句话,不知圣女姑娘意下如何?”
    圣女颔首道:“你尽管跟他说!”
    星公冷央和皇甫维离开众人,星公冷央边走边说道:“我看圣女之意,无非要找到大爷见面说话。在那等场合之下,我自然要吃大亏无疑!”
    皇甫维道:“你知道就行啦!嘿!嘿……”
    星公冷央接着道:“你且别冷笑,我的生死于你大有关系,假如我不幸的话,你永远也不晓得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皇甫维暗忖这老魔头如此说法,定然只有他一人晓得自己的秘密,略一沉吟,道:“你说这话有何打算?”
    星公冷央冷笑道:“我要你没法让我脱身,以作交换!”
    皇甫维沉思了好久,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星公冷央道:“我目下写一封柬贴,密密封起,你等到自觉平安无事的情况下方可拆开,便知自家身世及亲生父母是谁!”
    皇甫维料想以他的声望定然不会欺骗自己,以图脱身,于是点点头,加速两步,走到圣女身侧。
    星公冷央从怀中取出一个长约五寸狭长钢盒,另外找了一张白纸,打开钢盒,取出一支长约四寸许的小毛笔,又打盒中取出两个小瓷瓶,这时因大家都继续赶路,他使命冷月神狐驻云飞搂住身体,保持平稳的步伐,然后将白纸铺在谷云飞的背上,用那支特制小毛笔蘸一蘸小瓷瓶中的水,奋笔疾书。
    他把这柬帖交给谷云飞,轻轻道:“把这个交给皇甫维,并且问他有何回音?”
    谷云飞道:“弟子敬领严谕,不过以弟子所知,那皇甫维狡猾异常。极工心计……”
    星公冷央缓缓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不得不冒险一试。”
    谷云飞道:“这么说来,师叔仍然认为皇甫维有教圣女释放我们的力量了,那就只好试上一试!”他寻思一下,才加快步伐,走到皇甫维身边,把那封柬帖递了给他,轻声道:
    “你办到了没有?”
    皇甫维摇摇头道:“我还未曾想出妥善之法!”
    谷云飞道:“我有句话要你记在心中,那就是舒倩的性命掌握在你手中,如果我能脱身,自会设法阻止另一个知道她住址的人向上边报告,如果我不能离开,那人为了立功,势必把她住址报上去……”他说完立刻走开,不让皇甫维有机会发问。
    皇甫维付思良久,不知不觉靠近圣女,左右双钩吴家二老本来跟在圣女后面,见他凑近去,突然冲上来,把他推开数尺。
    皇甫维默然闪开,他此时一肚子俱是抑郁情怀,雄心消沉,是以不与吴家二老计较。
    走了不久,只见山坳里露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心池圣女领先向那道观走去,只见现内匆匆出来数十名服装齐整的道人,雁列两侧,当中通路有个须发皆白的老道长和类真人并肩肃立,圣女缓步走近时,那老人上前深深稽首,道:“青灵宫奥义道人觐见圣女——”这老道人声音衰弱,举止龙钟,分明不是武林中人,却不知何故这等崇敬圣女?
    心池圣女还了一礼,微笑道:“惊动老仙长法驾,实在于心不安……”奥义老道人缓缓抬头,凝目望她一阵,道:“辱蒙圣女枉临,微观荣宠无极。贫道垂暮之年,居然尚能再余教炙,实在喜出望外,圣女清!诸位请!”
    圣女和他谦让了一下,便走进现去,众人在一间雅洁大堂中落坐之后,自有道憧送上香茗。
    那奥义道人此时才有时间瞧着圣女带来之人,目光一扫过皇甫维,面色陡变,跟着又瞧见星分冷央,顿时讶然起身,举手指着冷央道:“这一位……这一位……”
    心池圣女接口道:“老仙长一生精研玄门法义,难道认得他么?”
    奥义老道人拭拭老眼,看了又看,缓缓道:“这一位是不是星公冷央?”
    委真人在旁边道:“不错,就是他!”奥义老道人手指一侧,指住皇甫维道:“这样说来,施主就是———皇,皇甫孤?”
    座中众人都大感惊讶,只听奥义老道人接着道:“但昔年交谊与皇甫施主你辩道论法之时,似乎还没有如今年青……”’
    星公冷失哼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四十年前在塞上遇见的道士,想不到已苍老至此,难怪我认不出是你!那一个是皇甫大爷的义子,并非皇甫大爷……”他说话迅决无比,但字字清晰;
    奥义老道人讶道:“他不是皇甫施主,贫道倒不惊讶,但长得与‘一皇’这等相像,却仅只是他的义子,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奥义老道人思索了一阵,接着说道:“皇甫施主谈锋锐利加剑,险些把贫道多年信仰都连根推翻,经过一昼夜的谈论之后,贫道竭精掸智,渐渐使皇甫施主无话可说。于是,旭日方升之际,他忽然上马离开,临走之前对贫道说;心池之上有位慧悟天生的姑娘,有大纵圣明之才,但其时年纪尚幼,须假以数年之后,那时或可为贫道解疑指难!他说完后扬鞭自去,直到数年以后,贫道赴心池谒见圣女,方知他们就是刚刚在武林中威名四播的一皇三公!而贫道于谒见圣女之后,心中疑难十去其九,满意而返!”
    众人用斋之后,皇甫维便要求单独谒见圣女。
    在静室中圣女和蔼地接待他,问他有什么事情。皇甫维道:“晚辈有个不情之求,想请您俯允!”
    她点头道:“但说不妨,不过你怎肯自称晚辈呢?”
    皇甫维肃然道:“你老是我义父一生最敬最爱的人.晚辈怎敢褒读?”
    圣女轻轻叹口气,道:“这样说来.他把一切内情都告诉过你了?是不是?”
    皇甫维点点头,只听圣女又接着道:“二十年来,这圣女二字,宛如雨把利刃日夕刺割我心,使我心中伤痕斑斑,唉,假如你义父当年不是那么倔强.肯答应我改邪归正,由我安排一次聚会.他当面向大下武林各派领袖赔罪、我们便可以结为夫妇,不但可免去这二十年相思之苦,同时也可免去他和我的无穷苦难……”
    她悠悠叹息一声,那寂寞的花容,幽怨的叹声,使皇甫维也感到十分歉疚,差一点抗替义父向她道歉。
    她接着又道:“你来此之意,可是要替冷央那几人说项;要求释放他们?”’皇甫维征一下,道:“你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他为了表示恭敬,口中不得不称她做“老人家”,但她一点不老!而且美丽圣洁之极,因此他说出“老人家”三个字时,心中别扭得要死。
    心池圣女笑了一下.极是凄迷动人,皇甫维突然激愤起来,道,“晚辈可以为你去杀死他们,你老不必把他们放在心上!”
    她婉然微笑,道:“看看你自家也忘了向我要求些什么?但无论如何,你对我这么好!
    我总觉得感激你!不过别说你目下身负严重的内伤,不能与人动手,纵然是未负伤之际,也杀死不了他们!”
    皇甫维摇头道:“不,晚辈自然另有办法,可惜时不我于,先得牺牲了两个好女子的性命!”
    她微微动容,道:“她们是谁?”
    “就是日公舒涛的女儿舒倩,月公传雷的女儿佟秀。她们都像是污泥中的白莲,暗谷中的幽兰。假如谷云飞不获释放,便无法阻止尹世泽向舒涛和佟雷报告她们的秘密居址了!”
    圣女缓缓道:“你可是说她们已脱离舒涛及佟雷?此外尹世泽也投身在三公手下了么?”’
    皇甫维应了一声,接着道:“三公都各有一个女儿,奉命来勾引我,听说是要从我身上学我义父的‘采补阴阳秘术’,但她们都对我很好,宁愿脱离三公!我把舒倩和佟秀安置在富春,约定她们不得走出大门一步!但谷云飞他们已查出她们的地方……”
    圣女望住他,微笑道:“谷云飞和尹世泽都爱上一个,所以一直没有向三公报告,是不是?这件事倒是值得考虑,不过,如果我的行动够迅速的话,她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是南维一听也是道理,不觉垂下头无话可说。过了一阵,他忽然抬头道:“晚辈不能勉强你老答应,在下只想请问一事!”
    圣女转眼望着天花板一缓缓道:“我己猜出你想问什么,这个问题我真有点难以作答!”
    皇甫维走前一步,恳求地道:“不,请你务必答复……”
    圣女沉默一会,道:“我也很难答复你为何会对你特别好,我只能告诉你一点,就是我这样做并非纯粹为了你义父的缘故!”
    皇甫维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过了一会.他想起星公冷央的交换条件既然无法达成,顿时又抑郁起来,正要转身出去,只听心池圣女说道:“你如果当真为了舒佟二女而要求我释放冷央,不免有点小题大做,她们一定不会发生意外,你放心好了!”
    皇甫维凝想了一下,才道:“晚辈尚有一个最大的理由未曾向你老禀告那就是冷央答应我一个条件,假如我能使他获得自由,他就把晚辈的生身父母说出来!”
    圣女突然严肃地考虑起来,过了一会,缓缓道:“既是如此,我答应释放他们。不过,冷央此人角请多智,你千万勿被他愚弄!”
    皇甫维几乎不放置信这是事实,当下心中充满了感激之心,反而说不出多谢的话。圣女命他出去,另外派人去把星公冷在、冷月神抓谷云飞叫到她房中。
    皇甫维走回自家房中,一只手放在怀中,紧紧捏住那封柬帖。不久,他听到外面传来惊讶的声音,一听而知是因为圣女突然释放星公冷央、谷云飞等人,所以引起众人讶然谈论。
    他本想拆开那片密柬,可是记得星公冷央说过必须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才可拆看,这句话不知有什么玄虚?再者他此刻又被另外一个心事弄得十分不安。原来他想到自己身受圣女大思,假如她开口要他带路会晤“一皇”,他能回答她说他不知道义父下落?并且亲口告诉她早先应允带她去见义父的话是撒谎么?
    他痛苦地在房中转来转去,不时举手敲打自己的头颅。像他这种处境也许有人以为并不要紧,只要实话实说就是。然而在某些人看来,要他向圣女承认对她说谎这件事,当真比死掉还要难过。
    过了一会,他觉得大概快要开始上路,突然灵机一动,匆匆走出去,不一会就找到武当娄真人休息的房间。
    皇甫维沉吟一会,低声道:“在下来谒真人之故,乃因遭遇到极为疑难之事,特地清真人指点!”
    娄真人万想不到皇甫维这等推重自己,面色一凝,道:“指点两字可不敢当,但承蒙公子看得起贫道,自然要洗耳恭听。”
    皇甫维轻轻叹了一声,道:“假如有个人对他最为崇敬之人无意中撒下漫天大谎,自然这个谎言则于对方甚为重要,而眼看这个谎言马上就要拆穿,敢问其人,假如你不幸碰上这件事,如何是好?”
    娄真人微感迷惑,道:“这个谎言拆穿之后,会不会致此人于死地?”
    “不会,多半一点事都没有!”
    “这么说来,问题就仅仅在于这个人十分崇敬对方,因此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拆穿这个谎言,是也不是?”
    “正是这样。”
    娄真人沉吟一下,摇头道:“难,难,难,这等事若然是忍受不住的人,唯有自杀以求解脱。”
    皇甫维征一下,喃喃道:“自杀以求解脱……自杀以求解脱,怎的我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儿?”
    娄真人沉声道:“只因贫道生性偏激固执,故此有此等想法,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皇甫维肃然道:“不,一个人生或死一点儿也不关重要,如果那个相信你而又十分令你崇敬之人忽然从此不相信你了,请问活之何益。假使一死就足以解疑的话,自是值得自刎而死,真人以为是也不是?”
    娄真人没话好说,呆呆地眼看皇甫维离开他的房间。
    且说皇甫维返房之后,从容不迫地沉思了许久,忽然起身在桌子上取笔疾书道:“晚辈与我义父失去联络已久,前此由杭州返富春,访寻数日,均无所得,故拟赴三公老巢处一探。此言料难取信,将一死以明志!晚辈皇甫维敬白。”
    他掷笔看了一遍,觉得犹未尽意,但届时自有娄真人从旁解释,实在不须多虑虑。便站起身形,将圣剑摘下,摆在桌子上。
    这时,武当娄真人正在心池圣女房中,悄悄地把是用维到他房中的一出经过说出;心地圣女神色微变,道:“他这等说法,无疑要照你的话寻求解脱。”
    娄真人道:“贫道也有此一想法,皇甫公子说的最崇敬之人,自然是指你老人家无疑,只不知他撒下什么人谎,竟不惜一死以求解脱?”
    心池圣女道:“他说过不少话,目前一时难以断定是哪一件事撒谎。无论如何,一个青年为了一个谎言便逐而轻生的事,实在有点儿荒唐。”
    娄真人道:“皇甫公子虽然风骨峥嵘,确实是条好汉子。但他最近所作所为,却不易为世人原谅!”
    圣女缓缓道:“那些恶事血案绝非皇甫维所为,要知他身负内伤,已非一朝一夕之事,上一次说他义父约我会晤之事,其实是调虎离山之计,好将三公引开,救出冷央的女儿冷清影。我推测他定然是救冷清影时再度受伤是以目前伤势十分严重,除非找到稀世难逢的灵药,再加上几位高手助他运功练气,断难恢复原来武功。此所以我对他特别悯怜,一来是他代人受过那些案子都是三公手下所为。二来他武功已难以恢复,寿命也很短,大概活不了多少年!”
    娄真人瞠目道:“圣女料事一向永无差错,贫道纵然不问理由,也可放心相信。既然其中尚有此等原故,唉!那贫道就错怪他了!”
    心池圣女默忖一下,道:“他反正不能为恶世间,目下请真人你去瞧瞧他,劝他离开此地,我们都装不知道!”
    武当娄真人匆匆辞出,向皇甫维房间疾奔而去。转眼已到达那房间,只见房中了然无人,桌上却留有书信一封。他冲过去看了一看,藏在怀中,转身急步离开房间。
    原来皇甫维并非忽然怕死而不肯自刎,当时他把圣剑放在桌上,心中暗暗欣喜此剑锋利无比,只须轻轻一割,就可了结此生。
    他按钮抽剑,却拔不出剑,放情那到鞘口的弹簧力量极强,要是他武功尚在,自然可以随手按下拔出剑刃,但目下手软力弱,按来按去,都无法拔剑出鞘。
    这时他陡然觉得,一个人当真有时求死也不容易,譬如他目前的处境,什么也不必考虑,只要拔剑出来就可以自刎而死,偏生在这紧要关头,却拔不出剑来。要是普通的长剑,又怕不易一下子把自己弄死,再说此刻也不易找到另一把刀剑。
    因此,他只好用双膝夹住剑鞘,双手握住剑把,两个大拇情叠起来按在弹簧按钮上,用力按拔。
    弄了一会儿,那弹簧仍然按不一下去,但剑柄且吃他左旋右转之下弄得松动起来。
    他忽然放弃拔剑之举,迅快地旋转松动了的剑柄,一下子就把剑柄旋开,猛然一拉,剑柄这一截就手而起,原来却是个套子,那柄剑上仍然有一截钢管。
    他竖起圣剑一看,只见钢管的另一端露出洞口,并不是实心的钢条。洞内仍然藏有东西。
    皇甫维记起当日到达五岳台时,曾经听人家说,谁得到这把圣剑,就可以和“三公”较量。初时他得到此刻,因见剑身上刻有心池圣女的住址;便以为是心池圣女故意这等布置,可使得剑之人到心地访谒,求取克制三公之法。
    目下这剑柄内原来另有秘密,顿时就使他想起这回事。
    他用手指挑出钢管内的东西,原来是一卷小册子,纸质薄如蝉翼,却不透明,不知是何种质料。
    那小卷册首负写着“阴阳采补大法”六个寸楷,旁边另外写着“扭转乾坤,功参造化,性命双修,人间瑰宝”等十六个蝇头小字。
    皇甫维但觉心头鹿撞,连忙随手翻开一看,触目竟是一幅颜色鲜明妖艳的男女妙戏图,另一边却注满了朱砂小字,略一侧览,均是畅论来补之道的要诀。
    他突然迅快地把这本小卷仍然放回原处,套上剑柄外壳,扭紧螺丝抉剑迅速走出房外。
    这时道观中所有的道人都在做功课,他悄悄从观后小门溜了出去,见到几匹骏马挂在厩中,连忙弄了一匹,认蹬上马,抖经疾驰。
    大约飞驰了四十余里,那坐骑忽地昂首长嘶,皇甫维侧耳一听,果然远处也传来长嘶之声。
    走了一顿饭工夫,月色之下,只见不远处豁然开朗,一片平畴绿野、左侧十余丈处一座庄院,占地相当广阔。远远望去,但觉这座在院气派甚大,定然不是平常之人的宅第。
    他按辔徐行,渐渐走近大门。只见大门内外一片静寂,里面的屋宇也没有一点灯火,宛如鬼域!
    到了大门口,他甩辔下马,把马匹系在门边的树上,然后上去拍门。门环声音在黑夜中十分响亮,声震四野,但良久良久,仍然无人出来应门。
    皇甫维想了一想,低头看看手掌,只见指掌上已染满了铁锈和灰尘,分明这个门环已经许久许久未经使用了。他仔细瞧看一下,门上和框边尽是蛛网灰尘;于是他断定这座巨大的庄院确实无人居住,当下举手推一推那扇大门,忽觉有点松动。于是用肩头抵住厚重的木门,缓缓推去。心中却自怜地忖道:“若是我一身武功还在,哪须抵开大门?要打开此门,别说不必用肩头帮助,纵然里面上了闩,还不是一单就可以震开,唉,目下才尝到英雄末路的滋味啦!”
    那扇大门发出刺耳的响声,缓缓被他推开。
    他站在门口盘算道:“我目下身负极严重的内伤,假如此庄之中有什么奇怪荒诞的事物,或者藏有歹徒,想我皇甫维本是称雄江湖的人物,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此地,岂不冤枉?”
    另一个念头忽地兜上来:“不过如若我离此而去,眼看周围数十里内并无人家,似我现今这种体质,就算不招凉受冻病死,也将饿死……”
    这么一想,他便感到无可奈何起来,举步向大门内走进去。
    一阵劲厉夜风掠过,檐下的铁马叮叮当当地响个不住。
    他张口叫道:“有人么?这儿可有人?”
    他一连叫了五六声,四下一片静寂,只听见自己的声音透过屋宇,隐隐传来回声。
    那院落对正的是一间大堂屋,两边还有厢房,此时正门紧紧闭着,左右两扇们门却半开半阖。
    蓦地“轰隆”一声,身后那扇大门突然自动关上,外面那匹马希率幸惊嘶救声。
    皇甫维程然四顾,却没有发现一点疑迹!可是这扇大门关得十分神秘奇怪.还有马匹惊嘶。
    他皱皱眉头,忖道:“事至如今,我只好硬着头皮进去瞧一瞧了。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如果真有鬼魅的话,跑也跑不掉。”
    一面想着,一面举步向左边侧门走去。
    刚刚走到门边,耳中忽然听到隐隐有人叫道:“皇……甫……维……皇……甫……维”
    声音尖厉飘忽,似是从九幽地狱中传出来似的。
    皇甫维听了一阵惊然,但觉心脏跳动得十分剧烈。
    侧耳一听,那声音已消失,只有铁马“叮当”之声。
    他暗自想道:“以前听人说有一种鬼怪,半夜里发出叫声,凡是听见的都觉得好像在喊自己的名字,假如不慎出声答应,登时就被那鬼怪迷住!刚才的声音极似就是这种鬼怪,我千万不能回答……”
    当下他向门内望去,只见里面是一块狭长的通天院子,侧一条有走廊,数道房门。右边却是前后两道门户,可通当中堂屋。
    那狭长的通天院子中央灰尘堆积,落叶满地,触目尽是一片荒凉景象。
    他举步跨入门内,沿着左边的走廊一直走去,到底尽头的那一道门户,里面已是第二进屋子。这时蓦地听到后面传来“邓呀”,紧着“砰”地一响。回头望去,但见那道侧门已经自行关上。
    这时,他心中有点前咕不安,只因先是外面的大门,跟着又是这道侧门自动关上,却不见丝毫盯疑迹象,除非是肉眼看不见的鬼魂所为,不然的话,哪会如此巧合?
    他勉强定一定神,举步走进第二进屋子去,迎面是个植满树木花草的院落,一片幽森之气,迎人而来。忽地发觉树下黑暗中有个人挺立不动,他哼了一声,大踏步走过去。
    他迫近到一丈以内,已着猪的确是个人挺立不动,而且背向管他,一身白色的衣服,隐隐浮动着惨怖和死亡的意味。
    皇甫维大声道:“喂,你是谁?”
    那个白衣人动也不动,他又问了一句,仍然得不着回答,便迫近两步,只见那人站得笔直。
    他定一定神,心中一阵激动;举步奔到那人背后,伸手向他肩头拍击。
    那只手掌还差半尺才拍中那人肩头之时,他忽然停住;迅快地忖思道:“假如我这一掌拍下去,那人回过头来.却是个面目狰狞或者七窍流血的鬼怪,怎生是好?”
    那个白衣人依然俯首挺立,动也不动。皇甫维喂了一声,对方毫无反应,他剑眉一剔,手掌落处,已拍在那人肩头之上。
    这一瞬间实在叫他暗暗也到惊心动魄,只因他不晓得那人蓦然回头会是副什么样子?
    手掌触处,但感一片冰凉,而且似乎没有肌肉。骇得他连忙缩回手掌只见.那个白衣人倏然向侧倒去,轻响一声,已横陈地上。
    皇甫维的目力倒底不比常人,一瞥之下,已看清竟是个死人,大低已死了许久,是以都干枯了。
    这时他心中说不出是惊是怕,总之感到十分不对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忽然间他记起那声音,顿时联想到,眼前这个全身丧服的死人可能就是死在那阵怪声之下。只是有一点令人不解的,那就是为何此人穿上一身丧服才惨被害死?
    他一转身,向里面奔去,自家也不知奔进去干什么!他穿过两个厅子一条走廊,和一个院落,已到了最后的一进屋子。
    这一回他又置身在一个院落之中,只见人影幢幢,或坐或立,身上都是一式白色的丧眼,而且均是女人和孩子。大约一共有十一二个之多。
    他不再迫近去看,举步走入那座堂屋,突然听到左边的上房似乎发出一点声息。他戒备地摸着身边那支圣剑,一时忘了他目下身伤手软,根本拔不出圣剑应敌。
    在黑暗中运足目力瞧去,只见那间上房房门的帘子已经被毁,此时仍然传出声息,那种一咯吱咯吱”的声息,好像是有人坐在破旧的椅子一般。
    皇甫继深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什么人在房内?”房中顿时发出一声惨厉尖锐的叫声,跟着一条人影疾奔出来。
    是南维骇了一跳,连忙闪开。目光到处,但见那条人影竟是个身长玉立的白衣妇人,头发技垂,掩位大半面目,却益发令人感到可怕!
    这个被发白衣妇人脚下迅快。一阵风似的在他身边掠过.冲出院落之中。
    皇甫维心头一震,忖道:“那个女人难道当真是个鬼魂?”心中想着,一面举步向套间里走进去,但见这套间之内许多箱笼散乱满地,还有许多破碎的瓷片,想是打碎了好几件花瓶之类的瓷器。那些瓷器碎片及箱笼等物不但散布房中地上,而且又隐隐布满尘埃,是以证明这套间久绝人迹,此外也没有床铺陈设。
    他沉吟忖想了一阵,转身离开这间上房,走出院子,只见院落中那十多个死人依然原式围聚在一起,他更规感到此地气氛诡异恐怖,匆匆走出这座院落。
    过了一阵,忽然远处隐隐传来低语之声。皇甫维精神一振.运起秘传“天视地听”之本,侧耳聆听。
    那话声传来之处.正在他身后墙壁那边,按道理说,这阵语声既甚为低微,又隔着高墙厚壁,常人万万难以听见。
    但刚好碰上皇甫维练过得自一皇秘传的奇术,耳目之聪敏,就算是三公等人也将大感惊讶。
    那阵语声似乎还不只隔着后面的一堵墙,但听其中一个人道:“大哥,你一定要亲自查看么?”
    此人话声入耳相当熟悉,皇甫维潜心推想,但一时记不得在何处听过。
    接着另外一个苍老坚动的口音道:“除了我自家去查看之外,老三你可有别的办法?”
    皇甫维几乎站起身来,敢清这人的口音,正是乾坤五义中的老大洛阳司空表,因此可知他口中的老三就是不坏金刚范禹无疑。
    范禹沉吟道:“话虽如此,但大哥昔年的誓约,岂可不顾?”
    司空表哼了一声,歇了一阵才道:“老二尸骨已寒,昔年的誓约还有何用?”
    这时,另外有人插口道:“小弟请问大哥一句,假设我们能把皇甫公子擒住,你准备如何对付他?”
    这句话正是皇甫维所急于知道的事,不由得耸耳聆听。
    司空表沉吟道:“老四你这句话问得奇怪,难道你不晓得愚兄的处境么?”
    范禹接口道:“这也难怪老四心中心安,他身受是南维救命之恩,自然不想恩将仇报。”
    司空表道:“老三这话可是责怪愚兄不该当真生出对皇甫公子不利之心么?但你大嫂、侄儿以及数十门下,目下仍在三公掌握之中,这件事……”
    范禹道:“既然大哥破誓,小弟等自当随侍,那皇甫维由我们两人对付,二嫂则交给四弟料理,大哥意下如何?”
    中州一剑许伯英忽然提高声音道:“不,小弟宁可对付皇甫公产。”
    那边一片沉默,皇甫维却诧异忖想道:“他们口中的二嫂,必是刚才那个披发妇人无疑,只不知为何他们都不愿意惹她?他们既是结盟兄弟,为何又有一个誓约,似是一种极大的忌讳一般?”
    想到此处,突然记起自身十分危险,只因那三人一旦进来搜查,以他们的身手眼力,自然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那时非落在三公手中不可!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筹思对策,蓦然感到绝望中似有一线生机。当下匆匆走入那个上房之内。
    房中灯火优目遍明,但四周静寂异常。在这后毛内点起灯火无疑叫司主表等人一下就找到此地来。但皇甫维竟不熄灭灯火,张眸四照。
    突然问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当下伸手入怀,取出星公冷央的密柬,急急拆开。
    只见柬帖上用很淡的墨写着寥寥几个字,只写着:“一个月后我兄弟二人将在太阳谷与圣女决一死战,届时你身世自知!”
    他看了几遍,突然大怒,把柬帖撕毁,丢在地上,暗自忖道:“想不到星公冷央也会作出这等不要脸之事!”
    他一方面气得要命,一方面游目四顾,最后忽然走到前屋,揭起帷幕瞧看。
    帷幕后面的墙壁全是巨大的方石,一望而却十分坚牢。他用圣刻的剑柄在墙上敲敲打打,忽然在一万大石上多敲地下,同时侧耳细听响声。
    那阵响声果然显得十分空洞,他伸手向这方石头按去,按到左侧,那块三尺大小的石头突然应手凹陷进去,顿时墙上多出一个洞口。
    皇甫维流露出狂喜之色,却不急急钻入去,转身急步走到床前,将床上裳被一阵翻动,弄得凌乱不堪。接着又走到另外两面墙边,拉住帷幕一阵乱抖,抖摔帷幕上的尘埃。然后,才走到房门左边的墙下,揭起帷幕,迅快地钻入那个石洞之内。
    里面甚是宽阔平坦,竟是一个暗间,但地方不大,一片漆黑。他把墙上石头推回原状,然后取出火折晃燃照着,陡然记起外面灯火未曾弄熄,正要出去,却已听到人语之声。
    他侧耳听去,发觉竟又是乾坤五义中司空表及范禹的口音。
    范禹口中喷喷称奇.道:“都不见了踪影,真奇怪!难道皇甫维从房上走了,连二嫂也跟着跑掉不成、’
    司空表沉声道:“你二嫂不会武功,焉能越屋离开?三弟你在这后宅各处搜查一下,四弟你去问问守在屋后旷地边缘那条沟内的胡师父,如果皇甫维从屋外离开,他已布下禁制,目无不知之理!”
    过了一会,许伯英惊讶地叫道:“这不大可能,他的身世怎会写在纸上而又遗在此间?”
    范禹沉吟地道:“是啊……假如这张笺上写的都是实情,他怎肯丢在地上?”
    司空表缓缓道:“此笺虽然撕碎,但拼起来已恢复本来样子,大概不致于拼错以致文义颠倒……”
    许伯英抢着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他一连说了两句,显然情绪十分激动。他接着道:“假使拼错地方的话,词句决不会如此通顺。”
    范禹道:“大哥一向智谋超世,忽然有此一说,必有独特之见无异!”
    这时,躲在墙后的皇甫维真急得几乎要冲出去,瞧一瞧那张笺上写的什么,为何能引得他们这等惊讶?假如笺上仅仅写着“一个月后将在太阳谷与圣女议一死战,届时你身世自知。”这几个字的话,以他们这三人的身世地位与见识,岂有如此失态之理?
    想着想着,忽然记起当星公冷央写这封密柬之际,曾经花费了许多时间,分明见到他笔不停挥,写了许多字,怎会拆开来只剩下寥寥几个字?
    这个疑团自然不是凭狡猾可以弄得明白,因此他只好轻叹一声,自海大意把那末帖随意丢在地上,却让人家抬会。
    只听司空表苍劲的语声道:“以我的推测,这封柬帖可能是三公他们当日到此宅中之时,大意遗下!”
    范禹接口道:“大哥这一猜度当真使人敬佩,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决无他故了!”
    许伯英道:“只不知皇甫维公子是否已经知道了他自家的身世不?”他口口声声,仍然称皇甫维做“公子”。
    皇甫维颇有感触,暗自忖道:“尝闻凡是身为领袖之人,多半心肠冷酷,并非全无报恩酬德之心,但利害关头,总先顾自己。因此我虽于司空表有点儿情分,但如果落在他手中,定然被他当作一件无价之宝,去与三公交易。因在这等情况之下,我决不能出去。但那中州一剑许伯英似乎对我之恩德念念不忘,或许可从他口中探悉。”
    忖想之际,外面人声已寂。他真想出去瞧瞧那三人是否业已离开。但他自然不会如此轻举妄动,隔了许久,人声复起。
    但听范禹宏亮的声音道:“小弟查遍后宅,不但皇甫维踪影毫无,连二嫂也失去踪迹!”
    司空表嗯了一声,道:“辛苦三弟了,目下等四弟回报便知端的!”
    范禹道:“假如四弟回报说胡师父也没有发现敌踪,大哥如何措处?”
    司空表沉声道:“三弟问得好,我正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四弟虽是结盟弟兄,但纵然如此,每个人意见总各有不同,少不免会有所参差,我从他口气中已听出他对皇甫维的思德念念不忘……”
    范禹重重地哦了一声,道:“小弟明白了,假如皇甫维从后面走了,他就回报说没有,以便他逃得远些,使我们难以追上。如果没有打后面逃走,他就回报说有,使我们白追一场。”
    司空表道:“正是如此,我不敢说我的看法绝不会错,但这一回大概不会走眼!”
    过了片刻,许伯英的声音升起来,道:“据胡师父说,后面禁制毫无警兆。”
    皇甫维暗暗一笑,忖道:“司空表徒自多疑……啊!但连我刚才也相信他的猜十分可能……”
    念头尚未转完,那许伯英又继续道:“但胡师父又告诉我,虽然后面没有经过,可是他觉察好像有人打左边走啦!”
    皇甫维听了这话,顿时消失了笑容。转念忖道:“也许真是他们的二嫂从左边走了。”
    只听司空表道:“那么我们赶快追上去。”
    范禹大声道:“等一等,我到大厅去取回一样东西,马上就来。”
    房中的司空表和许伯英继续谈沦皇甫维身世之事,但他们的话题老是盘旋在这张撕毁的绘纸是哪一个人遗下?并不涉及内容,因此,皇甫维听了半天,仍然不得要领。
    不久,范禹雄壮宏亮的声音响起来,他道:“我们是不是三个人一齐追上去?”
    司空表沉吟一下道:“不,其实目下就算抓到皇甫维,也没有什么大用处,我看还是先劳驾四弟独自追赶,查他踪迹之后再回来商议!”
    皇甫维在心中叹口气,对于谎言被暗中拆穿的许伯英寄予无限同倩。
    片刻之后,只听范禹道:“大哥当真料事如神,老四确是有心纵放皇甫纷逃生,是以捏造假话。那胡师父说,他十分注意本宅后面及左右两侧,似乎并无一人从这三个方向离开。”
    司空表道:“三弟作不要过于夸奖愚兄,目下难题已到,正是考验你我兄弟智计眼力之际。”
    范禹道:“大哥这话怎说?”
    司空表道:“以我们兄弟身手,纵然查不出那皇甫维,但二嫂却没有理由消失得像鬼魂一样。因此,我认为二弟这座宅院之内,必有秘密容身之所!如果我猜测得不错,则那处秘密地方不但可以藏匿身形,兼且备有大量的食物和食水等,不然的话,你二嫂如何能单独活了这么久?”
    范禹沉吟一阵,道:“大哥所测极对,不过目下正在黑夜时分,这后宅地方极大,恐怕一时无处查勘。小弟每见到后面的死尸,心中就惨痛难禁,不如先腾出时间,将本宅尸骸都收葬起来!”
    司空表似乎不大赞成,是以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才道:“好吧,收理本宅尸骸之事,就由四弟你动手,我在这里好好想一会。”
    皇甫维在石墙后动也不敢动,生恐弄出声息,被那司空表查听出形迹。
    但听司空表自言自语道:“好狡猾聪明的家伙,这房间内有些角落地方尘埃堆积,但一般来说,都不曾沾上灰尘,可见得他已弄过手脚,迷乱搜查的线索!”
    皇甫维在黑暗中欣慰而又佩服地笑一下,忖道:“这司空表不愧是领袖中原武林的出色人物,眼力之锐利,心思的细密,实在使人佩服!”
    他突然感到事态不好,原来此时透过那块薄薄的石板,透入来“咯咯”的声音。一听而知司空表正在用拳头去敲击墙壁。不过,目前他敲的是对面的石墙,暂时还不会敲到这边来。
    他开始急切地寻思脱身之计,想来想去,假如这处秘密地方吃司空表发现,实在万难走脱。除非在他搜查出来以前,离开此处……
    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敢情他自从躲入墙内之后,尚未打量过身后的地方。或者有别的通路可以离开此处,只要比司空表等人先走一段时间,目下时当黑夜之际,最易藏匿。
    于是他沿着石墙向右边走去,走了七八步远,忽然感到有点不妥,伸手摸去,竟然碰融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之上。
    皇甫维感觉何等敏锐,一触之下,便即发觉那是一个人的躯体。
    他心头大大一震,本能地运气护身,但陡然又感到力不从心,丹田那股真气,已经提不起来。
    转眼间一阵淡淡白光浮升起来,于是,他已能约略瞧得见眼前景象,原来在他前面已是一处死角,无路可走,那个站在他前面的人像是一尊石像,动也不动,两颗眼珠在黑暗中闪动着光芒。
    这个人头上披散着长发,身穿白衣,因此皇甫维一眼就认出她是刚才见到的披发女人。
    那团谈谈的白光发自她左手,乃是一颗鸽卵般大的白色珠子。在这等黑暗之所能够发出淡淡光华,无疑是一粒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他生怕出声被外面的司空表发觉,但又怕那女人暴起扑抓,只好后退。不过,他又明白对方乃是心神昏乱之人,如果动作过速,更加会使她骤然暴动,是以吸一口气,暗自镇定一下,平稳缓慢地后退两步。
    那个女人瞪着他,动也不动。弄得皇甫维陷入进退维谷之境。他迅速地忖思一下,便继续缓缓后退,一只手摸着墙壁。大约退了两丈许,已瞧不清楚那技发女人的身形,只见到一团淡淡的白色光影。
    于是他回到刚才钻入来的地方,侧耳细听外面动静,只听“吟略”之声不绝于耳。
    他暗自忖道:“那个披发女人如果是从左面这一头进来,经过我背后才到了那一边的话,我绝无不发觉之理,因此只有两个假定!一是在她身后看去虽是死路,但其实另有暗门。一是她初时虽然奔出这间上房,但当我后来藏身那个黑暗小间,恰好听到司空表他们谈话之时,她已经复入此房,从此处钻了人来……”
    刚刚想到此处,已听到外面略略之声忽然停歇。
    皇甫维大为兴奋,侧耳而听,外面司空表传来惊讶的叫声。一忽儿,范离的声音已在房中响起来。他道:“大哥,你发现什么?”
    司空表道:“老三你瞧,这里有个洞口!”
    范禹道:“大哥算无遗策,果真找到了二哥秘密留下的暗室!”
    司空表道:“老三你且慢夸奖,先探头入去瞧瞧。”
    跟着,范禹也发出讶叫之声,道:“里面好像有两三具尸骸呢!”
    司空表没有做声,范禹又道:“只不知他们是谁?或者是二哥的家人,躲在此间,最后活活饿死!”
    司空表沉重地道:“不,老三你猜错了!”
    范禹讶道:“大哥可是已认出是什么人?”
    司空表道:“这几具尸骸业已剩下一堆白骨,我怎认得出他们生前形貌?”
    “然则大哥何以得知这些尸骸不是二哥家人?”
    “当然有理由可以依据,刚才我推开此处暗门,便即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以二弟的机警才智,怎会露出如许漏洞,让人家一下就能认定这一边帷幕之后,可能就是秘密机关的人口?只因那帷幕侧面留下被人掀拉过多而损破的痕迹,任何有心人一望而知必是因后面另有地方出入,所以时时掀拉帷幕。我刚刚想到这一点,这个洞口内冒出一股恶臭之气,意得我头脑昏痛了一阵。我已含着辟毒药物,尚且如此,如若没有防备,只怕此刻早就死在那阵毒气之下。”
    范禹插口道:“小弟十分愚钝,直至此时仍然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破绽?”
    司空表道:“第一点就是因我深知二弟的为人素来细密多诈,决不可能自留破绽。第二,此洞中如是藏身之所,怎会冒出毒气?你明白了么?”
    “不错,不错!大哥这么一说,事情就显明得很,此洞一定另有古怪。”
    司空表接着道:“还有一件事你大概不晓得,那就是我业已被迫取下鬼医向公度所炼的一种奇毒药物,限定每半年要到太阳谷去谒见报到,他们说到了太阳谷中,纵然三公不在,也派有人预留解药,给我服用。每半年必须报到一次,否则的话,我惨死之状,只怕你更加不忍卒睹!”
    范禹重重地叹一声,道:“大哥一直没有对小弟提及此事?”
    司空麦道:“我深思熟虑过此事,觉得暂时不向你泄露为佳,以免你日夜为我担忧,什么事也办不好!”
    范禹急急道:“这样说来,大哥一切作为.都与解除这些灾难有关么”’司空表道:“当然,目下你既然知道,等会我详细告诉你,我的秘密计划!现在且说这一处秘密人口之事。我猜想二弟必定在此宅之内筑造了一处极隐密的地方,可供你二嫂隐匿数月甚或数年之久。他特意选上你二嫂为饵;唉,为兄似乎不便多说!”
    范禹突然厉声道:“这样说来,二哥生前曾告诉小弟说。大哥你曾经对二嫂施以强暴之事,恐怕也是撩拨我们兄弟感情的阴谋手段了!”
    司空表道:“他会说这种话早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自知百口莫辩,因为事实上我的确曾被那女人迷住.而四弟五弟甚至于你,也不例外……”
    范禹似是不好意思承认,只含糊地哼了一声。
    司空表接着道:“二弟生前在此宅之中,建有秘密机关,决无疑问,但是否在此房间.还得多加研判。我发现的这一个秘洞人口,既有毒气冒出。不用说也是三公因查看不见你二嫂尸体,道命人详搜本毛,因而丧失了几个手下的性命。三公他们也许感到为了一个妇人,值不得再命手下们冒险.再说必然也窥破了二弟设馅饼的阴谋,不愿多费精力,是以舍此而去。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此宅之内,谅必再也找不出第二处曾被三公他们揭露过的秘密机关!”
    皇甫维正在倾听之际,突然感到黑暗中有人缓缓走近他身边,这人自然是那个披发妇人,可是她为何要摸索过来?她是否知道外面有人?
    他转头望去,只见那个被发妇人在那团淡淡的白光中,宛如幽灵一般,由于她的长发披垂下来这位半边面孔,是以相隔虽近,仍然瞧不清楚地的面貌。
    那个白衣被发妇人摸然扬手一爪向他咽喉抓来,皇甫维心中一凛,举手格去。他此刻已不能运用真力,是以这一格之力不过像普通人而且,那妇人如若懂得武功,他万万难以格开。
    就在他手臂撞上那妇人手腕之际,一声大喝从石墙那边隐隐传来。
    皇甫维一听便知这一市大喝发自司空表,那妇人似乎也听见了,双眼向石墙望去。这一来她抓去的手便消失了力量,皇甫维趁机推开她的指爪。
    外面那一声大喝过后,接着仍然司空表的声音厉声问道:“是什么人?”
    另一个人答道:“是我!”司空表道:“老四你怎的回来啦.那老四就是中州一剑许伯英,他回答道:“小弟追了一程因见毫无朕兆,所以转回来啦!”
    石墙内那个极发妇人突然喃喃道:“啊,是大伯和四叔他们。”皇甫维大吃一惊,连忙压低声音道:“嫂子,不要做声。”
    那个白衣妇人喉咙中发出格格笑声,听起来十分可怕。皇甫维一阵惊然,不知不觉转身退了一步,身躯已贴在石墙之上,正好压住那个洞口。
    但听格格笑声越来越响亮,最后变成惨厉叫号之声。皇甫维几乎要用双手掩住耳朵,暗想这个女人一定疯了!不过,自己这次也决不能逃出大难。他顿时已幻想了司空表他们闻声查到人口,用力推开冲了入来的情景。
    这个妇人悲号了好一会才停止,皇甫维气得大为摇头,突然怒从心起,大踏步上前扬掌打厂她一记耳光,随后启开入口的石板。
    他想不通是什么道理,只因入口处这一块薄薄的石板,既然能透入外面的声音,自然这里面的声音也能传了出去。别说司空麦和许伯英本来还在房中对答,纵然是刚走出去,以他们的耳目,断无听不到声息之理。
    再者还有可怪的就是这个白衣妇人,被他打了一个耳光之后,不但不叫,而且还乖乖地贴立在墙边。
    他反正想不通其中道理,便伸手把她掌中的夜明珠一把夺了过来,举起照向她的面部,并且伸手替她拨起头发,蒙蒙白光之下,顿时出现一张艳丽而苍白的面庞。
    皇甫维大感出乎意料之外,愣愣地望着这个玉面朱唇的艳妇。而她则似是心中惊惧,垂下目光,不敢看着皇甫维的双眼。
    皇甫维想不出一点道理,当下持珠当烛,沿着只有三尺来宽的夹道向刚才发现这白衣少妇之处走去。
    走到尽头处,举珠向墙上照去,只见这堵墙完全是用大块的青石砌成,急切间真看不出是否另有秘门。
    正在看时,那个白衣少妇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皇甫维武功虽失,但耳目仍然灵警异常,霍地转身望着她,沉声道:“你想怎样,”
    他手中的珠子举得高高的,因此,在蒙蒙白光之下,彼此都看得真切。
    那白衣少妇似乎已忘记刚才的事,皱眉道:“你是谁?我的夜明珠为什么在你手中?”
    皇甫维眨眨俊眼,心中已知道这个少妇心神错乱,接口道:“你说有一个门口,在哪里呀”
    白衣少妇伸手指指他背后的石墙,道:“这不是一道门户么?”
    皇甫维虽不知她说的是真话抑是胡言乱语,但仍然用肯定自信的声音道:“请你把门打开。”
    那白衣少妇缓缓举手向墙上按去,墙上陡然出现一扇矮窄门户。她迅即钻了过去,皇甫推不敢怠慢,忙忙跟她过去。
    这一边虽则仍然黑暗一片,但却不似在夹道中那么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皇甫维瞧瞧那道石门,只见厚逾一尺,若不是门轮十分灵滑,只怕单是此门的重量,就不易推动。
    他随手把石门关住,只见上面有支钢闩,便顺势闩上。
    之后,他游目四顾,仅着珠光依稀看出这个房间约摸有丈半见方,四周没有窗户,但空气却十分清新,床铺桌椅俱全,床头墙角有个巨大的石棺,上面的木盖,盖上摆着许多食物。床尾那边的墙上有一方布慢,他走过去拉开一看,原来布慢内是面巨大的镜子。
    那白衣少妇喜叫一声,急步走到镜前,呆呆地端详镜中的自己。开始之时,她对着镜子搔首弄姿,把披散的头发都挽起来,顿时变为一个艳丽的素衣少妇。
    但她照了一会镜子之后,便露出迷惆的表情,喃喃道:“这女人是谁?我觉得面熟得很?”
    皇甫维见了她的表情,忽地如有所悟,忖道:“义父曾经传授我一种手法,说是可能破解三公他们擅长的迷魂点穴,看她这种样子,极像是被三公他们点了迷魂穴!可惜我目下功力已失,难以出手!”
    他坐在床沿上,闲着无事,便扭开圣剑剑柄,取出那本极薄的“采补大法”阅看。
    他看到其中一段提及这采补大法可以使精神错乱之人恢复神智,跟着就是如何使自己恢复功力的法门。他心中一阵大喜,抬目望去,只见那白衣少妇已经赤裸裸站在镜子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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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秘戏
    这白衣少妇不但面目艳丽较好,而此刻脱去浑身衣服,露出一身凝脂般的皮肤及峰峦起伏的闹体,更加迷人。
    她那骨肉亭匀的胭体,充满诱惑挑逗,皇甫维陡然泛起一阵猛烈的欲大和冲动,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裸妇。
    陡然间墙上传来低微的“鸣鸣”响声,这一下把皇甫维满腔欲念完全驱掉,转眼紧张地望着那道门户。
    过了一顿饭工夫,再也没有异响,皇甫维暗暗舒一口气,转目向那赤裸的少妇瞧去,只见她仍然呆立在巨镜之前,宛如一尊完美无理的塑像。
    这时,他已恢复理智,冷静地忖道:“采补大法上说,如若身负内伤,以致武功减失,虽然可用‘骑鲸还丹’法门恢复过来,但效力有限,必须每隔十日便即再御一女。舍此之外,尚有‘丹穴凤游’法门,可以徐徐补益元精,循阶渐晋,终可痊愈。但此法过于费时而功效缓慢,并且须有十余女子,以供御用,对我目前情况也不适合。”
    他的思路突然被一阵曼妙歌声打断,转眼一看,只见那少妇自己载歌载舞,体态宛转美妙异常,配上动人歌声,顿时令人忘记身在何方?
    皇甫维看了一阵,浑身血脉责张,满腔欲火腾升起来,几乎遏抑不住扑了过去。
    但他终于冷静下来,反反复复寻思采补大法开章明义的第一段话,那就是要施行大法之人,务须见色而忘欲,方寸之中恭敬自持。若然被欲念左右,那就无殊于禽兽或人类那种本能的冲动。
    密室之中,扣人心弦的歌舞突然停止,那个赤裸裸的美女已倒在床上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床上忽然传出惊讶叫声,那个少妇道:“你是谁?”
    皇甫维缓缓道:“我复姓皇甫,单名维,因躲避司空表他们的毒手,无意中找到这个秘室……”他扼要地把经过情形说出,接着又道:“嫂子万万不可怪我对你无礼,我因有家传房中秘术,可使你恢复神智,是以冒昧施为!你可是曾被三公点了迷魂穴?”
    那少妇虽然露出惊讶之色,但此刻赤裸裸地和皇甫维睡在一起,却没有一点羞涩。地凝眸寻思一阵,点头道:“是的,我记得我依照外子所嘱,在此秘室之内匿藏了五日之后,便被散头发,半夜出去,刚刚走到第二进,忽然有个黑衣老人出现,一指点在我胸前,此后人事,就完全记不得了!”
    她说出日期,皇甫维推算一下,竟已是大半年前的事。
    当下又问她姓名出身,那少妇坦然道:“我自幼就被生身父母写于勾栏,已不知真实姓氏,人人都叫我做夜明珠,七年前,此庄的庄主和司空表等兄弟五人见到我之后,当时因他们都对我有意,便各自罢手,但暗中个个都设法要得到我,后来,庄主终于把我买回来,一年之后,元配逝世,他因十分宠爱我,便把我扶正。”
    皇甫维哦了一声,暗想这夜明珠原来是妓女出身,无怪与陌生入睡觉一点也不在乎。此女不论容貌身材及皮肤,都属尤物之列,无怪乾坤五义见到她都暗暗迷恋。
    时间在这秘室之内暗暗流逝,到了翌日,皇甫维按照着采补大法中的法门施为,已恢复了大部分功力。当下便急于离开。夜明珠对他甚是恋恋,忽然告诉他说,她不愿意跟随司空表或任何人,她要回到金陵寻访她的旧情人,要求皇甫维悄悄携她离开。
    皇甫维自然答应她的要求,于是又等到夜半时分,跟随着她由另一条秘道中出去。这条秘道甚长,一直通出此庄后面的树林之内。
    他们刚刚从暗道中走出地面,走了七八步远,澳地远处传来一声奇异凄厉的叫声,夜明珠娇躯一震,回头应道:“谁叫我呀?”话声未歇,突然倒在地上。
    皇甫维心中有数,知道那夜明珠不合在听到异声之际,以为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应了一声,登时中了那排教高手胡师父的“摄魂大法”邪术。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俯身把她抱起,只见她星眸紧闭,面色有如金纸,极为难看。
    他剑眉一剔,心中怒恨交集,暗念这等害人邪术,虽然甚是神奇,但只要设法把那厮击毙,邪术不攻自破。
    正在愤怒忖想之际,墓地听到一阵轻微步声,随风隐隐传来。
    他虎目中射出震慑人心的威光,四瞥一眼,修然放下夜明珠,迅即隐没在黑暗中。
    转眼间那厢出现了四道人影,这几个人脚下均极轻快,错非皇甫维有家传“无视地听”
    之术,断准在远处就发现这些人驰来。
    那四道人影走到离夜明珠尚有两文左右,便齐齐停住。
    其中一个手持长姻管的白发老人缓缓退:“就在这附近,”
    其余的三人闻言立地迅快分开,继续向前搜索。
    一个身躯伟岸的大汉毕直前走,眨眼间已发现地上躺着一人。
    他纵身上前,倏地失声大叫道:“啊呀,原来是二嫂!”此人声音洪亮异常,却是那一生修练童子功的不坏金刚范禹。
    分头搜索的司空表和中州一剑许伯英听到范禹的大叫声,齐齐急纵过来。司空表沉声道:“老三,果真是你二嫂么?”
    中州一剑许伯英已蹲下察看,应声道:“不错,当真是二嫂哩!”
    那边半空中一道人影宛如虹飞星泻般突然落在那个白发老人身前,一言不发,举手拂去。
    白发老人惊嗑一声,手中旱烟管“唆”地横扫,劲疾毒辣兼而有之。
    那知皇甫维一拂之势,看似简单,其实乃是“一皇”一身绝世武功中提炼出来的几路指法,变化奇奥,奇妙难言。但见他五指微旋,这一拂的力量势式已发生无量变化。
    那白发老人但觉虎口一热,接着那支旱烟管已经飞上数支之高。
    皇甫维眼射威光,眉宠杀气,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左手五指疾拂出去,“砰”地一响,那白发老人登时震开七八尺之远,一跤跌倒地上。
    那边的三人听到声响,转头看时,恰好瞧见皇甫维大展神威,举手间击毙那排教名手胡师父。
    他们都呆立不动,生似发生什么巨祸突变,一时都被惊得呆住似的。
    皇甫维多日来因身负内伤十分严重,几乎比常人还不如,早已感到十分郁闷。如今竟又恢复武功,举手投足间就击毙一敌,不由得大感畅快,仰天朗笑不已。
    等到他收住笑声,转眼一瞥,只见司空表等三人已分作品字形把他围在当中。
    他淡然环顾这三人一眼,忽然面露讶疑之容,冷冷道:“你们好像碰上什么大祸似的,看起来面色十分沉重,倒底是什么缘故?”
    司空表突然激动地道:“你闯的祸可大啦!”
    皇甫维淡然一笑,耸肩道:“我闯什么大祸?这个老头子值得诸位这等大惊小怪么?”
    范禹厉声道:“他的命虽不值钱,但另有值钱的人间接死在你手中!”
    许伯英也沉声道:“皇甫公子作过于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杀死胡师父,目下区区也无法相助!”
    皇甫维虎躯一震,凝眸向在明珠那边望去,但见她躺在地上,动也不动,顿时大惊失色,呐呐道:“什么?难道她因此……”
    司空表接口道:“你倒是聪明得很,如果你不信我们之言,不妨过去瞧瞧。”
    范禹洪声道:“还有什么好瞧的,也已经七窍流血,就算神仙再降,也无法挽救大劫。”他那洪亮的声音中,蕴藏无尽悲愤。
    司空表沉声道:“老三不要着急,我且问问皇甫维你,你已见过那个女人么?”
    皇甫维悲痛海疚中点点头,只听司空表又道:“你们这几日一直在一块儿,是不?”他又点点头,司空表沉声道:“这么说来,你与她已经发生过关系了,对不对?”皇甫维突然惊醒,暗忖这等事情怎可让他们晓得,当下含糊道:“发生什么关系?”
    司空表定睛望住他,那对锐利如电的目光,似乎能够瞧空对方内心似的。歇了片刻,他冷冷道:“我在江湖上已混了多年,难道连这一点点事情也会吃你瞒位?哼,哼……”
    皇甫维怒道:“你爱怎样猜都可,我一点也不在乎!”
    司空表接口道:“不见得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既不在乎我们,为何不敢明确回答?”
    皇甫维被他一激,忍耐不住,朗朗一笑,道:“当然有啦,而且是她自动投怀送抱,不似你多年魂京梦回,却吃不到天鹅肉!”
    司空表应一声“好”,迅即举拿迎面劈去,右面的范禹一拳猛击,力量沉雄已极,许伯英手中长剑“唰”地一声急袭皇甫维后背。这三人一齐出手,威力之大无与伦比。
    皇甫维左右手疾排出去,接着旋身侧闪,顿时避开对方三路攻势。
    但转眼间他已被这三人猛烈的攻势淹没,只见司空表掌法毒辣,功力深厚,招招均是可以立毙敌人的重手法。那不坏金刚范禹以惊世骇俗的沉雄拳力,远近劈击,屡收掣肘之效,教皇甫维手脚施展不开。许伯英奋不顾身,施展出精奇剑法,寻瑕抵隙,剑剑都指向皇甫维身上大穴。只要中上一剑,皇甫维非立毙当场不可。
    这一战竟是皇甫维踏入江湖以来最是激烈险恶的一次,对方三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人人奋不顾身,屡屡施展出换命的招数,是以六七招之后,皇甫维已危险异常。
    那司空表等三人对于这个情仇大敌无不恨之入骨,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各出绝艺,当真心无旁骛,尽皆凝神一志要杀死皇甫维。
    皇甫维拼命招架,眼看不出五招以上,就得死在对方拳掌之下,正在危急之际。突然间不远处传来嘤咛一声。
    司空表等三人虽是打得天昏地暗,周遭之事一概不闻不问。但这一声婉转娇音,却有如平地霹雳一般,使得他们人人震动,齐齐停手,转眼向声音来路望去。
    原来发出声音之处。正是那夜明珠僵卧之地,他们因见她七窍流血,四肢僵冷,认定已经死去。兼且那排教高手胡师父业已惨死,实在连一丝希望也没有了,故此个个急疯了心,非杀死皇甫维偿命不可。
    目下夜明珠忽然发出声百,这教他们如何能不震动?不由得都停手纵开,凝望着地上的白衣女人。
    皇甫维喘息一下,趁他们都忽略自己之际,疾地纵出圈外,晃眼间已问入黑暗之中。
    司空表等三人并非不知皇甫维有趁机逃走的可能,但此刻他们已瞧见夜明珠从地上缓缓欠身而起,因此都无暇再理会皇甫推了。
    不坏金刚范禹当先举步走去,刚走了两步,司空表在后面沉声道:“老三别忙.先看清楚为要,”
    范禹愕然停步,道:“看清楚什么?难道会是尸变不成?”
    司空表道:“这个很难说,咱们先叫一叫她!”
    许伯英首先叫道:“二嫂,二嫂……你没事吧?”
    那白衣女人缓缓起身,头发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孔一因此司空表等三人虽是武林高手,却也瞧不真切。
    但见她缓缓地起立之后,转头向黑暗处走去。
    司空表显得一阵惊然,道:“老三作再叫两声,看她有什么反应?”
    范禹洪声道:“二嫂,二嫂,我们兄弟都在此地,你想往哪儿去、’那白衣好人冉冉走入林内暗处,不但没有转回来,甚至连一声也不哼。
    司空表沉吟一下,道:“咱们只好上去瞧瞧,如果她只是神智昏迷,我们就暂时强制把她带回宅中!如果你们看看情形不对,那就分头走开,愚兄自有法于对付!”
    他们走了四五丈远,只见一道白影停在前面。再走近一点,但见那道口影正是穿着白衣的夜明珠,此时背向着他们,挺立在黑暗中动也不动。
    司空表沉声道:“明珠,是我和老三老四在此!”
    范禹接着叫道:“二嫂,你可是感到不好意思?”
    那道白衣人影仍然凝立不动,他们再走近一点,这才看清楚她前面有棵笔直的大树挡住去路。
    这种情形不免令人联想到她乃是被大树挡住去路,而又不会横闪,是以凝立在那里,但假如是正常之人,怎会被大树树身挡住去路?
    范禹哼了一声,道:“大哥,小弟上去瞧瞧,我练的是童子功,等闲伤害不了我!”
    司空表递了一个火摺给他;道:“好吧,咱们一同上去,你先绕到侧面,打着火把,我们才瞧得清楚。”
    三人沉着地移步上前,一直到了夜明珠身后,她也没有丝毫动静,范禹首先纵到侧前方,“拍”地打着火摺,司空表和许伯英全神戒备,但火光亮时,那白衣女人依然不动。范禹目光到处,但见这女人的的确确就是夜明珠,面上七窍血迹犹在,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中凛骇莫名。
    他洪声喝道:“大哥、老四小心!”自家也疾退两步。司空表他们不知他见到什么,听到喝声,都为之大骇,齐齐疾退半丈。
    范禹接着道:“二嫂她确实已经毙命,但怎会起身走动?”声音中隐隐透出恐怖的意味。
    司空表定一定神,斜窜上去,藉着火括微光一看.不禁双眉深锁,试着迫近去,但觉她双手抱着树身的姿势,极是诡异可怖。
    等了一会,见她别无动静,这才伸手去摸摸她的手背,触手冰冷异常。接着尝试着扳开她的手,但见她向后便倒。
    夜明珠尸身倒地之后,他们便减去许多恐怖,三人聚拢查看,但见她果真僵死,别无异状,不由得都泛起疑团,互相讨论起来。
    那边皇甫维闪入黑暗之后;便急奔疾走,兜个圈子从后面抄截过来,想在暗中窥看那夜明珠是否复活?如果是的话,司空表等人如何安顿她?
    刚刚兜完圈子,向前直奔之际,忽然左侧前方传来分枝拨叶之声。
    他连忙问到一株树后.耳目并用一查听声向来历。转眼间已听出竟是有人在黑暗中奔过来。
    过了片刻,只见黑暗中出现一条白色人影。皇甫维一眼望去,那颗心不觉大跳起来。暗忖这不是夜明珠奔来了吗?她如何能脱出司空表等人掌握?以常理而论,司空表他们绝不会放过她才对?那么,莫非是另有别的缘故?是不是他们以为夜明珠会找得到他,所以她逃走,以便跟踪查看?
    念头一转到此处,顿时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只因如果她不是变成僵尸之类的怪物,司空表他们三人绝不会放过她,同时她更不能以快通常人的速度夺到此处。
    他感到遍身沁出的冷汗使他很不舒服,但目下也无可奈何,只好整个人缩在树后,动也不动。暗暗祈望这个白衣妇人不要转到他眼前,那就阿弥陀佛,上天保佑了。
    那阵步声迅即移近,忽然间追到他后面,然后寂静下来。
    皇甫维浑身发冷,紧闭双目,但两耳却像猫狗一般耸起来。
    他猜想那个僵尸一定是因他身上的活人气呼吸引过来,但她为何停在后面?她难道还要调运功力,方始转过来向他攫扑?
    树后的呼吸声均匀地送入了耳中,使他越听越奇怪,忍不住轻轻贴着大树树身移动,缓缓转过去,暗中窥望向树后。
    只见一个白衣披发女人,身体靠着树身,动也不动。皇甫维忖想一下,心中已没有早先那等惊惶,只因这个白衣女人纵然真是夜明珠的尸体,但她此刻似乎还不晓得树后有人转过来偷窥。如果她没有超人的力量,他何须畏惧?
    当下轻轻捏了一根树枝,扬手丢出去。那节树枝落在那白衣女人面前数尺之处,发出轻微的声响。
    只见她倏地翟然顾视,动作灵活,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的僵尸那等呆滞僵硬。
    她瞧了一阵,四下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于是,她拣起垂散下来的头发露出面庞。
    皇甫维突然跳出去,讶然道:“你不是杜筠么?怎会来到此地?”
    她一定是没有想到忽然有人钻了出来,并且大声说话,因此骇得失声一叫,接着已听出皇甫维的声音,连忙低声道:“公子差点把我骇死,你不要大声说话,也许那司空表等人已经搜索到这附近。”
    皇甫维如言压低声音,道:“快告诉我,你怎会在此处出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筠沉吟一下,才道:“我今晚无意中经过这座村庄,过来一看,恰好见到司空表他们匆匆向庄后走来,我尾随着他们,随即便见到你出手杀死那排教名家胡师父及被他们围攻的危险情形。当时找灵机一动,赶紧在包袱中取出一件白衣,抓散了头发,先趁你们全神相搏之时,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搬走,使她抱着大树站着,然后潜回原处,躺在地上。”
    皇甫维瞠目道:“亏你想得出这种惊人的计策,但你有没有考虑到,万一你被他们发觉是假冒货色,势必丧生在他们拳掌之下?”
    杜筠微笑道:“我为公子虽然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皇甫维道:“这计策如果你没有留下什么破绽的话,他们一辈子也不能看穿!”
    这时他心中暗暗忖道:“我问她怎会在此地出现时,她曾经沉吟一下,似乎有什么难以告我的地方!她日下已是神算公子屠元庭的人,我必须在言行上多加小心,免得江湖上传扬出示,累了她一生幸福。”
    此念一决,顿时变得冷淡下来,道:“我还得去瞧瞧夜明珠后事如何?杜姑娘如果有事,尽管请便,今夜相助之恩,异日再图报答!”
    杜筠讶道:“公子可是要撵我走么?”
    皇甫维摇头道:“我怎会对姑娘这等无礼?”
    杜筠道:“我没有事要办,我所以会到了此地,皆因要找寻你之故!目前我已和我表哥决绝,回头找你时,听说你在那道观中潜行逃出圣女掌握,因此,这几日我一直在周围搜寻。”
    皇甫维喜道:“你已经和屠元房分手,那就没有什么不方便之处了!据你所知,圣女派出多少人搜索我的下落?”
    杜筠道:“好像没有,谁也不晓得她老人家往何处去了。公子这一提起,的确叫人感到讶异,为何她不派人搜索你的下落?”
    皇甫维微微一笑,暗自忖道:“你怎会晓得我和圣女之间,有一种特别关系?她在实质上就是我的义母,自然不会迫我太甚。”
    杜筠问道:“公子目下准备到何处去广皇甫维道:“我得先一步赶到三公他们老巢,然后等待一个月后太阳谷中举行的盛会!”
    杜筠呐呐道:“公子不肯携我同行么?”皇甫维道:“如果你与我一道走,若传到你表哥耳中,这个误会只怕无法解释得清楚!”
    杜药道:“哼,他根本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我已发誓不再理睬他——”
    皇甫维耸耸肩头,道:“那么我们现在就走.我得赶在他们前头到达才行!”杜宪接口道:“公子不必着急,他们……”她忽然住口,支吾一下,接着过:“他们决想不到公子居然会找上门去!”’皇甫维怀疑地瞅住她,觉得她好像知道三公的行踪,只不知何故不肯说出来?
    他们大多是白天休息。晚上施展陆地飞腾之本赶路,走到第三日,皇甫缝突然觉得功力不继,身体疲乏,暗暗大惊,其时正是黄昏时分,本应是开始赶路之时,但他却领了乔装为男人的杜筠去投店。
    他们要了一间上房,在房中用过晚膳之后,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之声,他们唯恐出去瞧热闹而露了行藏,是以忍住好奇之心,耽在房中,等到伙计泡茶进来时,便问那伙计是什么事,那伙计道:“有位客人骑了一匹好骏的黑马光临敝店,过了一会有个客人忽然在马厩被那匹黑马踢伤,差点就被踢死,所以闹了一会。”
    皇甫维笑道:“那个被踢伤的客人八成存心不良,不然溜到马厩干什么?”
    店伙陪笑道:“客官说得是,大家都是这样猜没,所以都没有人怪那马性野。”
    他退了出去之后,皇甫维提高声音又把那店伙叫了进来,吩咐道:“没有我的叫唤,不要进来打扰,明儿多给你赏钱。”那店伙答应后走了,杜均闩住房门,轻轻道:“分子你这么大声叫唤,如果有人认出你的声音,岂不自寻烦恼?”
    皇甫维怔一下,道:“这话有理,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一点?”
    杜均微微一笑,道:“以后我才告诉你!我先请问公子,为什么要特别吩咐那店伙不得随便来打扰?”
    皇甫维把灯拨暗,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如果有人胡乱来打扰,就算是敲门的声音,也不免令人讨厌,你说对不对?”
    杜均双须泛起挑花,垂头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皇甫维起身走过去,见她这等娇羞模样,暗暗感到心动,伸手摸摸她的面颊,道:“这几日我急于赶路,以致冷落了你。”
    杜均扭一扭娇躯,道:“我不怕公子冷落。”
    皇甫维哈哈一笑道:“不见得吧?如果当真不介意的话,为何又先用话撩拨我?”
    杜均羞不可抑,皇甫维双手一合,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杜均闭住眼睛,道:“我几时撩拨过公子你?”
    皇甫维道:“你问我为何特意吩咐那店伙不可打扰,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说时,人已倒向床上和她滚在一起,双手在她娇躯上活动起来。
    杜均发出醉人的咿呜之声,转瞬间已经变成赤裸裸的肉人。皇甫维一面继续男人本能上的攻势,一面暗暗在心中叹口气,忖道:“若是她是舒倩,佟秀或者冷清影的话,我就不晓得能不能毫不动心地和她……”
    杜均发出令人迷醉痴狂的咿呜声,木床也咯吱咯吱直响。皇甫维想起舒倩等三女的美艳容颜,不由得频频在心中叹息,接着忖道:“我一定已受上那三个女孩子,不然的话,凭夜明珠那等迷人尤物,我怎会把握得住心神,从容施展我的采补大法?唉,杜均啊!杜均!并非我有意玩弄于你,那是一来你心中有事,分明存有对我叵测之心。二来我要维持目前功力,不得不找个女入施展采补大法!假如你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的话,我决不会对你这样。”
    底下的杜均闭住星眸,面上露出痴醉的神情。这时房中灯火虽然暗淡.但在练有上乘武功的人看来,房中间然纤毫毕现。
    窗外一条纤细的黑色人影,静静地窥看房中两人丑态,过了一阵,这条黑色人影悄悄走开。
    皇甫维虽然练有天现地听之术,耳目灵警异常,但他此刻一心一意采吸对方元阴,同时运功吐纳,因此竟然没有发觉窗外曾经有人窥看。
    终于房内平静下来,皇甫维和杜均双双拥会熟睡,这时外面传来三下更应之声。
    黑夜中七八条人影飞临这间客店,其中有五六个轻功显然不十分高明,因此顿时把熟睡中的皇甫维惊醒。
    皇甫维推一推杜均,等她睁眼后,轻轻道:“你听见没有,那些人简直想踏碎屋瓦,若是掉了下来,我们在梦中被瓦片砸伤,那才冤呢!”
    杜均眼睛一眨,道:“这四五个夜行人定是冲着那个骑着黑色骏马的客人来的,我们别管!”
    皇甫维使眼转动一下,突然推装坐起身,道:“哼,我现在才想通啦!”
    杜均见他迅快穿衣,只好也起来被上衣服。皇甫维结束停当,举步要走出去。杜均连忙拉住他,道:“公子想通了什么?你要上哪儿去?”
    皇甫维微笑道:“我想通的就是早先当我大声叫喊店伙时,你提醒我不可高声叫喊,免得被人认出!当时我一下子没有醒悟你为何会提防及此?”
    杜均道:“你现在明白了,是不?”
    “当然啦,但我也不怪你,你可是因为那个骑有黑色骏马的客人,想到可能恰巧就骑走乌骨驹的冷清影?要不然你不会忽然警觉我的声音会让别人认出!”
    杜均轻叹一声,道:“公子聪明绝顶,贱妾当时确实是想起那位冷姑娘。目下你可是去瞧瞧那个客人么?”
    “不错,你只听出我们房顶那四五个脚步沉重的人,其实另外尚有三四人,这些人其中有一两个武功甚高,脚底功夫极佳,不知是谁?我得去瞧瞧才行!”
    杜均眼珠一转,道:“如果公子没有听错的活,那就不得了啦。在我们屋顶的几个人一定是极厉害的箭手无疑!”
    皇甫维颔首道:“你料得不错,我去对付那几个武功较高的,你对付那批箭手。”他的话声一顿,泛起笑容,道:“只不知你还能不能动手?”
    杜均当然知道他话中含意,登时两朵红云飞上玉颊,娇羞地道:“你坏死啦,我一向以为公子是个很淳厚老实的人……”她突然抬起眼睛,担忧地望住皇甫维,道:“那些武林人不知是何路数?也许武功很强,倒是公子你得小心点,说不定体力较差,偶一失手,可就不得了!”她说得甚是认真.使得皇甫维大为感动,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对不起她。只因他一位以为杜均心存叵测,似乎对自己有所图谋。因此在他决定借她的肉体施展来补之术时.心中丝毫没有感谢之意。而他目下能够豪气地说出去对付那几个武功较高之人的话,其实完全是杜均的功劳!直到现在,他才感到杜均对他的“好”,敢情是发乎内心,毫无一点条件。是放他纵然不须感恩图报,但心中也该存有感谢之意才是。
    他凝眸寻思,杜均以为他在考虑自己的话,便不作声,过了一阵,皇甫维道:“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要紧,你大可放心!”
    杜均突然想起一个疑问,轻轻道:“记得上一次在路上碰见公子你,那阿你身上武功似乎已经减失八成以上,为何目下又恢复过来?”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这个秘密以后我才告诉你,你暂时闷一闷,走吧,那些人似乎已经发动啦!”
    当下皇甫维向房门跃去,杜均则纵向后窗一两人在门窗边停步回头互望一眼,皇甫维点点头,两人便同时以最轻巧手法外门出去,
    他们的身法迅捷轻快异常。而且外面又黑暗,霎时间这两人又隐入黑暗之中。
    皇甫维贴着墙壁向隔壁院子奔去,转眼之间已经到达,只见东首第一间上房内突然现出灯光。问时有几个人的影子晃闪走动,不晓得在干什么?
    他打量一下形势,发觉那几名埋伏在屋顶的箭手正好能够监视照顾到这个房间。心念疾转,已想到这些人一定是使用了迷香之类的下流暗器,使冷清影失去抵抗力。如若不是自己暗中窥见发觉,冷清影将遭遇到怎样的命运,谁也不敢预测!
    他一想起冷清影可能被这些人加以侮辱,登时热血上冲,更不怠慢,提一口真气,疾快如闪电般纵过去,推门冲入房中。
    目光到处,只见房中一共四人,虽然都是劲装疾服,却没有一个穿上夜行服。他认为出其中两个中年大汉正是名震豫皖道上的六甲手邱南和铁网神刀李幸。其余两人都长得熊背猿腰,眼中精光隐隐,显然也是内家好手。
    皇甫维突地现身,邱南定一定神,道:“皇甫公子当真像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不到今晚在此处幸晤!”
    铁网神刀李幸道:“这两位都是武林同道……”皇甫维截断他的话头,冷然道:“你们有何责干?”语气咄咄迫人,大有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之意。
    邱南等四人都泛起怒色,铁网神刀李幸右手掣出百炼钢刀.左手取出那张铁网,沉声道:“诸位与皇甫公子说话时多加小心,他说不定忽然就出手暗算!”这话一出,其余的三人纷纷掣出兵刃,蓄势待改,形势顿时紧张异常。
    皇甫维根本没有暗算之心,经李幸这么一说,怒不可遏,俊眼中射出慑人的光芒,冷冷笑道:“凭你们这几人,本公子自忖还用不着施展暗算手段!”他虽是十分愤怒,但口气中尽是轻嘲之意而没有流露出真正心意。六甲手邱南等四人哪里晓得这皇甫维具有双重性格,有时纯真如婴儿,有时狡橘如狐狸,是以都当真相信了,不知不觉戒备稍疏;皇甫维接着又道:“诸位但记得自家安危,可曾想起外面屋顶上几名手下的性命么?”
    那四人齐齐一怔,都移目向屋外望去。但此时外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瞧不见。
    铁同神刀李幸刚要开口,忽听“呛”地微响,似是宝剑出鞘之声,接着一缕寒风已袭到身上。
    这一刹那间,李幸方知道自己业已中计,对方敢情是利用外面的人分散他们的戒备,跟着突施暗算。但他明白是一回事,敌人利剑递到又是另一回事。百忙之中一抖左手,铁网疾撤出去。这一下只不过是个虚势,接着左手长刀急急使出“风扫落花”之式,洒出一片刀光,护住前身。
    只见到光到处,脆响连声,那面铁网首先吃森森白光绞碎,接着李幸右手长刀也碰上剑光,“挣”地一响,断去大半截。
    那道剑光神速之极,修一掣动,已刺到李幸咽喉。李幸刀断网碑之余根本无法腾出手脚再作挣扎,只好双目一闭,顿脚长叹一声。
    旁边的三人叱喝连声,兵刃纷举。却见皇甫维剑光忽然停住,竟没有把李幸的头颅斩下。
    皇甫维纵声长笑,左手济指点中李幸穴道,身形飘忽如风,已转到李幸背后,用剑抵住李幸后背心。
    六甲手邱南等目瞪口呆,个个煞住脚步,垂下兵刃。
    皇甫维冷笑道:“你们总算是识时务的俊杰,不然的话,李幸立时利剑穿胸而死!”
    六甲手邱南皱眉道:“皇甫公子你可知道,大丈夫宁死不屈,你若是恣意侮辱的话,不如早点一剑把李兄杀死!”
    皇甫线面色一沉,道:“你要我取他性命,是也不是“邱南连忙摇手道:“邱某并非此意,公子切勿误会!”
    皇甫维峻声道:“本公子取他性命并无顾忌,你们当知我并非恫吓之言。如果你们要救他一命,我问什么就答什么,不许有一字虚假!”
    六甲手邱南迅速应道:“我们听说乌骨驹至此店出现,意欲夺回……”。
    皇甫维斥道:“我问的是人不是问马!”
    邱南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忍气道:“传说是星公冷央的女儿冷清影夺去此驹,我们自然是要对付她啦!”
    皇甫维道:“她的人呢?”六甲手邱南道:“我等到此时,她已不在房中皇甫维道:“废话,我也知道她不在此房中,我要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六甲手邱南连遭侮辱,面色更加难看,但无法发作,只好忍气道:“我们都不晓得,若然知道,也不会到此地来扑个空了!”
    皇甫维心念陡转,记起杜均说过他的声音不可太大,免得被人听去之高,很可能当时已被冷清影听见,然后她又窥见了一切情形……”
    想到此处,心中泛起一阵不安。他深知冷清影为人智谋出众,手段毒辣。同时她对自己的情意,也是不必怀疑之事。因此,当她窥见自己与杜均燕好的情景,势必怒火中烧,内心愤怒难以遏制。在这种情形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虽是想了不少,但时间上不过是一刹那面已,当下沉声道:“麻烦你们哪一位去马厩瞧瞧,快点!”
    六甲手邱南对此并不迟疑,立刻向左侧的汉子道:“劳驾王兄走这一趟如何?”那个姓王的大汉应了一声,纵出房去。
    皇甫维又道:“还要清哪一位到对面房顶瞧瞧,如果碰见一位姑娘,可说我请她立刻就来。但以我想来,你们手下之人虽然可能尽数受制甚至被杀,若不是那位姑娘所为,便找不到那位姑娘踪迹!”
    六甲手邱南面色一变,自家疾地跃出房去。皇甫维伸手一掌拍开铁网神刀李幸的穴道,但随即想到如果那几名箭手业已毙命的话,这些人一定与自己纠缠拼命,不如仍然保留住李幸作为人质,免得打上一场无谓的架。是以李幸刚刚舒一口气,又被皇甫维点住穴道。
    转眼间先行出去那个姓王的汉子已经回来,道:“那匹乌骨驹已经不见接着六甲手邱南也回转来,面罩严霜,冷冷道:“他们俱遭惨死,敢问那位姑娘是谁?”
    皇甫维冷笑道:“你在武林中名气不小,竟然无法从那些尸身上瞧出是哪一门的手法,岂不可笑!你等会再去研究一下,我不妨先告诉你,那位站娘是辣水仙杜均,我曾嘱她制住那些箭手,她绝不会取他们性命!”
    六甲手邱南沉住面孔,没有回答。皇甫维迅快地忖道:“杜均素以心狠手辣著称,此所以她的外号称为辣水仙,看这厮的神色,可能他已印证出杀人者正是杜均的手法……”
    许多疑问兜上心头,教他无法解答,只好一掌拍开李幸穴道,接着迅快如飘风般纵出房外。
    皇甫维动作神速异常,此举又大大出乎六甲手邱南等人意料之外,是以直到他离开好一会工夫之后,六甲手邱南等方想起要追,可是皇甫维此时已巡者一点线索,走得无影无踪。
    原来皇甫维纵到屋顶上,忽然发现那四具尸体左边不远处,有一条白色丝巾。
    他过去捡起来瞧一下,认得正是杜均之物,顿时大感诧异,暗忖辣水仙杜均为何会遗留下一条汗巾?这条白巾上绣着她的名字.莫非她杀人之后特意留下作为表记?
    蓦然间他又发觉刚才那汗巾掉落的地方,几片屋瓦已经碎裂,一望而知乃是被人用脚踩碎。
    他哼了一声,心中已经明白杜均必是碰上无法抗拒的强敌,是以遗下汗巾,暗以内家真力震碎屋瓦,好教自己晓得。然而她被强仇掳走的话,却又从何方去了?
    他略一凝思,陡然记起这条汗巾发现时的形状,一端团做一块,另一端却宛似斗辆般指着东北方。此念掠过心头之后,再不迟疑,施展脚程,直向东北方赶去,很快就出了城郊,走了一程,已经处身在荒僻郊野之中。
    他尽量利用地形,掩蔽着自家身形。又走了一盏热茶之久,蓦地听到一点声息,恰恰是从前面传来。
    这人声音传入皇甫维耳中,登时令他精神大振,敢情树上这两人正是祈门二鬼。
    接着一个阴沉的声音道:“王老二你几时才改得掉这种火爆脾气?我常常告试你一个人出来江湖行走,必须能够忍耐才行。假如皇甫维已追到附近,听到我们兄弟的声音,岂不是自露行藏?”
    阳魄王精二道:“那丫头一定是胡说人道,根本就没有那回事。”
    阴魂袁京道:“这话也有道理,但如果她真的留下线索,而又让皇甫维发现追来的话,我就不信邪皇甫维能够这等深沉忍耐,居然能够一路都隐藏起身形,你要知道,任何人大凡碰上未可知的事情时,总是沉不住气。他开始追赶时,自然能够设法隐蔽身形,但追了一程还不见任何迹象,定然暴露身形拼命奔驰追赶!这一来我们躲在树上,远远就可发现他的踪迹啦!”
    阳魄王精二道:“假如他一直都隐蔽位身形呢?”
    皇甫维但觉浑身飘飘然,舒畅之极。他自家想想阴魂袁京的话也大有道理,只因一个人如果能够一路潜踪匿迹遍搜下来,可知这人胸中城府甚深,诡诈多疑.非一般见俗之流可比。
    他真想现身叫他们下来.一方面与他们化敌为友,一方面查问那个劫走杜均之人究竟是谁?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这时树上的两人已停止谈话,贴附在树上,就算是白天也极难发觉树上有人。
    皇甫维压抑住心中那阵飘飘然的感觉,凝眸望着树上人影,忽然疑惑起来,暗自忖道:
    “那阴魂袁京为人何等机诈多智,平日说话的声音总是阴阴奔森,并不响亮。但刚才他却提高嗓子大说特说,倒像是故意要别人听见似的?”
    皇甫维暗中冷冷一笑,忖道:“我险些中了阴魂袁京之计,若然早先现身的话,势必遭遇他们的卑鄙暗算,倘若他们暗算之计失败,但接着数人合力围攻这一关必难逃脱!他们既然预先有布置,定然估量过能够杀死我,因此他们的实力绝对不可轻估!”
    正在忖思之际,大树上传来枝叶轻响之声,接着一条人影迅捷地飞掠下来,直向祈门二鬼藏身的秃树纵去。
    皇甫维认出此人正是追魂爪金旭,不由得剑眉一皱,凝眸寻思,只见那追魂爪金旭瞬息间已隐入黑暗中。
    他侧耳细听时,大树上仍然传来轻微呼吸之声,井且不止一人。
    皇甫维俊眼中射出杀气,暗自冷冷一笑,迅即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一会工夫,追魂爪金旭从那边纵奔回来,刚刚走出四丈许,突然隐约瞥见右侧数丈处有条黑影一幌,他讯即停布隐在树群后。看了一阵,并无所获,登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瞧错。
    走出数丈,忽见黑暗中白影闪动,他定一定神,提气运力戒备着迫近去。隐隐瞧得见一个身着长衫之人站在树群中,一条白色的汗巾在他手中飘摇着。
    追魂爪金旭心神大震,不觉退了一步,陡然间一缕寒风从身后疾袭而至,迅若雷电,追魂爪金旭方自发觉,还来不及转眼去瞧,已感到胁下一凉,接着便已失去知觉。
    在他身边这对多出一个人.正是那皇甫维。他从金池胁下拔出那柄无坚弗摧的圣剑,在金旭身上揩拭一下,然后将金旭搬到树群内靠着树枝站好,把白汗巾放在他手中,直伸出去。
    布置好了之后,这才把自家吊在树上的长衫取回穿上,他这件长衫曾使金旭误以为是个人站着不动,于是又隐入黑暗之中。
    过了一会,那几株大树上的黑影中传来悄语之声,跟着一条人影迅如飞鸟般飘坠下来。
    这道人影落地现身,原来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手下三杰之一的易桓。
    方自奔了数丈,忽听右侧发出“嚎”他一声,易仁身形立停,转眼查望。
    但觉依稀有人影一闪,易恒立刻腾身扑去,两个起落.转到树群后面,忽见一个人挺立不动,手中挥动着一条白色汗巾。
    易恒凝神望去,只见那人背面而立,那条白色开巾随风飘展,倒不知是那人摇动抑是夜风吹动。
    那人突然一动,发出声响,易恒疾地退厂两步,修觉一阵劲锐寒风直袭胁下。这一缕寒风来势之快,难以形容。易恒刚刚发觉,一道白光已深深刺入他胁下。
    皇甫维人随剑现,随手拔出至剑,在易仁身上拭掉血迹,他满意地看一看在那边地上的绳子,便又隐入黑暗之中。敢请他用一条绳子缚在金旭尸身上,因此刚才易恒凝神查看之际皇甫维一拉绳子,金旭尸体便动了一下,发出响声,把易恒骇了一跳,分散了注意力,皇甫维拿捏时候,仗着上乘剑术乘虚而人,这才一下子就把易恒杀死!
    过了片刻,祈门二鬼打秃树上跃了下来,这两人展开身法,迅快地在附近兜绕搜查。
    黑暗中没有一点反应,阳魄王精二怪眼一瞪,骂道:“皇甫维你装龟孙子也不行,给我滚出来!”
    伺伏在黑暗中的皇甫维实在忍耐不住,冷冷吟了一声。
    阴魂袁京道:“皇甫维你若是大方一点,我们也许可以把杜均的真消息奉告一二”
    只听飒然风响,一道人影忽然掉落在他们面前,正是那俊美潇洒的皇甫维。黑夜之中,那柄斩金削铁的圣剑闪耀出霜白寒芒。
    祈门二鬼见他来势劲厉,不由得齐齐纵退,作势戒备。皇甫维冷笑一声,道:“对别人我也许会加以暗算,但你们……尤其是这个狂妄无知的蠢驴,我决不让你们死得那么痛快!”
    阳魄王精二暴喝一声,踏前两步,呼地一拳劈去。阴魂袁京见王精二业已发动,不敢怠慢,连忙掣出腰间缅刀,迅疾冲上。
    皇甫维使出家传绝学,只见剑光乍现,已将祈门二鬼的攻势完全化解。他的左手也不闲着,倾势向阴魂袁京遥遥拂去。
    阴魂袁京知道他擅长以掌背佛出攻敌,测不透他这一下暗藏什么厉害功夫,忽然急退。
    忽见对方剑光暴涨,宛如神龙出海般向阳魄王精二卷去。这才知道对方手法奇奥,虚虚实实,无法测度,连忙上去时,皇甫维已和阳魄王精二拆了五招之多。接着左手疾拂王精二助下。王精二出拳猛劈,砰地做响,两人硬拼了一招。
    阴魂袁京已经抢回来,挥刀进攻,战了数招,陡然间感到形势似乎不妙,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阴魂袁京因知皇甫维家传绝学天下无双,是以出手招数,无不用尽平生功力。这等打法自然极为耗费真力.但以他们这等内家高手,总可拼个一两百把.方始感到力竭.然而这刻却大大不然,他才拼了七人招,马上就感到丹田真气微微阻滞,浑身力量似乎也减弱许多。
    这阴魂袁京为人较毒多谋,心中尽管震骇莫名,表面上仍不流露出来。暗暗查看阳魄王精二,顿时发觉他已失去平日那等威猛无待的气度。
    皇甫维哪知对方有如许玄虚,一时凝神运创,绵绵不绝地向对方攻去。
    又拆了六七招,摹然找到破绽,倒地一剑劈进去,阳魄正精二惨哼了一声,登时倒地。
    阴魂袁京双目圆睁,厉声喝道:“屠元庭你在我兄弟身上用什么手脚?”
    喝声中皇甫维到光如练,突然卷到;阴魂袁京疾忙侧闪,同时挥刀封架。
    但见剑光忽然划过,袁京惨叫一声.右臂齐肩卸下,顿时摇摇欲倒。
    皇甫维剑势陡收,沉声叱道:“你说什么?”
    阴魂袁京几乎站立不稳,但仍然咬牙答道:“皇甫维体武功虽是高强,但不见就能在二十招之内.取我们兄弟性命,是也不是?”
    皇甫维见过他们的武功,确实不是等闲之辈,因此点头道:“不错,但又怎样呢?”
    明魂袁京痛哼一声,道:“我们兄弟都被屠元庭那厮弄了手脚,不然的话,今晚这场架还有得打!”
    皇甫维茫然道:“你们既是同路之人,为何那屠元庭会暗算你们两人?”
    阴魂袁京喃喃说了几句话,皇甫维听不清楚,正要追问时,只见阴魂袁京大大摇晃一下,跟着便翻身栽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大概已晕死过去。
    皇甫维好生不解,急急环顾四周一眼,却没有什么动静。心念一转,立刻向金旭等人藏身的大树疾奔而去。
    蓦然间一片火光升起来,皇甫维举目望去,不觉怔住。原来那片火光乃是四支粗大的火炬,插在地上。在火炬当中,站着一个男子,此人手中还抱住一个女人。
    那边乃是一片平旷草地,因此望过去一目了然,在那男子身后三丈左右,便是树林,林边影绰绰站着七八个大汉,个个劲装疾服,手中持着强弩,架上长箭。
    在那男子前面,放着一个齐腰高的木做架子,架中有许多把利刀闪闪生光。
    皇甫维虽然是绝顶聪明的人,但此刻着了这等阵仗,却也测不透是什么名堂,那具木架用来干什么也看不懂,只不过就外形看起来,如果一个人跌在架子里,势要被那许多利刀刺得遍体鳞伤,同时因那木架构造奇特,看来一时也难爬得起身。
    他迅速地寻思一下,但心中毫无一点把握,当下举步缓缓走过去。
    那男子长得面目清俊,但双目却射出狠毒的光芒。他等到皇甫维走近面前三丈以内;这才冷冷喝道:“停步,这个女人性命操在你手中!”
    皇甫维瞥见他左手一把匕首抵住在那女人胁下,果然不敢不听他的话.便停住脚步。
    这一瞬间。皇甫维已决定一件事,那就是目前需要争取较多的时间,以便想出对策。
    当下冷冷笑,道:“这个女人不是你表妹杜均么?那天你和她严如夫妇,今晚又怎么啦?”
    那个男子正是神算公子屠元庭,他也冷冷笑道:“皇甫公子何须明知故问!这个贱女人已经和我没有一丝一毫关系,你要知道当一个女人离心变节之后,那比毒蛇还要可怕,如果不赶紧除掉,就会反转来把你咬死!”
    皇甫维耸耸肩,道:“就算你说得对,但你这样子有何用意?”
    屠元庭伸手一拍杜均后背心,杜均登时啊了一声,但她只能哼出声音而不能动弹。
    屠元庭道:“她尚未气绝身死,你已听见她的声音。现在听我说,在我面前这具刀罗,是我自家设计,若果把这贱妇推在其中,她登时浑身破裂。但一时不会致命,你纵然全力助她出来,也得费上好一会儿工夫。”
    皇甫维道:“这一点我早已瞧出来,但又怎样呢?”
    屠元庭道:“这具刀罗是为了提防你不顾一切,向我进犯而设.你如果这样做,我也不杀她,却把她推倒在刀罗之中,然后纵退。”
    皇甫衷心佩服,道:“这法子确实妙绝,她一倒在刀罗之中,我为了救她出来,势要花上好些时间,你便可潜逃脱身。是不?可是你有没有想到,我也许不屑理会她惨叫挣扎之声,务必要杀你为快?”
    屠元庭仰天大笑道:“如果我连这一点也没有想到,我就枉称神算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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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买醉
    他停了一下,遭:“在我后面的人,但是上佳的箭手,能够在百步之内,贯穿杨枝。你一扑来,我后退之时,他们这一阵箭雨,足足可以把你阻滞一盏热茶之久。有这一段时间,在这等黑夜之中,你又不熟悉地形,试问如何追得上我?”
    皇甫维剑眉一剔,厉声道:“这么说来,那祈门二鬼当真是中了你的手脚,因而功力大减惨死在我剑下?”
    神算公子屠元庭畅快地大笑道:“何止析门二鬼,连金旭易恒他们之死,也是我早经安排。不然的话,他们焉肯不声不响循你弄出的声响追去,因此遭了你的毒手。”
    皇甫维为之气结,他万万想不到今晚的一切都落在对方设中,看来大概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屠元庭接着道:“我已厌倦了江湖这些勾当,也不想要武林中的灵药,可是一旦踏入武林是非圈中之后,想要退出,谈何容易?首先这些身边之久就放不过你,像冤魂一般老是钉在你旁边,因此,我不得不用点手段,来个新草除根,统统杀个干净,连你在内,今晚全部解决,那时就再没有一点心事啦!”
    皇甫维冷笑一声,道:“我倒想知道你用哪一只手杀死我?”
    屠元庭道:“你问这个干吗?”
    皇甫维道:“你说出来,我发誓把你那只手斩断!”
    屠元庭微微一怔,接着放声大笑道:“我根本不要动手,就可取你性命!”
    皇甫维又继续喝道:“你到底想怎样?”
    屠元庭忽然发觉自己觉有胆怯之意,不禁对自己愤怒起来。但他立即不去想及此事,徐徐道:“皇甫维你用不着大呼小叫,我还有更要紧的消息奉告,包管你听了之后,一辈子都睡不着!”
    他说得十分认真,皇甫维不能不信,但外表上却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冷冷晒道:“我皇甫维乃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就算天塌下来,也敢用两肩抗起!你有什么惊人消息,尽管说出来!”
    神算公子屠元庭道:“这消息不但万分惊人,而且还能够当面就拿出证据,叫你不能不信!”
    皇甫维沉声道:“那也不一定,如果你想藉此侮辱我皇甫维,哼,那就打错主意啦!”
    居元庭道:“我纵然能把你侮辱成功,于我毫无益处,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我神算公于屠元庭一辈子都不肯于……”
    皇甫维道:“这样说来,你这个消息令我震惊之后,对你有很大益处,是也不是?”
    屠元庭微微一笑,道:“这个可说不定.要看你震惊的程度如何才能定夺!”
    皇甫维道:“那么就说吧,我在此洗耳恭听!”
    屠元庭摇头道:“不行,你走得太近了,如果你当真要我说出来,那就后退…”
    辣水仙杜均突然叫道:“公子不可听从,他一定有极厉害的阴谋……”
    她的声音器然停住,分明是被屠元庭点住穴道,是以不能出声。
    皇甫维机警地回头查看,只见身后乃是一片平旷之地.如果有埋伏的话,虽是在黑夜之中,也没处可以藏身。不过,杜宪警告之言也不能忽视,因杜均和屠元庭相处日久,深知他的为人,是以决不会无中生有,胡乱向他提出警告。
    然而他确实查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一时之间.颇觉难以委决。他迅即把心一横,一面移步后退,一面道:“屠元庭你最好别起我退开之际加害于她,否则……”
    神算公子屠元庭冷笑道:“笑话,只要你退到那方白石那儿,我就放开开她自己站在一旁。”
    皇甫维沉声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屠元庭道:“若然有假,你可以随便骂我!”
    皇甫维再钉一句,道:“她得仍然无恙活着才行!”
    “这个自然,如果她已经是个死尸,那时站着或者倒栽葱于你也无分别啦!”
    皇甫纸不再思索,疾然后退,转瞬间已站在那方白石板上面。
    这时,两下相际大概是四丈左右,以他们这等武林高手,相隔虽远,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皇甫维提高声音,道:“屠元庭你若是言而有信的汉子,立即把她放开!”
    屠元庭阴声笑道:“对于一个垂死之人,本来不要守什么信用!可是今晚我觉得一切都顺心就手,且叫你在临死之前,也有点安慰……”
    只见他推开杜均,杜均问侧边冲出四五步远,勉强站稳身子。皇甫维遥遥见她脚步立稳,又没声没响,知道要是穴道受制,目前当真无法可施,只好暂时忍住这口气再作计较。
    他提高声音,厉声道:“屠元庭有活决说!”
    神算公子屠元庭仰天大笑,笑声中流露出无穷无尽的得意欢畅,好比赤贫之人,陡然间得到一堆银子似的。
    皇甫维略作沉吟,道:“你似乎有极大的自信心,我也不能把你低估……”
    屠元庭突然截断他的话头,道:“皇甫维,你为何不立即冲离那处?”
    皇甫维冷笑道:“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目下我未查出你有什么阴谋布置,因此不曾轻举妄动!”
    屠元庭接道:“皇甫维,你叮听过一种叫做‘万劫火筒’的火器.皇甫维心头大震,却淡炎道:“听说这万劫火筒喷出的火焰远射三大之远,能销金烁石,你说的是不是此物、
    神算公于屠元庭似是从声音中听出对方心情,阴森森地笑道:“不错.那万劫火简乃是武林中无不闻名丧胆的利器,筒中喷出的火炮不但能够及远,最厉害的是任何人只要让一星火焰溅在身上,非等到那一点特制火药烧完之后,休想把它弄熄,是以只要那么一点点。就足可以烧透皮肉,肉焦筋断。”
    皇甫维忖度一下距离,冷笑道:“那万约火筒的厉害处用不着你介绍,汪早就知之甚详。但屠元庭你虽是聪明过人,同时手中握有这等利器,可是你却忘了你的武功有限,纵然持有万劫火筒却也无法来我何!哼,哼,说不定你今宵尚且逃不过我三尺青锋……”
    屠元庭晒笑数声,接通:“那万劫火简虽是得之不易,但我却一共有六支之多,那六支万劫火筒没有一支在我身上,你可要知道在什么地方?”说日这里.突然提唇尖啸一声。
    啸声一作,皇甫维陡然面色剧变,原来在他四周三丈左右处,打地下冒出人影,一共有六名之多。
    这六人团团围住他,每个人距他均有三丈,因此他纵然想仗着奇快身法外去,却也无法一下子就跃得到那么远。而只要他身形一动的话,这六人手中的万劫火街一齐喷出火焰,那时节他纵然有天大能为,势必也葬身在火海之中。
    这一来他当真动也不敢动,呆如水鸡,脑中迅速地寻思突围脱身之法。
    神算公子居元庭道:“你如果早一点动念扑来,那时我发动不及,或者会死在你手底。
    可惜的是时乎时手不再央,良机稍纵即逝.你目下除了瞑目社死之外,别无他法——”
    皇甫维俊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四周围着他内六个人都是手持一支长约尺半的铜制圆筒,指着是南维。其中有一个见到皇甫维神色不善,立刻厉声喝道:“不要动!”
    皇甫维哼了一声,这时他实在已忍受不住,宁愿死在烈火之中,化为灰烬,也得一搏;因此暗暗调运真力,蓄势欲发,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那六名手持火筒的人,其中一个隔在皇甫维屠元位之间的汉子,倏地还如电人般扭转身,手中大简直指住屠元庭。
    那人一言不发,突然间那万劫火街南口喷出一股蓝色火焰,迅如电闪,一下就射中屠元房。
    神算公子屠元庭惨厉大叫一声.全身部富起熊熊火焰,却见他蓦地横跃,一把抱住辣水仙杜均。
    那个用万劫火筒喷射屠元庭的人失声一叫,丢下尚在喷火的铜筒,迅如飘风跃到那两个火火旁边。
    皇甫维也在他喷火射中屠元庭之际,疾跃而来。他刚一跃开,五道蓝色火龙齐齐向他刚才所站之处射到,当真是险到毫巅。
    那人失声一叫之际,皇甫维已听到那声音竟是个女性嗓音,入耳熟悉异常。
    他也是极快地纵到那两个火火旁边,只见那两人在这一瞬间遍体着火,早已分不出哪个是屠元庭和哪个是辣水仙杜均。
    火光中已照见那个转身向屠元庭下手之人乃是个面目俏丽的妙龄女郎她呆呆地注视着那两团火光,面.上流露出难以诠说的表情。
    皇甫维收起圣剑,他眼见辣水仙杜均竟然落得这等悲惨下场,心中大受刺激,虎目中不觉摘下泪来。
    那边的数人与及几名箭手,这时都纷纷发难,只见一片蓝色火焰组成一道瀑流似的,疾移过来。另外林边的劲箭随同射到。
    那八名箭手果真不是腐手,劲箭分作三批接续急袭,满天仅是利箭破空之声。
    皇甫维连冲数次,只冲了丈许远,就不得不停下来,施展出无上剑法,护住全身。
    那位美丽女郎却疾然斜兜开去,统圈子向那五个手持万劫火简之人进攻。
    那五人只须转身向着她,就迫得她急急游走,无法迫近。可是这么一来,这五人也无法上前夹攻皇甫维。
    皇甫维人随剑走,化为一道白虹,疾然向那八名箭手卷去。
    那八名箭手见他武功奇高,来势又凌厉惊人,发一声喊,各各分散奔逃。
    皇甫维一腔仇恨,化作无穷杀机。这时哪肯罢休,压剑疾追。
    但听惨叫之声此起彼落,转眼之间已被他杀死五个、余下的三人奔逃已远,但皇甫维仍然不肯放过,疯狂般追逐不休,不久,惨叫之声又起,却已经是从老远之处传来。
    从那数下惨叫之声中可以听出皇甫维为了追杀几名箭手,业已去了老远。
    那位美丽姑娘焦躁起来,施展出极快身法,冒险向那五个手持万劫火筒之人扑去。
    五支万劫火烧喷射了这一会火焰,威力已经减退很多。
    但当她展动身形冒险进扑之际,那之中有三个合在一起,手中火焰稳定地向她喷射。另外两个则迅快舞动两支精钢打造的火筒,撤出满天火舌火星,如果不是生死相搏的话,倒是一幕壮丽奇景。
    那位美貌姑娘似乎受挫,疾地退回。但她身形依然不减其快,兜圈子寻陈进攻,是以对方竟瞧不出她是否曾经受伤。
    又过了一阵,极远处响起一声惨叫,隐隐随风传来。这一声惨叫,已经是第八声,因此可知皇甫维在盛怒之下,已将八名箭手尽数杀死。
    那美貌姑娘冷笑一声,道:“你们听见没有?这一声已经是最后一个!他为了你们帮助神算公子屠元庭,因而使他心爱的女人惨死,故此一腔毒恨,非把你们全部杀了之后不足以泄忿……”
    有一人带头,其余的人便齐齐抛下万劫火筒,意图陷入黑暗之内。
    那位长得面貌美丽,身穿黑衣的姑娘冷笑一声,修地掣出两般兵器,右手是一支短短的匕首,在黑夜中光华闪闪,显然锋利万分,左手却是一只飞抓。
    她的身法快速如电,转眼间已追上一人,手中金蚊飞抓电射出去,顿时扣住那人后背心。只见她玉婉轻轻一抖,那名大汉惊叫一声,整个人宛似长了翅膀似地腾空飞起,“噬”
    他一声,飞起四五丈高。
    黑夜中但听一声刺耳惨叫,划空而下,接着“砰”他一响,乃是物体掉往地上时发出的声音。
    就在此时,那位黑衣姑娘已经又追上另外的一个黑衣劲装大汉,这一回笼仍然先以金续飞抓抓住对方,跟着她飘身闪过,匕首划出一道光华,迅快绝伦地齐那人颈上划过。那大汉闷哼一声,随即仆倒地上。
    她在转瞬之间已收拾了两人,似乎仍不满足,收回飞抓之后,复又迅快天伦地向第三人追去。
    那五人一开始时就是四分五散地奔逃,这些大汉个个身手不凡,脚下速度尤快,因此这顷刻工夫业已奔走出老远。
    她放步穷追!大约造出半里之遥,方始追上第三个劲装大汉。
    那黑衣大汉舞动狼牙律,封架对方的金续飞抓,目中急急道:“冷清影姑娘手下留情,在下有话奉禀!”
    那黑衣少女额觉意外,跃退两步,道:“你怎会知道我的姓名?”
    黑衣大汉喘一口气,道:“在下向姑娘报告一件与你有关之事,是否就可饶在下一个?”
    冷清影沉吟一下,道:“好,但你休想骗我!”
    那黑衣大汉道:“在下久闻姑娘聪明机警,焉敢在姑娘跟前耍花枪……”
    冷清影接口道:“我一见你的兵器,就晓得你是长江一带著名的独行大盗水狼贾胜,我倒测不透你会有什么消息竟然与我有关的,假使你信口开问的话,哼哼!今晚就叫你尝一尝天星坞的禁制手法……”
    水狼贾胜叹一口气,道:“在下以为凭着数十年在江湖打滚的经验,绝不会斗不过姑娘,谁知道姑娘年纪虽轻,却精明能于无比,在下目下已死心塌地甘拜下风!”
    冷清影仍然冷道:“你越是拍马屁,就越是显示你另有所图。”
    水狼贾胜道:“想不到拍马屁也会出毛病,在下不敢再瞒姑娘,皆因逃得性命的另外两人乃是在下胞弟,是以无奈设法拖延时间,以免兄弟三人,尽皆丧生于姑娘手底……”
    冷清影道:“这就是你的鬼胎了,那么还有实情呢?”
    水狼贾胜道:“姑娘可曾想到目下江湖上为何对你们知之甚详,并且胆敢谈论之故?”
    冷清影哦了一声,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些姑娘?”
    水狼贾胜道:“还有就是舒倩姑娘和佟秀姑娘!”
    冷清影导思一下,似乎此事出乎地意料之外。
    水狼贾胜接着道:“皆因诸位姑娘的尊辈,即是三公,他们已正式向江湖黑道下令,凡能擒住三位姑娘,不论死活,皆有重赏。并将三位姑娘形貌特征公告天下!是以在下一听姑娘说话特快,就晓得姑娘必是星公冷央的千金了!”
    冷清影突然显得心事重重似地嗯了一声,水狼贾站在一旁,似乎还有话说,冷清影烦恼地挥手道:“走,走,我不杀害你兄弟就是!”
    水浪贾胜这刻与她离得很近,因此对她的容貌看得十分清楚。只见她峨眉微皱,流露出一种动人心弦的可怜表情。
    冷清影沉思一阵,抬起目光,忽见那水狼贾胜还站在一旁,不禁大感讶异,皱眉道:
    “你干什么?难道要等我改变心意么?”
    水浪费胜并不慌张,缓缓道:“姑娘心事重重,因此忽略了身上的伤势……”
    冷清影微微一凛,道:“这伤势又怎么样?”
    水狼贾胜道:“以在下所知,那万劫火简的威力全在筒中特制的火药上,不但焚烧之际无法扑灭,而且只要沾上一星,就能焦骨断筋。姑娘身上的伤势如果是常人的话,早就不支倒地了!”
    冷清影眼中光芒一闪,道:“这么说来,你竟是在等我伤发倒地,趁机捡个便宜了,是也不是?”
    水狼贾胜道:“在下若然有此心意,何不隐身暗处,暗暗窥伺姑娘呢?”
    冷清影秀眉紧查,挥手道:“不要再罗嗦啦,快点走开……”
    水狼贾胜躬身道:“谨遵姑娘之命,这就走开。在下有心为姑娘效劳,以报姑娘高抬贵手,饶我兄弟三人性命的思德,目下暂时率同两弟落脚于前面颖州城内银龙镖局,如果姑娘有所差遣,十日之内,在下等兄弟三人随时可以效命!”
    他抱拳躬身之后,大踏步走了。冷清影见他果真是诚心诚意帮忙自己,不禁有点过意不去。
    但她随即又想起皇甫维,登时令她神魂颠倒,其他的一切都忘记了。夜色茫茫之中她信步向前面走去,那方向正朝颖州而去。
    冷清影虽然一向是机灵多智之八,但此刻因是南维不知去向,心中烦闷非常,以致疏忽了身上伤势。她在昨日晚上曾经目睹皇甫维与杜筠在床上缠绵的情景,当时使她怒火中烧,同时又极为伤心失望,于是悄然把乌骨驹牵出客店,退自离开。
    她随即发现了神算公子屠元庭及祈门二鬼的行踪,并且见到他们紧张地布置,最后她查出屠元房的杀着,敢情是放在这六名持有万劫火筒之人身上。
    她虽是恨极皇甫维,但左思右想之后,仍然设法暗暗击毙一名劲装大汉,便一直多在地洞之内。直到皇甫维被诱落网,她突然发难以万劫火筒烧死屠元庭。可是她却万万想不到那神算公子屠元庭这等毒辣,居然拖了杜筠一同烧死。
    她心中有事,便没有注意路径方向及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感到半边身躯甚是麻木,这时她才忽然记起早先被万劫火筒的一点火星溅着,虽然仗着功力精纯,只烧焦了一点皮肉,可是那劫火却蕴含剧毒,能够侵入血液使人全身麻木而死。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惊呼,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敢情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接着她双脚失去知觉,不但无法继续前行,甚至站不住,滚倒在地上,天边曙光才露,一道人影忽然落在冷清影身边,陡地停住,片刻之后那人把冷清影抱起来,急急奔去,转眼间隐没在林野中。
    且说皇甫维杀死最后一名箭手之后,胸中愤恨并未因而稍城,而且他想到杜筠之死,乃是因冷清影而致,其中似乎冷清影有意用此法害死她,不然的话,她尽可早一点丢掉火简而向屠元庭扑去,以她的轻功,又是相距丈许的距离,屠元庭决不可能逃得出她手底。
    因此他除了深刻地悲悼辣水仙之死以外,还加添了一种无法排遣的愠怒。
    他放步疾奔,也不知向何处奔去,大约走了二十余里,前面有道小河拦住去路,他本来一跃而过,可是忽然瞧见右边数丈之外,隐约有人影一闪。
    他无声无息地落在那人身后,顿时嗅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同时又见那人站也站不稳,有点东歪西倒,并且频频捶胸哭泣,分明是个醉汉。
    于是他收起杀人之心,剑眉一皱,正要走开。忽见那人一脚踢在石上的葫芦上,那个葫芦直滚开去,差一点就掉在河中。
    那醉汉踉踉跄跄过去捡拾,皇甫维微微摇头,已看出这人必定会跌落河中淹死。
    但见那醉汉摇摇晃晃走到大石边缘,弯腰去拾那个盛酒的葫芦。
    陡然间他失去平衡,一头向峻激的河水栽下去,身躯离开了大石时,可就惊惧起来,大叫一声。
    皇甫维一直跟在那人身后,这时一伸手抓住那人脚踝,倒着提起来,放在石上。
    那人似乎被这一下吓醒了,咱呐道:“谢谢你,谢谢你……”
    皇甫维不哼一声,忽然拉起那个盛酒的葫芦,冷冷道:“我可以喝一点吧?”
    那人连忙道:“兄台高兴喝多少就喝多少,统统带去也无不可!”
    皇甫维拔开葫芦盖,一口气喝了五六日,顿时感到胸中灼热,甚是难过,可是再过一阵,便感到飘飘然,头脑已不似平时那么清楚。
    他索性坐下来,又鲸饮了数口,陡然间放声大笑,笑声震得那人连忙用对手塞住耳朵。
    他放下葫芦,环目四顾,但见那人虽是头发蓬乱,衣衫不整,但面目韶秀,举止间文质彬彬,一望而知乃是个循规蹈矩的读书人。
    他向那人点点头,道:“这酒真不错,你贵姓大名?”
    那人拱手道:“区区姓阮字君直,还未清教兄台上姓大名!”
    皇甫维说出姓名,接着道:“你摇了这么一处地方尽情痛饮,当真有意思得很,可惜葫芦内的酒已无多,不够我们放量痛饮……”
    阮君直叹口气,道:“区区正与皇甫兄有同感,可惜目下已无法沽酒,不然的话,岂吝与君同谋一醉!”
    皇甫维俊目一眨,喜道:“醉乡路稳宜频行,此处不堪行,我向来未曾醉过,可是刚才喝了几口,似乎已感到醉乡之路.确实平稳易行!”
    阮君直愕然道:“皇甫兄竟然也是初次饮酒.这真算得上是巧合了,小弟平素也是酒不沾唇,但听说酒能消愁,故尔买酒图谋一醉!”
    皇甫维酒意翻涌,复又放声狂笑,阮君直震惊地捂住耳朵,好不容易等他笑声收欧,方敢放下双手。
    皇甫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发笑?”
    阮君直摇头道:“不晓得皇甫兄为何放声大笑?”
    皇甫维道:“我忽地记起早先走到你身后时,心中准备把你杀死,但想不到救了你一命之后,还与你对饮起来。”
    阮君直沁出一阵冷汗,伸手取过葫芦,大大喝了两口,那葫芦中的酒十分猛烈,是以阮君直呛得咳个不住,皇甫维一伸手拍在他胸口之上,阮君直叙时气机畅通,咳声立止。
    他忽然捶胸长叹一声,道:“假如皇甫兄刚才没有抓住小弟的脚,那就好了……”
    皇甫维哈哈一笑,道:“那有什么值得后悔的,我立刻把你掼落河中就是!”
    他说得出做得到,修然起身,迅快伸手抓住阮君直右臂右腿,一下于提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阮君直骇得呆了,皇甫维抓住他悠悠抡了一个圈子;作出要甩向河中的姿势。
    阮君直嘶声大叫道:“皇甫兄别放手,把我放下来……”
    皇甫维哈哈大笑道:“你要我别放手,又要我放你下来,我不晓得倒底听哪一句话好?”
    阮君直慌急地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皇甫维道:“你不是想寻死么?”
    阮君直连忙道:“现在不想啦,皇甫兄不要开玩笑,掉落河中那是准死无疑!”
    皇甫维把他放下来,冷笑一声,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你以为一个人想死很容易么?
    哼,哼,这世间上尽多自杀之人,可是若果他们按捺得住一时冲动,要他们再活几日才自杀,难保消失了勇气,乖乖地活下去!”
    阮君直坐在石上喘息不已,过了一会才接口道:“皇甫兄的话有理,小弟虽是痛不欲生,可是刚才感到却万分骇怕,皇甫兄你也许不会相信,但我却觉得可能过个几日之后,当真有勇气自杀!”
    皇甫维闻言大感兴趣,也坐在石上,抱膝道:“你且说说个中道理!”
    阮君直叹一口气,道:“皆因小弟最近已订下亲事,那个未婚妻乃是我父恩人之女……”
    皇甫维插嘴道:“大概是那位姑娘长得奇丑不堪,故此你感到人生乏味,是也不是?”
    阮君直摇头道:“不是,小弟的未婚妻才貌双全,乃是颖州第一美川又有才女之称!”
    皇甫维道:“我想最令丈夫难以忍受的,就是妻子有不贞的行为,只不知际兄是否碰上这种不幸遭遇?”
    阮君直长嗟道:“皇甫兄倩得一点不错,小弟的未婚妻姓乔名诗频,她的才学美貌,乃是小弟亲眼所见。小弟一向在乔府任两席,是以有缘获睹芳容,自从订亲之后,有一日小弟无意中从她的五岁弟弟口中,听说时时半夜里找不到她的人影,但到天亮时,她又出现在床上。我听了之后,也不敢哼声,直到前几日,我打探清楚她的闺房后,半夜翻墙进去偷看……”
    皇甫维插嘴道:“你当其亲眼见到她的丑行么?”
    阮君直面上流露出十分痛苦的样子,道:“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她的丑行,但我一连偷窥了两晚,她的床上都是杳无人迹!”
    皇甫维哈哈一笑,道:“你也太多疑了,或者她根本不是在那张床上寝息,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地躺在那儿!”
    阮君直坚决道:“我曾经花了重金,贿赂乔府中几个丫鬟,她们都指出同样的房间及绣床形状颜色。一个人的话或者不可信,但好几个都是这样说,叫我焉能不信?”
    皇甫维沉吟道:“如果你再三打听清楚,那就不会错啦!其实这件事很易解决,你用不着自杀……”
    他接着道:“你把她休了,那样她纵然偷上千百人,都与你没有丝毫关系!”
    阮君直叹一声,道:“乔老先生于我父有救命之恩,而且承蒙他看得起小弟,将爱女下嫁与我,我怎能提出休她之言?”
    皇甫维暗暗一笑,忖道:“人家说不定明知女儿生性浪荡,恐怕嫁与别人闹出事故,是以才看中你这个老实人,哼,那个乔老头也太可恶了……”
    两人又谈了一阵,天色已亮。皇甫维想起借酒浇愁是个好法子,便邀了阮君直一同到颖州城内,先在客店要了房间,然后命店伙打酒回来,两人放量痛饮,终于喝得酷叮大醉,一齐滚在床上熟睡。
    这样醒而复醉,醉而复醒,接续饮了三日三夜。这天中午,他们已醒了好久,因为头痛口涩,都不能再饮,总算安安份份地清醒了整个上午。
    吃过一点午饭,阮君直突然跳起来,道:“乔府早就定在今日到东郊的妙善观还愿,我非去不可!”
    皇甫维懒做道:“她也去么?”
    阮君直一面起身梳洗,一面道:“那是乔老夫人为她许的心愿,她自然要去。”
    皇甫线道:“你去了之后还回来么?”
    阮君直道:“假如皇甫兄还在的话,自然要来。”
    皇甫维道:“我暂时不去,也许再住几日,你随时可以回来,祝你好运。”
    阮君直道:“谢谢你,不过我已经想得开啦,运气好不好也没有关系,可惜的是我没有能力向她报复!”
    他随即出门去了,皇甫维睡到下午醒来,再也睡不着,心中感到十分无聊,忽然记起那阮君直,不知他到了那妙善观之后情形如何?当下起身披衣,略加梳洗,便向店伙问明往妙善现的路径,独自前往。
    皇甫维到了观前,望望那金碧辉煌高大的巍峨的观门,突然觉得俗不可耐,便打消了进现之意。转身走到湖边,雇了一艘船,荡出湖心。
    湖中船只穿梭般来往不停,皇甫维游目骋怀,顿觉心中较为宽畅。忽见一艘迎面而来的画肪,舱边的窗口露出一位绝色佳人,素腕支颐,凝望着湖上景色。
    这时相隔虽远,但皇甫维已看得甚是清楚,竟不舍得移开目光。
    顷刻间,那位姑娘的目光扫到皇甫维面上,也自停了下来,两人呆呆凝视,直至两船交错闪过。皇甫维轻轻嘘口气,忖道:“我见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像舒倩、佟秀、冷清影等无不各具风姿,人安罕见,可是这位姑娘却另有一种动人韵味,竟不在她们之下,以致使我因而失态,只不知她心中又作何想?”
    他想了一会,两船相距已远,皇甫纸又不便命船家转头跟踪,只好门在心里。此后,他已无心绪观赏湖景,过了良久,就着船家拢岸。
    他沿着湖边向妙善观那一面走去,天色已近昏黄,天空中阵阵归鸦掠过投入林中。他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一座桃林之前,四下其为幽静。
    他已经发觉有对眼睛在愉窥他,可是他装着一点也不晓得,倘佯而行。之后,他停步倚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边,举头仰望着遥空。
    在他右后侧的石缝中,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紧紧贴站在石缝之内,既不出声,也不移动。
    过厂一阵,天色渐喜,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道:“先生你一直站在此地,不知是何缘故?”
    皇甫维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迅速转身望去,只见在背后大石的一道窄缝中,有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生像是嵌在石缝中似的,甚是好看。
    他讶然道:“你……你从石头里面出来的么?”
    那个美丽少女嫣然一笑,道:“你一定是看得太多关于妖精鬼怪的书,所以胡乱把人当成精怪!”
    皇甫维笑道:“纵使姑娘乃是妖精,区区也不感到害怕。”
    他停一下,接着道:“像姑娘这等美貌的妖精,区区愿意多碰上几回!”
    少女低声一笑,道:“我本以为先生是个稳重君子,谁知舌涌莲华,竟是个擅长词令的风流人物!”
    皇甫维道:“区区一向见到女子就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但今日面对着姑娘,却大反常态,心中的话,无法忍得住不说出来!”
    少女道:“有这等事么?先生尊姓大名?”
    皇甫维说出自己名字,随即也向她请问芳名,那少女道:“我姓乔,字诗频,自幼因双亲宠溺,任性惯了,是以不知内外之防,男女之嫌,皇甫先生万勿晒笑!”
    皇甫维怔一下,忖道:“想不到她就是阮君直的未婚妻乔诗频,这真是得来学不费功夫,我且试她一试,就知道她是否放荡浪漫的女子!”
    皇甫维当下洒落地笑一下,道:“我流浪江湖多年,早已不拘小节,并非是道学先生,姑娘的举动在常人眼中也许大感惊异,但我却觉得舒服得多乔诗频喜道:“你当真这样想的么?唉!真料不到世上还有像先生这般洒脱之人!”
    他们口中虽是说着话,但四目相投,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皇甫维道:“若然姑娘与区区相处时口较久,就会知道区区不是这样的人了…·”
    他突然移前一步,伸手握住乔计频的柔美,缓缓道:“我们萍水相逢,转瞬各分东西,人海茫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逢?”
    乔诗频娇躯一震,惋然叹了一声,道:“我们才是相见,怎的便提到日后相逢?”
    皇甫维道:“这是事实,说或者不说,都改变不了!”
    乔诗频怅怅地望着他,道:“暂时别提这个,我想知道。你见到我之后。有什么感觉?”
    皇甫维不假思索,道:“我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可是,我实在从未未见过你!”
    乔诗频%@地注视着他,道:“你不骗我么?唉,我刚才在湖中船上见你一面,顿时神魂飞越,一颗心生似无处安排,因此我才独自走到这处僻静之所,摘然思量……”她说得十分真挚,同时又是那么美丽。使得皇甫维忘了本是做戏,真情毕露地唱叹一声。
    他道:“我们这样子大概就是所谓一见钟情吧?”
    乔诗频缓缓点头,动作异常优美动人。皇甫维一阵激动,道:“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流浪,到那天涯海角去,谁也找不着我们!”
    乔诗频出神地想了一会,道:“啊,我刚刚幻想自己跟随着你流浪到远方去,我们晚上露宿在荒野,白日则拖着疲乏的脚步,在漫漫的大路上不停地走……”
    皇甫维笑道:“这等流浪法未免太苦了一点啦!”
    他接着道:“我不会令你吃这种苦,但我们也不定居在一个地方。”
    暮色中这对年青人默然相对,各自沉浸在自我的幻想中。
    乔诗频的面上渐渐流露出衰绝凄论的神情,缓缓挣脱他握住的双手,道:“我们相逢得太迟了!”
    皇甫维饿了一声,从幻梦中醒来,道:“难道你已经有了丈夫?”
    她点点头,道:“除此之外,我们简直没有机会多厮守一些时候,因而等会儿我们分手之后,不须多久,我们都记不清楚对方的面容,连回忆也是那么馍糊……”
    皇甫维道:“我虽然有事,但也不急在三五天,你说怎样?”
    乔诗频正在寻思,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接着,她的红唇和香舌都献给对方。
    她已燃烧起青春的热情,宛转地投身在那陌生男子的怀中。这个男子虽然十分陌生,可是他的容貌风度,他的气味言语,都能够令她忘却一切……
    暮色更深,她从皇甫维双臂中挣脱出来,匆匆道:“我得赶回现去,今晚作在我家后园园门外等候……”
    她像惊鸿般消失在腾俄暮色之中,皇甫维怔怔地站着,心中的感情有如波涛起伏,也像是欢欣渴望,也像是不忍怜悯,过了许久,天已经全黑了,他才举步向颖州城走去。
    不久,他回到城中,本来已经走到客店,忽然蜇转身,找了一家馆子,先充饱了饥肠。
    然后,他打听出乔府所在,缓步走去。
    原来他忽然觉得不能见到阮君直,不然的话,他就没法依约与她相会。这倒不是因为怕被阮君直缠住分不开身,而是他觉得这件事有点对不起这位萍水之交的朋友。虽则他是抱着压抑住非常爱慕地的感情而已,其实却骗不了自己。
    他在距乔府不远处一条胡同内踱来踱去,一直等到相当晚了,才举步走出这条胡同。
    直到这时,他还不晓得是否应该到乔府后园去赴约,不知不觉已到了乔府后园的园门外,四下寂静异常。皇甫维举手摸一摸那扇水门,忽然轻轻叹口气,已决定离开,不管这一件闲事。
    园门陡然轻响一声,迅快打开,门内传乔诗频的声音道:“你当真来了,请进来吧!”
    皇甫维忐忑不安地走进去,园门随即掩上,一只柔软的手在黑暗中拖住他的臂膀,带领他穿过草地和一些树木,便走进一座屋宇内。
    转入一座跨院内只见左首的房间透射出灯光。皇甫维讶疑地转眼望住她美丽的面庞,轻轻道:一堆在里面?”
    她道:“没有人,耶是我准备好的地方!”
    皇甫维忽然感到心安理得起来,忖道:“她居然敢明目张胆招待情入,可见得她一向不是安份的女孩子,我和她即使发生了关系,也没有一点罪过!”
    那个房间陈设得十分雅致,靠近窗门的桌子上摆着酒菜,灯触高照,竟没有一丝偷偷摸摸的气氛。
    皇甫维瞧来瞧去,发觉这房间什么都不少,独独缺了一张睡觉用的床。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依着乔诗额的指点,坐在桌子旁边。
    这时他才看到乔诗频竟是穿着一身彩衣,艳丽得像只彩色缤纷的蝴蝶。
    她用纤芙的玉手替他筛满一杯酒,自己也斟满了一杯,举起来和地碰杯,没声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干杯好么?”
    这一切是这么富有情调和幽雅,全没半点论俗偷欢的味道,皇甫维微微一笑,道:“你的活动听极了,我该喝三杯才对——”
    他说得出做得到,果真连干三杯,豪气迫人。放下酒杯之后,犹有余味地吟道:“好一个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乔诗频憾然道:“我们天南地北偶然相逢,此次灯下把盏,互诉衷怀,如幻如梦,等到别后,除非是在梦中,哪得相见?”
    皇甫维道:“你何必说得这么悲惨,只要你愿意的话,我随时可以再找你!”
    乔诗频幽幽地笑一下,道:“不但我不能再邀请你来,相信你也不肯再来找我……”
    皇甫维正要辩论,她徐徐举手阻止他说,接着持壶斟酒,漫声吟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皇甫维耳中听着她没声而吟,眼中见她美丽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动人心弦的凄艳意味,当真难以把她当作淫娃荡妇看待。只觉得一阵回肠荡气,万种悲凉都涌上心头。
    过了一会,他道:“将来你可会把我们这一段事情告诉你的丈夫?”
    乔诗频道:“不,不,这一段情只有我自己晓得,决不告诉任何人……”
    皇甫纸已经被她感动,深深叹口气,道:“不晓得你相信不相信,此刻我心中已充满了分高的悲,而且这种统丽梦幻般的遭遇,此生再也不会降临在我身上!”
    乔诗频道:“我从你的眼中,已瞧出你心中的情绪,你不说我也知道!”
    皇甫维起身道:“给我吻一下,我立刻就得走啦!”
    乔诗频柔顺地让他痛物双唇,皇甫维要走时,她却把他拉住,道:“等一会再走行么?”
    皇甫维深沉地凝瞧住她,道:“若果这时不走,等一会我也许控制不住自己!”乔诗频微笑道:“你放心,若果我不愿意的话,你也没法相强,嗅,我真舍不得你走,因为我晓得你这一走我们就永远不能再逢……”
    皇甫维忽地蓬然道:“好像有人在外边偷看我们呢!”
    乔诗频道:“不会,谁也不敢胡乱闯来!”
    皇甫维道:“我明明听见有人的呼吸声……”
    乔诗频证一怔,接着便娇柔地笑道:“你的耳朵真灵,大概就是隔壁房间的人!”
    皇甫维讶道:“隔房有人,你也敢贸然和我在此处私会么?”
    乔诗频道:“不要紧,那是个女孩子,她不大舒服,相信这一两日之内不会醒转,我明天还得替她找个人来诊治!”
    她停了一下,接着道:“我把床铺移进去,今晚准备陪她一夜!”
    皇甫维又拥抱住她,这时渐渐觉得她比平生所识的女孩子都要强胜一筹。
    次日清晨离去,皇甫维躲在一座森林之内,动也不动,一直挨到晚上,这才施开身形,向前疾奔,从薄暮之际开始飞驰,直到三更时分,足足奔了百余里路,已绕过天星坞,到达冷月山庄。
    那冷月山在盖建在山边一处陡峭、高峻的石壁之下,屋宇无数,从外面看去,形式与普通的村落没有什么显著区别。
    皇甫维直向当中在门奔去,转瞬间已驰近那座大门。
    本来大凡潜入敌人老巢,应该舍去正面才是,但皇甫维明知庄内有一道急流,宽达三丈有余,靠山庄中心河边约有数尺乃是沙地,不论是人兽落足其中,脚底沙岸立刻崩散,非滑跌河中不可,纵然身体上乘武功,但因沙岸无法着力,势难再度腾身而起,再说那道河流宽达三文有余,能够纵过此一距离之人,环视当今武林之中,委实不易多得。”
    皇甫维明知冷月山庄之内机关重重,乃是当世七处最险恶的地方之一。可是他伤脑筋的是护庄河外那一环屋宇内的关卡哨站,却不畏惧山庄之内的危险。只因他一来得到过银衣仙子佟秀的指点,二来这太阳谷冷月山庄及天星坞三处均是由“一皇”秘传的“龙蛇虎豹”四图依样盖造,“龙”图没有传给他们,依次是太阳谷用“蛇”图,冷月山庄用“虎”图,天星坞用“豹”图为蓝本盖建而成。
    当时“一皇”曾告诉皇甫维说,这四图乃是天下至宝之一,如果依照这四图之中任何一图兴建住所,虽天下英雄云集,亦可高枕无忧。而三公分别兴建的老巢虽是得自“一直”所传的“蛇虎豹”三图.但只是十之六七,未能尽善尽芙。目了皇甫维囊中藏得有那四张图解,因此他进入庄内之后,便可按图索骥,根本不必担心。
    他小心翼翼地纵到在门边,那只是一座形似门楼的门户,上面横题着‘冷月山庄”四个大字。
    皇甫维运起天视地听之术,发觉门上果然隐隐传来低微的呼吸声,顿时忆起银衣仙子佟秀说过,整个冷月山庄防敌的要旨是“以虚为实,以实为虚”,她并且曾经说过,这道大门下面没有人看守,反而在上面设有关卡,如果纵跃而过,恰好撞入对方视线之内。
    他凝思一下,忖道:“上面的关卡如果打瞌睡的话,只要略一朦胧,这一点时间就足以让我纵到对面屋宇的黑暗中……且慢,假如对面的黑影中也有关卡,如何是好?”
    事实上银衣仙子佟秀确实告诉过他在庄内护庄河以外的屋宇中,处处都设有关卡。那太阳谷冷月山庄及天星坞部养有百余手下.这一批人自然不是那些踏入江湖,曾经得到三公真传的好手可比。不过个个也是耳目灵警,武功不弱之士。
    皇甫维甚至考虑到一旦形迹败露,对方暗中调遣人手,突然围攻。以百余人之众,前仆后继,自己武功虽高,也未必能突出重围。何况自己今夜业已一口气奔波百余里之远,本身功力也不过恢复了原有的七八成左右。对方不但人数太多,其中也有不少高手,势必失陷在此地无疑。因此,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忽见一道人影从对面的屋子里矫健地纵出来,奔过晒场,离大门约摸两丈左右,修然停步。皇甫维心中一震,付退:“莫非这厮已经发觉我了?”
    方自转念并且蓄势运力之际,只听那厮急遍地连用三下手掌,两轻一重。
    接着大门顶回应了两下掌声,一轻一重,那个站在晒场上的人影又拍一下手掌,上面也飘落一下掌声。
    经过这一番手续之后,晒场中那条人影轻声道:“小王下来吧.轮到你寻乐啦!”
    上面传下一个粗壮口音道:“原来是轮到老李你接我的班,你可是刚从热呼呼的被窝里出来?”
    那什叫做老李的人带笑道:“快点滚你的蛋,今晚轮到汉二娘查夜,幸好我老李福大命大,不久不平,刚好经过她的柳叶刀锋刀之下……”
    他说着纵身飞扑上去,但听那小王道:“乖乖,今晚竟是二娘当值么?我还是早点躲到被窝去为上!”
    语声中一道人影飘下来,头也不回地向对面的屋子奔去,转瞬间已隐没在黑暗之中。
    皇甫维沉着气等候了好久,然后伸手在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扬手掷出去。
    小石落在场主晒这四文以外,发出“啪”地一声。皇甫维迅快地向右方窜出丈许,站定在晒场之上。
    他站稳之后,从从容容地举掌连拍三下,二轻一重。
    这刻他面对着大门,可就瞧见在那座大门顶上屋脊内面,另外加建了一道走廊,宛如城墙上的马道似的。这条丈许长的走道上站着的人可以瞧见外面,外面却不易发觉上面有人,皇甫维目光一扫,瞧清楚形势之后,心中暗暗叫苦。原来他以为这大门第一道关卡既是设在屋顶,一定是个仅足客身的洞穴,哪知却是一条走道。这一来如果弄倒那厮之后,实在不易处置,若是点住他的人道,让他倡立不动,在行家眼中,远远就能看出破绽。
    走道上的汉子正向石子落地发声之处瞧看,墓地听到掌声,回转头观看,黑暗中真不易辨认出来人形貌。
    皇甫维尽管心中感到为难,但却不肯造次,依他的判断,那上面必有报警的通讯设备,如若急急扑上去,势必不及对方快速,那时警报一旦发出,今晚就别想再在冷月山庄之内活动、再者。惊动过敌人之后,以后要想动手,自然艰困万分。
    他紧张地等候对方回复,但见那老李一只手扶着刀柄,一只手举起来播搔头皮,显出奇怪讶异之状。
    皇甫维见他迟迟不答,心中大感着急。突然庄内传出一阵悠扬响亮的钟声。他大吃一惊,心想这阵钟声必是那厮发觉不对,按动机关向任内告警大疑。
    他一对夜眼始终注定在那个老李面上,这时恰好见他目光一闪,似是向庄内钟声发出之处望去。他好不容易抓住这一线良机,修然疾纵上去,快如电闪。
    那个老李发觉不对,一手急急向墙上掀去。但皇甫维快如电光石火,就在老李的手快要掀到墙上之际,已点中他的穴道。老李顿时有如泥塑木雕般呆立不动。
    这种情形并非显示老李不堪一击,连一招也封架不住。事实上老李因为来算不及防,二来分心去掀墙上的机关枢纽,以致来不及抵御敌人。
    皇甫维一举成功,迅好把那老李揪到一边,一手按住他胸口要穴,一手拍开老李穴道。
    老李刚刚哼了一声,皇甫维已低低道:“我就是三公旧主人一皇的儿子皇甫维,姓李的你估量估量,在我面前可用不着充好汉卖命,我的禁制脉穴的手法比三公他们还要厉害,你相信不相信?”
    老李连连点头,看来他已是被“一皇”的威名骇破了胆子。皇甫维接住道:“你明白了就行啦,目下我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如有虚假,仔细那无穷活罪!”
    老李额声道:“在下泄漏本在机密,也是死路一条,还请皇甫公子开恩。”
    皇甫维冷冷道:“那你就自己衡量一下,答或不答,随你的便!我首先问你,那钟声是什么意思?”
    老李支吾一下,道:“那是本任通告各处关卡业已全部替换竣事!”
    “还有别的意思没有?”他的声音特别阴冷,仿佛已知道对方言犹未尽。
    老李打个冷额,急忙道:“还有就是通知各关卡换班后的口令暗号!”
    皇甫维剑眉一皱,道:“胡说,既然用钟声通知,岂不是全庄之人均已听悉,何必又改变暗号?”
    老李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阵钟声所代表的意思,只有这一批刚刚换班之人听得懂,我们在动身出来时,才由队年处得知今晚钟声的长短所代表的意义!”
    “那厮叫什么名字?”
    老李道:“我们都喊他小刘。”
    “很好,目下你仔细听着,我先把你携到外面黑暗之处,用察制手法叫你吃点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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