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剑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冷面色迷金刚僧
    牟三爷不侍他们追问,接着又道:“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我不过是使朱一涛失去他的特点而已,你们都知道的,朱一涛外号称为孤剑独行,向来是单身匹马,纵横天下,他虽然显得人孤势单,但也有一宗莫大的特点,就是他可以行动如电,毫无牵连拖累,敢持他虎须之人固然不少,纵然有心找他麻烦,也有人海茫茫,无处寻觅之感。”
    众人听了,都若有所悟。
    牟三爷只停了片刻,又道:“他救了那个书生,已够拖累的了,何况还有一个阮三小姐,那个书生倒是容易解决,但阮三小姐却不是容易放弃的。”
    尤监堂道:“三爷这等见地,真是旷古绝今,使人不敢不服。”
    牟三爷道:“尤监堂好说了,兄弟也是刚触动灵机,我一听大家都如此垂涎阮三小姐的色相,可见得她的魅力,并不是个人的想法,而是当真可以颠倒众生的尤物,朱一涛他既是男人,岂能例外。”
    朱一涛暗暗听得寒哗,忖道:“无怪我初时见到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但真到我掳下她之时,突然她的魅力,强烈得难以抗拒了,敢情这正是幻府的绝艺。”
    他已发觉自己把这个美女抱得更紧了,已经超过防她坠落的限度,敢情是在本能上,渴望更真切地碰触她的肉体,是以力道加强,当然他亦已收到这种效果了。
    朱一涛暂时收回对秘寨之人的注意力,转眼向阮玉娇望去。
    只见她美眸半闭,朱唇微微张开,吐气如兰,一望而知她正沉醉在这个男人坚强有力的拥抱中。
    同时,她似是意乱情迷,渴望地等待着异性的爱抚和热吻。朱一涛心头大为撩乱,但觉得这个娇媚的美女,已触发起他的情欲。以他现在的姿势位置,他实在很容易就吻在她的朱唇上,而不致弄出任何声响,惊动敌人。
    当然,阮玉娇也一定不会挣扎,因为莫说她已有渴望爱抚的表示,纵然没有,她亦无法反抗,因为她穴道已经受制。
    朱一涛抑住吻她的冲动,迅即将注意力,再转回底下的敌人那儿。只听牟三爷又道:“从现在起,咱们略略改变策略,追赶之举,仍得继续,但不可太紧,以便让朱一涛有机会安置陈仰白。”
    尤监堂道:“此计甚妙。”
    牟三爷道:“咱们让朱一涛与阮三小姐在一起,相信不须多久,他们就泡上了。”
    冯一杰道:“这块肥肉送到老朱嘴里,不愁他不吃,可是叫人想起来好生不甘。”
    别的人都笑起来,这是男人之间的趣谚,只有在这等气氛和话题中,大家都可暂时抛开身份地位等束缚。
    罗山道:“老朱这小子,听说风流得很,这一口肥肉,他一定放怀大嚼。”
    言下之意,似是十分遗憾。
    朱一涛微微一笑,忖道:“这些职业凶手们对我的一切,似乎已打听得很详细呢!”
    阮玉娇身上发出阵阵香气,送入朱一涛鼻中。
    朱一涛不觉深深的吸了一下,脑中幻起椅旋风流的画面。
    只听牟三爷道:“朱一涛平生不在任何相同的地方连续让三日以上,对任何女人约会也不会超过三次,因此,他的行踪永远捉摸不定,亦掌握不任任何可靠的线索,因为他离开每个女人之后,就永不再回转找她了。”
    尤监堂肯定地道:“这位阮三小姐与别的女人不一样,朱一涛再狠,也不能只玩两三次,就不顾而去。”
    这几句话,其余的三个男人都深表同意。
    罗山道:“朱一涛那厮,如果能够拿阮玉娇也当作一般女人,只玩两三次就丢掉的话,我把人头双手奉上。”其他的人,都笑起来。
    尤监堂道:“既然如此,咱们已不须急于行动,但眼下往哪儿去?”
    牟三爷道:“咱们虽不须认真展开搜索,但行动却不能中止,你立刻传话过去,要第二第三两组人马,只虚张声势即可。”
    罗山应了一声,立即奔去。
    牟三爷又道:“冯一杰可去面报俞大爷,请下令发动全力,从速侦查朱一涛下落,但切忌打草惊蛇,以致多费手脚。”
    冯一杰衔命而去,此处只剩下牟尤二人。
    牟三爷背负双手,绕着那数片破布,踱了几个圈子,满面深思冥索的表情。
    尤监堂等了一阵,才道:“牟兄想什么心事?”
    牟三爷道:“我正在想,以朱一涛的声望和一身所学,天下已没有什么人能使他感到忌惮,但咱们这番分组追赶,居然没有找上他,岂不奇怪。”
    尤监堂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牟三爷道:“咱们秘寨虽然也算得是武林一霸,可是在朱一祷眼中,最多也只能使他慎重一点儿而已,绝对不能将他骇走,因此,咱们这三路人马,以尚二哥的看法,必有一路与之相遇。”
    尤监堂道:“他目下情况特殊,一来有那书生陈仰白拖累。二来有幻府的三小姐,使他无法独行其是。”
    牟三爷道:“暂时只好如此解释了。”
    他们忽然都露出霍然戒备之色,向东南方望去。
    转眼间,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出现,此人行动之时,迅捷无声,宛如鬼魅。
    霎时间那人己到了他们跟前,牟三爷和尤监堂都一齐向他施礼,口称二哥。
    朱一祷晓得来人必是秘寨中的二号人物,姓尚名人谋,在武林中,只要晓得秘寨之人,都知道这尚人谋心毒手辣,以阴谋诡计见长。
    他与牟尤二人见过儿便道:“适才接得消息,晓得三弟有此决定,故此过来瞧瞧。”
    他一面说,一面打量地上的破布。
    牟三爷马上将过程及其他的推断,说了一次。
    尚人谋点头道:“三弟此一决定,甚是明智。”
    牟三爷道:“但小弟却想不透、那朱一涛不是怕事之人,何以不曾现身?”
    尚人谋道:“这正是咱们胜败的关键,假如朱一涛乃是高明得测破了咱们的手段,是以躲将起来,则此人才智之高,心计之深,殊为可怕。”
    尤监堂道:“咱们的最后手段,全寨数十人之中,知道的也不过是六个人而已,他如何能够得知。”
    尚人谋道:“他之所以得知,完全是凭推理得来,并非获得情报。”
    尤监堂道:“如果我有充分的时间,也有足够的线索,则他能够猜得出来,也有道理,可是他在如此匆忙的情况之下,又没有任何线索或情报。”
    牟三爷道:“我也是这么想,才感到疑惑。”
    尚人谋道:“当然我们目下还不能确定,但咱们不妨作此推测,三弟让他有机会与阮玉娇泡泡的决定,非常高明,看来咱们不必使用秘密武器了。”
    朱一涛听到此处,但觉自己大有收获,一则证明了秘寨果然有秘密武器,符合了早先的臆测。
    二来从秘寨这些高级人物言谈中,也同时查看出他们的才智。
    三来明知秘寨对付自己的手法,便不难想办法对付,甚至可以进一步予以反击。
    他转眼向怀中的美女望去,但见阮玉娇睁大眼睛,与他相视。
    她目光中,流露出害怕乞怜的意思,然而却不影响她的娇媚魅力。
    朱一涛心中暗自冷笑一声,因为他认为幻府的技俩,大概难不倒他。
    然而他的情绪,突然间大为改变,刚才还是十分自信自负,可是现在却只有说不出的震骇。
    原来他直到这时,才发现阮玉娇虽然失去行动的能力,可是她言语能力,仍然像平时一般。
    她在开始之时,以迄现在,都可以随时随地弄出声响,例如大声叫喊等,只要一点儿声息,就足以惊动秘寨这些高手。
    直至此刻他发现时为止,阮玉娇依然可以说话或者大叫。
    朱一涛对于自己的疏忽,以及她目下还拥有的优势,感到无限震骇,一时之间,那个灵活多计的脑袋,好像已停止了活动似的,阮玉娇向他微笑一下,笑容中明明白白流露出她的谦卑恭顺的意思。她这个微笑的表情,在这刻出现,显然是向他说,她已晓得他因何事而震骇,同时也表示说,她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并且竟不敢以此当做一种恩惠。综合所有的意义,那便是说,她愿意受他支配,任他处置。
    朱一涛暂停了一下的脑子,又恢复原状。
    他马上看清整个事实情势,那就是他不可以马上动手点穴,使她不能发出声音。
    因为此举一来证明他确系错失,直到现在才发觉,若是不加改,则阮玉娇便不能认定是他的错失,而且可以解释为他故意让她能够发声。
    其次,他如是现在动手,由于藏身树上,受到环境的限制,便不能以快速动作点穴。
    但如是手脚不快,则阮玉娇必能趁这一线之机,发出声音。
    有这两种顾虑,朱一涛只好一横心,不予补救这项错误。
    他把目光转回地面,但见秘寨的三个人,已开始移动。
    他们一面说话,一面行去,甚是从容。
    朱一涛中希望他们赶快走远,以便他从危险情势中脱身。
    可是那三个人行得很慢,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们忽然又停下脚步。
    最先停步之人,便是秘寨的第二号人物尚人谋。
    他一不走,其余的两人,自然也停下来了。
    尚人谋向牟通诡秘地笑一下道:“想想看,咱们可曾遗漏了什么没有?”
    牟通虽然智汁过人,但在这位二哥面前,也不敢逞能,当下凝目寻思。
    倒是尤监堂先开口道:“对了,咱们遗漏了一事。”
    尚人谋道:“什么事?”
    尤监堂道:“咱们忘了搜查这附近。”
    牟通道:“咱们搜之何用?”
    尤监堂道:“不管怎样,总应该查看一下,这才放心得下。”
    牟通道:“不对,二哥不是指这件事。”
    他们还在猜测对答,树上的朱一涛,心中实在急得可以,真恨不得下去把他们撵走。只听尚人谋道:“咱们既已判断出此是朱一涛故布疑阵,自是无须白费气力搜查,不过,阮玉娇身上撕下来的衣裳破片,却须得捡起来,带回寨去。”
    尤监堂当下走过去,将布片都捡起来,一面问道:“这些破布有什么用呢?”
    尚人谋道:“这是一项证据,凭良心说,咱们实在惹不起幻府一娇:假如她强向我们要人,她要的是阮三小姐,咱们便可将此项证物,送给她过目。”
    牟通道:“不错,她一定会采信咱们的话。因为咱们如果藏起了阮三小姐,自然一口撇清,岂会撕几块破布给她之理。”
    尤监堂虽然不大服气,却不争辩。
    尚人谋这时才再度举步行去,牟尤二人紧紧跟随。
    他们走了一阵,已经音影杳然。
    朱一涛仍然不动,也不做声。
    阮玉娇看不见地面,是以根本不知那三人已经走了,过了一会儿,朱一涛的目光转到她面上,冷冷的注视着她:一面暗暗捏断几节小枝,先后丢向地面。
    那些小节的树枝,落在堆积着枯叶的地面上,连续发出声响,朱一涛这时也移动一只手,此一动手,阮玉娇绝对理会得到他乃是想点她穴道,使她做声不得。
    他故意试,一试这个美貌的少女,看她究竟会不会叫出声来,但见阮玉娇的美眸中,乞怜之意更加强烈明显,直到她穴道被制之后,她仍然没曾弄出一点几声息:
    朱一涛旋即拍开她的哑穴,让她恢复说话能力。
    他道:“你为何一直不做声?”
    阮玉娇无限柔顺地道:“我怕你生气呀!”
    朱一涛道:“我生气与否,对你有何相干?”
    阮玉娇停了一下,才道:“是的,我知道对你再柔顺些,也不能改变你的主意,可是我还是不愿意惹你生气。”
    阮玉娇虽是说得柔情一片,但朱一涛却在心中付道:“她一定是耳目中早已失去乎日的灵敏,是以不知真正情况,对我竟是如此不利,如若不然,她肯闭口,那才怪呢!”
    但他旋即又转念想道:“在另一方面想,她也许耳目灵敏尚在,只是为了不欲两败俱伤,所以不肯做声。此举另有一个用意,那就是如果我认定她是耳目失灵的话,则往后一些遭遇变化之时,我可能会低估了她,致招惨败。”
    这两种臆测,皆有道理,究竟她是属于哪一种情况?急切问却不易立刻判明。
    现在朱一涛的心情放松了许多,因此,怀中所抱这一具肉体,给予他更强烈鲜明的感觉。
    幸而陈仰白还须他安排,所以他尚未能完全放心。
    朱一涛寻思了一下,决定利用这时机和形势,先查明她耳目的感觉,到底灵也不灵。
    他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坐在枝交叉间,后背还有树干可以靠背,顺便把她放在怀中,坐在自己的腿上。
    这时两个人都坐得很舒服,而且面对着,不过朱一涛的视影广阔得多,阮玉娇的目光,却被他的身体及后面的树干挡住。
    朱一涛凝视着她,目光甚是冰冷,好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野兽,所注视的只是没有生命或任何意义的物体。
    阮玉娇被他瞧了一阵,显然全身都不舒服起来,当下避开他的目光。
    朱一涛没有做声,仍然这样子地瞪视她。
    阮玉娇虽然不瞧他,但仍然感到他的目光。
    她熬了一阵,才道:“你干吗这样看我?”
    朱一涛道:“我晓得你会不舒服,可是现在你落在我手,已到了这等地步,还求什么舒服?”
    阮玉娇道:“你打算把我怎样?”
    朱一涛道:“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可谈。”
    阮玉娇道:“我知道你向来心狠手辣,绝不拖泥带水,可是你难道一辈子都不破例通融么?”
    朱一涛道:“为什么我要破例?”
    阮玉娇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破例?”
    朱一涛道:“这话很妙,使人愿意多说几句话,我且问你,你有何特殊之处,可以使我破例?”
    阮玉娇道:“我是个女人,长得不难看。”
    朱一涛道:“在我经历之中,漂亮的女人已不算一回事了。”
    阮玉娇道:“但我与一般女人不同。”
    朱一涛略略显出比较感到兴趣的神色道:“你有何不同之处?”
    阮玉娇道:“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生似是在推销一件货物,而不是在谈她的事情。
    朱一涛感到她突然发出一种惊人魅力,诱惑得他心猿意马,心硅大力摇荡起来。
    他点点头道:“也许我应该试一试。”
    阮玉娇道:“如果你当真要试,你就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朱一涛仰天一晒道:“算啦,你这话,只好骗骗那些刚出道的小伙子。你可别忘了,我朱一涛平生不忌女色,可不是未开过眼界之人。”
    阮玉娇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本意是说,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同时亦将是使我感到自己真正是一个女人的男人。”
    朱一涛越来越感到对方诱惑的压力,正迅速增加。
    因此他连忙改变话题道:“刚才有一个女人,在树下走过,你可知道她是谁?”
    阮玉娇一愣道:“一个女人,穿什么衣服?”
    朱一涛道:“她穿的衣服可扎眼啦!”
    阮玉娇又道:“可是红色的衣服?”
    朱一涛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这话乃是虚构出来,因此他故意用这种不肯定的表示,迷惑对方,心中却忖道:“假如我知道这个女人穿什么衣服,那一定是见了鬼啦!”
    阮玉娇却现出吃惊之色,道:“不,你骗我的,她不会到这儿来。”
    朱一涛故意泛现怒色道:“什么?难道我孤剑独行朱一涛还不够资格?”
    阮玉娇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她明明远在洛阳。”
    朱一涛冷哼一声道:“她是谁?”
    阮玉娇道:“是我大姊。”
    朱一涛生气地骂道:“胡说八道。”
    阮玉娇道:“真的,一定是她。”
    朱一涛道:“你没有看见她的样子,连衣着装束也没听清楚,焉能确定是你大姊乔双玉?”
    阮玉娇道:“一定是她,因为你点我穴道的时间很短,而她向来是行动很快,乍现即隐的。”
    朱一涛道:“更是胡说了,难道别的女人都不能行动迅速么?”
    阮玉娇定一定神,才道:“也许你说得对,不见得每个行动快捷之人,就是大姊。”
    朱一涛道:“再说,她脚下曾经发出声响,幻府一娇乔双玉行动之时,岂能发出声音?
    ”
    他当时曾暗中投下三截树枝,发出微响。
    阮玉娇神色益发镇定下来,道:“这样说来,一定不是她了。”
    朱一涛道:“即使是她,你也无须如此惊惶。”
    阮玉娇道:“不,若是大姊亲自赶到,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朱一涛道:“为什么?”
    阮玉娇道:“你肯破例不杀我,为的是想试一试我的特殊之处。如果她来了,你就试不成了。如果试不成,我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朱一涛马上发现她话中的漏洞,那就是她口气之中,强烈地暗示那幻府一娇乔双玉,好像一定能找到她似的。
    他不用直接质询之法,绕个圈子道:“她本事再大,也找不到我们,你大可以放心。”
    阮玉娇摇头道:“不,她的本事,你不深知而已。”
    朱一涛道:“我先警告你,别疑神疑鬼的,到时弄得大家都兴致索然。”
    阮玉娇自然听得懂他话中之意,不禁愁眉深锁,道:“唉,这真是个可怕的问题。”
    朱一涛双臂一紧,将她抱得更结实,道:“她怎能找得到我们?我决不信你这荒谬可笑的想法。”
    他已变成同情她的立场,好像是在帮助她解决问题。加上双方腿股交叠的拥抱在一起,大大加强了双方亲密的关系。
    阮玉娇道:“她诚然找不到你,但却找得到我。”
    未一涛道:“有这等事?莫非她练有邪术?”
    阮玉娇道:“虽然不是邪术,也差不多了,总之,我不论躲在什么地方。她都找得到我。”
    朱一涛道:“这真是使人难以置信之事。”
    阮玉娇道:“不只是我,凡幻府之人,她都有本事找得到。”
    朱一涛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阮玉娇这时倒转过来,向他询问了。
    她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
    朱一涛道:“她在你们身上弄过手脚,是以找寻你们之时,凭着此一神秘的线索,总可以找到你们,就像是按图索骇一般。”
    他停歇一下,又道:“至于她使的是什么手段,我就不得而知了。”
    阮玉娇服气地道:“想来必是如此了,但这却如何是好?你有破法么?”
    朱一涛道:“有是有,但你一定不喜欢我这样做。”
    阮玉娇道;“你打算怎样做法?”
    朱一涛道:“我将布下天罗地网,用你为饵,把她诱来。”
    阮玉娇果然吃了一惊,抗议道:“但苦是这样做,你便不能试一试我与别的女人有何不同了。”
    朱一涛道:“假如我生擒活捉了你的大姊,比之尝你的滋味一事,可重要得多啦!”
    阮玉娇轻轻叹口气,垂下眼皮,不再做声。
    朱一涛一面抱着她向地面降落,一面忖道:“直到现在,我还未查出她早先究竟是不是耳目失灵,才没有出声惊动秘寨之人?抑是她故意隐藏起真正实力,以便窥伺到我的破绽,一举取胜。”
    对于这一点,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追究了。
    他们很快就落在地上,朱一涛改变穴道禁制,让她能够行走自如,但却用不出武功。
    朱一涛同时将陈仰白叫出来道:“敌人已经走了,你可以回家啦!”
    陈仰白愁眉苦脸的道:“好吧.但这是什么地方,我根本不知道。”他拍拍身上的破衣服,又道:“而且我身上连一个子儿都没有。”
    朱一涛道:“要钱好办,阮玉娇,给他一点儿银子。”
    阮玉娇掏出一块银锭,交给陈仰白,
    陈仰白接着银子,却发起呆来,
    朱一涛道:“喂,你又发现困难么?”
    陈仰白道:“是呀,我若是拿了这一大块银子,到街上买衣服,人家一定以为我是小偷。”
    朱一涛道:“原来如此。”
    他命阮玉娇背转身,便迅速将身上衣服脱下,还给陈仰白。两人一交换,朱一涛又变回在石牢内那副模样:
    但陈仰白一穿回自己的衣服,虽然已经脏了,但仍然显出他原来的文采儒雅的风度。
    阮玉娇回头看了,不禁一笑,道:“陈公子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陈仰白瞧见她的笑容,登时两眼发直。
    朱一涛伸手拍拍他的肩头道:“陈仰白,你当心点儿,别破她迷住。”
    陈仰白如梦方醒,满面通红。
    朱一涛又道:“当你心中想她之时,一定连你的未婚妻都给忘了,是也不是?”
    陈仰白不敢否认,亦不便承认,面庞更加涨红。
    阮玉娇道:“他只是个未见过世面的书呆子,你何必呕他。”
    朱一涛道:“你给我闭住嘴巴。”
    他的神色口气,都十分严厉。
    陈仰白道:“朱兄别发脾气,都怪小弟不好,与她无干。”
    朱一涛含怒瞪他一眼,那两道冷冰如电的目光,把陈仰白刺得打个寒襟。
    他道:“你记着,你没有资格说话,更没有资格替别人求情,听见没有?”
    陈仰白骇然忖道:“他为了这一点点事,就翻脸啦,好像凶神恶煞一般。”
    他只敢在心中想,口中却不敢说一句话。
    朱一涛又道:“这儿大概是京师吧?陈仰白,你去替我买一身衣服回来。”
    陈仰白不敢吭声,虽然很害怕会碰见秘寨之人,但还是走了,朱一涛与阮玉娇在后慢慢的走,到了胡同口,就停下来。
    但见街上行人往来,都显得很悠闲,也很有礼的样子,同时随风送来一些说话和叱喝之声,皆是请脆悦耳的京片于,可见得的的确确已置身京帅朱一涛忽然微笑道:“我刚刚想到一件事,觉得很有趣。”
    阮玉娇道:“是什么有趣的事?”
    朱一涛道:“陈仰白显然受不了你的魅力诱惑,心中对你已充满了同情怜惜,我刚刚在想,假如我用你来换取他的未婚姜,他肯是不肯呢?”
    阮玉娇道:“当然肯啦!”
    朱一涛道:“你休得自负,也许人家不肯。”
    阮玉娇道:“他现下在你面前,知道你杀人如家常便饭,心中大是畏惧,纵然不愿,也得答应。”
    朱一涛道:“废话,我说的肯不肯,当然是指他愿不愿的意思。”
    阮玉娇笑一笑道:“那就不知道了。‘
    她故意设法激起朱一涛的好奇心,希望他当真这样试一下。当然她归了陈仰白,那就等如鸟出樊笼,龙归大海了。
    朱一涛自语道:“他也许不愿,玩一下到底与正式婚娶不同。”
    阮玉娇听了,初时还不怎样,但再想想,可就不服气起来道:“假如你;不从中阻挠的话,我定要使他千肯万愿。”
    朱一涛道:“你真想试试么?”
    阮玉娇道:“只要你答应,我就不妨一试。”
    朱一涛道:“假如成功了,而由于情势所迫,你不能与他长相厮守,便又如何?”
    阮玉娇耸耸肩,道:“我根本没打算与他长相厮守。”
    朱一涛道:“你不替他想想,到时他心碎神伤,如何是好?”
    阮玉娇道:“任何的心灵创伤,时间都能够治疗。”
    朱一涛道:“你错了,如果是付出了全部的感情之后,遭到剧烈变化,则这一辈子休想平复。”
    阮玉娇却诧然望着他道:“想不到你竟然是崇尚真情的人呢!”
    朱一涛道:“你的心肠太硬,才会觉得这是奇怪的事。”
    阮玉娇道:“我心肠不硬行么?差不多每个男人,都会爱上我。”
    朱一涛道:“别吹牛了,你能使我动心,就算你真有本事。”
    阮玉娇道:“我绝不浪费气力,乔大姊说过,天下之间,大概只有你,可以把我们视如无物,她说,这是一来你练的武功,恰是这等孤独遗世的路子,对于情欲的诱惑,有特别的抗力。二则你踏遍天下,时时有风流韵事发生,答得是见过世面之人。因此,我们幻府的一套,对你没有什么用处。”
    朱一祷道:“也许她亲自出马,能使我拜倒石榴裙下,亦未可料。”
    阮玉娇道:“当然有此可能,但我却不敢作非份之想。”
    这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倒转过来,男人对女人亦须如此,最坏的就是露出一副急色之态,以致女人提高警觉,反而不能得手,朱一涛移开目光,微微叹一口气。
    他向街上望去,但见态度悠闲的行人中,有些是生意人,有些读书士子,有些是贩夫走卒,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在这些人之中,有些显然相当贫苦,生活绝对谈不上快乐。
    可是不论什么身份之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他们面上和眼睛中,没有那种警觉的,准备应付任何变故的神情。
    朱一涛的思维,从这些行人身上,又转回阮玉娇这儿,忖道:“说起来我也够可怜的了,不但走路、吃饭、睡觉,都得打点起十二分精神,以防暗算。就连与美丽的女孩子谈情说爱之时,亦须时时提高警觉,这等生涯,想想也真无聊。”
    阮玉娇轻轻道:“瞧,陈仰白回来啦!”
    朱一涛道:“你听着,不许向他施展手段。”
    阮玉娇忙道:“假如他自己迷恋上我,可怪不得我呀!”
    朱一涛冷冷道:“不行,若是有这等情形发生,那就是你丧命之时。”
    阮玉娇道:“你如果帮忙我,相信就不会发生事故了。”
    朱一祷道:“怎样的一个帮忙法?”
    阮玉娇道:“你外表装出已喜欢上我,进一步暗示我已变成你的人,这样,他一个白面书生,岂敢于你争?
    朱一涛道:“这道可以,但我再申明一次,如果你暗中施展手段勾引他,的话,我绝不宽恕。”
    阮玉娇道:“我既不敢违背你的命令,也对他没有胃口,何必自找麻烦?”
    只见陈仰白已渐渐走近,手中拎着一个包袱。看他的样子,已经走了不少路,走得满头大汗。
    他走入胡同,朱一涛解开包袱,里面是衣裤长袍以及鞋袜,无一不备。陈仰白还道:“我经过一家店铺,看见里面剪刀、长刀、短刀等都有,我真想替你弄一把回来。”
    朱一涛迅即换上衣服和鞋袜等,倒是很合式。
    待他戴好头巾之后,除:还有胡子未剃之外,已看不出一点曾被囚禁的痕迹了。
    他道:“幸好你没有替我买兵器,一来我不必使用,二来你留下把柄,他们随时可以利用下流手段,使你吃上官司。”
    他领先走出胡同,来到街上。
    陈仰白和阮玉娇跟在他后面。
    这刻他看起来轩昂潇洒,正是成熟而又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的壮年人的风度,吸引了不少少妇的注目。
    他们一路行去,街上的人,对他们都不甚注意。
    这是因为阮玉娇已恢复端庄悯静的态度所致。
    他们吃过中饭,便去投店。
    朱一涛要了两个房间,一个给陈仰白:
    另一个则是他与阮玉娇合用。
    朱一涛和陈仰白都被阮玉娇赶去洗澡,她说他们身上都有一股怪味,这两个男人,可受不了一个美女如此批评,是以都不反对。
    本来上澡堂泡一下,乃是一大享受,但朱一涛生怕发生意外,因此就在店里草草对付。
    之后,他们聚集在陈仰白的房间内。
    朱一涛道:“陈仰白,咱们暂时似是未便离开京师了。”
    陈仰白吃一惊道:“我恨不得马上回家去。”
    朱一涛道:“若是如此,我得为你特别安排一下不可。”
    陈仰白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在回家的路上,会有危险么?”
    朱一涛道:“当然啦,难道秘寨之人,会轻易放过你不成?”
    陈仰白眼中卖出恐惧的光芒,道:“这便如何是好?”
    朱一涛道:“有两条路,你可以随便选择其一。”
    陈仰白忙道:“是哪两条路?”
    朱一涛道:“第一条路是你返回故居,我担保你一路平安,可是回到家中之后,你那个情敌会不会再花银子对付你,便只有看天意了。”
    陈仰白面色灰白道:“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阮玉娇感到兴趣地插口道:“他的情敌是谁?”
    朱一涛道:“陈仰白的未婚妻十分美丽,他有一个表哥,富甲一郡,花得起大钱。因此,我们已初步假定他的灾祸,是由于嫉妒引起的。”
    阮玉娇道:“用不着假定了,我瞧必是如此,秘寨之人,有银子就差使得动。既然他的表哥是豪富,那就没有疑问啦!”
    她说得如此肯定,使陈仰白更加相信。
    朱一涛又道:“第二条路,是你留在京师,集中精神力量,参加二月初九的会试。”
    陈仰白惊道:“参加会试?”
    朱一涛反问道:“此事对你有何不便?”
    陈仰白嚎懦一下,才道:“只怕来不及啦,如若参加会考,定须有乡籍文书等件,此地距敝乡数千里之遥,如何能在大半个月内,往返一趟?”
    朱一涛道:“这是另一个问题,我只问你,愿走哪一条路?”
    陈仰白心知朱一涛既然指出第二条路,定有用意。自己在不明究理以前,岂可轻易作答。
    当下道:“朱兄可不可以告诉我,第二条路,有什么好处?”
    朱一涛道:“使得,第二条路虽然使你一时不能返家,见不得未婚妻,但如若考上了,你却是功名美人,兼而得之,其时,你已是朝廷命官身份,连秘寨之人,亦不愿接下杀你的生意。”
    陈仰白听得眉飞色舞,大为兴奋。
    可是阮玉娇却冷冷问道:“如果名落孙山,便又如何?”
    陈仰白心胆一寒,接口道:“是啊,如果落第的话,便又如何?”
    朱一涛道:“若然落第,你返回故里,情况与现在动身,没有区别!”
    陈仰白沮丧地道:“你意思是说,如果我不能高中进士的话,回到家中,依然有杀身之险么?”
    朱一涛道:“当然啦,如果你没有官职庇身,如何逃得过秘寨毒手?”
    陈仰白更为颓丧,道:“那么我何必白白多等这些日子?”
    朱一涛道:“你没白等,因为你还有高中的机会。假如你不等待,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
    陈仰白寻思一下,面上表情,渐渐变力坚毅勇敢。
    他乃是突然想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力更生这句老话。
    假如他不尽最大的努力,旁人哪能永远照顾?况且如果未经努力,而死于那些职业杀手的恶人手中,焉能瞑目?
    反过来说,假如他已尽过最大的努力,仍不成功,那叫做天意如此,没有什么好怨的了。
    他毅然道:“朱兄说得对,留在京师应考,乃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必再想,就这样决定。”
    朱一涛道:“好,我今晚去托一个人,到你家乡和县府处,备好文书带来。”
    陈仰白忧虑地道:“只怕时间上来不及。”
    阮玉娇接口道:“他几时有办不到之事,连秘寨的双绝关还不是被他破了?”
    陈仰白看看她,又瞧瞧朱一涛,摹然大为心平气和,忖道:“以她的风姿才貌,当世之间,唯有朱兄可以匹配。我是什么人?如何可以对她发生崎念?”
    朱一涛又与他们说出一个计谋,陈仰白连连点头,表示佩服和依命实行。
    当下三人一同到街上去,一则为了露面,好叫秘寨之人发现,二来陈仰白需要一些经史温习,以及文房用具等物。
    黄昏时分,他们用过晚餐回店,陈仰白购备了一切应用之物。
    他们现在所花的钱,全是阮玉娇的。
    她似是相当富有,用起钱来,毫不在乎。
    晚上各自归寝,朱一涛和阮玉娇同处一室。
    他将门窗都关好,室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
    阮玉娇坐在宽大的床边,直到朱一涛从外间走入来时,才抬头望他。
    朱一涛在她面前站住,道:“你还不睡么?”
    阮玉娇道:“你打算与我同眠一榻,是也不是?”
    朱一涛道:“你敢是反对?”
    阮玉娇迟疑一下,才道:“如果我反对呢?”
    朱一涛道:“我的反应如何,犯不着告诉你,你说吧,反对不反对?”
    阮玉娇反问道:“你要女人陪你睡觉,都是这般粗鲁的么?”
    朱一涛道:“过去之事,不必提起,反正我现在表现的是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不顺眼?”
    阮玉娇道:“我希望你能够对我温柔些。”
    朱一涛浓眉一皱,不耐烦地道:“我就是这副样子。”
    阮玉娇屡屡让步,所要求的,只是他态度和善一点儿,而她就将献身给他。
    乃是这一点点的要求,他都吝惜不予,使她自尊心大受伤害。
    她冲口道:“那么我就反对。”
    话一出口,发现朱一涛面色微变,似是受到莫大的打击一般,不由得又心软,又害怕,忙道:“这话是你迫我说的呀!”
    她的口气,已经十分委婉。
    现在只要朱一涛追问一声,她就马上惜这个台阶,收回成命,甚至直接的说出不反对的话。
    可是朱一涛一言不发,冷冷道:“睡觉吧,我绝不碰你就是。”
    他一挥掌,把灯火扇灭,径自上床。
    两个人各拥被裳,虽然同在一床,却有飓尺天涯之感。
    过了一阵,阮玉娇挨贴过去,问道:“你在生我的气么?”
    朱一涛冷冷道:“我哪有这等闲工夫。”
    阮玉娇被他顶撞得直翻白眼,芳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悲哀。这刻连她自己,也没法解释心中的情绪,究竟是何滋味。
    朱一涛不久就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似是已经沉沉大睡了。
    阮玉娇可睡不着,她频频在心中叹气,忖道:“我如果武功尚在,你岂敢如此轻视于我。”
    要知像她这等高手,如果蓄意谋杀,在这等同床共眠的情况之下,她要杀死朱一涛,可说是易如反掌。
    这一夜阮玉娇根本没有睡着过片刻,她虽是觉得朱一涛如此粗鲁气盛,似是不近人情。
    可是他说得出,做得到,当真一夜都不碰她,甚至不理睬她,这一股狠劲,却又是她自从长成之后,从未遇见过的。
    在她印象之中,男人就是男人,在色欲方面,表现得最是软弱的。
    而且男人在一个美女面前,不管他有没有越轨的企图,总是显得过份慷慨,愿意迁就女人。
    以阮玉娇这等姿色,又修练过幻府的奇异心功,更是从未碰过一个男人,像他这等发作又绝又臭的脾气的。
    到了翌日,朱一涛与她一同出店,撇下了陈仰白,双双去吃早点,路上有说有笑的,还计划与她去游京师各处的名胜古迹。
    阮玉娇见他似是很开心,这回已怕他发作臭脾气了,是以不敢有违,跟他行去。
    他们首先乘车前赴北城,下车后才走了不远,阮玉娇便连连打寒哗。
    原来在他们眼前,是一座宽广的湖,此时湖水在凛冽寒风中,已结了冰,远远望去,宛如一面大镜。
    他们都穿得很单薄,尤其是朱一涛,在这等寒冷的北风中,他的一袭长袍,简直等如没有穿衣一般。
    阮玉娇倒是穿了丝棉面的衣服外面还有坎肩披风,但她穴道受禁制,不能提聚真气,因此,这一身衣服,实在差得太远。
    此刻一看眼前数里方圆的大冰块,一股寒意,从骨髓中冒出来,冷得直发抖。
    朱一涛道:“瞧,这就是北湖,俗名水关,在盛夏之时,满湖莲花开放,清香扑鼻,湖边的亭台园谢,都有人设席观赏,擅板歌声,随风飘扬。”
    他说得娓娓动听,使人甚是向往,
    阮玉娇特别感到盛夏时湖景的迷人,因为最低限度那时候她不用冷个半死。
    不过她可不敢顶撞他,亦不敢埋怨,身子尽力靠贴着他,以便悄悄获取一点儿温暖。
    朱一涛道:“天气热时,常常有御马监的内监,驱引数百御马,到湖边洗马。这时旗帜林立,鼓吹之声响彻全湖,也是一景。”
    阮玉娇道:“啊,那一定很好看。”
    朱一涛道:“到了初秋的月明之夜,环湖许多寺庙的僧人群集,举行孟兰盛会,放灯湖上,灯火浮行莲花中,所以称为花灯,还有许多饮厂酒的游人,大放烟火,使湖上五光十色,这一夜,一方面是梵呗鼓饶镣绕不绝,另一方面是竺歌弦管通宵达旦,组成一幅难忘的景象。”
    阮玉娇道:“真是太好了,实在教人难忘。”
    朱一涛道:“冬天开始,就大见疏冷厂,到厂现在,湖水坚冻,游人更是绝无仅有。但你瞧瞧,湖上还是有人的,可不仅止是我们两人。”
    阮王娇道:“我看见啦,他们在湖冰上嘻玩,真是兴趣不浅。”
    朱一涛道:“他们在湖上滑行,别有趣味,有些人更是呼朋唤友,齐集此地,在湖上饮酒谈笑。”
    阮玉娇大大的颤一下道:“他们不觉冷么?”
    朱一涛道:“他们穿得很厚。”
    他微微一笑,伸手把她拥住,道:“你可曾冻坏了?”
    阮玉娇恨不得完全缩贴在他怀中,虽然办不到,可以这一来已觉得好此。
    她道:“本来我不怕冷,可是陪你在冰上走圭,门现在却不行啦!”
    朱一涛道:“在湖边风大,咱们找个地方歇歇。”
    他拥着她行去,不一会儿,到了一座寺门。
    阮玉娇看时,上面写着金刚寺三个大字。
    这座金刚寺迎面是一间大殿,后面尚有大阁和一些屋宇,虽然不算是大丛林,但也颇有堂皇庄严的气象。
    朱一涛和阮玉娇人得大殿,但见一片寂静,连和尚也见不到一个。
    朱一涛道:“若在天气不冷之时,每日都有许多士大夫游湖后,来想寺中,这时便有不少寺僧,迎送客人。”
    阮玉娇道:“很多有名的寺院,都是如此。”
    朱一涛道:“所以我们现在来游,就可得到清静了。”
    阮玉娇心想:“你来此地,岂仅是图个清静,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当然她不会在口中说出来,甚至还诈作同意他的见解,连连点头。
    朱一涛和她在一张长板凳上坐下。
    由于寒冷之故,两人偎在一起。
    不久,一个和尚出来,看见了他们。
    但没有什么表示,便又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两名中年僧人走出来。
    朱一涛低声道:“他们大概是来找麻烦的。”
    阮玉娇道:“你怎生得知?”
    朱一涛道:“因为我正希望他们这样做呀!”
    阮玉娇大为迷惑,忖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两名僧人走近来,合十问讯。
    朱一涛瞧瞧他们,并不回札,亦不说话。
    其中一个僧人道:“贫僧显法,乃是敝寺知客,不知两位贵客光临,有失接待,十分抱歉。”
    朱一涛道:“不必接待啦,我们进来躲躲风。”
    显法一瞧他们身上,果然十分单薄,当下道:“原来如此,今天果然寒冷些。”
    另一个僧人接口道:“两位贵客想是亲眷之谊,可是在佛门净地,还望坐开些。”
    朱一涛道:“为什么要坐开些?”
    这个僧人道:“在寺门之内,似是不大方便。”
    朱一涛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僧人对他无礼的态度,显然很不高兴,面色一板道:“贫僧显性,施主有何见教?”
    朱一涛道:“我正要教导你们一些道理。”
    显性怒道:“你这人好不客气!”
    朱一涛道:“不错,我向来有话直说,不作兴兜圈子的。”
    显法打圆场道:“这位施主是爽直之人,言语坦率,这本是好事。不过,两位坐得太近,教人看了不雅。”
    朱一涛道:“我正要告诉你们,这个妞儿,不比平常女子,我实在忍不住要拥抱她。”
    显性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显法道:“施主若是有此想法,最好在私室之中,勿在佛寺内如此行坐。”
    朱一涛道:“你们如果仔细瞧瞧她,我敢打赌连你们也要坐到她身边。”
    显性连连冷笑摇头,显法比较持重,听了朱一涛的话,转眼向阮玉娇望去。
    这时阮玉娇仍然是一派端庄的态度,显然娇艳可爱,却不至于令人感到难以自持。
    显性也看过她,当下皱眉道:“你最好回去,别在这儿闹事。”
    朱一涛道:“你们敢不敢与我打赌?”
    显法道:“出家之人,岂能有违清规。”
    显性道:“我等心如止水,不是凡俗之人,己元欲念,你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朱一涛冷笑道:“敢情你们是怕受不住诱惑,所以托词拒绝。”
    显性一直压制着火气,这时已忍不住了道:“如若我们能不动心,你便如何?”
    朱一涛道:“若是如此,我给你们叩头。”
    显法道:“你们别开玩笑啦!”
    他转向显性道:“这位施主爱在这多坐一会儿,咱们就由他去。”
    显性正要反对,朱一涛已道:“咱们找住持评评理去。”
    这回连显性也为之一愣,间道:“评什么理?”
    朱一涛道:“这个妞儿的魅力,连你们都抵受不了,我当然更不必说了。因此,我当然有权在这儿与她亲热,咱们就评的这个理。”
    显法虽是口才便结,为人圆滑,但此时也不禁气恼起来道:“你休得口口声声,诬指我们受不住诱惑。”
    朱一涛道:“你们不敢和我赌,岂不是默认了?”
    显性道:“我却要他叩头,才肯甘心。”
    朱一涛道:“使得,但如若你们输了呢?”
    显性道:“我输了也给你叩头。”
    朱一涛道:“这样吧,如果你们输了,我就找主持来试一试。”
    显性到底是正正式式的出家人,感到这等事情,不好把一寺主持牵进去,是以摇头反对道:“咱们之事,何须弄到旁人身上?”
    朱一涛道:“你们争了半天,敢是认为自己一定会输?”
    显法、显性都愣住了,做声不得。
    朱一涛道:“你们也敢一试,主持何以不敢?”
    两个和尚被他的歪理缠得头昏脑涨,当下决定不与他饶舌,赶紧打发了他,便可得到清静。
    显性道:“你说要怎样试法?”
    朱一涛道:“很简单,你细细瞧看她一遍,就差不多了。”
    显法、显性二僧,一齐转眼向阮玉娇望去。
    他们心中都在想,纵然自家禅心未坚,犹有情欲,可是这个美貌女子岂能在顾盼之间,就能使人出丑?
    换言之,他们认为这个女孩子不论多么的娇媚,但亦不可能仅仅是看一下,就能勾魂摄魄,何况他们已受过训练,心中的感受,哪怕很强烈,亦可以深藏不露。因此,他们自信纵然动了情欲,也不会流露出来,这样的话,谁能得知。
    阮玉娇举手障面道:“唉,你们在说什么呀?”
    显性道:“那是他出的主意,你也听见的。”
    朱一涛道:“当然是我出的主意啦!”
    阮玉娇轻轻道:“你可不可以先问过我呢?”
    她的声音,十分柔媚娇美,口气则委婉之极,令人听了,心中无限怜惜。
    朱一涛硬绷绷的道:“你敢不听我的话了?”
    阮玉娇好像很害怕似的,连忙垂手,让整个面庞,暴露在两僧的视线中。
    她柔声道:“我怎敢不听,但是……”
    她的目光,求救地向两僧望去,迅快一掠,随即怕羞地移开了。
    两僧此时已忘了试验定力之事,但觉一股护花豪气,涌上胸臆。
    她那楚楚可怜的神态,若在别的女人身上,未必会使男人如此同情。
    以她的娇媚美丽,但如果不是那对会谈话一般的眼睛,肉他们发出求救的意思的话,这两名僧人,胸中豪气不一定会泛起得这么快。
    这虽是一刹那问之事,可是在两僧的心理反应过程中,却是非常的复杂,最后的结果,便是他们感到有替这个美女说话之必要。
    显性道:“假如这位女檀椒不愿,施主你焉可勉强于她?”
    显法道:“不错,此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若不得到她同意,咱们一切作罢。”
    朱一涛道:“你怎么说?”
    他的话乃是向阮玉娇相询,因此之故,三个男人的目光,都自然而然地集中在她的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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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厉惩头陀识佛妖
    阮玉娇怔了一下,才点点头,接着向那两僧流波顾盼。
    在她那对黑白分明的眼光中,两僧各自感到这个美女,生似是只向自己求救。她的意思好像是说,她只信任他一个人,所以向他求助。
    在这求助的意思后面,还有就是她生似愿意做任何之事,只要她不再受欺侮,得到怜爱,她可以听从一切命令,包括献出她的肉体在内。
    两憎的心情,由伶化爱,并且由于各自都感到她只向自己求助,所以更有义不容辞,以及窃喜的感觉。因此,他们禁不住向她的恫体注视打量起来。
    朱一涛泛起冷笑之容,随手就给这两个和尚,每人一个大嘴巴。
    清脆的耳光声,在殿堂中回响。
    显法、显性二人,虽然面上一片疼痛热辣,但头脑也给打醒了,晓得自己果然正如对方所言,只看了阮玉娇一下,就坠人情欲之网中。他们都不敢强辩,因为他们一来心中有愧,二来当他们心中生出情爱之念时,表情上已透露无遗,实在无法掩饰。
    朱一涛道:“现在轮到住持了,他叫什么?”
    显法迟疑一下,才道:“敝寺住持是惠可大师。”
    朱一涛道:“他在哪里?”
    这回轮到显性作答道:“在后面禅房中。”
    朱一涛道:“好,你们前面带路。”
    显法等两僧,不知如何,已消失了任何反抗的意念,竟乖乖的转身行走。
    朱一涛拥着阮玉娇的纤腰,在后面跟着。
    他们穿廊过院之际,可就碰见了不少僧人。
    这些出家的人,看见是本寺知客僧,带领着一对青年男女,往后面走,虽然有点儿不寻常,却也不来多事询问。
    不一会,他们已走到一座清静的院落中,显法等两僧,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台阶上一道房门上。
    这道房门垂着竹帘,里面静寂无声。
    朱一涛毫不客气,一迈步就到了房门前,掀开竹帘。
    但见这间禅房,布置得相当清雅,所有的家具,手工精美,质料俱佳。在窗边有一张大型书桌,一个和尚坐在旁边,桌上除了文房用具之外,还有一部摊开的佛经,和一盘时鲜水果,另外尚有茗茶等物。
    他被帘声惊动,转眼瞧看,眉头微皱,似是对于来人不经通报,擅自揭帘而感到十分不满。
    朱一涛打量一眼,但见这个和尚,尚是中年的人,相貌清秀。虽是坐着,却颇有气派。
    他道:“你就是惠可和尚么?”
    那中年僧人双眉皱得更紧了,眼露诧异之光,颔首道:“不错,施主是谁?有何事见教?”
    朱一涛道出姓名,接着问道:“我的名字,你听过没有?”
    惠可大师惊讶地道:“听过,贫僧虽然不问世事,但是仍然有些奇人异士的碰友,是以得知朱施主的大名,亦得知朱施主是当世武林高手中的顶尖人物。’朱一涛道:“既然你听过我的名字,倒是可以省点儿工夫了。”
    他把帘子揭高些,让住持惠可看见外面的阮玉娇,接着又说:“她是幻府中人,是不是幻府一娇,还不知道。”
    惠可显然深知武林中这等秘闻传说,当下十分诧异地多看那个美女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一涛道:“我打算将她交给你看管。”
    惠可大感迷惑道:“把她交给贫僧看管?”
    朱一涛道:“正是。”
    惠可寻思了一下,才道:“贫僧可不可以知道施主何以有此一举?”
    朱一涛道:“详情我不拟多说,总之,我把她软禁在这儿,只要一柱香之久,我就回来把她带走。”
    惠可道:“朱施主虽然不是寻常之人,但寺庙佛门之中,自有清规,贫袖一来不能容许一个妇女呆在此房之中,二来贫袖亦不能限制她的行动,因此之故,朱施主的转托,恕难遵守。”
    朱一涛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就将你们囚禁在一起,假如你让她走出此房一步,我就放火烧了你的寺庙。反之,如果她让你走开,我就收拾她。”
    他回头道:“阮玉娇,进来。”
    阮玉娇怯怯地应一声,举步拾阶而上,随即被朱一涛推人禅房内。
    朱一涛接着向显法两僧瞪眼睛,喝道:“你们还不滚蛋,敢是想挨揍。”
    房中的惠可高声道:“你们退下吧。”
    显法等两僧,听得住持吩咐,便不敢多言,回身就去了。
    朱一涛也走人房内,向惠可道:“你好生听着,这一个女子,你看她长得多漂亮可爱,其实却是九天魔女,你如果被她所迷,竟然愿意纵她逃走。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
    惠可实在听得糊里糊涂,弄不明白朱一涛到底是打什么主意。
    阮玉娇低声下气地道:“假如是他甘心情愿放我,你就不见怪了,是不是呢?”
    朱一涛道:“不错,但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阮玉娇道:“我晓得啦!”
    她直到现在,才敢相信这是一个脱身的好机会,要知她昨天开始,就成了朱一涛的俘虏,在她的立场来说,她当然希望能解开穴道禁制,同时恢复自由之身。
    她虽然猜不出朱一涛为何要对付惠可大师,但这件事却给她制造了绝佳观会,所以她心中暗暗高兴。
    朱一涛面色甚是冷漠,淡淡道:“如果你能使他愿意蓄发还俗,我不但上你走,还解去穴道禁制。”
    阮玉娇心中尽管喜不自胜,但她深知如果一露出这等心情,定然使惠可十分痛恨,因而生出戒备警惕,那就不好下手了。
    当下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幽幽道:“哎,你别开玩笑了,我莫说做不得,到,即使办得到,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情。”
    朱一涛耸耸肩道:“你自家决定,我可不管。但你听着,如过一柱香之内,你脱身不得,就须得把乔双玉找来,或是安排与她见面。”
    阮玉娇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朱一涛一晃身出了室外,还顺手拉上房门。
    惠可大师等了一下,才问道:“女施主刚才若有所悟,究是何意?”
    阮玉娇道:“他将我带到此地,在冰湖上差点儿没冻死了我,折腾了老半天,我都不知他目的何在。直到刚才,才知道他是为了要找我家大姊。”
    惠可平静地道:“你让他去见见令姊,也就是了。”
    阮玉娇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惠可便默然不语,甚至微微瞑目。
    可是这个娇美动人的女郎影子,老是在他眼前晃动,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因此,他觉得很是奇怪。
    这位大法师将经过情形检讨一下,发觉井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令他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
    然则为何她的影子,乃至她的声音,都老是在眼前耳际缭绕呢?
    他很有自信地睁眼凝神,向阮玉娇望去。
    但见她玉面朱唇,柳眉微蹙,虽然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胎子,但一丝儿也不能使他生出情欲之心,反而只感到她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意态而已怜悯与情欲,乃是两种不同的情绪。惠可法师分得很清楚,所以暗感迷惑。
    他忖道:“闻说幻府诸女,擅能迷人心志,使人生出情欲,但她却没有作诸天魔女之舞,亦没有以肉身迫我,显然她并不曾打算挑起我的情欲。”
    阮玉娇轻轻叹气之声,传入他耳中。
    惠可大师又忖道:“她如是用这等色相,只有使我更增悲悯,如何会屈服于她裙下?”
    他再度垂眉瞑目,但她的影子,仍然在他心头闪隐出没。
    惠可双眉微皱,道:“阮姑娘,你可是打算设法遁去么?”
    阮玉娇讶道:“谁说的?”
    惠可道:“撇座心灵中示现警,大感疑惑,是以有此一问。”
    阮玉娇道:“我虽然曾经是艺高胆大之人,不把天下人放在心上。但如今全无气力,举步维艰。假如你不让我走,我敢走么?”
    惠可寻思片刻,才道:“贫僧明白啦,刚才心灵中的警兆,其实是疑惑而已。疑的是朱施主对你,并没有严厉限制。他临走时只说,你如果失败。只须带他去见令姊而已。”
    阮玉娇愁眉不展道:“你说得好轻松,但你如果得知内情,一定不会这样想。”
    惠可道:“请问其中有何隐情?”
    阮玉娇道:“此事可分两方面来说,一是我带他去见敝府大姊,若是如此做了,我就须得受家规处罚,在雪山坚冰之中,囚禁七七四十九天,不准进食。”
    惠可法师一怔道:“这等酷刑,谁受得了?就算不曾冻死,亦将饿死。”
    阮玉娇道:“这一条家规,目的正是处死呀!”
    惠可道:“这是其一,另外还有一点是什么?”
    阮玉娇道:“在另一方面说,如果我拒绝带他去见家姊,他是有名的心狠手辣之人,当然不会放过我,既然我不受他利用,他还会让我留在世间吗?”
    惠可一听,合情合理,心中有六七分相信了。
    两人四目交投,阮玉娇作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她虽然仅只是自伶的苦笑,可是流波顾盼,宛如眉挑目语,一股说不出的冶艳,荡人心脾。
    惠可心中怦然一跳,但觉她在楚楚可怜的姿态中,含蕴的有十分动人的风韵。
    他不知不觉想到朱一涛的话,朱一涛说的是如果他失败了便将以一把无情火,烧平他这一座寺庙。
    惠可在心中与自己商量道:“我如若纵她离去,则她可以保存一命,而我的寺庙,却须化为灰烬。佛门圣地,一旦成为劫灰,当然大是罪过,然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当如此寺从未兴建,又有何不可?”直到现在,他心中存的都是悲悯之念,全无绔思妄想。
    因此,他瞧起来具有庄严法相,一片光明坦荡。
    他已下了决心,不惜此寺付诸一炬,也要救了这个女子一命。当下惠可心情大宽,扬眉举目,向阮玉娇望去。
    他的目光刚往前转动,即见一对纤巧的小脚,从裙下露出来。这双小脚,当然是阮玉娇的,没有经过缠扎,但十分纤小美观,在绣花鞋上面,没有袜子,所以裸露数寸白皙的肌肤。
    那么小的一块肌肤,即已充份显现出光滑和弹性,散发出说不尽的光彩和魅力,教人不忍移开目光。
    惠可法师的思绪,正如一般男人那样子,马上就联想到这一对纤足在裙内的部分。
    若是普通的男人,一定顺流而上,联想到令人脸红的地方。但惠可终是修道之人,禅心深定,只联想到小腿,就停止了。
    他轻轻干咳一声,道:“阮姑娘,你可想逃走?”
    阮玉娇微微一笑,口中即以惶惑柔弱的语气,说道:“大师,你真的这样问我么?”
    惠可道:“自然是真的啊!”
    他这时才抬目向阮玉娇望去,突然微感昏眩,但觉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可怜可爱的女孩子。
    阮玉娇欲言又止,最后才道:“我想逃走,但我可不愿连累你。”
    惠可道:“不要紧,也许朱一涛会惊奇地发现,敝寺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烧毁的。”
    阮玉娇本可马上就走,但她实在忍不住好奇之心,因此她问道:“为什么他办不到?”
    惠可道:“敝寺虽然在武林中没有什么名气,但在沙门中却算得上是具有降魔神通的庙字之一。因此,如果朱一涛不顾一切地胡来的话,敝寺也只好把他视为邪魔之流看待了。”
    阮玉娇讶道:“大师的意思,敢是打算破戒出手,制止他的暴行么?”
    惠可徐徐道:“正是此意。”
    阮玉娇左瞧右看,都看不出这个大和尚是个精通武功之人,是以心中惊疑交集,忖道:
    “他藏敛功夫的造诣,若是居然达到了连我也看不出的地步,是纵然强如朱一涛,亦将败于他手底无疑了。”
    在她这个想法中,有一点她不要多费思考的,便是那朱一涛若是不敌的话,则她幻府亦没有人可以与惠可抗手了。
    为了多套一点儿内情,她故意装出关切的神情,道:“大师啊,你可知道朱一涛是什么人物?”
    惠可道:“老钠当然知道,他外号是孤剑独行,乃是当世的顶尖武林高手。”
    阮玉娇道:“他的确有真本事,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大师若然稍有轻慢之心,只怕……
    只怕不大好呢!”
    惠可道:“你放心吧,贫衲自有分教。”
    阮玉娇听他口气中,似是很有把握,只好耸耸肩道:“既然如此,妾身就此告辞。”
    惠可坦然道:“女擅抛请便。”
    阮玉娇袅袅邮娜地走到门口,伸手去拉那两扇木门。
    惠可微微含笑,目送着她的背影。
    但见阮玉娇连拉了两下,仍然没有拉开木门。
    这时不但她惊讶回顾,惠可也露出迷惑之色。
    他道:“难道是外面的门环上,被朱一涛扣上一把锁头么?”
    阮玉娇一眼望去,便敢肯定惠可的迷惑,决计没有作伪。
    她明知如果是门环扣上锁头,则纵然不能完全打开,却可以拉动少许。如今却是纹风不动,可见得必定是别有原因了。
    她道:“不要紧,我就等一会儿。”
    阮玉娇的话虽是这样说,其实并没有作等一会儿的打算,而是举步向后窗行去。
    她迅即到了窗下,正要推开窗门,突然感到一阵森寒凛冽的杀气,透窗而入,把她笼罩住。
    阮玉娇登时机伶伶地打个冷颤,双手失去气力,垂了下来。
    惠可讶道:“你为何打消了越窗出去的打算?”
    阮玉娇心中感到不妙,因为她晓得限期已届,如若再稍有耽误,朱一涛即行出现,此时,她一条路是带他去见大姊乔双玉,另一条路就是让他杀死。
    她秀眉一皱,计上心来道:“或者我手软元力也未可知,大师可不可以替我推开此窗?
    ”
    惠可道:“这又有何不可?”
    他马上举步上前,伸手推窗。
    阮玉娇瞧他的行动,相当迅速,完全没有丝毫拖延时间之意。接着又见他一下子就推开了窗户,心中大喜,便从他身边挤过,抢到窗边。
    可是她能够挨碰着窗户,已经十分的不容易了,因为当她挤过惠可身边之时,马上就感到一股森厉寒冷的杀气,迎面冲扑,使她连眼睛也睁不开。她闭目愣了一下,正要说话,耳中忽然听到屋门砰地一响,被人踢开。
    一个人随着响声走人房内,此时阮玉娇亦因禁受不住那股杀气,因而连退三四步,回头瞧看。
    只见来人正是孤剑独行朱一涛,他意态轩昂地屹立房中,目光中含有冷傲的光芒,似乎甚不友善。
    阮玉娇大为疑惑,忖道:“原来不是他阻止我出去,那么是什么人存心整我呢?”
    朱一涛已道:“阮玉娇,一拄香限已届满,你显然已经输了。”咱们可以走了!”
    阮玉娇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恢复过来,高声道:“假如你给我的这个机会,是公平无私的话,我就有话要说了,如果不讲公平,我就闭口不语。”
    朱一涛道:“你可是认为不公平么?”
    阮玉娇道:“当然啦!”
    惠可插口道:“是不是他来得大早了一点儿?”
    阮玉娇摇摇头,心下大难,忖道:“他如何连时间也测算不出来?”要知武功若是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之人,定要能够测算时间,并且极为准确,绝对不能有分秒之差。
    因此阮玉娇非常奇怪,认为以惠可的造诣,不该发出这等问题。
    她道:“你明着说让我离开,但却派人从中阻挠,不让我离开此窗?”
    朱一涛冷冷道:“我可没有阻挠你。”
    阮玉娇道:“但我明明是被人所阻的。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惠可大师,看他是不是已经准许我离开?”
    朱一淘道:“就算他答应你,但你目下仍在此地。我只谈事实,不谈别的。”
    阮玉娇垂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没话说啦!”
    她的声音与表情,都显得那么可怜动人,以致惠可心头一软,忍不住说道:“贫僧的确答应了她,让她离去的。”
    朱一涛道:“但她尚在此地,对不对?或者你可以告诉我,她为何不离去之故?”
    惠可愣了一下,才道:“这个……这个贫僧可没有法子回答了。”
    朱一涛面色一沉,其寒如冰,冷冷道:“现在撇开她的事不谈,我且问你,你何故让她离去?难道我不敢放火烧掉你这座破庙么?”
    惠可反而恢复沉静,道:“贫僧倒没有这么想。”
    朱一涛道:“好极了,那么你竟是横心割了出去,准备让我烧毁此庙么?”
    惠可道:“那也不是这个意思。”
    朱一涛已经不耐烦了道:“你既是吞吞吐吐,那么我这就放火,瞧瞧你的答案究是什么?”
    说罢,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朱红色的弹丸。
    阮玉娇见了吃一惊,道:“这是不是无情火弹的一种?”
    朱一涛道:“不错,这就是其中的一种火弹,单单是这一枚,就可以烧去一幢房屋。”
    惠可道:“朱施主,你是武林中的名人,为何要与我佛门过不去?”
    朱一涛道:“若是我决定了做一件事,那就不要再讲理由,除非你事前能说服我,阻止我下此决心。”
    惠可道:“你已下了决心没有?”
    朱一涛道:“已经下啦!”
    惠可道:“这样说来本座须要以一切力量,来阻止你的暴行了?难道不可以再谈谈么?
    ”
    朱一涛道:“不用再谈啦,你有什么力量,即管使出来就是。”
    惠可道:“好,恕贫憎得罪了。”
    阮玉娇讶然望着这个和尚,暗念此僧如果当真是有武功,那一定比朱一涛更强无疑,这一点是从他的深藏不露的涵养收敛功夫中推测出来的。
    因此,她已不要出言劝阻了。
    朱一涛沉声道:“你既是打算抵抗,那就划下道来。”
    惠可道:“贫僧虽然也学过一点儿拳脚功夫,可是造诣有限得很。但敝寺有一个山门护法之人,如若施主仍然相迫,贫僧说不得只好找他来对付你了。”
    朱一涛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你快去叫他来。”
    惠可拿起一锤,在玉磐上连击九响。
    清脆的馨声,随风飘送出去,传人山中,令人悠然而生忘俗之感。
    磐声响过,等了片刻,院中有人说道:“敢是住持师兄传唤?”
    此人语气虽然谦恭平和,可是却含气敛劲,一听而知是个内功深厚之人。
    惠可道:“正是,敝座有要享相请。”
    院外之人道:“那就请住持师兄谕知何事。”
    惠可道:“敝座房内另有两人,一男一女,女的须得托护佛门,男的决意要焚毁寺庙,敝座自知阻他不得,故此有烦戒刀头陀为山们护法,勿遭浩劫。”
    阮玉娇啊了一声,惊道:“什么?院中之人,就是戒刀头陀么?”
    惠可道:“就是他。”
    外面的戒刀头陀道:“敝座在此候令,抑是进入房内?”
    惠可道:“相信在外边就可以了,但还是让我征询一下的好。”
    朱一涛点头道:“好,你问问他。”
    惠可和尚提高声音道:“戒刀师弟,你打算就在院中出手?抑是要换个地方?”
    他说话之时,朱一涛已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但见院落中站着一个僧人,皮肤黑黑,面上皱纹甚多,似是久经风霜侵蚀所致,在他瘦长的身体上,只罩着一件单薄的衲衣,有两三处经过补丁,他给人整个印象,乃是道道地地的行脚游方苦行和尚,但除了流浪生准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之外,他紧闭的嘴唇,以及安祥宁静的眼睛,则予人以有道之感,晓得他是个沉默的、喜欢深思之人。
    戒刀头陀的目光,也落在朱一涛身上。
    他颔首道:“但凭住持师兄吩咐就是。”
    朱一涛跨出院外,拱手道:“幸会,幸会!”
    戒刀头陀也单掌合十,还了一礼道:“施主意气轩昂,威仪绝世,一望而知是超凡绝俗、举世无双之士。”
    朱一涛道:“大师好说了,本人岂敢当得这等盛誉?”
    戒刀头陀道:“像施主这等人物,自应是做大事立大功之人,何故驾临寒寺,甚至与我等出家之人,有过不去的事发生?”
    朱一涛道:“本人自家也不知为何如此,想必是被魔鬼作崇。”
    戒刀头陀道:“施主很会说话。”
    朱一涛耸耸肩道:“也许这是实情。”
    这时阮玉娇已经走人院中,只剩下惠可和尚还在房内。
    她那婷婷的身段,清丽的容颜,实在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眼睛。
    可是这位四大皆空的戒刀头陀,却只淡淡的扫瞥她一眼。
    朱一涛指指阮玉娇,接回刚才的话题道:“瞧,我可没有骗你,她不是魔鬼么?”
    戒刀头陀嘴角微现笑容,道:“施主这话,只怕会使这位姑娘生气。”
    朱一涛道:“为什么?难道她长得美貌,就不会是魔鬼么?顺便请问一声,她长得很漂亮动人,对也不对?”
    戒刀头陀点点头,口中嗯了一声。
    他虽见曾经点头,但任何人都可感到他其实是不置可否,既没有承认阮玉娇漂亮,但反过来说,亦没有否认她的美丽。
    朱一涛转眼向阮玉娇望去道:“你听见没有?他到底认为你漂亮呢,抑是不漂亮?”
    阮玉娇微微一笑道:“以你如此聪明才智之人,还猜不出来么?”
    朱一涛道:“我何须费心去猜。”
    朱一涛道:“我倒是可以解释他的真正意思,保证这位大师亦必同意。如果你想听听,那就请人先解我穴道。”
    朱一涛道:“什么,你意思可是说,用这么一点儿小小推测,就换回你的自由?”
    阮玉娇道:“假如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朱一涛道:“没有那么容易,我现在是非听不可。”
    阮玉娇道:“唉,你这么一迫我,我忽然给忘记啦!”
    朱一涛道:“忘记也不行,快说。”
    阮玉侨道:“如果我不说,你便如何对付我?”
    朱一涛道:“割下你的舌头,好不好?”
    他的话虽然好像是开玩笑,可是令人听起来有真实感,因而使人对他的残酷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阮玉娇忙道:“好,好,我说就是。”
    她转眼向戒刀头陀望去,道:“假如他动手要割我的舌头,大师可肯搭救?”
    戒刀头陀道:“贫僧不拟奉答,如果你想知道答案,恐怕你须得让他试试看。”
    阮玉娇道:“如果你到时不搭救的话,我的舌头岂不是被他割去了?”
    戒刀头陀道:“这个贫僧也不知道了。”
    在房内的惠可和尚听得目瞪口呆,但觉外面院中的这三个人,俱属不可恩议的类型。
    例如戒刀头陀的点头和嗯声,能叫人清楚地感到他仍是不置可否,如朱一涛轻描淡写他说一句割舌头,能使人心中一惊,感到他当真会那样做。至于阮玉娇,则每个表情和语声,都能令人对她增加无限同情怜悯,
    因此,惠可和尚对于戒刀头陀不肯爽快答应帮助阮玉娇之举,大为不满。
    阮玉娇已道:“朱一涛,你别动手,我说就是。”
    朱一涛淡淡道:“虽是出身于幻府,但碰到了我,算你倒霉,谅你也不敢不说。”
    戒刀头陀道:“原来两位都是大有来头的任务,贫僧真是失敬了。”得他相助,也许有恢复自由甚至反败为胜的局面出现。”
    阮玉娇道:“谢谢你提醒我。”
    戒刀头陀道:“贫僧无德无能,连庇身之所也行将成为瓦砾之场,如何还敢奢谈别的。
    ”
    朱一涛道:“得啦,你不愿帮助她,直说就是,何须另寻借口推托。”
    阮玉娇道:“你似乎想激他出手帮助我,只不知有什么存心?”
    朱一涛道:“老实告诉你,我只是想瞧瞧,身为三仙四佛之一的人物,究竟在什么情况之下,才肯与你幻府之人,联成一气。”
    阮玉娇道:“在三仙四佛之中,诚然有四位没有姓名,不知是什么人,但也不见得他就是四佛之一呀!”
    朱一祷反问道:“既然你不知他是四佛之一,何以一听到他的法号,就耸然动容?”
    阮玉娇道:“你想听真话抑是假话?”
    朱一涛道:“先听假话。”
    阮玉娇道:“假话是我听到戒刀头陀之名时,虽然不知他是谁,但为了不让你小看了我,故意装出惊讶之色。”
    朱一涛点点头道:“这话倒也可以自圆其说,真话呢?”
    阮玉娇道:“真话是,我的确不知他是四佛之一,可是一来他的法号称为戒刀,不问可知是个武学名家,方会以兵器为号。二来他并非不知孤剑独行与幻府的威名,却仍敢现身应战,因此,我不由的联想到他定然就是四佛之一。”
    朱一涛道:“这话也说得有理,但何以有真假之别?其中有什么地方,令人感到有说假话的必要?”
    阮玉娇道:“如果我说真话,你便可以从我的细密思路和迅捷反应中,测度出我深浅,因此,我应该对你说假话的。”
    朱一涛道:“好极了,你何故不说假话,反而全盘托出呢?难道现在就不怕我测度出你的深浅么?”
    阮玉娇笑一笑道:“这个答案,留给你自己去猜测吧,当然,我心中是认为你决计猜不着的。”
    朱一涛沉哼道:“这一点果然不易猜测。”
    他目光一转,掠过戒刀头陀面上,忽见他微微而笑,笑容中含有某种意思。
    朱一涛登时感到不服气,挑衅地道:“怎么啦,莫非大和尚已参悟此女之意?”
    戒刀头陀道:“贫僧的心思,只用在深微慈悲的佛法上,别的话头,一概不参。”
    朱一涛道:“谅你也不能,此女的野狐掸,可是随便就可以参的。”
    戒刀头陀道:“朱施主颖悟盖世,英姿绝代,何必在这污浊俗世之中,轮转自苦呢?”
    朱一涛斥道:“咄,和尚休得絮恬,本人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等不着边际的话。”
    戒刀头陀道:“好,好,贫袖不再饶舌,但只要朱施主忽然动兴,来与贫衲谈谈的话,贫僧尤任欢迎。”
    阮玉娇插口道:“我呢?你欢迎不欢迎?”
    戒刀头陀道:“贫僧可以介绍一位道友,与你谈谈。她的寺庙,距此不远。”
    阮玉娇道:“我平生不爱跟同性打交道,若然是你大和尚说法,我也许肯听一听。”
    戒刀头陀道:“贫僧向来拙于口才,只怕女擅椒会感到失望,还是找那位道友的好。”
    他一直闪避阮玉娇的问题,不敢答应下来,可见得他心中有数,对这个幻府出来的美女,大有戒心。
    朱一涛道:“闲话休提,言归正传,这间庙寺,住持是惠可法师,既然他失败了,我动手焚烧此庙,旁人可没得说了吧?”
    戒刀头陀道:“贫僧身为佛门弟子,岂能任人焚烧圣地,除非是力有未逮,那叫做没有法子之事。”
    朱一涛道:“你打算怎么阻止我?”
    戒刀头陀道:“朱施主若是存心迫贫钠破戒出手,也用不着出此纵火之策。”
    朱一涛道:“好,我不烧毁此寺,亦无损失可言,但这个魔鬼,却须得去掉。”
    他指指阮玉娇,称之为魔鬼,把这个美女气得杏眼圆睁。
    他接着又道:“这样吧,你如果动手赢了我,我就带走此女,如果你输了,我就把她交给你。”
    戒刀头陀道:“贫僧是出家之人,不论赢输,亦不能收留此女。”
    朱一涛道:“你如果输了,就不能拒绝,除非你赢得我手中之剑。”
    戒刀头陀面上的皱纹,突然问增加了很多似的,沉重地道:“朱施主,难道你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将此女留下吗?”
    朱一涛道:“不错。”
    戒刀头陀道:“敢问这是什么原故?”
    朱一涛道:“我要证实一下,瞧瞧歌谣中所说变幻通灵属一娇,三仙四佛不逍遥之句,真也不真?”
    戒刀头陀叹口气道:“恐怕不仅是为了此故吧?”
    朱一涛反问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缘故?”
    戒刀头陀道:“这个贫钠也不知道。”
    阮玉娇插嘴道:“我大概猜得出来。”
    这话一出,不但戒刀头陀甚感惊讶,朱一涛亦表示非常意外、凝目而视。
    戒刀头陀道:“阮姑娘能不能说出来听听?”
    阮玉娇道:“我可不敢得罪他。”
    朱一涛道:“不妨事,你即管说,纵然对我十分不利,我亦不怪你。”
    阮玉娇道:“既然如此,我就把猜测说出来。以我想来,你这趟金刚寺之行,必与秘寨有关。”
    戒刀头陀讶道:“是凶邪秘毒之中的秘寨么?”
    朱一涛道:“不错,就是这个秘寨了。”
    他停歇一下,小心地打量这个出身于幻府的美女,似是观察她究竟还知道多少事情。
    他道:“你为何会联想到秘寨头上呢?”
    阮玉娇道:“这倒没有道理可言。反正我觉得其中似是有所关连。”
    朱一祷道:“你的答案使我大感失望?”
    阮玉娇道:“在你来说,只须间这答案对或不对而已,如何扯得上失望这等字眼。”
    朱一涛道:“因为我根本没想到秘寨方面,被你这么一提,倒是很想知道是不是另有特殊的理由。谁知你的答案如此空泛,岂不令我失望。”
    他的目光转回戒刀头陀面上,又道:“咱们的赌注,甚是香艳,若是换了旁人,定要自甘认输,以便获得阮玉娇。但我相信大师你却视她如洪水猛兽,断断不愿让她长居寺中。因此,本人今日可以领教得到大师的绝代刀法,毫无疑问之事。”
    戒刀头陀双眉一耸,两眼的光芒陡然强烈了许多,使得他那张充满了风霜痕迹的面庞,竟变得年轻了不少,同时又似是生气勃勃,豪情四溢。
    他道:“朱施主既是如此执着,贫钠若不遵命,只怕无法善罢干休。”这时连阮玉娇也惊异地望着这位有道高僧,心想:“他如果不是出家修行的话,必定是个豪气迫人之士。”
    朱一涛点点头道:“是的,纵然大师这一回能使本人罢手,但本人仍要勇寻途径,总归迫得大师非出手不可。”
    戒刀头陀单掌问询,道:“请。”
    朱一涛拱手道:“大师请。”
    他们每人只说了一声请,整座院落,马上就变得寒冷森杀,同时冷风拂拂,劲气激荡。
    使得站在院中的阮玉娇,但觉口鼻问压力陡增,渐有难以呼吸之感。
    她出身于天下知名幻府,修习的是上乘武功,自是深知这等情形,乃是这两位功力绝高的当代高手,各以奇功和斗志,催发出特有的气势。由于双方旗鼓相当,互相鼓荡冲激,是以使得整座院落中,气压和温度都与平时不同。
    单单是这等惊人的气势阵仗,在当今之世便已极难得睹。何况接着下去,他们更将以刀、剑两种绝艺,拼个高下,实在是武林中千载难逢的盛事。阮玉娇其盛,心下大是欣然,连忙退得远些,避开这当代两大高手的凌厉气势。
    那戒刀头陀与朱一涛两人,兀自对峙互视,未有行动。
    可是院落中劲气激荡,风声渐见强烈。
    他们身上都没有兵刃,因此,虽说未一涛外号是孤剑独行,而对方的法号简直就是戒刀,却似乎是虚有其名,根本上没有刀或剑。
    朱一涛举步迫去,口中道:“大师的气势,好生坚凝强大,佩服,佩服!”
    戒刀头陀豪迈大笑一声道:“朱施主好说了,贫僧只不过……”
    他的话说到此处,就不得不中断了,原来朱一涛已竖掌疾劈,姿势之轻灵美妙,竟然令人难以形容。
    戒刀头陀翻掌迅架,双方出手,都快如电光石火,叫人几乎瞧不清楚。
    他们两掌碰了一下,居然发出来铿锵的响声。
    但见采守势的戒刀头陀,身躯一震,然后退了两步。
    这一招乍合即分,宛如浮光掠影,实在没有什么看头可言。
    然而在一旁观战的阮玉娇,却瞧得目瞪口呆,玉面变色,似是因见这两大高手的武功,大大超乎她意料之外,是以十分震动。
    她己看出那朱一涛虽然是赤手空拳,可是他的招式身法,强烈地表现出剑的味道,以轻灵翔动为主,而那戒刀头陀则是坚凝沉实,具龙虎之姿,表现出来的完全是刀的味道。
    换言之,他们虽然不曾手执兵器,可是他们的本身,就生像是各有所擅长的兵刃一般,随时随地得以发挥出惊世骇俗的威力。
    戒刀头陀虽是连退厂两步,但并尤败相,甚至眉耸目扬,神态更见威猛。
    他舌绽春雷,大叱一声,迅快跨步欺身,挥掌反击。
    他的掌势宛如长刀电劈,去势凌厉无匹。
    朱一涛双手化作阴阳之势,疾推出去,封闭敌招。
    双方掌势又碰触上,铬的一声,这回轮到朱一涛身子后退,也是退了两步。
    阮玉娇虽然一共只看了两招,但芳心中却已充满了惨烈之感,就像是两国交锋,以千军万马厮杀了多时,以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那种惨烈的感觉。
    她晓得这是由于高手拼斗时,每一招都是毕生功力所聚,这一招就等如常人打架时,拳如雨下,直到筋疲力竭之时一般,因此予人以惨烈的感觉,她舔舔嘴唇,睁大双眼,情绪十分兴奋,等着瞧看他们还有什么惊人绝艺。
    朱一涛的话声,有如在地狱中发出一般,冷酷异常。
    他道:“戒刀头陀,你身为佛门弟子,如何胸中尽是慧嚏残杀之念?”
    戒刀头陀道:“降魔护法之举,比起个人的荣辱,自不可以道里计。”
    他的声音,亦是那么冰冷无情,
    朱一涛道:“话虽如此,总是有违佛家意旨。”
    戒刀头陀道:“得失是非,见仁见智,朱施主何须饶舌。”
    若是普通的人,看了他们的阵仗,听得他们的对话,一定感到奇怪。因为在这等盘刀压剑,生死立决之际,却忽然说起后来,所说的似乎又是不着边际的,含有哲理的话,在这等局势中,好像总是不大对劲,
    然而阮玉娇这个旁观者,却不作此想法。
    她一听而知朱一涛除了在武功之外,还利用道理去攻击对方,这等手法,只有他们这等一流高手,方有利用价值。
    例如朱一涛像锋快长剑般的质问发出时,如果戒刀头陀一下子被难住,自然须得分心寻思。
    当他心灵微有波动之际,朱一涛便可利用这瞬息即逝的机会,发动强大攻势。纵然不能将对方立毙掌下,至少亦可以掌握到主动之势。
    阮玉娇不知道一旦与朱一涛对垒真拼之时,朱一涛会不会使用这等攻心之术来对付自己,可是她心中明了,如果朱一涛这样对付自己的话,定然毫无收获。
    这是因为各人的背景不同,所以感受方式亦不一样,像戒刀头陀,他是佛门中人,除了修行之外,尚须究思佛理,观破世相,换言之,他是必须使用思想,明辨是非之人。
    因此,朱一涛用理去攻击他,一定发生反应,假使朱一涛把质问戒刀头陀之言,去问阮玉娇说:“你如何胸中尽是恙嗅残杀之念?”
    在阮玉娇这方面,她根本不必费脑筋,只须回他一句“我高兴呀,你管得着么?”包管朱一涛登时语塞,定然无可奈何。
    现以朱一涛质问戒刀头陀的结果,却大不相同。诚然戒刀头陀回答得很流畅迅快,生似都经过深思熟虑的答案,但朱一涛却并未放过他。
    朱一涛冷冷道:“佛门宗旨,小歧微异之处,容或可以见仁见智,但在根本大义,如慈悲,不害嗅,不杀生等,却是明明白白,不得稍有逾越。头陀你用这话搪塞,岂是应该?”
    戒刀头陀道:“眼下朱施主要烧毁寺庙,又利用这位姑娘的姿色,侵扰僧众清修,贫僧有降魔护法之责,岂可一概而论。”
    朱一涛嘲声道:“你们僧徒掸心未坚,才怕美色蛊惑,说到烧毁寺庙。本人还未下手,焉得便起如此冷酷的杀机?”
    戒刀头陀一愣,他并非无语可答,而是因为这些问题表面上似很浅显朋白,其实却涉及极广,使得从根本教义说起,旁及人性的根源等等。因此,决计不是三言两语,就可能弄得清楚的。
    当然,把这个问题孤立起来看看,朱一涛之言,亦有至理,是以他不能以不屑置答的态度处理。
    就在他这么一愣之余,猛觉森寒杀气,已弥漫全院。而这阵强大杀气的核心,却压迫在他心灵上,使他机伶伶打个寒噤,宛如掉在冰窘中,四肢百骸,以及心灵思想,全都有冻僵的现象。
    朱一涛举步欺近这个佛门苦行僧人,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甚至连凶杀的意思亦没有。
    他这等表情,反而叫人看来害怕。
    要知当一个凶手去杀一个人之时,他如果露出凶恶的表情,则起码表示他心中还当对方是一个人,所以须得仗着凶性下手。
    但如果漠然地全元表情,便等如我们把废纸撕毁,或是丢弃一只破鞋到火堆中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换言之,即是不将对方当作一个人看待。
    现在朱一涛的面上和眼中,既没有丝毫以杀人为乐事的意思,亦没有一丁点儿伶悯,也没有任何决心的意思。好像是打算丢弃破鞋一般,根本引不起他任何反应,使人奇怪到底那戒刀头陀,在朱一涛的眼中,是不是已变成了一件东西,而不是有生命的人类。
    阮玉娇也不由得打个冷颤,秋波一转,望向别处,不敢再看下去。
    她并非为了戒刀头陀的生死而动心,却是联想到自己的命运而大为震凛。
    既然朱一涛可以如此对付戒刀头陀,尤其是这个和尚,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也没有恶行,但朱一涛却已下手。
    她突然明白了何以这个举世知名的高手,得到孤剑独行的外号,也更深刻地体会到,此人遍地仇家实是很自然的事情。
    朱一涛挥掌劈去,这一招绝无犹豫,是以威力十足,宛如新淬的宝剑。销,寒光电闪,真有无坚不摧之威。
    戒刀头陀口中诵声佛号,尽其所能地举掌封架。
    只听砰的一响,戒刀头陀整个人离地向后飞起,接着摔在尘埃之中,不再动弹。
    阮玉娇听得清清楚楚,禁不住回眸瞥视,但见戒刀头陀躺在七八尺远的墙根下,拟是气绝毙命。
    她眼中闪过惊讶之光,仍然凝视着戒刀头陀的尸体。
    朱一涛道:“我试用这一招新练成的指法,你觉得怎样?”
    他的声音,已是像是平日交谈一般。
    阮玉娇道:“我刚才没看,但如果你是改用指法的话,那就怪不得他会摔出那么远了。
    ”
    原来阮玉娇所以感到迷惑,竟是因为戒刀头陀摔出去太远。可见得正常的情形之下,这个和尚,应当是伏尸于朱一涛脚下。
    朱一涛转眼向禅房望去,冷冷道:“惠可法师,你寺中还有没有可以抵抗本人的人物?
    ”
    惠可和尚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从室内走出来,低眉合十,笔直行到戒刀头陀身边。
    当他经过朱一涛及阮玉娇的身边之时,根本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朱一涛向阮玉娇挤挤眼睛,嘲笑地道:“这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阮玉娇虽然自问已经是够心黑手狠之人,但在这等情形之下,她宁可出手再杀死和尚,而不愿意再用这等嘲笑的话,寻他的开心。假如得罪他的话,后果如何,不难想象。
    朱一涛忽然道:“走吧。”
    阮玉娇第一个感觉是这个人除了上述的性格之外,还是个不按章法,去留元定以致无法捉摸之人,第二个感觉是这一离开此寺,他大概就要对付自己了,所以甚为惊骇。
    但不管她有什么感觉,她都不敢稍有违拗,当下点点头道:“好。”
    朱一涛牵着她的玉手,扬长行去。一路走出这座金刚寺,没有人现身阻止。
    他们出得寺外,在寒风之中,简直是呵气成冰。
    阮玉娇冷得连嘴唇都发紫了,全身哆嗦不已。
    好不容易才回到客店,阮玉娇赶快烤火取暖,过了许久,才恢复过来,长长透一口气,身子已不由自主地软瘫在躺椅上。
    朱一涛等她面色恢复如常,这才道:“我打算再带你到别的名胜古迹游玩。”
    阮玉娇乞怜地望着他道:“哦,不,除非你让我多穿点衣服。”
    朱一涛点点头道:“你何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想借奇寒之力,练点什么奇怪武功呢!”
    阮玉娇苦笑道:“我能够练什么武功,你还会不知道么?”
    朱一涛道:“我去替你选购,你最好趁这清净的机会,仔细想想、如果你设法让我见到乔双玉,你将得到的好处,悦之不尽,如若不然,你的苦头,也是说之不尽。”
    他说罢就离开了客店,独自上街。
    不一会儿工夫,他已晃进一家专售毛皮的店铺。假如现在一直有人跟踪他的话,一定发现一件奇事,那就是这个浓眉,面有刀疤,像钢铁一样的男人,突然失去影踪,生似化为一阵清风,不知去向。
    朱一涛的失踪虽然奇怪,但若是真有人跟踪他,自然也知道他这个人的本事,所以不会觉得大意外,而会猜想他是打算反跟踪或是有什么诡谋,总之,凡是他的对手,都不能不战战兢兢的防他的反击。
    这刻朱一涛已变成一个身量较矮而肥胖的人,拿着香烛纸箔等物,很快地又来到城郊的北湖。
    朱一涛心中知道,在这座佛门丛林内,其实已起了极剧烈的变化。这一股汹涌的暗流,如果任它发展,一旦出了此寺,马上就会使得天下的佛道两们,掀起无穷的风波。
    这个消息,一旦传到佛道两门的修习武功的人耳中,复仇的箭头,马上会指向自己。
    以佛道两门遍布天下的潜势力,无疑比任何武林帮会家派都强大不知多少倍,尤其是天下所有的名家音宿、奇人异士们,大部与佛道两门结有渊源,因而朱一涛他要应付的已不是个人或某一帮派的仇恨,而是天下所有的名家高手了。
    他踏入寺内,双肩一摇,罩在外面的皮袍落在地上,顺手又摘下那顶皮帽,顿时现出本来面目,
    大殿内静寂无声,他举步行去,在廊上可就碰见了几个和尚,在这些和尚之中,有一个正是知客僧显法,他一见朱一涛孤身回转,面色沉凝,好像要来杀人似的,顿时面青唇白,双脚发软。他本想尽快去通知住持大师惠可,然而朱一涛已经一直走人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在那座寒风卷拂的院落中,戒刀头陀的尸体已经放置在一块木板上。
    惠可大师低首诵经,在左右两边还有四个僧人,都严肃地侍立不动,哺哺的经声,飘散在静寂的寒冷的空间,令人泛起凄凉的感觉,朱一涛踏人院中,一径绕到戒刀头陀尸体的另一边,便与惠可大师成了对面而立的形势。
    惠可大师自然不会看不见他了,这位本寺的住持,缓缓抬起眼睛,向朱一涛望去。
    朱一涛道:“大师眼中并无恙恨或悲戚之意,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出家人么?”
    惠可大师道:“戒刀头陀应劫西归,何悲之有,施主自种孽因,将尝恶果,贫僧何恨之有?”
    朱一涛道:“大师说得好,可见得你心灵中云雾已消,恢复湛明,料幻府妖女再来的话,亦难摇撼大师禅心了。”
    惠可大师身子一震道:“朱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一涛道:“没有什么,本人只是来瞧瞧戒刀头陀的遗体,别无他意。”
    惠可大师缓缓道:“朱施主现在已看过了,大概可以安心了吧。”
    朱一涛道:“法师你说得可笑,我不论看不看他的遗体,都能够安心。”
    惠可大师道:“假如朱施主没有别的事,敝寺即将举行葬礼了。”
    朱一涛道:“你们即管动手,我在此地不会碍你们的事。”
    惠可大师道:“朱施主虽然不会碍事,但这等殓葬后事,没有什么看头。佛门之内,亦想图个清静。”
    朱一涛双眉一皱,泛射出凶悍之气,道:“你想赶我走,我偏不走。”
    惠可大师道:早贫袖无拳无勇,自是奈何施不得,你爱在此地,那就留下吧。”
    朱一涛道:“都是废话,我且问你,依照僧俗,戒刀头陀的遗体,如何安葬法,火葬呢抑是土葬?”
    惠可大师道:“当然是火葬啦!”
    朱一涛道:“既是火葬,我就留在此地观礼,或者可以捞颗舍利子,也未可知。快点儿动手吧。”
    惠可大师道:“还得做一场法事,哪有这么快的。”
    朱一涛道:“随便你,反我耗定在这儿,不到亲眼看见他在火中烧成灰烬,决不走开一步。”
    惠可大师默然元语,朱一涛泛起作弄的笑容,又道:“也许我等不及了,亲自动手起火。”
    惠可大师默然有顷,才道:“朱施主到底有什么打算?”
    朱一涛道:“我捏指一算,得知戒刀头陀大限未至,是以特地赶回来,定要亲眼见化作劫灰,才能安心。”
    惠可大师讶道:“朱施主敢是说,戒刀头陀还未气绝?”
    朱一涛道:“是的,你认为我算得准不准?”
    惠可大师道:“这话倒叫贫僧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朱一涛道:“你如敢一口咬定他已气绝毙命,我就马上起个火烧他。”
    惠可大师道:“唉,朱施主越说越玄啦,俗语有道是:人死不能复生,戒刀头陀岂能例外。”
    朱一涛望望天色,道:“得啦,我的时间有限,你快快把戒刀头陀弄醒,我有话跟他说。”
    惠可大师一怔道:“朱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一涛道:“他的手法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要知他名列三仙四佛之中,岂有这么容易就被我杀死。当然,事先你也不知道他是假死,我猜是他留下遗书,你以为他已死,便启封阅看,然后才知道真相的。”
    惠可大师没有做声,面上布满了惊讶之容。
    朱一涛又道:“哼,哼,他想从此之后,在三仙四佛之中除名,得到清静解脱,我偏不让他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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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禅师易容寝阮女
    惠可大师叹一口气道:“朱施主何必如此呢?”
    朱一涛道:“这个骗局一旦传出去,人人听说他乃是死在我手底,当然相信。但如江似海的仇恨,也都落在我的头上了,这如何使得?”
    惠可大师一听,觉得也是有道理。
    当下道:“戒刀头陀决没有嫁祸之意。”
    朱一涛道:“他虽没有此意,但事实却会演变成这等情势,话说回来,我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他,可是有两件事,非得跟他商量不可。”
    惠可大师迟疑一下,才道:“贫僧实是不知道应不应该下手,让他马上恢复神智?”
    朱一涛道:“你动手吧,我自会向他解释一切。”
    惠可大师掏出一个小瓷瓶,俯身望向戒刀头陀,但忽又站直了,抬头瞧看朱一涛。
    他道:“贫僧有个很奇怪的感觉。”
    朱一涛道:“法师不妨说来听听。”
    惠可大师道:“贫僧虽然曾被朱施主欺迫,但不知何故,总是感到朱施主不是坏人,甚至觉得可以信任你。”
    朱一涛微微一笑道:“法师乃是得道之人,具有这等慧眼,何足为奇,凭良心说,我倒不算是坏人,只不过有些想法,与世俗不大一样,所以有人认为我不是好人。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别人的想法,谁管得那么多。”
    惠可大师颔首道:“不错,谁也不能尽如人意。”
    他拔开瓶塞,顿时有一股刺鼻的气味,攻入朱一涛鼻中,使他不禁皱皱鼻子。
    惠可大师将小瓶放置在戒刀头陀的鼻子附近,熏了一阵,才将小瓶拿开。
    片刻间戒刀头陀眼皮眨动,接着深深吸气,恢复了呼吸,同时也睁开眼睛。
    他一眼看见朱一涛站在身边,顿时现出迷惑的表情,朱一涛道:“你宁愿化为灰烬呢?抑是睁眼看见我?”
    戒刀头陀调息一下,才坐起身,苦涩地道:“贫僧自家也不知道。”
    朱一涛道:“虽是不知,但至少已暗示你并不激烈反对看见我,进一步说,你很可能不愿化为灰烬。”
    戒刀头陀道:“或者真是如此,只不知朱施主何以得知贫僧乃是假死?”
    朱一涛道:“你败亡得太快了,而且事实上我也没有杀你之心,这正是吓唬阮玉娇的手段,她见我杀人之时,可以连杀机凶性都不起,以为我果真冷酷无比,所以惊骇万分,也许这一招,就可以把幻府一娇迫了出来。”
    戒刀头陀道:“既是如此,为何你又揭穿我伪死之事?”
    朱一涛道:“身为四佛之一,武功己臻化境,自不待言,我如果不能与你真真正正印证一场,将是抱憾终身之事。”
    戒刀头陀道:“贫僧何时才可以摆脱这等永无休止的争强斗胜之事呢?”
    朱一涛道:“但你也得替别人想想啊,假如传出你的死讯,你们佛道两门的一流高手,都将找我的麻烦了,如何使得?”
    惠可大师突然插口道:“朱施主不是说过,有两件事要与戒刀师弟商议的么?”
    戒刀头陀淡淡地道:“贫僧可不管世间的闲事。”
    朱一涛道:“你不管也不行,我马上把阮玉娇叫来,将你这儿所有的和尚,都引诱人欲海之中,永远不能超拔。”
    惠可大师道:“事实上你已经做过了。”
    朱一涛道:“你因戒刀头陀之死,刺激之下,恢复了禅心,只有两个俗不可耐的知客,仍为色欲阴魔所困而已。这两个家伙,迟早会发生问题,我早点替你们去掉病根,岂不甚好。”
    惠可大师道:“依你说来,贫僧反而该向你道谢才是?”
    朱一涛道:“鄙人自是受之不愧。”
    戒刀头陀离开木板,在院中缓缓走动,口中道:“朱施主用的是猛急手法,被动病除患,亦有是处,但佛门广大,无不度之人,是以在我等出家人看来,未便苟同高见。”
    朱一涛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要你们赞成,而且我早就说过,各人的观点不同,所以我时时会变成恶人。”
    惠可大师道:“善哉,善哉。朱施主不便武功精深高明,胸中的学问见识,更是超越俗流,举世罕有其匹,贫僧不愿参与世事,恕我先退了。”
    他合十行了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院中只剩下朱一涛和戒刀头陀两人,头陀那张黑黑而又满是皱纹的面上,泛起一丝微笑,道:“朱施主竟使住持师兄如此折服,倒是一件罕见之事。”
    朱一涛岔开话题道:“请问头陀,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四佛之一?”
    戒刀头陀道:“朱施主问得好生奇怪,难道贫僧应该有证据的么?”
    朱一涛道:“在武林中,无人不知有三仙四佛,但人人也知其中有两佛两仙,潜踪隐迹,连法号也少有人知。在下虽是晓得四佛之中,有一位是戒刀头陀,但这也是传闻而已,当不得真。既然头陀你称戒刀为名.亦不否认是四佛之一,自须有所证明,才能使我深信不疑。”
    戒刀头陀道:“如果你认为贫衲不是那四人之一,那是最好不过之事,贫僧何必证明这个使人烦恼的身份呢?”
    朱一涛道:“话不是这么说,试想头陀你既不抖露真正武功,亦不肯证明身份,岂不是大大可疑之事?”
    戒刀头陀笑而不答,院中顿时寂静了。
    歇了一会儿,朱一涛又道:“假如上座不肯证明身份,在下只好把你视为强仇大敌,定要杀死而后甘心了,在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戒刀头陀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考虑了一下,才道:“听施主的口气,似是有人假冒我等数人之一,是也不是?”
    朱一涛道:“不错。”
    戒刀头陀道:“若是如此,贫僧不得不勉强应命,只不知施主想要什么证据?”
    朱一涛道:“证据只有一种,你提出来就是了。”
    戒刀头陀微微一笑道:“原来朱施主曾经见过了法华上人,贫僧排行第四,有一面竹牌为证。”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黄中带黑的竹牌,交给朱一涛。
    朱一涛接到手中,但觉这块小小的竹牌,竟然奇重无比,较之黄金铸制的还要沉重几倍。
    他马上还给戒刀头陀道:“此牌须得人手方知,大师请恕我无礼查看之罪。”
    戒刀头陀道:“施主好说了,其实贫僧心中喜之不胜。”
    朱一涛道:“大师何喜之有?”
    戒刀头陀道:“只因数十年来,贫僧身携此牌,会过不少奇才异能之士,可是还没有一个人曾经要阅此牌。”
    朱一涛道:“这里面有道理么?”
    戒刀头陀道:“昔年法华上人赠此牌之时,曾经言道,定是非常之事,方会发生有人索牌求证身份之举,而这一个人,一定是当代奇才,而有济世救人的高贵志行,他才肯付托机密。”
    他停歇一下,又道:“朱施主既受法华上人的信任付托,可见得奇才出世,救灾拯难,贫僧焉得不喜。”
    朱一涛不好意思起来道:“大师别捧我,假如你知道我和法华上人见面时,是怎么一个情形的话,你也许会骂我呢!”
    戒刀头陀道:“法华上人的慧眼,一定错不了,有些事情不是从表面上可以加以判断的。”
    他微笑望着对方,等他道出此来真意。
    朱一涛道:“大师虽不见怪,但在下仍须得将索观竹牌之举的原因奉告。”
    他略略停歇,接着压低声音,又道:“在当世四害之中,秘寨高手甚多,其中享有盛名的有三个,便是大寨主俞百乾,二寨主尚人谋,三寨主牟通。
    这三人之名,武林中知者甚多,大师当必也曾听过,是以不须多说。”
    戒刀头陀颔首道:“闻道这三个领袖秘寨之人,各有神通,但行踪之隐秘难测,可算得是天下第一。因是之故,武林之中罕得有人见过他们。”
    朱一涛道:“正是如此,据我调查所知,秘寨的三名领袖,几十年下来,其中有两个形貌曾被人见过,那就是二寨主尚人谋三寨主牟通,唯有那个地位最高的俞百乾,竟从元一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戒刀头陀道:“朱施主说得甚是,秘寨的俞百乾果然从来无人见过。”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贫僧多年来行脚四方,足迹遍及字内各处,不论是繁华稠密的都市,抑是灭绝人迹的深山大泽,都有贫僧足迹,因此贫钠得见的人物之多,大概当世之间,已很少人可以比得上我的了。”
    这个黑瘦的头陀,深沉地笑一笑,又道:“尚人谋与牟通二人,虽然亦甚隐秘深藏,但贫僧仍然见过他们好几次,只有这个俞百乾,竟未会过面/他寻思了一下,又道:“当然贫僧不是夸说见尽天下人物,例如朱施主你,贫僧就从未得晤。”
    朱一涛道:“既然大师还有很多人未见过,则俞百乾之事,何奇之有?”
    戒刀头陀道:“不然,朱施主你外号是孤剑独行,纵横江湖之时,仍旧公开露面,只不过一直都单枪匹马而已。”
    朱一涛道;“在下还是不大明白大师之意。”
    戒刀头陀道:“秘寨之人以诡秘自矜,因此使别人在心理上,都以能窥破他们行迹为乐事,贫袖亦未能免俗,所以对秘寨之人,特别加以注意。”
    朱一涛恍然道:“原来如此,这倒是很合理的一种反应。”
    他停歇一下,又道,“那俞百乾数十年来的从未败露行藏,而且秘寨一直为非作歹,茶毒武林,却一直都是一帆风顺,此一现象,使在下甚感兴趣。”
    戒刀头陀道:“朱施主这么一提,果然大有研测的价值,只不知施主已有了答案没有?”
    朱一涛道:“有,在下的答案,是俞百乾利用几名心腹高手掩护,早已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人。”
    戒刀头陀大惊道:“不可能是变成三仙四佛之中的一个吧?”
    朱一涛道:“有此可能。”
    戒刀头陀甚感震惊,过了一会儿,才道:“那就怪不得法华上人让你查阅我等的竹牌证物了。”
    朱一涛道:“四佛之中,那几位有出身来历和法号的,不必多查,故要查的只是像大师这等,虽列三仙四佛之内,武林中却不知的。”
    戒刀头陀道:“如今贫僧嫌疑洗脱,值得宽慰。只不知朱施主下次轮到哪一个?”
    朱一涛道:“大师最好不要知道。”
    戒刀头陀讶道:“为什么?”
    朱一涛道:“因为在下查证诸位身份之举,虽然秘密之极,但根据我近日的遭遇来推想,大概已被俞百乾所知。”
    戒刀头陀瞪目道:“朱施主这话,实是叫人难以置信。”
    朱一涛道:“在下的话,自然有相当根据。”
    戒刀头陀道:”这个自然,贫袖可不是不相信施主的话。”
    朱一涛道:“大师乃是有道高僧,而且刚才亦表示过不愿过问世间之事,因此,在下有一个请求,感到难以开口。”
    戒刀头陀沉吟片亥1,才道:“施主不妨说来听听。”
    朱一涛道:“在下想请大师暗中相助,以便揭开秘寨元凶的真面目,同时要擒获幻府一娇,为世除害。”
    戒刀头陀缓缓道:“施主不觉得这个愿望太大了么?”
    朱一涛道:“如果不是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岂敢有劳法驾?”
    戒刀头陀道:“贫僧似是未便答允。”
    朱一涛讶道:“为什么?”
    戒刀头陀道:“因为秘寨的元凶俞百乾如此诡秘,可能化身为任何一个人,既是如此,朱施主如何敢全心信任贫僧。大凡合作之事,如果彼此之间,不能彻底互信,到头来只怕未见其利,先见其弊。”
    朱一涛道:“大师高见甚是,但在下却可以全心信任大师。”
    戒刀头陀道:“敢问是何原故?”
    朱一涛道:“在下是从两点,看出大师不是假佛。”
    戒刀头陀笑一笑,道:“假佛这个名字,起得很有趣。将来自然还有假仙啦!”
    朱一涛道:“三仙之中,只有无名散仙陈越须得调查,现下且不说他。先说大师之事,在下之所以认定你不是假佛,第一点是你的护身神功无相宝衣,你能抵挡在下的一指无事,便是证明。”
    戒刀头陀点头道:“是的,贫僧是用这门功夫,保住一命,只不知第二点是什么?”
    朱一涛道:“这无相宝衣神功,乃是外在的证据,还有一件更可靠的内在证据,就是大师胸中有一颗佛心了。”
    戒刀头陀恍然道:“原来如此。”
    朱一涛道:“宁可冒生命之险,故意让我击中,出发点是叫惠可法师恢复灵智,消灭妖女阮玉娇的魅力,以挽救他多年的功行。”
    戒刀头陀佩服道:“朱施主的慧眼,实是无微不察,贫衲甚是佩服。”
    朱一涛道:“大师好说了,在下乃是存心观察,是以不难看出个中微妙,实是算不了一回事。”
    戒刀头陀毅然道:“既然施主相信得过,贫僧若是还袖手旁观,实在说不过去,只不知贫僧如何效劳?”
    朱一涛心中的欣慰高兴;完全在面上表现出来。
    要知戒刀头陀的地位和武功造诣,已经是开宗立派都有余的人物,如今竟肯全力相助,为他奔走。这等助手,还能到哪儿去找?
    朱一涛道:“在下在未请大师出手以前,有一个疑团,须得与大师参祥一下。”
    戒刀头陀神色变得十分凝重地聆听,只困以朱一涛的才智,居然也有测不透的疑团,当然不比等闲,
    朱一涛郑重地道:“在下前些时被秘寨擒去,囚于双绝关之内,直到昨日才逃出来。”
    戒刀头陀失声道:“你竟从双绝关中逃出,这可真是一大奇闻了。”
    朱一涛道:“实不相瞒,我的逃走成功,仍然含有运气因素。如子秘寨一心一意,只管囚禁我之事的话,我就绝无逃出的希望了。”
    戒刀头陀道:“他们的双绝关,若是容许你有运气的因素发生,那只是证明双绝关尚有破绽而已。”
    朱一涛道:“大师说得是,但从今以后,在下若再被送人双绝关,定然不能脱身了。现在且说我测不透的疑团,那便是秘寨何以不杀死我?”
    这个疑问听起来很简单,但深入一想,可就大大的复杂了。
    戒刀头陀想了一阵道:“这个疑问,只怕贫衲无能为君解答了。”
    朱一涛道:“在表面上,秘寨的理由是幻府一娇出了大价钱,要获得存下,并且以活口为主。可是幻府一娇乔双玉是什么人?若是看准了秘寨能够活拿了在下,岂有还要活口之理?这十数年来,她被我天南地北的追踪紧迫,弄得苦不堪言。乔双玉再自负,亦不至于如此愚蠢,留下我这个大祸根,予我有逃脱的机会。”
    戒刀头陀道:“假如江湖上传说你追杀乔双玉之事:真是事实,则她会留下你这个祸患,确是令人不解了。”
    朱一涛道:“这十几年来,她的忧惧与时俱增,最初我见到她之时,两人放手拼斗,历时而昼夜之久,双方力竭罢手,此后,每隔一至两年左右…就会碰上一次,我每斗一次,就强一分。她则进步甚慢,是以六度交手之后,最后的一次,她如果不是事先布置了七八条诡计,当时就得死在我剑下了。”
    戒刀头陀连连点头,道:“这样说来,她怕你是因为感到你潜力无限,尔能测度你将会精进到什么地步,是以越斗越怕。”
    朱一涛道:“与大师倾谈,真是足慰平生卜这等道理,别人决计想不到的,我与乔双玉最后一次决斗,已经是在三年前发生。这些日子以来,她已被我追得大有走头无路之感,是以一旦得知有人擒下了在下,岂有不赶快杀死我之理。”
    戒刀头陀默然半晌道:“敢问施主,你与乔双玉之间,有何深仇大恨?”
    朱一涛道:“她二十年前刚出道之时,第一个死在她手底的,便是先父。”
    戒刀头陀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朱一涛道:”她实在也是迫不得己,因为在下家传的一种神功,恰是她天狐派的克垦,不论她变化得多么巧妙,我一眼望去,就知道是该派出身之人。”
    戒刀头陀道:“这样说来,她竟是被迫非得去掉令尊这个眼中钉不可了?”
    朱一涛道:“是的,正因如此,这十多年来,她这以通灵幻变著称于世的人,也被我步步穷追简直无处躲藏。”
    戒刀头陀道:“早先那个女子,果真是幻府之人么?”
    朱一涛道,“假不了,她甚至可能就是乔双玉。”
    戒刀头陀讶道:“有这等可能么?”
    朱一涛道:“我虽然确知她是幻府之人,但是不是乔双玉,却没有把握看出了。”
    戒刀头陀道:“贫衲身为出家人,本来不应该这样说,可是施主大概已不致受到影响,是以大胆说出来。那便是以施主的手段,应该可以不管那女于是否乔双主,使径行杀死,何须一定要知道她确是乔双玉,才肯下手。”
    朱一涛道:“大师问得好,老实说,在下的手段,向来相当毒辣,何况幻府妖女,纵然不是乔双玉,亦有该死之道。因此之故,在下多杀一两个人,即使杀错人,杀的不是为首的乔双玉,但仍然是替天行道的义举,绝不会获滥杀无辜之言。”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但为什么我不这样做呢?当然是有原因的。”
    戒刀头陀讶道:“是什么原因呢?”
    朱一涛道:“乔双玉前几年与我当面相约,我们互相仇杀不要紧,但不得杀错了人,如果错了,就永远失去杀死对方的权利。”
    戒刀头陀道:“你们竟有这样的一个约定么?”
    朱一涛道:“她为了要我答应,附带了许多条件。在下不必一一细表。总之,她已使我感到与她订立此事条件,实在是很划得来。”
    戒刀头陀轻轻一笑,他行脚天下,见尽了人生百态,并非是一般潜心向佛的和尚。因此之故,他已晓得在朱一涛和乔双玉的约定之中,条件之一,必与乔双玉献出她的肉体有关。
    其他的条件,当然也很重要,否则朱一涛岂肯订下这等束手缚足的约定。
    朱一涛又道:“例如以早先的那个阮玉娇来说,假如我认定她是乔双玉化身,当然可以毫不迟疑地杀死她。但如果我观察错误,杀死她之后,方始发现不是,则幻府一娇从今以后便无忌惮,可以公然横行了。”
    戒刀头陀道:“这就怪不得朱施主不敢轻举妄动。”
    朱一涛道:“要知乔双玉就生像是通灵的天狐,我这里一条死阮玉娇,她马上就会找上来指证,违想赖也赖不掉。”
    戒刀头陀道:“她果真有这等本事不成?”
    朱一涛道:“当然是真的,凡是她派得出来之人,她都有某种秘密方法,得知该人下落。而且我深信,凡是她派出之人,一定在许多方面与她一模一样,使我极易误认是她。我一下毒手,便坠她计中了。”
    戒刀头陀道:“你们这等斗智力之举,实在颇多曲折趣味,只不知贫衲将在哪一方面,助你一臂之力?”
    朱一涛道:“大师如肯相助,那就请你做在下的一个化身。”
    戒刀头陀大吃一惊道:“这如何使得?”
    朱一涛道:“只有如此;方能助我。”
    戒刀头陀骇然寻思道:“若然我变作他的化身,则我的言行生活习惯等,完全要与他一样。换言之,到那时候,在某一种憎况中,他必须出手杀人,则我也须跟他一样,毫不犹疑的杀人。还有最可怕的,却是他不瞩放荡的生活习惯,假如在某一种情势之下,要与一个美女同宿的活,我亦须那样做
    这位得道的高憎,想到此处,手心已沁了一把冷汗。
    可是,这等奇怪遭遇,却又是项极为刺激的挑战。
    要知戒刀头陀不但武功精妙,卓然一家,名列四佛之中,说到他的广傅见闻,以及慈悲胸怀,亦是超凡绝俗,否则焉能列人四佛之中。
    他深知幻府一娇乔双玉,如果无人能制之时,为祸之烈,较之洪水猛兽厉甚。
    他不消说到别的,就以佛门可能受到的灾祸,例如那阮玉娇,只不过是幻府中的一个妖女而已,却已经能使佛门弟子大为迷惑,连住持惠可法师。亦抵受不了她的诱惑,险险败坏了多年道行。
    当然此例只是幻府色相方面的可怕而已,而乔双玉能够制造的罪孽,实在是不胜枚举,说也说不完。
    故此,从降魔护法的观点来说,戒刀头陀若是答应朱一涛,便不啻是发下我不入地狱谁人地狱的济世救人宏愿。
    换言之,他须得准备作最大牺牲,包括毁破各种大戒在内。
    当然这也不是铁定须得破大戒毁功行的,那得看会有些什么遭遇,以及看情势的发展而定的。
    戒刀头陀面上泛起微笑,灵智已大为湛朗,徐徐道:“施主早已看中贫衲,是也不是?”
    朱一涛道:“不错,错非大头陀的才智武功,以及丰富的眼界,岂能假冒区区在下?”
    戒刀头陀道:“你与乔双玉之间的约定,已经是数年前之事。何以直到现在,你才找上贫衲?”
    朱一涛道:“这道理很简单,以往我甚是自负,认定这些邪魔外道全然无奈我何,是以在防守方面,不甚重视。”
    戒刀头陀颔首道:“有理,现下秘寨既然能擒下你,可见得你敌手方面,情况已有改变了。”
    朱一涛道:“大师敢是答应帮助在下?”
    戒刀头陀道:“正是。”
    朱一涛道:“在下这个不请之求,对大师而言,只有死亡之险,以及各种魔劫,却没有什么好处,因此,还请大师再作三思。”
    戒刀头陀道:“贫衲已经想过了。”
    朱一涛躬身恭敬地施了一个礼道:“大师有割肉喂鹰的慈悲,使人肃然起敬,在下从今以后,永为山门护法,以报万一。”
    戒刀头陀大喜道:“佛门若得施主护持,诸界魔头岂敢侵犯,真是功德无量。”
    他们俱是当代奇人异士,虽是生死大事,亦是一言而决。
    朱一涛至此但白地道:“不敢相瞒大师,在下最近常常有一个奇异的感觉,极为可怕。”
    戒刀头陀道:“那是什么感觉?”
    朱一涛道:“在下觉得好像时时刻刻,都在一个强大力量的注视和控制之下,换句话说,我的思想行动,似乎都逃不出人家的算计。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敢保证,当真有这么一个强大力量存在。”
    戒刀头陀骇然道:“竟有这等事么?”
    朱一涛道:“若非如此,在下便不至于求助于大师,打破了在下多年的惯例了。”
    他抬头望望天色,接着道:“在下不能耽搁过久,这就暂辞,待今晚或明晚再谈。”
    戒刀头陀道:“贫衲还有两个疑问,甚愿早点儿知道答案。”
    朱一涛道:“大师请讲。”
    戒刀头陀道:“第一个问题是施主你知不知道贫衲擅长什么功夫?”
    朱一涛道:“在下只知道大师以刀法见长,是天下三大刀法名家之一。”
    戒刀头陀道:“这话贫袖倒是不敢当得,只不知除此之外;施主还知道什么?”
    朱一涛道:“别的就不清楚了。”
    戒刀头陀道:“这敢情凑巧得很.贫僧以前曾经精研易容之术,只要轮廓身材差不多,易容之后,变作那人,谁也看不出来。”
    朱一涛大喜道:“这太好了。”
    戒刀头陀为了节省时间,又道:“第二个问题是关于你提起的那个强大力量之事,究竟情形如何,你能不能说出具体的事实,以便贪衲略为了解?”
    朱一涛道:“当然可以啦!”
    他仰头寻思起来,半晌还未说话。
    戒刀头陀亦不做声,以免打断了他的思潮。
    又过了一阵,朱一涛才道:“在下首先声明,所谓某种强大力量,并不是说命运,而是人力。”
    戒刀头陀道:“施主如果不做声明,贫衲定然会误猜为冥冥中命运的力量了。”
    朱一涛道:“不是命运,在一年前至半年前这段期间内,我有几件事情,都遭遇到非常凑巧的失败,不过由于这些事情,既凑巧而又模糊,所以我虽然个出来,也不易说明这个强人力量究是什么。”
    他停歇一下,又道:“由半年前开始,我使集中力量、决意先除去乔双玉,因为一来这是我的最大愿望,二、来我想借此试验一下,瞧瞧我心中这个感觉,是否确有其事。”
    戒刀头陀神情非常严肃、侧耳聆听。
    朱一涛透一口气,才道:“我开始作前所未有那么积极地追查乔双玉的下落,自从我开始行动们第一天起,乔双玉的行踪,就个间断地被我侦知。”
    戒刀头陀见他停下,忍不住问道:“莫非你一直没有追上她么?”
    朱广涛道:“正是,我由难方迫到西凉,再到关外,一直又回到南方,仍然追不上她。”
    戒刀头陀紧盯一句,问道:“她的行踪,依然时有所闻么?”
    朱一涛道:“不错,一直没有间断过。”
    戒刀头陀道:“晤,这倒是很奇怪的情形。”
    朱一涛道:“在这天南地北的大追踪中,有好几回,我已感到乔双玉在我掌握中,谁知都落空了,倒像是有人指点警告她,使她得以及时逃走。”
    戒刀头陀道:“这样说来,你与乔双玉的一追一逃,都在那强大力量的支配之下,身不自主地照做了,是也不是?”
    朱一涛道:“正是如此。”
    戒刀头陀道:“但这样做法,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一涛道:“实不相瞒,在下这一圈追下来,回到江南时,当真感到心灰气馁,几乎要放弃了。”
    戒刀头陀讶道:“这话可是当真?”
    朱一涛道:“在下发誓这是真的,我实在厌倦不堪,连仇恨也大大的淡了。”
    戒刀头陀道:“奇怪,奇怪,这倒变成使你与乔双玉,作一种耐力比赛了。”
    朱一涛道:“大师说得好,我在万分厌倦之下,独自在幽静的湖边,躺了三日三夜,忽然间又恢复了强韧的斗志。”
    戒刀头陀道:”为什么会突然恢复了斗志?”
    朱一涛道:“正如大师刚才所说,我想通这是一场耐力比赛,于是考虑到乔双玉在这种无情的,无尽止的穷追之下,她必定也濒临崩溃的边缘。或者她会比我好些,因为她终究是为了保存性命,在我方面来说,若是失去斗志,放弃报仇,则不过是没有报仇而已,所以这方面,较易失去斗志。”
    戒刀头陀道:”不错,假如你坚持下去,她一定在短时间内.会崩溃下来,情愿落在你手中,被你杀死,而结束这一场无穷无尽的追逐。”
    朱一涛道:“但是我马上就坠人一个极巧妙的陷阱中.以致被秘寨之人生擒活捉了。”
    戒刀头陀道:“这个陷阱,自然也是所说的强大力量的杰作了?”
    朱一涛道:“这自然,我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被送到京师的秘寨老巢,囚禁在双绝关中。”
    戒刀头陀道:“关于这个巧妙的陷饼,日后再作细谈。现在大概情形贫僧已经了解,从明天开始,贫僧随时随地准备好,可以在指顾之间,化为施上。
    朱一涛躬身道:“谢谢大师的相助。”
    戒刀头陀道:“不用客气,贫僧也渴想揭破这个大秘密。”
    朱一涛随即离开此寺,回到城里。当他返抵客店之时,手中已拿着一件上好皮袍。
    阮玉娇见他回来,现出喜色道:“唉,你再不回来的话,我定要活活急死了。”
    朱一涛道:“为什么?”
    一面以锐利目光,打量这个美女。他用尽所有的智慧,察看这个美女会不会已经掉了包,由乔双玉冒充?
    要知那乔双玉诡计多端,行踪飘忽。尤其是她有某种独门秘法,可以随时得知她的手下在什么地方。
    是以朱一涛他离开了这老大一会儿夫,正是乔双玉施展变幻神通的好机会。说不定她目下已变作了阮玉娇,而真正的阮玉娇则已远去。
    他一瞥之下,只能察知这个美女,确曾修过幻府的奇异功夫,至于她是否已由乔双玉代替了这一点,却没有观察出头绪。
    朱一涛接着又问了一声道:“你为何要急死?”
    阮玉娇泛起一丝昔笑道:“因为有人在窥伺我。”
    朱一涛讶道:“哦,真有此事?”
    阮玉娇道:“我不会瞧错的。”
    朱一涛首先想到的敌人是秘寨,但迅即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秘寨方面,决计不肯作打草惊蛇之事,只要他一天不离开阮玉娇,秘寨方面就放心得很。不但不会打拢他们,还会设法让他们有各种方便的机会,以促使他与阮玉娇之间,发生密切不可分开的关系。
    换言之,朱一涛他是以独行出的名,由于他孤身行走江湖,无牵无累,所以要侦察他的行踪,困难万分,更别提到要观察他的生活习惯了。秘寨利用阮玉娇这一招,正是想破坏他一向孤身独行的习惯,以便随时掌握住他的行踪。
    朱一涛沉吟道:“对方是怎样的人?”
    阮玉娇道:“是两对夫妇,毫无疑问,一定是秘寨之人。”
    朱一涛摇摇头道:“不会是秘寨的人。”
    阮玉娇道:“唉,他们秘寨诚然可能没有一个人规规矩矩的娶妻成家,但伪装是夫妇,有何不可?”
    朱一涛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非因为认为秘寨之人,不会娶妻成家而判断不是他们,而是因为秘寨之人,决不肯作这等打草惊蛇的事。”
    阮玉娇道:“这话怎讲?我还是不大明白。”
    朱一涛自然不会全盘托出他的想法,只道:“在这京师之内,密寨势力甚大,所以他们用不着派人来监视或侦查我们,最简单可靠的法子,莫如收买我们已经见过的茶房,暗中窥伺。”
    他深沉地笑二下,又道:”这两对夫妇,作何装束,怎么模样?”
    阮玉娇道:“我也没见到,只知道一一对住在这座院中唯一的空房,另一对则稍迟一点儿来,住在隔壁院中。”
    朱一涛道:“你的判断别下的那么快,人家也许是规规矩矩的旅客。”
    阮玉娇道:“他们在这等时间,先后投店,带来的行李似乎很少。而从他们说话中,听得出一对是山西那边的人,另一对则是江南人氏。”
    朱一涛道:“听起来好像很正常呀,正因为他们来自远地,才会大白天投店歇宿。”
    阮玉娇笑一笑道:“你真不懂仰是装假?”
    朱一涛道:“真的不懂。”
    阮玉娇道:”好吧,我告诉你,正因为这两对夫妇,都找不出破绽,不值得讶疑注意,反而可知必是敌人。”
    朱一涛道:“这样说来,你须得活在反常的,可怪的世界中,方能安心了,正常规矩的人,你反而视为敌人。加以戒备防范,是也不是?”
    阮玉娇道:“你如果不信我的话,那就算了。”
    朱一涛道:“我信不信还是其次,主要的是你太没道理了。”
    说到道理与是非,问题的重心便不同了,正如往往有些好朋友赌钱,为了微不足道的数目而争吵得面红耳赤,以他们的交往而言,平时可以下在乎地花上十倍百倍的数目请客。
    因此,他们争吵的重心并不是在价值,而是谁对谁错。
    阮玉娇的心情,正复如是。
    她马上反驳道:“你既然要讲理,那就最好不过了,请问在我们目前的情况下,是不是会对所有突然出现和接近的人,加以注意?”
    朱一涛道:“当然会啦!”
    阮玉娇:“别人一定也会这么想,所以凡是针对我们而来路人,必定先代我们设想考虑,找出一切会使我们起疑的地方,然后完全避免,以免使我们警觉。”
    朱一涛道:“这话倒是有点儿道理。”
    阮玉娇泛现自得之色,接着道:“假如这两对夫妻,当真是分别从山西和江南前来,凑巧投宿此店,你可知应有何种现象?”
    朱一涛道:“我不知道,所以我请问你呀!”
    阮玉娇道:“他们一定有些地方,使我们感到疑虑,因而非得加以侦查不可。当然,他们既是千真万确的旅客,则我们侦查之下,定可消除疑虑。”
    朱一涛晤了一声,沉思地道:“然则目下这两对夫妇呢?”
    只听阮玉娇道:“我们应当将计就计,装作被他们瞒过,不去侦查他们。等到他们不妨备时,找到机会,突然揭破他们的假面具,当不更妙?”
    朱一涛颔首道:“将计就计.也是办法。”
    阮玉娇袅娜地去到人炉边,提起煮沸的开水,倒了一盅茶,端给朱一涛。
    她这种行为,表现出天性的美德,朱一涛相当欣赏。
    不过他更小心查看的是,当阮玉娇行止之时,动作中是不是显出仍然受到穴道禁制的影响?抑是没有任何影响?
    当然,这是从最微小和无意的动作中观察。因为现在的阮玉娇,纵然是乔双五假扮,她决不会装出穴道受制之状。
    只有在无意中,她或者会露出狐狸尾巴。
    他可没有希望马上就查看出结果,相反的,他必须有校长的时间,以便发现这个女人的习惯和独特的爱憎等性格。
    尤其是她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关系最大。只要麦现之后,若是换了替身.必将露出马脚。
    他们在房中用过午饭,朱一涛在躺椅上小睡了一阵,养足精神,才和阮玉娇出门游逛。
    他在出去以前,曾经去邻院探视过陈仰白。见他正在用功准备考试,甚感满意。
    他这一天游罢归来,阮玉娇显得非常愉快。因为她有皮裘御寒,乘坐舒适的马车,最重要的还是有朱一涛这么一个游伴。
    他们在房间内相对之时,由于他们生活经验丰富,所以话题甚多,谈之不尽,倒也不虞寂寞。
    这一夜而入仍然相拥而卧,在前半夜,朱一涛实在吃了不少昔头,涸为阮玉娇并不是普通的漂亮女子,而是幻府的高手,练就了字内无双的媚功,魅力之强,远胜任何天生尤物。
    至于朱一涛、他是毫无拘束,行事任性之人。像阮玉娇这等美女,若在平时,早已尽情享受一番了。在他来说,并没有一点儿不妥。但这刻他为了另外更深远重大的理由,而强迫自己不可妄动,这等煎熬的痛苦,实在比之刑罚还要难受得多。
    好不容易熬到午夜,一直像木头般但卧的他,突然出手点了阮玉娇的昏穴。
    他在黑暗中迅即起身,恋恋不舍地向床上的人看了两眼,这才俏然出房而去。
    不久工夫,他就在一间灯光昏暗的禅房中,与戒刀头陀会面。
    戒刀头陀这刻与日间的形貌,有一些地方已不相同。第一点是他面颊上,敷着药物。第二点,他的面色比较红润,不似日间那般枯于。
    第三点,他的皮肤变的较白,面上的皱纹,也减少了许多,看起来至少年轻了二十岁。
    朱一涛注视他一阵,才道:“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大师的易容神通,字内难有其匹了。”
    戒刀头陀道:“施主过奖了。”
    朱一涛道:“在下说的是真心话,若叫幻府一娇得见,亦将有自叹弗如之感。”
    戒刀头陀道:“这等旁门左道的小技,贫僧倒是不大放在心上,幻府之人,以此自炫于世,若是得知贫僧懂得此过,说不定会来相缠。”
    朱一涛道:“大师这等易容妙法,是在什么地方学的?”
    戒刀头陀道:“这本是天竺秘传的杂技之一,最是妨碍佛门弟子修为。是以一向隐秘深藏,不肯轻易相授。”
    朱一涛问道:“何以是妨碍修为呢?”
    戒刀头陀道:“因为易容之炒,不仅是在外表,更须在内心中,与新的身份相合,例如贫憎化装成施主你,就须得仿效施主的气质性格,以便为人行事,与真正的你能得一致。”
    他沉重地叹一口气道:“以施主的不瞩跌宕,贫僧已以到如坠深渊地狱之中一般了。”
    朱一涛这才明白道:“听大师说来,你这种易容神通,竟是此道中的上乘之术了?”
    戒刀头陀道:“可以这么说。你刚才不是见贫僧年轻了而惊讶么?这就是因为贫憎已将数十年昔修的禅心收将起来,放在一边。由于心情影响外形,加上一些药物之力,便变成如此了。”
    朱一涛道:“在下总算是开了眼界啦!”
    戒刀头陀道:“直到现在为止,贫僧仍然希望施主改变计划,让贫僧从别的途径,帮你办事,事实上贫憎觉得冒充之举,并非势所非行不可的事。”
    朱一涛忖道:“他的易容术,既须从内心发生改变,如着我不能使他衷心认为必须如此,进行之时,恐怕效力会受到影响。”
    他考虑一下道:“大师可知道我要腾出身子,准备对付的是什么人?”
    戒刀头陀道:“你先前说过,第一个对象是某种无形的强大力量。第二是秘寨的龙头大哥俞百乾,对也不对?”
    朱一涛道:“不错。”
    戒刀头陀道:“纵然如此,仍不足以说明非得贫僧顶替你不可呀!”
    朱一涛道:“关于那个无形的强大力量,暂时不说。只说那数十年隐秘无比的俞百乾,大概只有最近,才有希望找到他。”
    戒刀头陀大感兴趣,问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朱一涛道:”因为天下知名而且厌俱的四恶,即是歇谒中与三仙四佛。幻府一娇,还有在下并列的邪、凶、秘、毒这四恶,日内将有一个集会。”
    戒刀头陀道:“贫僧曾听说,武林四恶之首,每十年聚会一次,难道这个传说,竟是真的?”
    朱一涛道:“一点儿不假,唯有这个机会中,或者可以看到俞百乾这个秘寨头子,同时也可以知道,他是不是领导群恶之人?”
    这个答案,当然未能使对方满意。朱一涛不等他询问,便又说道:“我的任务,不但要查出这一切,而且还得大开杀戒,剪除这一群邪恶集团,这等迹近屠戮的手段,谅大师很难用得出来。”
    戒刀头陀苦笑一下道:“这样说来,贫僧只好到女色地狱中走一转啦!”
    朱一涛肃然道:“有烦大师了。”
    他们随即谈了一些细节,朱一涛又略略将自己的性格习惯,告诉戒刀头陀。
    最后,朱一涛说道:“大师今晚便须前往,化身作我。但务须注意那两对夫妇,他们可能是别的集团派来监视我的。”
    这件事戒刀头陀已经略知梗概,并且晓得可以借阮玉娇之口,得悉经过详情,是以不必多费唇舌追问。
    大致上已经交代清楚了,戒刀头陀取出一些衣服,换下百袖僧衣,再戴上假的发须,将面上敷着的药物取下,登时变成另一个人,正是看起来年约三十余岁。剽悍而又冷酷的孤剑独行朱一涛。
    他的面上也有一条刀疤,与朱一涛的一模一样。
    两人相对,不觉抚掌大笑。
    那戒刀头陀一旦化身作朱一涛,不但外形相肖,连声音神态,都有八九成相似。照他的说法,他这等上乘的易容术,是内外兼易,连内心也变得如朱一涛一般。故此对外界的刺激,任何反应,均自然而然与朱一涛柑同。
    但这也是戒刀头陀所最害怕顾虑的,假使他今天化身的是另一个佛门弟子,或者是守礼的君子,那就好办得多。
    众所周知,朱一涛仗剑纵横字内,向所无敌,杀人之举,在他有如家常便饭。这一点对戒刀头陀来说,便时时面临须破杀戒的恐惧和痛苦了。
    其次,未一涛未有家室,孤身疲浪江湖上,自不免有搅七拈三的风流艳事。戒刀头陀既是变作他,也须他一般的不羁才行,目下最可怕的是,现成的就有一个幻府高手阮玉娇。
    这个女子,不单是丽质天生,十分动人。同时她还擅长狐媚之术,治艳无伦。
    以来一涛的风流不羁,时这等送到口中的美食,自是没有不大嚼之理。在戒刀头陀的立场来说,只能利用其他的方法手段,设法使自己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不去动她,可是这样能维持多久?他不知道。
    朱一涛将自己的假胡子弄掉,换上另一身衣服.又另外换戴帽子鞋袜,转眼之间,也变了一副模样。
    他这刻看起来年轻些,也俊俏些,可是他面颊上的刀疤,仍然使他看起来有一种剽悍的味道。
    目下他走到街上的话,十有八九的人,将会认为他是镖行之人。但在武林中人看来,却会猜想他是某些特别门派,或者是什么帮会中的人。
    戒刀头陀上下打量他几眼,才问道:“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么!”
    朱一涛道:“可以这么说。”
    他笑了一下,又道:”我自出道以来,罕得恢复这副面目,故此在我自己的心目中,不算是原来的面目。”
    这两大高手,边谈边行,不久,已回城内大街上。
    最后戒刀头陀与朱一涛分了手,回到客店。
    他先钻入被窝中,才依朱一涛所教之法,拍开阮玉娇的昏穴。
    阮玉娇发出吟语之声,娇躯转侧之时,使戒刀头陀清楚地感觉到她暖滑和香喷喷的肉体。
    她的口气,喷到他而上,居然没有一点点因为睡久了而发生的臭味。
    戒刀头陀这时实在睡不着了,当下使自己的思想,转变角度,避免触及情欲之念。
    他暗暗忖道:“任何人纵是漱过口就寝,而且健康情况甚佳,但睡久了,总不免会有臭味。除非是正当十六八岁的青春少男少女,才可能没有臭味。”他锐利地注视近在咫尺这个美女的面庞,估量了一下,便又想道:“她虽然还年轻,但己不是少年时期,这么一来,她之所以没有口臭,便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刚刚方始睡下,并没有酣睡了很久。”
    这个念头掠过,使他顿时大为警惕,继续思索道:“她如果不是一直昏睡,那么她干过什么事,以朱一涛的武功,她自是不可能暗暗跟踪而不被他发觉,那么她只是睁大双眼呢?
    抑是与别人会晤说话?”
    要知阮玉娇已被点了昏穴,如果她能够回醒,当然是曾经有人进来过,把她弄醒的。
    戒刀头陀最怕的是这个近在咫尺的女人,会趁他不防之际,忽然出手,将他擒下。这时做了朱一涛的替死鬼还是小事,被拆穿假局,予以宣扬出丑,那才是叫人受不了的活罪。
    因此他小心翼翼地戒备着,一方面施展视听之功,查看四下的情况。
    不幸的是他既看不出阮玉娇有什么戳绽,同时四下也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
    深沉寒冷的夜晚,似乎将一切有生之物的活动,都予以冻结了。
    戒刀头陀马上又回到尴尬的情势中,那便是他拥抱着富有弹性的身体,触模到嫩滑香软的肌肤。
    阮玉娇不动还可,她一转侧,使对方感到她的滑动对,强大的魅力,由此而生。
    戒刀头陀暗暗叫苦,忖道:“一晚两晚,我还可以自制。但眼看这等情况,须得维持相当的一段时间,我虽是修道多年,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没有大欲呢?”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平静无波,阮玉娇对这个男人居然不动她,既感到不解,又觉得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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