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剑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察颜追魂窝里斗
    俞百乾出得厅外,黑暗中有两条人影,疾如闪电般跃过来,落在他身边。
    这两人一是尚人谋,一是牟通,皆是秘寨领袖。
    他们凑到俞百乾身边,尚人谋首先摇头,压低声音道:“小弟监视的百邪派双妖,没有可疑举动。”
    牟通却道:“小弟所监视的万雷和冯不良,当大哥以大偷天身法闪出厅外之时,方雷没有异状,但冯不良似乎发觉了,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
    俞百乾星然道:“哦?我本以为他已没有可疑,谁知仍然是他嫌疑最大,我这一门身法,放眼天下,恐怕只有三五个人能够警觉。如果冯不良有嫌疑,则必是孤剑独行朱一涛改扮无疑了。”
    尚人谋道:“大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不妨认定冯不良就是朱一涛,立即加以狙杀,以除后患。纵然杀锗了,也没有什么损失。”
    牟通道:“话不是这么说,大哥这些年来,能够号召其余的三大派,就是因为大哥对这三派之人,十分维护。所以这三大门派的首脑人物,但须确知是大哥的命令,便洛遵不误,这正是咱们四大门派,能够屹立字内,与无数奇人异士抗手之故。”
    俞百乾道:“三弟说得也是,但你的言论,还未针对这件事实,是陈述利害得失而已。”
    他要的是一针见血的意见,牟通自己明白,当下道:“此地的冯不良就算有嫌疑,亦不一定是朱一涛。如果不是朱一涛,咱们就无须急急在未查明之前,下手杀他。”
    俞百乾道:“三弟试述此人不是朱一涛之故来听听。”俞百乾说话之时,眼神凝定,可见得他一面讲话,一面正作深思。
    牟通道:“那孤剑独行朱一涛,被咱们一直盯着不放,直到眼下为止,仍在咱们监视之下,似乎不可能是假的。何况幻府的阮玉娇,一直与他在一起。朱一涛就算有高明替身,可是岂能骗得过阮玉娇?”
    俞百乾点点头遭:“虽是有理,仍不够强有力。”
    尚人谋接口道:“老实说这些情况,我也考虑过,但我仍坚持冯不良可能是朱一涛假冒之说。”
    俞百乾问道:“这却是何缘故?”
    尚人谋现出一副深谋老算的样子道:“因为我算来算去,朱=涛只有冒充冯不良,最是合适。而最重要的是,我虽是测不出他以什么手法,骗得过:所有的人,包括阮玉娇在内,竟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但有一点,大哥三弟不可不加以重视;那就是朱一涛的才智机警,更在我个人之上,是以我找不出破绽,亦是理所当然之事。”
    俞百乾听完之后,耸然动容道:“二弟说得好,他的才智机谋,实是不比寻常。咱们未能及时测出破绽,亦不稀奇。”
    牟通却仍持异议,驳道:”小弟倒要请间一声,当世之间,哪些人可以假冒朱一涛,并且在高明如阮丑娇以及咱们等人的监视之下,尚且能不露出破绽的?”
    俞百乾沉吟一下道:“如果要找这么一个人选,放眼天下,恐怕只有三仙四佛之流,方能勉强担当得起。”
    牟通道:“好,那么是哪一个呢?”
    俞百乾皱起眉头道:“这倒是难说得很了,尤其是朱一涛是有名的风流汉,时时猎艳,百无禁忌。故此阮玉娇与他在一起,不可能不发生过关系。既是有过肌体之缘,则假冒之人,如何不露出马脚?”
    尚人谋亦有点儿被说服了,连连点头。
    俞百乾道:“要知三仙四佛不是容易成名的,他们照例不近女色,亦不能杀人,当然除了我之外,其余六人均是如此。所以冒顶朱一涛的话,他们功力有余而放手不足,受到种种束缚,决计不会全无彼绽。”
    尚人谋道:“现在小弟只剩下一个疑问,如果大哥能够拨散其中疑云,小弟就不坚持冯不良便是朱一涛之说了。”
    俞百乾道:“很好,二弟说吧!”
    尚人谋缓缓道:“假使这个朱一涛,打从咱们这儿逃走时,已经是冒牌货,换言之,如果朱一涛在误入咱们罗网之前,已经不是原装货,便又如何?”
    牟通张口结舌,做声不得。
    俞百乾却笑一下道:“愚兄老早想到过了,如作这等假设,有两个理由。使之不易成立。一是朱一涛由何人所扮?因为他后来既杀人,又破了色戒。二是除了朱一涛之外,难道还有人能逃得出咱们的双绝关么?愚兄万万不能相信有这等事。”
    俞百乾这两点反证的理由.的确无懈可击,叫人不得不信服。
    他们交谈之时,声音甚低,而且字音含混,教人无法听得清楚,当然这只是指外人而言。他们这个小圈子中,乃是经过训练,故意用这种方法,以防止为外人窃听了去。
    尚人谋道:“假如冯不良不是朱一涛假扮的,则还有谁能假扮?况且除了他之外,别人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俞百乾道:“二弟如何可以忘记了智慧门这一派?”
    尚人谋道:“小弟没有忘记,但智慧国师一来已是六旬之人,二来他与咱们时有联络,大家处得还不错,他犯得上与咱们作对么?”
    牟通道:“是呀。别人不知智慧国师与本寨有往来,但大哥却知道的,何以尚有此疑?”
    俞百乾道:“你们就大错特错了,老实说我和智慧国师暗斗了十几二十年,难道还不比你们清楚么?我告诉你们,智慧国师亦与百邪、穷凶,大毒等门派来往。不过我有警告在先,而且我处心积虑,保持四大派的团结,那智慧国师才打不入咱们这个圈子里而已。”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与咱们结盟的三派,一直接到我的警告提醒,不许在任何地方,谈论智慧国师之事。因此之故,他们对智慧国师存下万分警惕之心,同时由于无人谈论,所以武林之中.知道有智慧国师这一号人物的人,少之又少。”
    尚人谋道:“这一点我们都晓得。”
    俞百乾道:“但你们却不知道,我封锁此人的声名,用意何在,甚至于我用些什么手段来封锁,你们亦不全知道。”
    牟通道:“有些事情,我们少知道为妙。”
    俞百乾道:“话虽如此,但现在情况已大有变化,所以你们已到了不可不知的时机了,那智慧国帅,多年来全力对付孤剑独行朱一涛和幻府一娇乔双玉,所以无暇理会我们,不过这已是过去之事,从现在起,他可能全力来对付我了。”
    尚人谋与牟通都大吃一惊,尚人谋问道:“现下情势有何变化,竟使得智慧国师要转过来对付咱们?”
    俞百乾道:“因为朱一涛,乔双玉已经败在他手底,目下以宇宙之大,人物之众,就只有愚兄堪作他的敌手。所以他非找上我不可。”
    牟通笑道:“只要大哥肯忍气吞声,躲了起来,莫说是智慧国师,连我们也找不到你,怕他何来?”
    俞百乾道:“你说错了,假如大厅内的冯不良,就是智慧国师的人假扮的话,他已有一些线索,可供追查我下落之用了。”
    尚人谋突然道:“大哥留下了什么线索?”
    俞百乾道:“我曾经出手,震退地女元丽,此举就是一个线索,人家不难从这一招的武功源流上,查究出我的出身。”
    尚人谋道:“若然如此,咱们把与会之人,全部杀死便是了。”
    俞百乾道:“这事谈何容易,在厅内的人,个个都是当代高手,而且人人皆有一些绝技隐藏在肚子里,从来都不曾露出来过。等到咱们下手暗算之时,你们瞧吧,那时节千奇百怪的绝技一齐出笼,那才好看呢!”
    牟通道:“这些人都留着一招,以备至为危急之时,才施展出来反击敌人,可是这个意思?”
    俞百乾道:“不错,而且他们一旦联手合力的话,咱们亦无法收拾得了他们。当然啦,咱们若是下手,亦不会正面下手,必定是突然加以暗算,使他们措手不及,先除去两三个,剩下的方易收拾。但咱们现在倚靠他们,己多于他们倚靠我了,所以咱们决计不能激出变故。”
    尚人谋道:”听起来大哥已陷入左右为难的窘境中了。”
    俞百乾道:“谁说不是,但你们也不必胆怯气馁。因为智慧国师对付朱乔两人之举,原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利用智慧国师,先消灭了咱们无法对付的朱一涛和乔双玉,然后正式与智慧国师斗法,现在已是时候啦!”
    牟通摇头道:“大哥,你这话好像有点儿不对。试想咱们连朱一涛和乔双玉都对付不了,如何能对付赢过朱,乔他们之人呢?”
    俞百乾道:“这不是数学上的公式,例如三之数既大于二,则必大于一。此是人与人之间的问题,我们对付不了朱、乔二人,但智慧国师有他独特长处,所以他行。反过来说,朱乔二人对付不了智慧国师,但咱们有咱们的本事,所以咱们却赢得智慧国师。”
    尚人谋瞠目道:“这样说来,把朱一涛送来给咱们的,竟是智慧门的人么?”
    俞百乾道:“不锗,你们可知道我为何不许你们杀死朱一涛,同时又下令通知乔双玉,来提取人犯么?”
    尚人谋和牟通面面相对,答不出一个字来。
    俞百乾道:“这个答案,三弟早提过了,那就是智慧国师,为了要证明朱一涛,所以借咱们的双绝关,以作试验。”
    尚、牟二人起初只是恍然大悟,但接着便愤然作色,牟通冲口道:”他妈的,智慧门竟敢不把咱们的双绝关放在眼里,难道朱一涛应该逃得出去么?”
    俞百乾倒是心平气和,说道:“不错,他应该逃得出去,当初我在设计之时,就预先留下了破绽。”
    尚人谋问道:“大哥为何不将计就计,利用此一破绽,诱朱一涛人网呢?”
    俞百乾道:“问得好,可惜人力有穷尽的时候。”
    尚牟二人一听他也承认智穷力竭,当然不便再说了。
    俞百乾沉吟了一下,义道:“况且不论设计如何完善周密,但只要须得人类操纵参与,就会发生错误,此是无可避免的事。”
    尚人谋忙道:“这实是小弟思虑欠周,自恃过甚,才没有把那个书生搬开。”
    俞百乾道:“没有关系,我的命令要你们一切如常,不必作特别的防范措施,料必是这道命令,使你打消了挪走那书生之念。”
    牟通道:“的确是这样,但大哥刚才还提到乔双玉,但不知为何要通知她呢?”
    俞百乾道:“这也是智慧国师打算验明正身之故。他想验的是乔双玉如果乔双玉得知擒下来朱一涛的讯息,必定马上亲自赶来,查看是否属实。”
    牟通道:“这样说来,乔双玉没有出现,便等如有问题啦,是不是那阮玉娇,即是乔双玉本人?”
    俞百”乾道:“现在还难说得很;我正追查这个问题,但以我测想,乔双玉一定已落在智慧门手中,所以智慧国师方肯下手擒住朱一涛,正如上面说的,验明他的正身。”
    尚人谋叹口气道:“小弟向来自负才智谋略过人,可是听大哥这么一说,直是波橘云诡,叫人为之眼花镣乱。”
    牟通道:“大哥的话虽然合情合理,但小弟有一点还是不明白的,那就是这个验明朱一涛正身的方法,未免太危险了一点儿,万一朱一涛出了牢笼,心存警惕,霎时远走高飞,人海茫茫,却到何处寻他?”
    俞百乾道:“三弟放心,朱一涛跑不了,他早已成为智慧门的囊中之物。现在事实摆在眼前,那朱一涛可曾离开京师地面么?”
    牟通道:“是的,是的,他果然不曾走开。”
    尚人谋接口道:“这个朱一涛,绝不会假。你瞧他多么机警,当日咱们倾力追捕之时,他居然躲起来,显然已测透了咱们另有厉害杀手。”
    俞百乾道:“照我的看法,智慧国师一来有把握可以擒下朱一涛,二来他是特地留下朱一涛,以便牵制于我,嘿,嘿!”
    他冷笑二声,转眼向厅门望去。
    厅内又已点起两盏灯烛,是以更为光亮。
    尚人谋道:“大哥已耽误了不少时间啦!”
    俞百乾道:”我是故意给冯不良一个逃走的机会,如果他是冒牌货,一定利用这个机会。”
    尚人谋道:“假使冯不良没有利用这个机会逃走,岂不是证明他不是冒牌货?”
    俞百乾点头未语,牟通忍不住插口问道:“究竟这个冯不良是不是冒牌货呢?”
    俞百乾轻描淡写地道:“我们不是正在推究求证么?”
    牟通摇摇头,大不以为然地道:”本来很简单的问题,给大哥你左插花右插花地那么几下,登时变得万分复杂,简直像一团乱丝,叫人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俞百乾道:“如果你认为简单,那么请你说说看,咱们目下如何处理?”
    牟通道:”大哥不是有各人的指模,可供核对么,若是如此,何不叫冯不良等人当场印下指棋,加以核对,岂不是马上可以水落石出。”
    俞百乾道:“万一冯不良是冒牌货,而核对指印,又非愚兄亲自小心验看不可。其时愚兄势必暂时离开,不能在场对付冯不良,试问谁能阻挡他逃走?”
    牟通道:“咱们有这么多的人手,怕他何来。”
    俞百乾只摇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第一点,众人在未曾亲自核验过指印之前,决不肯帮你及二弟合力对付冯不良,第二点,这些人之中,说不定尚有冒牌货,而且可能是冯不良的同路人。”
    他突然停口不言,歇了顷刻,才又道:“这些理由,似是没有多大的说服力量。但愚兄却知道,如果采取像三弟所说的简捷手段,难免要发生严重问题的。”
    尚人谋和牟通都不做声,似是默认他的理由。事实上这两名秘寨的首脑、深心中都泛起了奇异的感觉。但觉这位创立秘寨,一跃而居于四大邪派之前的龙头大哥,今日在行事时的味道,与平时有点儿不同。
    他们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假如眼前这位龙头大哥,竟然是一个冒牌货的话,如何是好?
    那将会发生怎样的混乱情势?换言之,若然俞百乾已被人假冒,则后果根本无法想象得出来。
    只听俞百乾道:”愚兄进去了,你们可依原定计划,各率人手,分守东方和南方两处,准备截击漏网的朱一涛。”
    尚人谋和牟通应一声是,各自带着一肚子疑云,迅即离去。
    俞百乾步人大厅堂中,但见厅内的五人,虽是分散开,可是那地女元丽却是被围困在当中。
    冯不良首先道:“俞老哥来得好,这个冒充敝师姊的贱人,大有觅机突围逃走之意,使小弟的处境,感到十分尴尬。”
    俞百乾道:“冯兄可是认为放手截杀的话,又怕于令师姊有碍。如不全力施为,又怕被她逃掉么?”
    冯不良欣然道:“正是,正是,只有跟前老哥说话,最是省气力。请问小弟该怎样做才好呢?”
    俞百乾道:“现在不要紧了,都交给兄弟处理。”
    他转眼向地女元丽垦去,接着道:“你此来自是经过百般安排,对于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加以考虑过。所以我等不必多费时间,只须听听你的办法,如果我们能够接受,那就最好。如若不行,亦可从长汁议。”
    地女元丽那对媚波流盼的眼睛,四下一转,微笑道:“久闻俞兄雄才绝代,智谋盖世,今日一见,果然盛名无虚。妾身果然曾经作过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万一假面目被为破了,妾身要用什么办法,使诸位认识满意,而不合力诛杀于我……”
    她说到这要紧关头之时,忽然停了下来,使全场之人,无不为之心痒难忍,狠不得开口催她快点儿说。
    但在场之人,无一不是老谋深算,经验丰富的魔头,在这等情势之中。个个都极沉得住气,决不做声。
    地女元丽等了一阵,见无人接腔,便又道:“说将出来,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一个利字。也就是说,如果诸位答应不对付我,我自然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给诸位。”
    霹雳手方雷道:“你这话说得过去,只不知有没有人反对?”
    冯不良道:“小弟不作主张,俞老哥怎么说,我就照做。”
    俞百乾欣然一笑,目光向百邪派双妖望去。
    莫问天道:“兄弟也学冯不良的样,唯俞兄马首是瞻。”
    谢人愁道:“只要元姑娘付出的代价,可以抵得过我方的损失,兄弟没有话说。”
    地女元丽道:“那么俞兄怎样说?”
    俞百乾道:“兄弟须得先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蛇蝎美人林幽姑娘,目下是生是死?”
    地女元丽道:“她安然无恙,妾身可以用性命担保。”
    俞百乾道:“既然她尚未遭遇不测,咱们之间,方有谈判的余地。不过她如若功力尽失,那也等如死亡一般,只不知元姑娘所称的安好无恙,有没有包括功力在内?”
    地女元丽道:“不敢相瞒,她略受伤是有的,但并不严重,绝对可以复原到以前一样。”
    俞百乾道:“很好,我等愿意听听你付出的代价。”
    地女元丽道:“妾身付出的代价有二,一是林幽姑娘的自由。二是一件很有份量的秘密消息。”
    所有的人都不馒声,因为现下已面临决定关头,定须让最有份量的人。先表示意见,所以大家都望着俞百乾,等他开口。
    俞百乾沉吟一下道:“兄弟认为林幽姑娘的安危,应列人最优先考虑,所以必须将这件事办妥,再谈别的。”
    谢人愁道:“元姑娘此来不会把林幽姑娘带在身边,暗们除非愿意等待,否则焉能马上解决?”
    俞百乾道:“元姑娘大概会有办法。”
    地女元丽妩媚地笑一笑道:”不错,关于这一点,妾身已考虑过,由于诸位一定不肯放我回去释放林幽姑娘,所以我预作安排,只要送一个信去,就可以释回林幽姑娘。不过最快也要一无时间,林幽姑娘方能抵达此地。所以妾身留为人质,直到她安然抵达为止。”
    她的眼波向方雷飘送过去,又道:“妾身让方兄禁制住武功,留在他身边,直到林姑娘抵达,方兄就把我放了,这样安排,诸位可满意么?”
    莫间天道:“为什么你选上方兄?”
    地女元丽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感到可以信任他。”
    方雷拍拍胸膛道:“元姑娘可以放心,方某定必主持公道。”
    冯不良道:“假如家师姊不能安然回来,方兄会不会过份袒护她,不肯把她交出处决?”
    方雷凶睛一睁道:“冯兄的意思竟是信不过兄弟,是也不是?”
    冯不良道:“有些话还是事先讲明的好。”
    方雷怒哼一声道:“冯兄认为兄弟到时交不交出元姑娘呢?”
    冯不良还未开口,俞百乾已打圆场道:“方兄终是咱们这一方之人,虽然冯兄为了同门之谊,特别关心。但如果两人在言语上发生了意见,那就太不值得了。”
    此人的确老好巨滑,这话对两方都没有刺激,事实上也没有说出任何内容,却能使弩张剑拔的两大高手,为之缓和下来。
    只听他接着道:“好,现在先做第一步,元姑娘请背转身,退到方兄那边。”
    地女元丽还未举步,俞百乾又沉声道:”我说是背转身子,退到方兄那边。”
    她怔了一下,这才依言背转身,倒退而行,当她移动之时,俞百乾发出警告道:“方兄最好小心点儿,宁可失之于过虑,不可大意疏忽。”
    方雷因他说的话是为自己着想,所以不好反驳,还得应道:“好;俞兄放心。”
    地女元丽退到他前面数尺时,方雷迅即跨步挥指点去,点中地女元丽背上穴道。地女元丽这才停止后退。说道:“方兄手底太重啦!”
    方雷忙道:“对不起,但你将不至于体能亏损。”
    俞百乾冷笑道:“方兄不妨查看一下她双手或者双袖;以我想来,一定有某种毒器,觑机使用。如若刚才你不小心,她大概已从你身上踏过,逃出此地了。”
    他说得那么肯定,方雷当真就上去检查。地女元丽右手赶快缩入囊中。一面道:“别听他的诬陷之言,我怎会暗算你呢?”
    方雷中止了检查的动作,皱起眉头,亦不言语。
    俞百乾道:“现在请元姑娘送一个信出去,好教大家安心。”
    地女元丽道:“俞兄似乎对大毒门特别关心,我这儿有一件信物,你们随便哪一位,送到居庸关去就行啦!”
    俞百乾道:“此去居庸关,若是加急赶路,来回最快也须两天时间。”
    冯不良道:“但她说过,只要一天时间就够了。”
    谢人愁道:”她的确这样说过,况且咱们岂能等候两天之久?”
    俞百乾道:“以兄弟想来,林幽定是在京出附近,这件信物送到,那边传令过来,就在这边释放她。所以一夭时间,如果是以飞鸽传令,仍然来得及。”
    地女元而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有过人的才智,点头道,“正是如此。”
    俞百乾道:“但这么一来,我等就一定要等足一天,方知林幽能不能回来了。”
    地女元丽道:“一定回得来的,俞兄何须过虑?”
    俞百乾道:“不是我过虑,而是在事实上,你的信物,并非命令,仅只是向上面报告而已。假如你的上司决定依计进行,林幽自然能及时回来。如果上面改变计划,决定牺牲你的话,那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地女元丽听了,面上果然掠过一丝忧虑恐惧之色。
    俞百乾又道:“但元姑娘亦不必太过担心.因为主动之权,目下还不知道落在哪一方手中,如果咱们得操主动之权,拟订安全,定可无虑。”
    地女元丽问道:“咱们如何方能得操主动之权呢?”
    莫问天插口道:“你们一谈之下,情势好象变得很复杂了!”
    俞百乾笑一下道:“也许这等演变,亦已在人家算中。但无论如何,咱们尽心尽力去做就是了。若是咱们想握有主动之权,第一步就是请元丽透露一点儿本身的机密。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法。”
    方雷道:“是啊,俞兄如果全然不知元姑娘的来伤,如何能设计应付?”
    地女元丽沉吟一下道:“诸位猜我是什么来历?”
    冯不良道:“兄弟向来留意武林之事,但还是第一次听到姑娘的姓名外号。”
    谢人愁道:“听元姑娘的口音,很像是从南方来的。但你既是假扮大毒门南派的林幽姑娘,自然须得像南人,所以还无法断定你的籍贯和居处。”
    俞百乾道:“兄弟的看法,颇疑姑娘是智慧门中高手。”
    此言一出,百邪派的莫问天、谢人愁、穷凶帮的方雷,大毒门的冯不良,全都不禁为之微微变色。
    地女元丽嫣然流盼道:“俞兄别把妾身列入智慧门.这个门派,妾身可惹不起。”
    俞百乾道:“今晚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是各派的顶尖人物,而姑娘你以这一点点年纪,就能纵横掸阎,与我等抗手。这等独当一面之才,错非是、智慧门出来的高手,如何办得到?”
    他停歇一下,又道:“智慧门的至上心法,乃是以智慧驾驭天下各种绝学,故此姑娘年纪虽轻,但以智慧补功力火候之不足,得以与我们数十载精修之功相抗衡。由于这一点,兄弟胆敢断定你是出自智慧门。”他的论证,精要坚强之至。地女元丽长眉微蹙,感到无法再辩,当个承认道:“是的,我是智理门下三才神女之一。”
    方雷扬摧头皮,大有不安之态。元丽虽是背向曹他,却好像看得见他的动作和表情,立刻又道:“方雷兄放心.我一定不会连累你的。”
    莫问天发出冷笑之声,使得双颊肥肉乱颤,接着道:“兄弟若是方兄。决计不相信她的话。”
    方雷不悦道:“她的话何以不能相信?”
    莫问天道:“兄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心中却感到她是个不可相信的人。”
    冯不良道:“兄弟也隐隐有这等感觉。”
    俞百乾道:“莫、冯两位说得不错,元姑娘这一派的人,以智能自矜,计功求利,任何事情都将不择手段,刚才对方兄说的话,实在大多情了一点几,这一点与智慧门的信条相违背。正如咱们答应人家按良心做事一般的不可靠。因此,咱们最好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应付。”
    方雷心中虽偏担元丽,可是俞百乾说得有理,所以也不做声了。
    地女元丽道:“俞兄现下可有结论没有?我说的是关于主动之权一事。”
    俞百乾道:“咱们就作一项推论,首先假设对方接到信物之时,认为释放林幽之举,害多于利。因为一来元姑娘你的性命,在他眼中并不值钱,二来你在这一场搏斗中,已经失败,又露了相。把你召回去的话,仍须惩罚。故而不如假手我们对付你。三来林幽能够不遭惨死,完全是因为让元姑娘你放心前来。假如她已经遭遇不测,你心中无物可恃,心情自是大打折扣。但正由于林幽被囚多时,依然无恙,因而林幽一定晓得了很多有关智慧门之事,所以不熊轻易释放她。”
    地女元丽听到这里,已忍不住道:“照你的说法,根本不可能把林幽弄回来啦!”
    俞百乾悠然地道:“这是至为明显之事,只怪你身在局中,兼且不敢违令,是以忽略了这种对你极为不利的情况,本来还有一些理由,可以更有力的证明林幽不会被释放。但上述的几条已经够了,不须多费唇舌。现在要谈到正规了。”
    众人都凝神静听,而以元丽为甚。因为此是关系她的存亡安危,所以特别注意和感到关心。
    俞百乾缓缓道:”咱们不妨想想看,智慧国师为何不惜耗时间心血气力,把林幽擒去,又让元丽修习毒功,冒充林幽,他想得到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冯不良道:“这个问题,元丽毫不赏力就可回答。”
    元丽道:“为的是要查明你们四大门派的虚实。”
    俞百乾很武断地道:“不对,他的目的,决不在此。”
    地女元丽忙道:“我可没有撤谎打底。”
    俞百乾道:“你的确没有,但智慧国师的真正目的,井非在于四大门派的虚实。因为他不难查出,例如林幽在他手中,大毒门的虚实,还有什么遗漏,因此他可以用逐个击破之计,分别查明各派虚实。”
    他这么一分析,大家都恍然大悟。
    地女元丽亦明白了道:“你说得是,他明是要查出四大派虚实,其实是专门对付你,你隐秘之名,天下皆知。当然他也曾再三叮嘱我注意你,但当时我认为这是很自然的事,便没有特别加以深思。”
    俞百乾道:“诸位也知道的,在咱们四大门派之中,只有兄弟一个,乃是连本派之人,也不知道踪迹的,甚至连有关本人之事,亦所知甚少。是以智慧国师,虽想采用逐个击破之计,亦难收效。”
    地女元丽道:“既是如此,我自问现下对你所知,亦是无多,纵然回去报告,也没有什么价值。所以我的信物送去,不起什么作用,是也不是?”
    俞百乾道:“不错,但你如果坦白一点儿,告诉大家你有两种信物,表示不同的意义,情况也随之大变了。”
    地女元丽惊道:“的确有两种信物。可是这另一件信物,意思是说你们纵然得回林幽,亦将不会放过我。这样他就不释放林幽,同时还发动其他的攻势,迫使你不敢加害于我。如果是用这一件信物,林幽岂不是更回不来?”
    俞百乾道:“咱们要不要打个赌?如果你用这件信物,而林幽安然回来的话,你就真心投降。我看你对方兄印象甚好,以后便跟随他如何?如果林幽一天之内不回来,我们马上无条件上释放你。”
    地女元丽想了一下,欣然道:“好,我们一言为定,你做得主么?”
    俞百乾笑一下道:“凭我俞百乾在各位兄弟面前,这一点儿面子还是有的。”
    众人虽然感到这个打赌,对地女元丽完全有利无害,对己方可看不出有什么好处。但仍然先后发言表示支持。
    地女元丽从羹中取出一枚银牌道:“金牌是第一种信物,表示该牌一到。马上放人。这校银牌,表示说我认为你们的诺言不可靠,请他暂勿放人,以便牵制你们,不敢向我下手。”
    俞百乾分析生道:“换言之,这枚银牌一到,就等如告诉智慧国师说,我贝有加害你的决心。正因如此,他才会赶快释放林幽,伸使你马上死于我们手中。你要知道,林幽虽是知道不少有关智慧门之事,但与你相比:迹差得远。”
    这么一解释,所有的人,都完全相信俞百乾的打赌,一定得胜。也就皇说,林幽将在一天之内.安然归来。
    地女元丽道:“你这话好像极可相信,但我们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决定将这枚银牌送去,而使得林幽被害的话,那可不绕怨怪到我的头上。”
    方雷马上道:“若然有此不幸:当然不能怪你。”
    冯不良急急道:“等一等。”
    谢人愁马上道:“冯兄莫非是木给俞兄这个面子么?”
    冯不良道:“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兄弟只想请间一声,咱们如此做法。拿着家师姊被害之险与元丽打赌,纵然得胜,有何收获?”
    方雷道:“如果俞兄的猜测没有错的活,则不但令师姊安然返回,同时亦留下了元丽,在咱们的手中。”
    莫问天皮笑肉不笑地抿抿嘴道:“元丽是在方兄你手中,可与我等无干。”
    方雷瞪眼道:“这是俞兄的安排,又不是我做主的。”
    冯不良道:“老实说,既然是拿敝家师姊性命的风险,才换得元丽在此,则她应该归我大毒门才是。不过,话说回来……”
    他赶紧向满面怒容的方雷摆手道:“敝派实是不敢收容元丽这等高手,所以并不反对方兄收下了她。”
    俞百乾这时才道:“那么最后让兄弟说清楚些,假如兄弟臆测得不错。对智慧门而言,实是莫大威胁。仅仅是这一宗,咱们已掌握着制胜的枢纽了。”
    众人都静静地聆听,同时各自的心中都尽力研判鳖个势态。以便设法使别人蒙受其害而自己得到利益。就像目下大毒门的林幽一事,如果俞百乾料敌出错,则受害的只是大毒门,与别人无于。但由于元丽已落在己方的手中.所以大家均可蒙受其利。像这种情事,他们绝对不会反对。
    俞百乾又缓缓道:“万一智慧国师竟能够预料到咱们的想法,当然林幽姑娘是不会回来了,除此之外,更由于对方尽示出的才智计谋,比咱们高明大多,可见得咱们全然无法与之抗争。在这等情况之下,兄弟建议大家,趁早闭门归隐,从此不可再入江湖。”
    谢人愁道:“俞兄未免说得太过火了,咱们纵然输了这一阵,却不见得以后就无力与他抗争。”
    方雷也道:“俞兄的确不必把对方估计得太高,这些年来,咱们正因为老是避着他,才养成智慧门的气焰和势力。”
    俞百乾笑一笑道:“既然诸位都有点儿不服智慧门的样子,咱们不妨当场试验一下。”
    他的目光,在四个人面上扫掠一遍,显然只有冯不良目光表示出没有不服气的意思,其余方雷与莫问天、谢人愁三人,都勃然作色。
    俞百乾道:“莫兄、谢兄,请你们派人把那银牌信物,以飞马驰送居庸关,为期一天,必须到达。”
    他转过头望着方雷道;“兄弟一时还测不透对方将用什么方法,来挫咱们锐气。但却知道这一枚银牌,不易平安达到居庸关。因此,请方兄也派一个人,跟随前往。如果百邪派之人有失,须得立刻把银牌抢回来。”
    此事在他们是轻而易举,因为若在正正当当的门派,则一听这个任务有危险,自是洋予研商,以免门下弟子伤亡。但这些邪门异派,哪里把人命放在心上,是以十分易办。
    莫问天亲自取过那一枚银牌,仔细验看过之后,又交给方雷瞧看。他们都认为银牌没有古怪,这才出去,吩咐手下,各乘上佳脚力,马上出发。这刻虽是城门已闭,可是城门只拦阻得住一般之人,像他们这等邪派人物,自然有法子出得去。
    这件事迅即办好,。大厅之内,已点燃了灯烛火炬,照得一片通明。
    方雷间道:“俞兄,咱们可是在这儿等上一天么?”
    俞百乾充满信心地道:“用不着一天,智慧国师为了显点儿手凡将使投送银牌之人,遭遇不测之祸。假如咱们连这一关,也过不了。则他根本不必释放林幽以促咱们杀死元丽。因为咱们显然道行太差了,他将使用较为普通的手法,对付咱们。”
    冯不良道:”照俞老哥这等说法,家师姊岂不是永无释回之望?”
    俞百乾道:“咱们若是能够迅快把银牌送到居庸关,令师姊必能安然归来。”
    莫问天举手搔搔头道:”既然俞兄说得这么有把握,为何又派底下之人,送去,你的意思,不是认定他们一定到不了居庸关了?”
    俞百乾道:“不错,他们这一辈子也到不了。所以我要穷凶帮之人,将银牌带回来。其时咱们也就知道对方使什么手段阻击使者,亦找得出破法了。”
    莫问天等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俞百乾是利用两条人命以测验敌方的手段。这个方法虽是残酷可怕。但却非常有效。他们都没有表示忿怒和反对,因为在他们心目中,两要人命:
    算得什么。
    方雷道:“咱们究竟要等上多久呢?”
    俞百乾道:“不要多久,照我的估计,有两住香工夫,也就够了。”
    谢人愁道:“俞兄一口就说出了时间,敢是已知道将有什么变故发生?兄弟的意思是,俞兄已晓得了送牌的人,将困什么原故而受阻?”
    俞百乾道:“兄弟的想法,纯是空想而知,至于灵是不灵,不久即可分晓。”
    他只停顿了一下,又道:“这枚银牌,假如能够轻轻易易就送达居庸关,那就足以使兄弟看不起智慧门了。正如咱们如果不能把银牌送到居庸关一般,对方亦会看轻咱们,认为咱们在才智上,都不足以做他们的对手。”
    莫问天举一下手,引起大家的注意,才道:“恕兄弟插嘴,但俞兄刚刚说过,如果咱们没有办法把银牌送回去,对方就会轻视咱们。因此兄弟不禁产生两个疑问。”
    众人一听他不但有疑问,而且有两个之多,顿时都大感兴趣,凝神而听。
    莫问天道:“第一个疑问,那就是对方如何得知咱们的决定?这意思是说,咱们可能根本没有派人送出银牌。”
    俞百乾道:”莫兄问得好,但我敢打赌,在城外适当的地方,也就是咱们派出之人应当坠落马下而死之处,必定有智慧门之人在附近监视一切。如果对方既不得银牌,又没有人在该处死亡。再就是探悉元丽已经身份败露的话,则咱们没有送出银牌,岂不是很明显易知之事么?”
    众人都连连点头,认为很对。
    莫间天道:“第二个疑问是,俞兄大可以装作测不透银牌的秘密,任得送牌之人,倒毙路上。这样对方岂不是对咱们生出了轻视之心么。他若是轻视咱们,行动自必不够周密。”
    此是不让对方摸出虚实之意,尤其是对方可能因而大意疏忽,以致露出弱点,则这一方便可趁隙而人。
    这时连元丽也很感兴趣地向俞百乾望着,看他如何口答这个问题。叫俞百乾从容自若道:“诸位都是经过无数风浪,也历经无数次生死之险,才挣到今日地位之人。故此兄弟感到很容易说服诸位。因为诸位在此生中,任何一次的对付敌人的行动,俱是事先加以详尽的调查。然后不论敌手强弱,下手总是全力以赴。”
    众人不但没有异议,甚至有人连连点头,表示俞百乾之言,并不虚假。
    俞百乾接着又道:“故此咱们向对方示弱,并不能改变形势。对方不向咱们下手则已,如若下手,定然也是全力以赴。何况元丽身份被识破之事,她一定有特殊方法,传将出去。”
    厅中诸人的神色,至此已显露出叫他说服的表情了,但俞百乾仍然有未尽之言,继续的道:“元丽的上头,只须得知她已经身份败露,就可以了如指掌了。咱们如能测破他的银牌毒计,故意不派人送去,他固然可以得知,即使让派出之人,倒毙路边而不加理会,他也不会放松分毫,依然先行假设咱们是诱他上当。所以……”
    他拉长声音,锐利如剑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掠一迄,终于下结论道:“所以咱们索性告诉他,以便他在咱们与朱一涛之间,作一抉择呢。”
    冯不良问道:“作什么抉择呢?”这话正是大家都想间的,故此没有人做声,都等着听那俞百乾回答。俞百乾道:“目下朱一涛虽然被他玩弄甚久,利用幻府一娇乔双玉削弱他的斗志,但朱一涛仍然未死。最重要的是他已证实了朱一涛的厉害,迫得他非迅即向他下手不可,否则在咱们这个集团支持之下,朱一涛很可能给他致命的反击。”
    方雷道:“俞兄所谓证实朱一涛厉害一节,是不是指他逃出贵寨的双绝关一事?”
    俞百乾冷静如常地回答道:“不错。”
    但心中却大为警惕,因为这个外表看来最冲动凶暴之人,脑筋之快1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个魔头。
    俞百乾接着又道:“智慧门不知用什么方法,居然把朱一涛生擒活捉了,送到敝寨,此举有两个用意,一是利用敝寨的双绝关,看看朱一涛能不能逃走,如果他能逃走,当然证明了他就是朱一涛,绝无可疑。而此举亦衡量出朱一涛的真正实力,竟是如此的惊人。”
    元丽插口道:“如果由我做主,一定先把朱一涛杀死,免得纵虎归山,徒留后患。”
    冯不良道:“是啊,以当时情况来说,俞老哥亦应趁机除去朱一涛,但为何不这样做呢?”
    俞百乾道:“兄弟如何有机会下手呢?诸位大概可以相信,智慧国师走必把握着相当保证,才肯把朱一涛送来做试验的,是也不是?”
    方雷道:“这一点大家都不能不相信,只不知那是什么条件,竟使得俞兄肯忠实守信?
    你老哥总不至于自愿做人质,像元丽姑娘这样做吧?”
    俞百乾淡淡道:“当然不是。”
    他考虑了一下,才又道:“兄弟先把智慧门第二个用意说明,然后再回答方兄的话。”
    这也是大家所想听的,因此都不做声。
    俞百乾继续说道:”对方第二个用意,便是验明幻府一娇乔双玉的正身。因为朱一涛送到双绝关时,同时亦通知了幻府方面。”
    众人都立即明白了,莫问天道:“原来如此,这倒是很妙的主意。如果幻府一娇乔双玉得知此事,定然会亲自前来验看。只不知俞兄开出什么价钱?”
    俞百乾逍:“把朱一涛卖给她,要价十万两黄金,诸位觉得这个价钱公道么?”
    冯不良道:“这倒是一举三得之计,既可惜乔双玉之手,除去朱一涛这个心腹大患,又可获得幻府的十万两黄金。还有就是智慧门的酬劳了,那究竟是什么呢?”
    俞百乾道:“诸位都是才智过人之士,一听就明白了,这可省掉兄弟不少唇舌。说到智慧门方面的酬劳,那比十万两黄金还要贵重得多了。”
    方雷马上举手道:“等一等,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十万两黄金贵重?让我等猜一猜如何?”
    果然大家都很有兴趣猜测,冯不良所猜的是一种起死回生、可抗万毒的灵药。百邪派的莫,谢二人,猜的是两种当世知名的珍宝。方雷猜的是一口神兵利器。
    俞百乾都摇头,推翻了他们的猜测,最后向元丽问道:“你知不知道内幕?如果不知,不妨也猜一下。”
    元丽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一直扮演蛇蝎美人林幽。如果让我猜的话。相信必定是一种举世无匹的绝技。”
    俞百乾讶道:“何以是一宗绝技呢?”
    “因为我知道,国师傅通天下奇功绝艺,几乎可以说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任何家派的高手,到了他面前,都变成了三流货色。”
    不少人都为之面色大变,因为这儿每个人的武功,都有派别源流可循。如果智慧国师真的如她所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话,则他们岂不是也都变成三流货色了。纵然不致像她所说得如此之甚。可是面对一个洞悉自己武功利弊得失的敌人,已是够使人胆战心惊了。
    俞百乾却加强了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实情,但这也正是他不得不对我另眼相看之故,因为他根本不知我的源流派别。而且,据我所知,当世之间的九大奇功,就有三种任何人都不可能懂得,除了那直接的传人之外。”
    他坚强自信的口气,使众人也恢复了信心,并且领悟他言中之意,那就是这个秘寨的主脑,又是四大邪派的首领,本身练就了这三种秘密神功之一,决不是智慧国师所能探悉的。
    “以我猜想,朱一涛可能亦获得其中一种神功。”俞百乾说道。
    众人一听,不觉耸然色变。
    方雷道:“朱一涛的武功,诚然卓绝一代。但大家都知道,他是集少林和武当两派之长于一身之人,是以他永远不伤害这两派的人。”
    俞百乾连连摇头道:“这是他放出来的烟幕,事实上他对哪一派的人都不客气,所以武林各派,包括咱们在内,都对他没有好感。”
    冯不良道:“他就算有秘传神功,但对咱们还是差不多,只有智慧国师才会难过些,啊,莫非这正是智慧国师一直找他麻烦之故,俞老哥你不是说过,智慧国师一直玩弄他么?”
    俞百乾眼中一亮道:“不错,想不到今日咱们无意一聊之下,竟打破了多年来的疑团,不瞒诸位说,我对智慧国师为何对朱一涛感到那么大的兴趣,不惜请求咱们协助,一直盯牢了朱一涛,所花费的精力金钱,真是足以杀死十个朱一涛有余。我一直感到很纳闷,现在才想通了,原来他是想得到朱一涛的秘传神功……”
    他一面说,一面点头,只停了一下,又道:“这也是智慧门势力已经如此庞大,但仍然尽力不与咱们或任何家派冲突的原因了。他不但须要相安无事,还须要全武林的协助,以便对付孤独的朱一涛,当然朱一涛解决之后。就会轮到我啦!”
    他的推论,越来越奇,但也极为符合智慧国师的轮廓。这个被当今皇上封为国师的僧人,地位显赫,满朝文武大臣,大半是他的门下信徒。因此这位被封为智慧国师的极乐寺方丈灵修,不但他自己一手建立的智慧门,高手如云,僧俗均有,而遍布天下。同时又有官家的力量,可以无远弗届。
    本来以他的力量,已足以对付任何敌人,即使强如朱一涛,秘如俞百乾,都将不是他的对手。但如果他另有图谋的话,情况自是大不相同。也无怪他与无卞武林,不论正邪都没有磨擦了。敢情他是想利用天下武林之人。帮他对付朱一涛。
    大家都记起了最近一两年来,俞百乾偶然派给他们的奇怪任务,都是秘密迅速的行动,而又猜不出有什么作用的,多半是运送一件东西,要时间精确配合,还需要特别的速度。
    这等任务,如果不是他们这等一流高手,的确很难圆满达成。
    现在一下子都明白了,敢情俞百乾亦是被智慧国师灵修所利用,对付行踪飘忽,又是特级高手的朱一涛。假使智慧国师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得到这些一流高手帮忙的话,自然不能天南地JL的控制着朱一涛的行动了。
    冯不良言先打破沉寂道:“俞老哥还未透露智慧国师的酬劳是什么呢?”
    大家都向俞百乾望去,这些目光,汇合起来,发出强大的催促作用。俞百乾立即说道:
    “智慧国师许给我的酬劳,就是幻府一娇乔双玉,不管朱一涛逃走与否,都把乔双玉活生生给我,请想想看,这一笔酬劳,是不是比十万两黄金还贵重?”
    没有一个人表示丝毫异议,甚至都透露出艳羡之意。
    冯不良吞一口唾沫,喉间发出蝈的一声。莫谢二人则伸出舌头舔嘴唇。大有垂涎之色。
    只有方雷仅仅在眼光中,微露他的羡慕。这是因为元丽在一旁,而且目前她已属于他,在人情上,他不便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面前,表示对别的女人有兴趣。
    俞百乾仰天一笑道:“诸位都没有异议的话,可见得乔双玉的魅力,果然是旷古绝今,竟能使这许多顶尖人物,都有欲得之心。不过,兄弟心中实在不敢抱太高的期望。换句话说,乔双玉可能很美艳,能够颠倒天下众生。但也可能已是半老徐娘,只余下些许风韵而已。”
    他的目光向元丽望去,又道:“说不定元丽就是乔双玉,智慧国师用这个方式,将她送给我,亦不为奇。”
    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在这个仅有的女性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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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假面真人戏群邪
    元丽忙摇手道:“我不是乔双玉,你们别这样瞧我。”
    冯不良道:“你可有办法证明你真是元丽么?”
    她振作一下,因为她一直显得有点儿精神萎靡。但她想了一阵,颓然道:“我如何能证明呢,你们从没见过我,我又是个孤女,多少年来,都在国师爷门下受训长大,连想找一个认识我的人来证明,也办不到。”
    俞百乾淡淡道:“证明身份之事,不劳你费心了,本人自有炒计,可以知道你究竟是元丽呢?抑是乔双玉?”
    他接着向众人遭:“早先兄弟曾经说过,哪一位若能的杀朱一涛,便将乔双玉相送。现在诸位当要晓得兄弟之言,不是空口说白活了,以我想来,智慧国师如非已将乔双五弄到手中.自然不须设计验明她正身。”
    方雷突然道:“元丽,你何以全无精神?”
    元丽白他一眼道:“还不是你的手法使得大重了。”
    方雷道:“别冤枉我,我的点穴手法,并不凶狠伤人。”
    元丽寻思,接着目光射到冯不良面上道:“那么便是你了。”
    冯不良没有立刻回答,方雷问道:“他几时暗算你的,你可是中了什么奇毒?”
    元丽点点头道:“是的,我已中了一种绝毒,那是他把锦盒丢给我,弄下的手脚。”
    谢人愁马上道:“你假冒的是蛇蝎美人林幽,定须精通毒门功夫,方能担当这等任务,何况你自家也说过,曾经埋头昔练毒功,何以还会中毒?”
    别人也和谢人愁一样,面上现出警惕戒备的神情,要知目下的情形摆得很清楚,那就是以元丽修习过毒功之人,尚且禁受不住冯不良的暗算,则这种剧毒一定是旷古绝今,厉害无匹。
    他们都知道,元丽的冒充林幽,乃是经过长久的策划,严格的训练,决计不是急就章式的学几种毒功,就来充数。
    故此益发可以推测出冯不良的毒功,实是突飞猛进,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了。
    俞百乾哈哈一笑道:“冯兄可承认是下手之人么?”
    冯不良耸耸肩道:“诸位是何等人物,兄弟岂能不承认呢?”
    俞百乾又仰天而笑,众人都觉得十分不解。
    方雷不平地道:“元丽虽然不是咱们自己人,但遭了冯兄毒手,也值不了俞兄这般高兴呀!”
    莫问天附和道:“是呀,俞兄何事如此高兴?”
    俞百乾道:“不敢相瞒各位,兄弟今晚感到最头痛的人物,正是冯不良兄。”
    冯不良讶道:“是小弟么?这却是什么原故?”
    俞百乾道:“不是为了你的盖世毒功,而是为了你的真正身份。”
    冯不良更加不解,问道:“俞老哥这活怎说?”
    俞百乾道:“兄弟一直认为你是最可疑的人,换言之,你极可能就是孤剑独行朱一涛。”
    别人皆不做声,凝神侧耳,聆听这等大有波清云诡之妙的对话。
    冯不良道:“那么小弟究竟是不是朱一涛呢?”
    俞百乾反问道:“你是不是呢?”
    “当然不是啦!”
    俞百乾道:“为什么不是呢?”
    冯不良耸耸肩道:“小弟自己当然晓得我就是我,不是朱一涛。可是这怎么说呢?为什么我不是他,那就不知道了。”
    他虽是大毒门的领袖人物,但在俞百乾的步步追问下,也略略显得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众人方在讶疑不定,俞百乾已道:“我却知道你不是朱一涛之故。”
    冯不良恍然著有所悟道:”敢是与小弟放毒之举有关?”
    “不错。”俞百乾道:“假如你是朱一涛,则你纵然通晓毒功,却仍然是冯不良的弟子辈,最多也不过和以前的冯兄一样水准,决不可能更高明。因此,你绝无可能暗算元丽得手,因为她也是一身毒功之人。最低限度已修成了百毒不侵之身。”
    他说到这里,众人大致明白了。不过仍然没有做声,而让俞百乾说下去:“现在你既能暗算了元丽,一则表示你毒功大有精进,可喜可贺。二则亦证明你是冯不良而下是朱一涛。
    这是更力可喜之事,使兄弟从此可以安心了。”
    这便是他为何欣然大笑的道理,说来真是够曲折精微的了。
    方雷道:“俞兄之言,果然有理,如果你心中一直怀疑冯兄的真正身份,当然很不妥当。不过……”
    冯不良接口道:“方兄可是想叫小弟为元丽解去所中之毒么?”
    方雷道:“正是此意。”
    冯不良道:“她眼下虽是中了兄弟的手脚,但短期间内,不致有性命之虞,这是小弟可以保证的,方兄不必过虑。”
    方雷面色一沉道:“兄弟岂能不多想想,试问元丽是俞兄妙计生擒之人,何等重要?俞兄没有让你动手,你已暗暗施为。以兄弟的立场,虽是谈不上兔死狐悲,但却不能不疑神疑鬼了。”
    他手已移到适当部位,竟是随时拔剑拼斗之意。
    莫谢二人,虽然很想方冯二人斗上一场,但他们却不能没有兔死狐悲之感,假如方雷被毒死的话。再说目前的局势,应以外敌为重,自家先行火拼,实是大为不智。因此莫问天开口道:“两位仁兄不可意气用事,且听俞兄的话……’他这话说得十分巧妙,既不得罪任何一方,又表示了立场。那就是说,命百乾如果制止不了他们,而必须动手的话,百邪派双妖决计帮忙俞百乾这边。
    方冯二人果然都软化了,这从他们收拾起弩张剑拔的气势上,即可得知。
    俞百乾道:“冯兄最好还是解去元丽所中之毒。”
    毒郎君冯不良迟疑了一下,才道:“好的。”
    他从囊中取出一个小小木盒,上下四方都以蜡纸封住,那是隔绝湿气以及防止泄去药力的装备。
    大家见他如此慎重的收藏此药,心想那一定是名贵无匹的解药,都睁大眼睛,瞧瞧此药是何模样。
    冯不良拆开了腊纸,打开盘盖,只见里面有两粒碧绿色大如龙眼核般的药九。盒盖一打开,登时散发出一股清香,弥漫满厅。
    元丽秀眉一皱道:“这可不是紫金藤的香气么?”
    冯不良颔首道:“不错。”
    元丽道:“紫金藤乃是最好的降真香而已,虽然功羊辟怪异恶气,可疗金疮伤折,止血定痛,消肿生肌,但却不是解毒的灵药,只不知冯兄何故使用此药?”
    冯不良微微一晒道:“药物之性,虽是各有功效,但合则生变,千头万绪,无穷无尽。
    纵是大智之士,穷毕生之力,亦难以尽窥奥妙,我此药自有灵效,不是外人所能揣测的。何况药贵对症,只要用之得当,驱病痛如风扫落叶。你若是害怕我另有图谋,那就不要服用我此药。”
    元丽忙道:“冯兄别生气,我不过是好奇,所以问上一问罢了。”
    毒郎君冯不良自然不会小气得为了一言而收起丹药,当下仍然递了一颗给她,顺手把盒子放在桌上道:“请把右手伸出来。”
    元丽左手接过丹药,又依言伸出右手道:“干吗?”
    冯不良撞她右手手腕道:“你这五指尖尖,仍然沾有药性,须得清除,兼之服药,方能见效。”
    元丽忙道:“既是如此,请冯兄速速施为。”
    冯不良转眼扫视众人一赐,他面部因有人皮面具之故,所以一直没有丝毫表情,但这样更显得他诡异可怕,使人间不透他的喜怒。
    他徐徐道:“兄弟打算用嘴吮元丽的指尖,假如没有人反对,兄弟就动口啦!”
    谢人愁忍不住笑道:“冯兄请吧,元丽的玉指再销魂些,也没有人敢放在口中。”
    冯不良点点头道:“兄弟亦是这样想,方兄怎么说?”
    众人的目光都转到霹雳手方雷面上,瞧他怎生回答。
    要知目下元丽简直已成了方雷的禁膏一般,是以冯不良最后向他发问,不算得是多此一举。
    方雷道:“冯兄请动手吧,兄弟决无异议。”
    冯不良这才望着元丽道:“你指尖上之毒,须得我以本身真元所化的唾沫予以化解,若是留下丝毫,一个时辰之后,便又发作,故此你必须等上一时辰,如不发作,便可以放心了,这一节我那林师姐,大概没有传授与你吧?”
    元丽摇摇头道:“她从未说过。”
    冯不良道:“你服药吧!”
    元丽把药吞下,冯不良迅速把她五只手指,一一塞入口中吮。她的手指,纤美白皙,宛,。玉葱。人人见了,都很羡慕冯不良的艳福。他们同时也发现,每当冯不良换一只手指舔吮的起初,元丽总是如被炙似地颤抖一下。由此可见得冯不良这一着,的确有点道理。
    冯不良不久,就把元丽五指舔过,便放开了她,退到一边,瞑目运功,不知捣什么鬼。
    方雷讶道:“冯兄你怎么啦?”
    他见元丽在这顷刻间,不但恢复了神采,而且玉颊上也渐渐呈现娇艳的颜色,所以很放心,只问冯不良的情况。
    冯不良没有回答,似是不能分神。
    俞百乾道:“以兄弟看来,冯兄是步步为营,正以内视之法,查看自己有没有着了元丽的毒手。”
    莫问天道:“凭良心说,我如果是冯兄,也要这样做的,天知道元丽有没有从林幽处学得什么绝着足以制同道高手的死命。这等事不可不防。”
    方雷道:“哼,哪会有这等事?咱瞧你们就是喜欢瞎疑心。”
    俞百乾道:“方兄说得不错,元丽绝不会暗施毒手的,但方兄可说得出其故安在么?”
    方雷两目一瞪,寻思了一下,摇头道:“兄弟说不出来。”
    俞百乾道:“那么兄弟试行分析一下,刚才冯兄在无意之中,透露出他舔吮元丽五指以解奇毒之法,须得使本身真元所化的津沫,方能克制清除毒性,假如元丽向他下手的话,则冯兄顿时真元减弱,气机阻滞,可能影响化解毒性之功,这样元丽固然达到暗算目的,但自身亦将受害。试想她岂肯这样做法?”
    众人一听俞百乾的分析,果然丝丝入扣,精徽准确,不觉俱皆折服,深信元丽即使有暗算冯不良的本事,但在这等情况之下,决计不敢施展无疑。冯不良虽是正在施展内视之术,但大概也听到俞百乾的话了,马上就睁开眼睛,宽慰地吐一口气。
    他仅仅透这么一口气,就使众人联想到大毒门中的人,心术何等冷酷,手段何等恶毒。
    因为假如不是彼此间们于作无情恶毒的暗杀的话,冯不良岂有如此紧张警惕之状?
    这么一折腾,时间又耗了不少。
    俞百乾道:“如果我的估计没错,把银牌送回来的儿也就快要抵达啦、”
    莫问天道:“那方银牌,兄弟验看之时,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方雷也接口道:“兄弟亦有同感。”
    俞百乾道:“我曾经赏了不少心思,最后认定这方银牌必定会发生问题,理由咱们已详细谈论过,不必再赘。至于银牌的古怪,当然也不外是利用毒力。相信这方银牌,外表虽然毫无可疑。但一旦靠贴人体,传得体温,经过一段时间,毒力便将发作。”
    他转眼望向冯不良,问道:“冯兄是此遭中的宗派只不知这等施毒之法,办得到办不到?”
    冯不良沉吟道:“办是半得到,但是……但是毒力却不甚强,如果对付平常之人,自无问题。若是对付起身怀武功之士,那就不一定奏效了。”
    众人听了,都连连点头。
    谢人愁道:“冯兄之言十分合理,著是据理推测,定当如此,方始合理。”
    方雷道:“假如咱们派出的是真正的高手,抗力强韧,说不定能支持到居庸关,则智慧国师岂非失算了?”
    这话一出,连冯不良在内,又都点头,只有俞百乾台含自若。
    这时元丽却高声道:“不,国师爷智谋绝世,算无遗策,天下没有一件事他办不到的。”
    俞百乾道:“我也是这么想,智慧国师焉有办不到之事。”冯不良抗声道:“但据小弟所知,的确很难奏效。”
    俞百乾道:“我只要补充说明一下;诸位定必完全同意此一说法。”
    众人无不涌起了先听为快之心,瞧瞧这位无形的领袖人物,有何出奇理论,足以证明元丽与他的看法。
    俞百乾道:”我且把因果关系倒转过来,那就是说,由于智慧国师没有办不到之事,所以敢信必能使传送银牌之人,在一定的距离内,突然倒毙。”
    他稍稍停了一下,又道:“本来的因果关系,应该是测出了他的手法,又证明的确奏效,方可认定智慧国师,无所不能,现在我反转过来,倒也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他虽然又停歇了一下,但人人都不做声。
    俞百乾当下又道:“我从各方面设想,甚至设想自己就是智慧国师,以求得答案。终于在几经努力之后,才恍然大悟。”
    他老是在卖关子,使众人为之心痒难忍。
    冯不良这时提出疑问道:“可是毒力皆有天然的限度,任何人也不能使毒性变得如此剧烈呀!””。
    俞百乾道:“你的想法,仍然是在直接法中兜圈子。也就是说,你求的是直接毒杀的方法,但我却不受此限制,改用双重甚至三重式的方法下手。”
    方雷耸耸肩道:“哪一位们得什么叫做双重式或三重式的下毒方法么?”
    莫问天道:“用了砒霜之后,再加鹤顶红,这可不就是双重式了么。”
    “不是。”俞百乾道:“这只是加重毒力而已,可称为毒力加倍,但不是双重式的手法,至于双重或三重式的杀人方法,譬如在之以毒药之后,又用刀子割断他喉咙,再把他推人深急的河水中。”
    众人都点头承认他说得有理,冯不良道:“这样说来,智慧国师派得有高手,在路上拦截咱们的使者,是也不是?”
    “派人守候在路上,倒是可能的,但也不一定非派人不可。”
    俞百乾说得很有把握,缓缓扫瞥众人一同,才又解释道:“咱们无不知道,蜜蜂嗅到可以酿蜜的花香卜便会找到口的物,猎狗嗅到兽类气味,亦能迅快追上,依此道理,智慧国师可以派人在场控制,也可以只设下他的蜜蜂猎狗,就达到杀死使者的目的,既然他要无声无息地加害使者于路上,最佳之法,莫如豢养一些特别的毒虫,一俟使者经过时,由于银牌上的毒力发作散出异味,毒虫马上追扑。在黑暗之中复又在奔驰的马上,谁能发觉这等阴谋手段。”
    所有的人,包括元丽在内,都听得目瞪口呆,做声不得。他们不但被这等奇异复杂的暗杀手段而震惊,同时亦感到这俞百乾的智慧,实在已达到骇人的地步,使他们无不泛起了高不可攀,深不可测的惊骇之心。
    果然在俞百乾分析后不久,外面传来三下掌声,俞百乾高声问道:“什么事?”
    外面有人答道:“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啦!”
    俞百乾道:”你去瞧瞧他的生死,再来报告。”
    人人都觉得他这话说得未免太那个了。不过既然现下正如他的预测,只有一个人回来,时间上亦没有出人,可见得他的推测,很有道理。
    顷刻间外面有人高声道:“属下已遵命去瞧了回来啦!”
    俞百乾道:“怎么样?”
    外面的人道:“他还在喘气,似乎没有异状。”
    方雷脱口道,“这话可是当真?”
    外面寂然无声,并不回答他的询问。
    俞百乾道:“再去瞧瞧。”
    那人应道:“是。”
    俞百乾突然一愣道:“不好了。”
    说话之时,目光向元丽望去,恰好眼见她身子一震,也看到她面上露出惊疑之色。
    大家虽然也跟着俞百乾,向元丽望去,但都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俞百乾跌足道:“那只毒虫,原来就在元丽身上。”
    元丽忙道:“没有,没有……”
    俞百乾道:“不是没有,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方雷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俞百乾还未回答,外面那名手下的声音传人来道:“禀告大赛主,那位朋友喘息未定,没有其他意外。”
    谢人愁道:”可能智慧国师想不到咱们下令是叫使者回来。”
    俞百乾坚决地道:“不可能,他如果虑不及此,还能与咱们争一日之短长么?”
    他再向屋外的手下道:“马上再去瞧瞧。”
    外面的人应声去了,毒郎君冯不良这时才开口道:“这回使者必定死了,哪一位敢与我打赌?”
    方雷开过两次口,都没有得到回答,不觉憋了一肚子气,当下厉声道:“咱跟你赌。”
    冯不良道:“我若是赢了,你把元丽给我。”
    方雷伸手把桌上那个小木盒,抓到手掌中道:“你输的话,这一颗解毒灵药就归我。”
    冯不良伸手遭:“行,但这药先还给我。”
    原来他早先腾不出手收起此药,便放在桌上。紧接着下来,俞百乾分析智慧国师的计谋,精彩万分,竟使他忘了收起这颗解药灵丹。
    方雷发出既凶恶又狡诡的笑声道:“你老兄要此物何用?咱才用得着呀!”
    冯不良缩回手,冷冷道:“兄弟有法子使那解药变成剧毒,你信不信?”
    方雷道:“如果此药不再离开我手,我不相信。”
    他们说到这里,外面那名手丁已高声道:“禀告大寨主。”
    俞百乾道:“说吧。”
    “那位朋友忽然晕毙,属下查看不出是何缘故?”
    俞百乾道:“知道啦!”
    他转眼扫视众人,但见人人都有震惊之色,当下道:“智慧国师实在厉害,兄弟虽然左算右算,却役想到这只毒虫,就藏在元丽身上,当然她并不知情,否则刚才毒虫突然飞出之时,她就不会露出形迹了。”
    元丽忙道:“俞大寨主明见,我的确不晓得有毒虫在身上。”
    冯不良道:“方兄,你已经输了,把药还我。”
    方雷诡笑道:“你把元丽要去就是,兄弟不敢反悔。”
    “我的药呢?”冯不良道:“方兄在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也能做出这等强夺之事?”
    方雷道:“兄弟也是不得已的,试想连元丽修习过毒功之人,也不免中你毒手,兄弟既是取得这等珍贵解药,焉肯轻易放手。”
    他把元丽推行数步,靠近冯不良,又道:“这位美人给你。”
    莫问天道:“当然啦,元丽身上不知还有些什么古怪,方兄不要她,正是明哲保身之道。”
    他这么一说,方雷让出元丽之举,就变成全无意义了,不过是因为怕惹祸上身而把她送给冯不良而已。
    冯不良果然说道:“兄只是不敢要她,才推给兄弟,兄弟可不领这个情。”
    方雷以一种坚定的语气道:一每一件事都可以有各种不同的解释,冯兄但看所得的价值,瞧瞧划不划算就行了,哪须理会别人闲话。”
    他口气中,已明显的表示决心.他所羹得的解毒灵丹,那是一定不肯放手归还的了。
    冯不良向俞百乾望去道:“老哥,你可得主持公道才行。”
    俞百乾笑道:“冯兄的毒功如此厉害,可怪不得方兄不择手段的夺灵药,你反正能够配制,这一枚灵丹。何不赠与方兄?”
    冯不良道:“不是小弟小气不肯,而是此药并非一般的解毒丹,事实上乃是一种至剧之毒,方兄如是贸然吞服,纵是功力湛深,恐怕也难保性命。”
    俞百乾向方雷道:“这活你也听见了,你怎么说?”
    方雷道:“兄弟不相信他的话。”
    俞百乾道:“那么如若你因吞服此药而丧命,可不能怪罪冯兄啦!”
    方雷马上应道:“当然,当然,兄弟绝不怪到冯兄头上。”
    冯不良耸耸肩道:“既是如此,兄弟使将此药奉赠。”
    俞百乾道:“现在有烦冯兄前往收埋邀害者的尸休、以我想来,冯兄毒功通玄,定能从尸身上看出敌人的手法,从而悟出破法。”
    他率先走出厅外,传出命令,登对有八名劲装佩刀大汉,点上火炬,使得院子中以至那边的角门外,照得一片明白。
    一具尸首横仆院门外,冯不良过去一瞧道:”俞老哥真了不起;对此人之死,宛如目赌,他果然是被一种含有剧毒的飞虫所伤。”
    别的人也过来验看,因为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可以多长点儿毒物方面的知识。
    谢人愁道:“兄弟瞧不出此人伤在何处,也许是伤在贴地那边的前胸腹上,冯兄没有翻动查看,如何就知是被某种毒虫所伤?”
    冯不良道:“小弟一瞧此人两耳泛黑,颈子和手上露风的皮肤,俱现金紫之色,便知道他的伤处,是在头顶头发内的上垦穴上,哪须回转身子查看。”
    众人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可就没有人敢多嘴了。
    冯不良接着道:“此人的身体,万万回动不得。可命人用竹竿代手,将尸首弄走火化。”
    但他却伸手在那尸身上摸索,不久就摸出一块银牌,仔细审视了一下道:“瞧,此牌的两角,各有一个小孔,想是先后两次被人体体温蒸出来了药物,才留下这两个细孔的。”
    莫问天道:“然则何以元丽放在身边甚久,都没有变化?”
    妈不良道:“元丽收藏此牌之囊,必系特制,不会透风,须得等到这面银牌从囊中取出,见过风之后,才发生作用。”
    俞百乾道:“这面银脾,只怕唯有冯兄能够送到居庸关了。”
    冯不良道:“小弟甚愿走这一次,但可惜的是见不到智慧国师。”
    元丽道:“你最好不要见到他。”
    冯不良道:“照俞老哥的猜测,那是一定看不到他,你不必为我担心。”
    元丽呸他一口道:“谁替你担心了。”
    众人大都微微而笑,只有俞百乾,皱眉寻思。他那张面孔。在火光之下,透出令人悸馒的诡异之气。
    人人心知他必是在作一个重大的决定,当下都静下来,全不做声。
    过了一阵,俞百乾大概想通了道:“冯兄,刚才我可是说过,智慧图师不会在居庸关么?”
    冯不良讶道:“是呀,你敢是忘记了?”
    “没有忘记,但我的猜测,可能大错特错。因为据我的猜想;乃是依情据理,层层推剥而得的。正因如此,智慧国师必定也想到了我将作这等推测。又因银牌的威力,而知道必定推派一位高手,亲自送往。”
    冯不良吃一惊道:“你意思可是说,智慧国师正在那边等着我?”
    “不错,他甚至能肯定是你呢!”
    冯不良有点儿失措之态道:“这……便如何是好?”
    莫问天淡淡一笑道:“刚才冯兄还自恨见不到智慧国师,现下可得偿心愿啦!”
    冯不良眼睛一瞪,正罕反唇相讥,俞百乾已道:“冯兄,我陪你走一趟,如是得见智慧国师,好歹与他见个真章。”
    他说走就走,跨过尸体,一面向别的人道:“诸位请各自回去,三日后的晚上,在此处再碰头。”
    方雷、莫问天等众人,都随着俞百乾鱼贯行出。到了大门外,俞百乾命一名秘寨的手下,去备三匹长程快马。
    别人都不多问、纷纷散去,只留下毒郎君冯不良和元丽,留在大门口。
    俞百乾趁等候马匹之时。向另一名手下交代了好些话,别人都听不见他说些什么。
    不久,这三骑已向城门驰去,他们都不是等闭的江湖人物,故此虽是京城重地,九城严紧,但他们仍然早就有人安排好,得以顺利出城。
    在凛冽的寒风中,冯不良已戴上护耳皮帽,正个面孔,隐藏起大半。元丽则是斗篷裹体,宛如一朵彩去。俞百乾的黑衣甚是宽大,在劲凤中飘拂不已,远远望见,大是具有妖异之气。
    这三人装扮特殊,却是结伴策马飞驰,个个身手矫健,到了无明之后、大受路上行人侧目注视。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市镇停下来,这个市镇虽然不算小,可是这一天甚是寒冷,故此道上难得看见人影。
    他们找到一家饭庄,进去打尖。饭庄内虽是简陋,但甚是暖和,饭菜香气,直扑人鼻。
    元丽道:“我真是饿坏啦!”
    俞百乾瞧着她道:“你好好吃一顿,等会儿还要赶路。”
    元丽突然叹一口气道:“可是我哪里吃得下去。”
    俞百乾毫无感情地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冯不良问道:”难道咱们带着她去见智慧国师么?”
    俞百乾道:“现在却很难说。”
    元丽惊惶地道:“你们干脆杀死我吧!”
    俞百乾道:“哪有这么严重,你见到智慧国师,不见得会死。”冯不良道:“智慧国师当会不认为元丽泄秘,还亲自带领咱们前往。”
    俞百乾深沉莫测地笑一下,这时饭莱端上来,大家开始进食。元丽真是愁肠百结而食不下咽。
    午饭用过,俞百乾竟没有动身之意,坐了许久,直到饭库其他座位的客人都走光了。
    冯不良问道:“俞老,咱们等人么?”
    “是的,但并不是约好在这儿见面的。”
    “既然役约好。”冯不良讶异不懈问道:“你又怎生得知他会来此?”
    俞百乾道:“我是推算时间、须得稍为等一会儿,也许在路上就能碰到他老兄闭关功满出来。”
    冯不良眼珠转动的很快,显然这一句话,使他感到甚为不安。
    冯不良道:“这个人是谁?俞老能不能透露?”
    俞百乾道道:“当然可以,不过有一桩,冯兄须得先答应我。”
    冯不良讶道:“俞老吩咐就是,小弟自当遵从。”
    元丽眨着眼,对他们的谈话,大是感到兴趣。
    俞百乾道:“这件事当然是有点过份了,所以才向冯兄请求。”
    “俞老请说吧,小弟无有不从。”
    元丽笑一笑,正想插口,但马上警觉自己的身份,不宜多言,故此又忍住了。
    “我想瞧瞧冯兄的真面目,可使得么?”
    冯不良面上毫无表情,当然这是因为他有一个面具之故,但从他转动的眼珠看来,俞百乾这个要求,使他感到相当的为难。
    他停了一下,才道:“请问俞老哥,为何要这样做法?莫非你还对小弟有所怀疑?”
    俞百乾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我自确信你不是冒牌货。正因如此,我才要瞧瞧你的真面目。”
    元丽实在忍不住了说:“哟,难道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冯不良的真面目么?”
    俞百乾瞪她一眼,可是仍然回答道:“我们的集会,一开始就订明可以藏起真面目。所以每次聚会,有些人的面貌,总是变来变去。”
    元丽道:”所以连你也一直没有见过冯不良的真面目了?”
    俞百乾道:“不错。”
    “你在别处有没有碰见过他啊?”元丽又问。
    “当然有啦!”
    “那么你仍然是见过他的真面目呀!”
    俞百乾冷冷道:“你很爱说话,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从前见过他,但却是以别的身份出现,他并不知道是我。所以他是不是用本来面目.我仍然不知道。现在我已确知他是冯不良兄,又因为他带了人皮面具,可见得他在面具后面的,定然是本来面目,所以我才想看一看。”
    冯不良道:“俞老说得甚是,小弟取下面具就是。”
    俞百乾道:“等一等,当然不必让此女看见,对不对?”
    元丽道:“好,我走开就是了。但你看了他的真面目又如何呢?反正你们时时都改变本来面目出现行事的呀!”
    冯不良道:“这话甚是,不过俞老要看,小弟不必多间原因。”
    俞百乾道:“我们现在去见的是智慧国师,老实说,这个人智慧之高,举世无匹。所以我们对付他,实在不容易。”
    他的话好像有点儿离题,元丽茫然而听,可是俞百乾已向她道:“请你回避一下好不好?”
    元丽点点头,站起身,栅媚走出饭庄。
    冯不良道:“小心被她逃掉。”
    俞百乾道:“没有关系,她无论是逃跑或趁机以暗号通知上面,都是好的。因为我正怕见不到智慧国师。”
    冯不良讶道:“这话怎说?小弟一点儿不明白。”
    俞百乾道:“当今之世,虽然奇人异士不在少数。但真正在暗斗不已的,只有三路,一是智慧国师,在暗中操纵大局,要玩弄天下才俊杰出之上于股掌之中,一是咱们这四大门派。另一路就是孤剑独行朱一涛。他这一路可以把幻府一娇乔双玉算上,虽然他们并非合力,但俱是各有特点,必要时甚至可以合而为一。”
    冯不良摇摇头,说道:“听说他们而入斗得最凶,朱一涛行踪飘忽,正在苦苦追杀乔双玉,在这等情况之下,他们怎会合而为一?”
    俞百乾道:”天下之事,有时候为形势所迫,往往会发生意料不到之事。尤其是朱乔二人,乃是一男一女,凡事如果夹杂有男女关系,就会变化无穷。”
    他停歇一下,又道:“咱们暂且按下朱乔二人之事不表,且说武林中必定会冲突争杀的三路人马,依我看来,实在以智慧国师最可怕。他不但是智慧高得已不是武功所能抗拒的,而且他有官家势力,所以他不全面发动而已,如若决心动手,咱们和朱一涛,都非他的对手。”
    冯不良眼中透出骇然之色,道:“俞老打算要怎样做?”
    “我测不透智慧国师何以至今尚不发动攻击?但却深信他对朱一涛的坚强毅力,和他的绝世武功,加上我的神秘,必是使他头痛的原因。朱一涛方”面暂时不说,咱们这一方面,迟早出现逐个被击破的情况,也就是说,咱们四派,但慢的被他消灭,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冯不良道:“俞老这一番活,叫小弟听得冷汗直冒。唉,不错,我瞧穷凶帮和百邪派,已经没有出过新的高手。至于我大毒门.更是凋零衰弱了。”
    俞百乾道:“所以我在咱们四大门派中,除了我秘寨的人可以深信以外,必须亦在其他的门派中,选出可以托以心腹的人。你大毒门就是冯兄啦!”
    毒郎君冯不良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意思说,见过小弟真面目以后,将来碰上真正危机时,咱们都可以用真面目证明身份,就可消除疑惑,是也不是?”
    俞百乾以深沉的声音说:“是的,冯兄意下如何?”
    冯不良道:“这又有何不可。”
    他先脱掉风皮帽,接着用手指扣着下巴,往上一掀,但听一阵卡卡之声,他面上的人皮面具,已撕下来。
    俞百乾一眼望过去,骇了一跳。原来冯不良右颊上,竟有一条刀疤,而且五官轮廊,也很像是朱一涛。
    他仔细再打量,才发现冯不良的鼻子较高较尖,双眉也比孤剑独行朱一涛的粗浓得多,而且朱一涛的双眉是剑眉,冯不良的却像两把刀。此外在神态气度上,亦不如朱一涛那般剽悍粗旷。
    俞百乾道:“你真把我吓了一跳,你可知道?”
    冯不良现在已经有表情了,他笑一笑道:“我可是长得很像朱一涛?”
    “正是如此。”俞百乾道:“尤其是这一道刀疤。”
    冯不良伸手摸了一下那道刀疤道:“我曾经冒充过他好几次,每次都骗过别人眼睛。但这话俞老可不要告诉别人。”
    俞百乾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向别人提及。”
    他摆摆手,又道:“行啦,你把人皮面具戴好。”
    毒郎君冯不良迅即把人皮面具戴上,又恢复了全无表情的面孔。
    “说来也真奇怪。”俞百乾缓缓说道:“世上之事,就有这么巧的。你不但样子很像朱一涛,连这一条刀疤,亦与他的一样……”
    冯不良道:“他的疤痕比较短些,而且是下宽上窄,与我恰恰相反。这些不同之处,那是我跟他拼斗之时,仔细观察而得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如若俞老不信,可以立刻返回京师,咱们收拾了朱一涛,验明正身,这才前往对付智慧国师不迟。”
    俞百乾道:“不必啦,我记住这些分别就是了。”
    他接着压低声音道:“咱们目前不能除掉朱一涛,因为智慧国师已找到咱们头上。如果形势许可,我还想与朱一涛谈谈条件,看看能不能暂时联合起来?”
    毒郎君冯不良沉吟一下,才道:“你瞧他肯不肯与咱们联盟呢?只有在一种情况之下,他才答应。”
    俞百乾道:“那就是咱们设法证实幻府一娇乔双玉,已经落在智慧国师手中,这时,他大感威胁,非与咱们联手不可。”
    冯不良连连点头,但见俞百乾离座而起,当下间道:“俞老哥,咱们可以动身了?”
    俞百乾道:“不,我先掉换位置,背面向外,才可以取下面具,请你瞧过,以便他日做为凭证。”
    他转到适当的位置,然后迅快的取下了面具。原来他也戴有人皮面具,但戴的是半截的,所以眼睛眉毛以及额头等部位,都有了改变。
    冯不良惊讶地望着他说:“想不到俞老成名数十年,却仍长得如此年轻“俞百乾把面具装好道:“我的样子,你记住了没有?”
    冯不良道:“记住啦!”在他脑海中.对方那张年轻清秀曲面孔,仍然在晃荡。“小弟永远不会忘记的。”
    俞百乾转身向门口行去,一面道:“你且等候片刻,我看元丽逃走了没有?”
    他还未踏出门口,突然停步,回头一看,冯不良已跟着走出来。
    他做一个手势道:“冯兄请在座位稍侯。”
    冯不良撕掉人皮面具,深深笑道:“不,小弟跟你出去瞧瞧。”
    俞百乾讶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冯不良道:“俞老如果回到座位上,让小弟出去瞧瞧,那便无事,如若不然……”
    俞百乾听他口气不善,面色凝寒,立即运功聚力着意警戒。他虽是才智高绝凡俗,但此时亦猜不透对方何以忽然翻脸,变得如此凶恶。
    冯不良道:“小弟记得你有一次见过我的真面目,因此,你无疑认得我。”
    俞百乾搜索记忆中,实在没有见过冯不良用这副面目出现。但也不说破,却含含糊糊地道:“是又怎样?”
    冯不良道:“你承认就好办了,让我先出去瞧瞧。”
    俞百乾道:“只要你说出一个道理,我一定让你出去瞧。”
    “好,据我猜想,外面附近隐蔽之处,一定有不少人埋伏着。假如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小弟我给你叩头赔罪。”
    俞百乾皱起眉头道:“就算有人吧.那又表示什么?老实说我平生从没有像此刻这般迷惑过,当真像是撞入了五里雾中。”
    冯不良道:“咱们彼此心照,何须赤裸棵说出来。”
    俞百乾的确不明白心照些什么,但他已知其势已不能再予分说下去。当下冷冷道:
    “好,你出去瞧,但本人将不接受你的叩头赂罪。”
    他一侧身,让出通路。
    冯不良显然迟疑起来,因为他这一走出去,如若发现有可疑之人,正如他所猜的,埋伏在附近,则自然没有话说,俞百乾非认错不可。然而倘若外面没有,俞百乾又说不接受任何道歉,自是一场大祸。
    不过冯不良的迟疑霎时就消失了,一晃身已从俞百乾身边掠过,已到了门边,只须再迈一步,就出柱外。
    他没有出去,回头道:“小弟已经想过,出去一瞧如果无人,你老哥千定不肯饶我。但如果发现有人,则你老哥恼羞咸怒,必定仍不肯放过我,总之,我不出去,就万事皆休。”
    俞百乾冷漠地道:“你既是作此想法,为何又往那边走?”
    冯不良道:“可是我后来又想到、你老哥迫我不许出门,岂不是证明我的想法,没有错误么?所以我非出去瞧瞧不可。”
    俞百乾咳了一声,才道:“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冯不良大声道:“很简单,外面一定有一个人,衣着装扮,与你一样。同时面具底下的面目,亦与你刚才给我瞧的一样。”
    俞百乾道:“你说话就是了,何须嚷嚷,难道我是个聋子不成?”
    冯不良厉声道:”我定要去搜看。”
    这句话说得更大声了,俞百乾冷冷笑道:“嘿嘿;原来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冯不良笑道:“你猜对了,你不妨再猜猜,外面的人,走了没有?”
    这时他的话声,已恢复如常。
    俞百乾道:“如果他躲开,你岂不是铁定找不到了么?”
    冯不良道:“一点儿不错,我猜门外之人,一定走了,而元丽也有别人把她暂时诱开,所以绝对不在门外附近。”
    俞百乾道:“你这样做,究竟有何存心?”
    冯不良双眉一轩,豪气飞扬,喊棱四射,登时如换了一个人般道:“我告诉你,本人孤剑独行朱一涛是也。”
    俞百乾看他威风凛凛,气概迫人,马上就知道这话不假。因为除了朱飞涛之外,天下武林中,实在找不到哪一个,能有如此气势。
    他不由得身子一震道:”什么?你真是朱一涛?”
    朱一涛仰天一晒道:“谅那冯不良还不敢冒充于我。”
    这话比千百理由都有力,谁敢冒充这个四大邪派的公敌朱一涛呢?
    俞百乾道:“幸会,幸会,但只不知朱兄既然好不容易冒充冯不良,把兄弟骗得真心信了,何又马上自行揭穿?”
    朱一涛轩眉冷笑道:“我冒充冯不良,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找你,现在你已在此,我岂肯容你有机会溜走,况且你是不是真心信我,还是一个疑俞百乾道:“你明明知道我已当真受骗,为何尚出此言?”
    朱一涛道:“你密令心腹赶来,其中一人将与你掉包,和我伺行前去见那智慧国师。你算定智慧国师一定不放过咱们,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你将借我之口,证实这个掉包者确实是你。当然啦,如果我被智忑国师证明了真正身份,则我的证言,更加有力。”
    他说得很快,但字字清晰,只听得俞百乾眼珠违转,做声不得。
    朱一涛又道:“总之,你不必再伤脑筋调查我的身份,此事自有智慧国师代劳,而你本身从此更为神秘,并且当智慧国师已然相信你已被他擒杀,在这一段时间之内.你可以从容布且,制造更多的掩护。”
    俞百乾道:“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朱一涛冷冷道:“如果是别人,当然我决不如此猜想,亦不相信别人有这等本事,找得到极合适的人来代替,可是你却不然,只要你想得出计划。你就有力量办到。”
    俞百乾遭:“你对我未免太高估啦!”
    “一点儿也不……”
    朱一涛道:“现在让我瞧瞧你究竟是三仙四佛之中的哪一个?”
    他打腰间一摸,抽出一口敦剑,迎风一抖,便坚硬挺直,剑尖迅快指向俞百乾,作势欲发。
    他的剑虽未攻出,但凌厉的剑气,已经弥漫全屋。当他们说话移动之时,饭店的掌柜伙计等,都瞧出他们不是常人,是以都躲在一边,静静观看。此时一见朱一涛拔剑,光芒耀目,寒气侵肤,人人都骇得后缩,更没有人敢多事做声了。
    俞百乾不敢怠但,也掣下兵器,却是一把月牙刀,长度不及三尺,可是刀身闪出雪白精亮的光芒,一望而知此刀必是上佳利器。
    双方在兵刃上,似乎都不至于吃亏。
    朱一涛沉马跨步,直欺过去,形状凶厉强悍之极,口中说道:“俞百乾,这回你休想逃出我剑下。”
    俞百乾一挥刀,精芒迸射,抵住敌人来势,应道:“空言无益,也许本人把你留下。”
    朱一涛双目如电,罩住对方,虽然已经停止前进,可是仍然气势汹涌。宛如惊涛骇浪般卷去。
    他道:“你自家错过了好机会,当初在京师那座鬼宅之内,你如下手。有那些人帮助,你自然可以击败我。”
    俞百乾道:”若是要人相助,何难之有?目下本人就办得到,你信不信?”
    “也许不假。”
    朱一涛的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更不曾向四下偷看:“你为何迟疑不召集人手?难道你认为单凭一己之力,就可以与我抗衡么?”
    他们虽然在说话,未曾动手,但双方的杀气,以及刀剑上迸射出的潜力内劲,却形成了寒冷的气流。在屋中旋卷激荡。
    俞百乾感到朱一涛的厉悍气势,越来越盛,马上发现此等现象,实是一大危机,连忙找寻破法。
    要知俞百乾身为秘寨之首,多年来复又领袖四大邪派,眼力之高,自是难有其匹。他发现朱一涛目下正在积聚凶悍凌厉之气,越是压力增加,则等到他爆发之时;就更为厉害可怕。
    此所以他听说俞百乾有召来帝手的可能,此一压力顿时令他的强悍凶反之气,威力大增。
    俞百乾脑筋何等快速,马上又道:“还有一件事,本人一发告诉你……”
    朱一涛道:“你说。”
    俞百乾道:“本人已接到暗号,得悉你的帮手也赶到了。”
    这活当然是无中生有,乃是釜底抽薪之计,目的在卸去对方所感到的压力。
    朱一涛自是想不到俞百乾这等身份主人,也会蹬着眼睛扯谎,遂道:
    “我从来没有帮手,天下皆知。”
    “笑话,本人连你的帮手,是哪一路人物,都了如指掌,你何须否认。”
    朱一涛双肩一耸,厉声道:“我的帮手是谁,你说说看。”
    俞百乾道:“是三仙四佛中人……”
    朱一涛大感意外,马上联想到四佛之一的戒刀头陀,他本是在京师假扮自己,转移敌人注意力。莫非是他得闻消息,及时赶来?但此念旋生即灭,因为一来戒刀头陀,不可能得知他与俞百乾的行踪。二来纵然知道,也因而更须得吸引敌人,决计不可离城。
    那么三仙四佛中,还有哪一位会来助他,没有,答案是肯定的没有。朱一涛至此才知道对方说谎,当然也发现敌人诡计业已奏效,因为他的气势,已经灭弱了一半。
    他本是擅长一击远飘之术,气势越积郁得厚,这一击之成就越强。尤其是如俞百乾这等高手,务须把气势蓄聚得最强之时,方始爆发,才可一战成功;如若不然,就未必能如愿得手。
    正如俞百乾的判断,朱一涛不怕任何凶险压力,因为压力越大处境越危险的话,他的气势就更足。而朱一涛所需的时间,只不过是闪电般一击而已,亦不虞敌方帮手及时而入。
    俞百乾狡如老狐,一看情况改变,立刻把握时机,挥刀出击。
    这一刀迎面劈去,势式才使了一半,忽然一滑,改攻敌腰。真是奇诡变幻,兼而有之。
    朱一涛猛可退了两步,竟不出剑招架。
    俞百乾念头电转,摹地转身疾跃,一掠之间,已到了墙下。在他左方不远,便有一扇窗户。
    朱一涛即向窗户那边扑去,堵截他逃窜之路。
    俞百乾并没有如他所料,向窗户逃走。
    朱一涛但觉这个以神秘著称天下的俞百乾,狡活诡诈无比,而又滑溜得像条鱼一般,使人泛起无从使力之感。
    要知他不接招而后退,乃是诱使对方再度进迫。这时只要发生了压力,朱一涛即可生出感应,施展出一击远飘的杀手。
    谁知老好巨滑的俞百乾;不进反退,又泄去了朱一涛的气势。
    他屹立墙下,冷冷道:“朱一涛,咱们还是各使真才实学,拼上一场如何?”
    朱一涛道:“何谓真才实学?”
    俞百乾道:“咱们换招拆式,比身法,斗内力,不使用其他的怪异手法。”
    朱一涛道:“也好,反正我好不容易逮到了你,今日万万不容你溜掉。”
    俞百乾道:“本人如果真想逃走,这刻老早就不在此地了。”
    朱一涛道:”这话怎说?你从哪里逃出去?”
    俞百乾道:“就从这儿逃走。”
    他以手肘向后憧击,墙壁发出咚咚的声音:“本人但须稍运内力,就足以震破墙壁,迅即脱身。”
    朱一涛眉头紧皱,间道:“那么兄弟倒要请问一声,你何故不走?”
    俞百乾道:“因为权衡利害得失之后,走不是上佳之法,除了走之外,本人尚有两条路可行。”
    朱一涛道:“是哪两条路?”
    俞百乾道:“第一条是本人发动全力,向你施以反击。我有的是人手,你信不信?”
    朱一涛又开始感到压力了,这正是他十分需要的,当下道:“你的人手,只怕发生不了什么作用。”
    这时只要俞百乾举出强有力的理由,证明他的人手,足可以帮忙制敌致胜,则对他形成的压力,就足够了。朱一涛可以立刻发动最凌厉的攻势,迫使双方在一招之内,立分胜负。
    换言之,双方这一招,均是平生功力之所聚,一拼之下,便见真章。
    可是俞百乾狡橘滑溜得犹如泥锹,只微微一笑道:“本人反正尽力和你一拼就是,能不能获致胜果,那是以后的事。”
    他并不举出强有力的理由以说明那些人手的厉害,是以登时泄去了刚刚形成的压力。他接着又道:“第二条路,我须得考虑与你合作的可能性。”
    朱一涛这时才真的吃一惊道:“与我合作?”
    俞百乾很认真地道:“兄弟并非开玩笑,难道朱兄认为绝无可能?”
    朱一涛道:“咱们之间,各怀鬼胎,尔虞我诈,互不信任,哪里有合作的可能?”
    俞百乾道:“不错,咱们之间,的确是问题重重,看起来绝对无法合作。”
    朱一涛道:“那么你的话岂不是白说了?”
    俞百乾道:“可是咱们一旦共同面临灭亡关头,自然会先行联合起来。共御强敌,等过了危机之后,咱们再算帐不迟。”朱一涛道:“这话虽是有理,但咱们目下并非共同面临灭亡关头,是以这个理论,根本是高山滚鼓,不通之至。”
    俞百乾道:“你不相信咱们已陷人危机中么?”
    朱一涛提高声音道:“我不相信。”
    俞百乾道:“我尝闻人道,孤剑独行朱一涛不但武功绝世,同时才智之高,亦是人间少有,想不到今日一会之下,竟然名不符实,咱们的危机,已经迫到眉睫,你尚且不知,真是可笑得很。”
    朱一涛冷冷道:“你一味危言耸听,却说不出一个道理来,我岂肯轻易相信你?”
    俞百乾点点头道:”你这话也有道理,你只要想想,幻府一娇乔双玉何等本事,仍然难免生擒幽禁之厄,咱们如若不能联手抗敌,结局如何,不间可知,这道理显浅不过,你万万不可执迷不悟。”朱一涛道:“乔双玉固然神通广大,可是在我面前,她也算不了什么。”
    俞百乾摇摇头道:“不见得吧,假如她肯听我劝告,与我联成一气,订立攻守同盟之约的话,她今日便不至于被智慧国师所掳了。”
    他停了一下,锐利的目才,扫过整间屋子以及一切人和物,包括那一个掌柜,两个店伙,一个专门下面的厨子在内。
    当俞百乾转眼扫射全屋之时,朱一涛可就听到一阵细如蚁语的传声,竟是这个秘寨首脑所发出的,说道:“朱一涛,此店之内,有两个是智慧门的,也就是咱们的共同敌人。”
    俞百乾以传声之法,迅速说了几句,便接着开口说道:“咱看你的样子,似乎不相信乔双玉已落智慧国师手中,对也不对?”
    朱一涛道:“我当然不信。”
    他的目光,也打量全屋,包括屋顶在内,最后才不着痕迹地向柜台瑟缩躲在一起的四人望去。
    他只看了一下,迅即收回目光。
    这一望之下,他已发觉俞百乾之言,竟是真话,敢情那四个人当中,那个掌柜和两名店伙之一,已变了样子,不过服饰仍然一样,如果不是特别看了一下,加以他们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的话,一定会忽略过去。
    要知朱一涛多少年来,都是匹马单剑,在江湖上闯荡,那对眼睛,赛似毒蛇。店中的所有人等,他只须望过一眼,就通通记住了。
    现下换了两张面孔,他立即毫无困难就认了出来。
    “怪不得俞百乾想开溜,原来他早已发现不妥。可笑的是我还以为他打算掉包之后,让替身陪我同行;借我之口,骗过智慧国师......”他迅快地想,同时又找寻应付目前局势的办法。
    朱一涛脑筋转动之下,发觉正如俞百乾所说,除了联手之外,别无更好的方法。
    因为智慧门既然算出他们的行程,在此地设伏,又能够很快地掉换了人手混人来,可见得对方已经熟筹此计,已有把握可以对付他们。这等情势。十分明显,朱一涛根本不必花脑筋分析,也完全明白的。
    看来惟有联手一途,是对方万万想不到的。这正是力何他们迟迟不发动阴谋暗袭之故。
    敢情对方是等他们先动手,然后从中混水摸鱼。
    他们的话题,仍然停留在幻府一娇乔双玉的身上,因为唯有这个题目。可以使对方之人,也感到兴趣聆听。
    只听俞百乾道:“我的推测是由于乔双玉素负通灵幻变之名,故此她虽是落在智慧门手中,但仍无法验明正身。因此智慧国师不知用什么方法,把你擒下,送到敝寨,要我们通知幻府。敝寨的确那样做了,当时乔双玉竟没有前来,只派了阮玉娇。这一点正是智慧门想知道的,试想如果乔双玉没有遭擒,她得知你被囚之事,还不赶快亲自前来处理么?她的没有出现,使智慧门之人,得以证实所擒的人是乔双玉无疑。同时你能逃出双绍关,也证明了你的确是孤剑独行朱一涛。”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猜想你化身为冯不良之举,定然是在那座护国寺内。因为你的一切行动,除了在寺内一段时间外,皆在我们的监视之中。”
    朱一涛谈淡道:“就算乔双玉已落在智慧门之人手中.我也没有必须与你联手的理由。”
    俞百乾道:“这样说来,你我今日定须一拼了?”
    朱一涛道:“不错,看剑。”
    在喝声中,这位以剑术驰名天下的高手,连跨数步,脚下发出喀嚓之声,挺直向俞百乾迫去。
    俞百乾还真不知道朱一涛是真打抑是假打,如果是真打,他应付之法,另有一套。奢是假打,就不必顾虑到会失去机先的问题,只须迅急退开,惜这一进一退之势,占好位置,然后一齐掉转枪尖,突然进攻智慧门之人,必可得手。
    他实在不敢冒险,是以手腕一回,月牙刀疾挑敌剑。
    骼的一声,双方硬拼了一记,各各震开两步。
    朱一涛道:“好腕力,再接我一招瞧瞧。”
    话声未歇,手中长剑划出一道精芒,电急斜劈。
    俞百乾不得不采守势,一招“天旋地转”,挥刀架住敌剑,身子已腾队移位,换了地方。
    他们拼的这一招,势道比之第一招凶猛得多。俞百乾但觉手腕徽麻,不禁大为凛骇。
    这个秘寨的主脑震骇之故有二,第一是朱一涛已显示出他惊世绝俗的功力。第二是他与朱一涛,虽说已有默契,打算在拼斗中,演戏一番,以便移凑到最有利的位置时,才突然一齐转头对付智慧门之人。问题就出在这儿,朱一涛在演戏之时,会不会假戏真做,忽然寻得孜绽时,发动全力将他杀死。
    却见朱一涛攻完这一招之后,耸身跃退,到了门口。这一来他已相当靠近柜台边。而俞百乾如果追扑的话,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在中途改变方向,疾攻柜台那边的人。这正是他们的默契之一,先占地利。
    俞百乾稍稍放心,仰天一笑道:“怎么啦?敢是防咱有帮手么?”
    朱一涛道:“不错,此外我也想知道,元丽是不是已被你的人引走了?”
    俞百乾道:“那还用说。她已被绑起来,运送回京,目下大概已去了很远啦!”
    朱一涛道:“那么你不打算前赴居庸关么?”
    俞百乾道:“咱们前往屠庸关,又不须元丽带路,是以趁早将她弄走,不失为上策。反正咱们能掌握住对方之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多少都有点儿用途,对不对?”
    “这样说来,如果我不赴居庸关,而今日又让你跑了,岂不是一无所获。反而把辛辛苦苦制造成功的一个假身份,白白糟蹋了。”
    “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但假如咱们一同前赴居庸关,说不定有莫大的收获。问题在你肯不肯与我联合而已。”
    他们一同说话,项聋看柜台的人。当然是不着痕迹地查看的。
    要知他们俱是当代高手,并且有着第一流的头脑。是以不必费力思索,已知道在那柜台内的两名可疑之人,如是智慧门的,则当必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否则焉敢负起如此重大任务,对付俞朱两个敌人。
    正因为认定了那而入不比等闲、他们才须要有时间和机会观察。所以他们又打又说,为的是使对方不会马上发难。
    俞朱二人霎时已将形势看清楚,获得同样的结论。那就是不管对方有多大的本事,如果只有两人,则决无力量与他们抗衡。
    换言之,俞朱二人,都认为可以发动攻势了。
    他们互相叫挤眼睛,彼此会意于心,正要发动,忽然听到一阵娇脆的卖花声,远远随风传来。
    这阵声音春是旁人,必定毫不在意。可是机警如朱一涛,狡橘如俞百乾,却为之一怔,都想:在这等天寒地冻之时,哪得有花可卖?况且是在这等荒僻小市镇中,卖花的营生,哪里能够存在?
    俞百乾和朱一涛,又挤了一下眼睛,都会悟于心.暂不出手发难,先看看卖花这件事有什么古怪。。
    卖花之声很快就来到近处,朱一涛一闪身,移到旁边,让出门口通路。厚厚的布帘闪动了尸下,全间饭馆忽然都弥漫着新鲜清甜的花香、其中有茉莉、玉兰、桂花、玫瑰等不同的香味。而这些花,又大都是不同季节的。但无论如何,都不是严冬应有的花属。
    俞百乾高声道:“这儿要买花……”
    门外一个娇娇滴滴的声音道:“哟,有老爷要光顾么?”
    布帘一掀,进来一个装束人时,衣饰华丽的美艳少女,手中提着一只花篮,篮中作怪得很,真有各式各样的鲜花。
    她这只花篮,非乍竹非木,却是以金线银枝纪扎而成,形状雅消,配上停的身材,艳丽的面貌,组成了奇异动人的芯力。
    她闪眼一瞧,口中呀的一声道:“怎的都拿着刀剑呀,你们哪里是买花呢?”
    朱一涛浓眉一剔,冷冷道:”你篮中的花,要多少钱才肯买?”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先承认不是存心买花,我才告诉你。”
    朱一涛道:”笑话,这小小的一篮花,就算你随便开出价钱,我也买得起。”
    俞百乾道:“朱兄岂可独占此花,分点儿给我如何?”
    朱一涛道:“那得瞧瞧人家出什么价钱?”
    那少女道:“你们不用争啦,人家还没有答应卖给你们呢!”
    朱一涛道:“你如是不肯出售,为何刚才又扬声叫卖?”
    俞百乾道:“姑娘这花究竟卖不卖?如果不卖,那就侠离开,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
    那少女道:“我想喝杯酒挡挡寒风。”
    她袅切地走到当中的一副座位,把花篮往桌上一们,娇声道:“酒保,你们卖不卖酒了?”
    一个伙计应道:“来……来啦……”
    朱一涛一声断喝,震得人人耳鼓作响,只听他道:”哪一个敢移动,先吃我一剑。”
    那名伙汁果然不敢出来,敢情这个人,正是已被掉包的其中之一。
    美貌少女提起花篮道:“咦,你这个人是怎么啦,为什么不让伙什取酒?”
    朱一涛还未做声,俞百乾已阴声一笑道:“你不卖花,他就不许此店卖酒,这不是很公道么?”
    少女道:“唉,我为什么会碰到你们这种不讲理的人呢?我送点儿花给你们好了。”
    她伸手去取花,朱一涛厉声道:“老俞,她一拿起花朵,咱们就一齐杀上去,务必叫她血溅当场。”
    俞百乾应声道:“当然啦,咱们也得捞回一点儿本钱,对也不对?”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美丽少女一手抓起了一把各式各样的鲜花,向来一涛洒去,篮中的另一半,则挥篮向俞百乾泼出。
    花朵像激箭般射出。
    朱俞二人比她的花朵快得多了,一眨眼间,已各个从门窗问跃出店外,而且一到了外面,马上就趴伏在地上。
    他们刚一躺下,便听到轰轰两声巨响,霎时硝烟弥漫,砖石棱飞,鳖座店铺倒塌下来。
    一片巨响中,朱一涛已贴地蹿出数丈,跃上屋顶。放眼一看,在店铺后面稍远的屋顶上,现出俞百乾的人影。
    可见得他也是同一想法,尽可能居高临下,监视台尚在倒塌的店铺,看看智慧门之人,怎生逃出爆炸现场。
    这一场惊人的爆炸,起因不必细表,自然是那一篮鲜花无疑。
    朱百俞所寻找答案的问题是:“那个少女,是不是用同归于尽的办法。不惜以生命相殉,企图一举炸死他们而人?抑是另有防身之法,不致丧命?”
    此外,其他的人,生死又如何?这都是俞百乾和朱一涛所想知道的。
    但见一片哗啦啦扇塌声中,烟尘四起,一道人影闪人了隔壁屋子里。这一间也是店铺,但屋顶被炸穿了。
    四下的邻居都纷纷出来,嗜声四起。
    朱一涛收起软剑,飘身落地,迅快奔向街道另一头,在转角处靠墙站着。
    市镇上迅即出现了无数的人影,纷纷赶向发生爆炸的地点,哗叫嘈吵非常,步声纷杏,到处一片混乱。
    片刻工夫,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飘过墙角.由于此人一直向前,所以没有发现在转角处贴墙面立的朱一涛。
    朱一涛仍然不动,但见这道人影一下子出去了两三丈,他才闪出来,恰好看见此人奔到另一道巷口之时,突然停下脚步。
    这道人影,正是刚才那个美丽但危险的少女,她手中还提着空的花篮,头上和身上,都有不少灰土。
    她停步之故,敢情尾巷内有人发出冷笑,使她转眼瞧看,发现了身穿兮衣、体材高瘦的俞百乾。
    她当然知道此人是谁,故以现在逃跑已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索性就停下了脚步。
    俞百乾招手道:“到巷子里来,不然街上之人都看见你啦!”
    那少女迟疑一下,举步行人去。
    俞百乾收起月牙刀,一面向后退,口中道:”继续进来一点,瞧,我已收起兵器,你可以放心。”
    少女果然跟他去了六七步,突然停住,回头一望,只见巷口没有人影。这才稍微放心,回过头来说道:“你是俞百乾,也就是普天之下公认的最神秘之人,是也不是?”
    俞百乾道:”正是区区在下。”
    “现在我已瞧过你了,但你本来面目,一定不是这个样子的,对不对?”
    俞百乾道:“对,我的本来面目,不是这样。”
    少女道:“但你仍然要擒杀我的,不管我如何听你的话。”
    俞百乾讶道:“为什么呢?”
    少女道:“我纵然乖乖有间必答,使你感到满意。然而你不可能放过我,因为我已瞧过你的身材,听过你的口音。下次再碰见你,纵然面貌改变,我还是认得出你,所以你定须杀我灭口。”
    “这倒不见得。“俞百乾道:“我原来的身材和口音,亦非如此。”
    他吸了一口气,忽然矮了大半尺,身子也就跟着比以前显的肥胖。他又道:“你瞧,我可以变化啊!”
    这句话的口音,完全与先前的不一样,腔调亦截然不同。
    少女道:“这就好了,我至少还有逃生的希望,对不对?”
    “如果你肯合作的话,我决不为难你。”
    “你想要我做什么?朱一涛死了没有?”
    “他死了没有,你也不知道么?”
    “不知道,因为我忙于躲避火器的威力啊!”
    “那么我告诉你,他死不了。这个人连智慧国师也一时奈何他不得,何况是你。”
    俞百乾说到这里,向前跨了两步。那个少女机警地退了两步,以便保持一定的距离。
    俞百乾道:“你可是奉命炸死我和朱一涛两人?”
    “是的。”
    她接着反问道:“朱一涛真的没有死么?”
    “他死了又怎样呢?”
    “那太可惜啦,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长得这么帅,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男人的味道。”
    俞百乾哑然失笑道:“他纵然听到这话,也下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我不相信。”少女道:“男人对女孩子,总会客气通融一点儿,除非他徒有男人之名,而无男人之实,这才不肯对女孩子卖帐。”
    俞百乾阴笑道:“你不妨把我和朱一涛,都列入有名无实的男人一类。总而言之,你不论是碰上我或他,都休想逃脱。”
    少女道:“你与他又不是好友,相反的却是死对头,你怎知他必定如你所说那么冷酷无情?”
    俞百乾道:“唉,你当真这么蠢笨么?假如是朋友的话,我也许还有些地方不了解他。
    正因为是死对头,我才深悉他的一切,连他的性格思想等等,无有不知。”
    少女一愣,说不上话来。
    俞百乾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道:“我叫艾华。”
    俞百乾道:“什么?你叫做爱花?”
    少女道:“是的,我姓艾,名华。”
    俞百乾道:“你分开来说,我才弄得明白,我说艾华你正当青春年少,不但貌美如花,而且言谈举止,大有天真纯洁味道,殊不料你的心狠手辣,比我这个恶名昭彰之人,还有过之。你简直是在糟塌自己呀!”
    艾华瞠目道道:“你究竟说什么呢?”
    她长得漂亮,故此虽然迷惑不解的表情,也自动人。
    俞百乾道:“我意思说,你最好从今以后,不要再做坏事,最好是脱离智慧门,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好好的享受人生,岂不甚美。”
    艾华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我不能骗你,我已没有法子恢复常人的生活,庸庸碌碌地老死于家中。”
    俞百乾道:“承你坦白见告,那么我也不再劝你啦!”
    艾华轻轻道:“如果你今日放过我,将来有机会,我必定有以报答。”
    俞百乾看来大有心动之意,寻想了一下,才道:“你似乎比元丽还厉害,若然留下你,终成祸患,倒不如及时除去了你,也可叫智慧国师心痛一下。”
    艾华忙道:“我不但将来报答你,目前亦有重酬。”
    俞百乾冷冷道:“不行,你小心了,我十步之内,定必取你性命。”他那斩钉截铁充满了自信的声音,显示他绝对不是虚声恫吓。
    艾华面对这个名震天下的强大敌人,的确不能不心头震慑,急急道:“我们已没有一点点商量余地了么?”
    “没有,”俞百乾仍然那么决绝无情地道:“你听着,十步之内.管叫你横尸就地。”
    他掣出月牙刀,顿时一片凌厉刀气侵扑对方,森冷刺骨,加之光芒耀目,气势之强大,罕有伦比。
    这一记拔刀出鞘之威,已不是多少年昔功就可以修练得成的,必须是先天上具有这等性格,以及这等才华之人,方能达到如此惊人的境地。
    艾华娇躯一震,感到单凭武功,实在非是这个强敌的对手。
    然而目下似乎别无选择,除了以武功相拼之外,其他任何手段,都使不上了。她一阵心悸,面色大变。
    她的样子楚楚可怜,实足以打动任何男人的心弦。只是眼下她很不幸,碰上了领袖四大邪派的人物俞百乾,以致她那惹人怜爱的娇态丰姿,完全失去效用。
    但见俞百乾的刀势,业已如弦上之箭,引满欲发。说得迟,那时快,艾华玉手一扬,发出一点碧光,向俞百乾电射出去。
    俞百乾是何等人物,岂有被这暗器击中之理。只见他身躯微晃,双足仍然钉牢地面。那一点碧光,已打他耳边掠过,不知飞到何处。
    这时最奇怪的是这两个人,居然都不移动。俞百乾固然应该扑攻上去。而艾华更应该在暗器出手之后,一溜烟逃走才对。
    他们互相注视,居然过了一会儿,艾华才道:“你真不愧是领袖四大邪派的人物。”
    俞百乾道:“承蒙夸奖,但本人愧未敢当。”
    艾华道:“你准知我第一次所发的暗器,决不会半途爆炸?”
    俞百乾道:“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不肯冒失扑攻,但无论如何我敢断定一点,那就是你如有机会发出第二次暗器,则必定是威力强大的火器,其时我若是正在向你扑攻的途中,势须挥刀拍……”
    他淡淡一笑,又道:“这时本人自是难逃炸作飞灰之厄了。”
    艾华道:“我的确服气啦,你饶了我行不行?”
    “不行。”俞百乾斩钉截铁地道:“本人说过,定要叫你溅血于七步之内。”
    艾华突然发现一丝希望。忙道:“如果你十步之内,不能如愿,便又如何?”
    俞百乾道:“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艾华道:“你给我一个机会,姑且假定可能的话,便当如何?”
    俞百乾冲口道:“著是你逃出十步而无事,本人马上收刀,不向你动手。”
    艾华高兴得眼泪也快要掉下来了,早先俞百乾虽然口口声声血溅十步之内,但她只当是一句形容词而已并不敢相信对方竟然真的算准是十步的距离,而更想不到对方答应这个条件,那就是超过十步,他就放手。
    她差一点儿就高兴得告诉对方;自己刚刚练成了飞狐遁的身法绍艺。但凡是今之高手,无不知道这门绝艺,非常怪异,能够借敌追扑时激荡的潜力,飘飘飞去。
    换言之,俞百乾如想在二十丈之内,扑到她的身形,简直是不可能之事。因为当文华施展出飞狐遁身法之时,俞百乾的追扑,正如驱风捕絮,只有越追越远。定须超过二十丈,也就是一口真气运完,由清变浊,这时,她便回复到平常的速度。
    不论她最后能不能逃掉,可是俞百乾既然约定是十步,她就铁定赢了。
    她总算役露出喜色,说道:“那么你请动手吧!”
    话声中还把左手一件物事,放回囊中。
    俞百乾虽然没有看见那是什么东西,但毫不费力就猜出必是刚才准备施放的第二件恶毒火器。
    他遗憾地耸耸肩,道:“看来你已决意仗着身法,与我一斗啦?”
    “是的。”艾华回答,声音中充满了信心。“我不打算使用任何暗器了。”
    俞百乾道:“你一定会感到后悔。”
    “请放心,如果我在十步之内被杀,死亦瞑目。”
    她的答话,既干脆而又肯定。
    俞百乾突然叱喝一声,刀气激射,身形也宛如奔雷掣电汲向她扑去。
    他虽然迅急无比,可艾华还比他快些,娇躯飘飘离地飞退,使得难以形容而又十分的从容自在。
    她这一飘已超过两丈,出了巷口。
    不用计算,也可以确知已超过十步的约定了。
    她面上笑容方现,突然感到不妙,原来一缕劲风,疾袭腰间穴道。
    她很想旋身闪避,可是这一缕劲风既快又准,事前毫无朕兆。其次她正全力施展飞狐遁,被俞百乾的刀气和内力潜劲,冲得迅退如电,岂有余力余暇,可以换动旋身。
    巷口掠过一道人影,粑全身突然泄了劲力的艾华,一把满怀抱住,随即落在一旁。
    俞百乾快步行出,笑了一声道:“朱一涛兄,假如咱们两人合力出手,竟然尚有不能克制,迅速击败之人,那才是字内奇闻呢!”
    朱一涛仰天笑道:“她刚才是天女散花,现在却是妖姬投怀了。这个女孩子变得好快……”
    他一面说话,一面迅快摸索她全身。虽然他的手,简直侵犯到艾华胸前的峰峦,以及大胆等隐秘之处,可是在俞百乾眼中,朱一涛趁机多摸捏一两下,固然有之,却没有什么色情意味。
    要知这艾华早先已显示威力,那一花篮的火器,炸力强大异常,可见得她是擅长此道的高手。
    因此,他们决计不能不谨慎行事,第一要紧的便是先清除一切会爆炸的物品,而朱一涛目下正是这样做了。
    他从她身上搜出两个铁盒,几枚比鸡卵略小的硬壳弹九,还有一包药透出一阵硫磺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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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敌友联盟战金蝇
    这些东西,他每搜出一件,就小心的放在脚边,既不丢弃,亦不交给俞百乾。
    最后朱一涛停手了,俞百乾才道:“这些物事,你打算怎生处置?”朱一涛道:“反正以咱们的身份,绝不使用这等恶毒火器,自是毁去的好。”
    俞百乾道:“不对,咱们对付别人,固然绝不使用火器,但对付智慧国师,那就不同了。”
    朱一涛笑一笑道:“连这个女孩子也能在爆炸中脱身,智慧国师更不用说啦!”
    俞百乾道:“这话虽是有理,但平白毁去这等精妙火器,未免太可惜了,兄弟提议最好问间文华关于火器的用途。”
    朱一涛指力一变,改制她别的血脉和穴道,让她可以开口说话,但全身仍然动弹不得。
    他道:“俞兄之言,你听见了没有?”
    艾华忙道:“我听见啦!”
    “那么你说一说,这些火器有何妙用?”朱一涛嘴巴在问艾华,眼睛却瞬也不眨,盯住俞百乾。
    艾华道:“只有那几枚称为五雷珠的火弹,有点儿用途。”
    朱一涛道:“还有两个铁盒,装的什么东西?”
    艾华道:“一盒是各种药物,有易容丸、麻药。救伤续命的灵丹等等。另一盒是我私人的小东西,都是珠宝之类。”
    “那么这个纸包呢?”
    “是配制火器的两种原料,因为不是到处可以购得到,所以随身带了一点儿。”
    “你的话句句属实么?”
    艾华忙道:“当然都是真的,如有一字虚假,甘愿受任何惩罚。”
    朱一涛这才向俞首乾道:“俞兄既是三仙四佛之一,复又领袖四大邪派,因此若论胸中的见识,以及眼力之高明,自是无人能及。只不知艾华姑娘之言,可有虚假?”
    俞百乾道:“如果你决定与兄弟一同去对付智慧国师,兄弟便讲真话,如若不然,恕兄弟不作任何评论。”
    朱一涛道:“咱们也该跟智慧国师摊牌了。兄弟答应与你一同前往对付这厮便是。”
    俞百乾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以兄弟的看法,在你脚下这堆物事,艾华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朱一涛道:“俞兄也这么想的话,兄弟就放心啦,但关于合作一事,恕兄弟变卦了。”
    俞百乾讶道:“这话怎说,你好意思出尔反尔么?”
    朱一涛冷冷道:“不怪兄弟变卦,而是俞兄并非诚意与我合作,所以取消前议。”
    艾华本身虽是安危未分,可是对于这两个人的奇怪对话,仍然引起莫大兴趣,不由得静心聆听。
    俞百乾摊摊手,耸肩道:“兄弟哪一点没有诚意呢?”
    朱一涛道:“刚才你下判断之时,特别声明是我脚边这堆事物,因此她身上如果还有危险之物,我便不能怪你。当然不能不承认你没有骗我。可是你不向我点破此女身上可能还有危险这一点,已说明你的诚意,并未达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了。”
    俞百乾道:”假如我说根本没有想到她身上尚有危险呢?”
    朱一涛道:“咱们是什么人物?何须强辩。”
    俞百乾点头道:“好,我承认就是,所以我声明我的判断,只指地上之物而言。”
    朱一涛伸手在艾华双时后面,先后摸出两把短细的小剑,只有三寸长。但闪射出蓝汪汪的寒光,可见得这两支小剑,既锋快而又淬过剧毒。
    俞百乾道:“朱兄毒功绍世,这等毒剑谅也不能伤得了你。”
    朱一涛道:“但我还是不要用性命试验的好。”
    他话声未歇,突然健臂一振,把文华抛向俞百乾,势道极为猛急。俞百乾不敢抱接,因为他不知朱一涛是否会衔尾攻到?是以身子一恻,让过艾华娇躯。
    艾华在这一瞬间。禁不住骇然尖叫。
    要知她去势迅猛非常,俞百乾既是恻身让开,则她势必憧向后面的墙壁上而立时丧命不可。
    俞百乾眼光闪动之际,已看见朱一涛仍然站在原处,没有扑来。是以反手一捞,及时把艾华接住。
    朱一涛脚尖一勾,竟把地上一堆物事中的五雷珠,勾了两枚上来,托在掌中。
    说时迟,那时快,俞百乾随手一推,艾华整个人呼一声;又向朱一涛飞去,势道之劲厉,骇人听闻。
    朱一涛当然可以侧身让开,任捍艾华摔到巷外去。但他已计算得清清楚楚,如果他侧身一让,则俞百乾定可趁机逃走。虽然朱一涛他手中握有五雷珠,可是慢了这一线,俞百乾已足够作曲折的逃遁了。
    换句话说,俞百乾目下不可作直线的逃走,因为朱一涛可以利用五雷珠,向他遥遥追击。
    但如果要利用地形,曲折逃遁,便必须在起步时,有一点几时间给他才可以。
    朱一涛既不能闪开,只好挥手一掌拍去,立时击中文华的胸部,却没有一点儿声响。
    艾华的身子又呼一声飞迟,疾向六七步外的俞百乾撞去。
    这时如果俞百乾跃逃,朱一涛便可毫无隔阻施展五雷珠追射。又如果朱一涛随着艾华的身形扑去,则变成了短兵相接的局面,其势不能使用火器了。
    俞百乾也像朱一涛一般,迅快出掌,向艾华背后一拍。
    在这一触之际,他已施展上乘手法,把冲到的劲力转变为送出,于是艾华的身体,又呼一声向朱一涛飞回去。
    她被这两大高手,各逞精妙玄功和手法,把推送她的那服力量,变化为相反方向,这样一来一去,才不过三次之后,她已感到吃不消了。
    但朱一涛和俞百乾,毫无停手之意。
    朱一涛道:“俞百乾,你今日如不把真正面目揭露在我眼前,休想逃走。”
    俞百乾道:“你最好还是与我合作,联手对付智慧国师……”
    朱一涛一回挥掌击拍文华,把她送向对方,一面应道:“假如你把真面目揭露出来,我便与你合作。”
    俞百乾道:“此事免谈,本人现下颇悔刚才没有及早下手。”
    朱一涛道:“你刚才哪有机会?”
    俞百乾道:“我只须发出某种暗器,分别击袭你和地上的物事,谅你不能不远远避开。”
    朱一涛冷笑一声道:“这正是我何以把这等危险之物,放在脚边之故了。你只要略有异动,我就把那些物事,一脚扫出去。你一定不敢出手挡接,非躲避不可。是以之故,你仍然失去了机先。”
    当朱一涛、俞百乾两人对答之时,艾华的身子如皮球一般,在他们之间飞来飞去,发出呼呼的风声。
    幸而这两人的力道一直都不曾增加,否则以他们的内力造诣,逐渐积聚起来,她纵然不是摔死,也难逃震碎五脏之厄。
    朱一涛又道:“以你的武功造诣,何苦保持神秘面目?”
    俞百乾道:“这与你保持孤独的道理相同.乃是保存性命的要诀。不然的活,以天下之大,人物之多,若是有三几个高手异人,联手来袭,我仍然难以活命。”
    朱一涛道:“咱们难道就这样僵持下去不成?”
    俞百乾道:“只要你同意的话,本人马上停手。”
    朱一涛道:“我平生不杀妇人孺子,这个戒条,你想必也知道。”
    俞百乾自问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朱一涛有这么一个戒条,但为了想知道他底下还有些什么话,当下只嗯了一声。
    朱一涛又道:”假如我今日把俞兄你收拾了,剩下我独力对付智慧国师,只怕有败无胜呢!”
    俞百乾滇:“你知道就行啦,所以咱们还是联盟的好。”
    他说到这里,恰好把艾华的娇躯推送回来。
    忽然艾华道:“好吧!”
    但见朱一涛双掌齐出,迎向艾华。
    俞百乾大吃一惊,迅如闪电般跃退。
    朱一涛双掌推处,艾华向左方空中飞去。而他本人则朝着俞百乾退路迅急猛扑。当然他已迟一点儿.所以落后了四丈以上。
    可是身在空中的艾华,距俞百乾却不过是两丈左右。她迅即扬手,发出一宗暗器,电射俞百乾。
    这宗暗器速度自是比俞百乾去势更快,霎时追上,就在堪堪击中俞百乾时,突然爆炸,发出一声巨响。
    一时硝烟弥漫,空气中充满了硫磺气味。
    朱一涛身形跟着已经到达那大团烟雾之处,挥掌扫劈,掌风劲刮,千下子就把浓烟扫开。
    目光到处,只见俞百乾已失去了影踪。
    他连忙跃到高处查看,只见艾华向西面奔逃,但那俞百乾已杏如黄鹤。
    要知刚才五雷珠爆炸时,朱一涛一听响声,便知道不妙。因为这一声爆炸,并不沉实,可见威力有限。
    及至浓烟一起,更可以确信这五雷珠的作用,乃是以烟幕迷阻敌人视线成份居多,炸伤人的用意小些。
    朱一涛气恼得哼了一声,正想追赶艾华。但心念一转,转回爆炸之处,转动锐利的目光,四下查看。
    他迅即发现有几点血迹,如果不是马上查看的话,这数滴血迹,很快便会湮役。
    除了数点血迹之外,便查不到其他异常的情况。朱一涛挺腰长长吐一口气,放步奔去,迅疾异常。
    这个市镇虽说不算小,但纵横也不过那么一点儿而已。朱一涛依照早先发现艾华踪影去路追去,速度虽快,并不心急。因为他记得此镇四下地势平旷,如果艾华奔逃出镇,在白日之下,她反而不易隐藏踪迹。
    果然奔过最后一排房屋时,放目但见平畴百里,全无遮拦,不见有艾华的影子,他站着看了一阵,脑中却回想着一路经过的屋子的情况。
    那些毗连低矮的房屋,无疑是较为贫穷的人家。著是躲到这些屋子里,很难不会被人发现。若是平日,艾华仗着美貌,如是被男人发现,尚可乞求对方不要做声,而大凡男人碰到一个美丽女子作这等无害的要求时,总会慷慨答应的。
    只是目下由于连续爆炸,这个小小市镇,已经大为哄动。艾华的奇异行动,一定会引起麻烦。
    所以朱一涛把那些低矮的房屋剔除/很侠就剩下面户人家;其一是距刚刚才逃走之处很近的一处人家,那是前后三进的高大房屋。
    另一处就是在他右后侧不远的一座庄院,看来总有三进以上,两翼另有侧屋,还有厩房等建筑物。
    他举步行去,绕到大门。但见围墙内是一片晒麦场,正当中是家把,两侧都有边门,而左面就是马厩,有两匹健马;系在外面鞍簿齐全。
    他正在看时,一条大黄大已经汪汪地吠叫,还远远向他露齿作咆哮之状。
    朱一涛念头电转,面上泛起了笑容,举步跨人庄内。
    那只大黄犬扑奔而来,吠叫不已,为势甚凶。可是朱一涛相应不理,擅自向词堂门口那边走去。
    他甚至连瞧也不瞧那头黄犬;直到黄大咆哮一声,蹿扑到身上咬噬之时,他才伸手对付。
    但见他手快如电,一下子就抓住了黄大的嘴巴,使它嘴巴猛然合拢起来,再也张不开。
    因而别说咬人,连叫声也变成呜鸣哀呜了。
    以朱一涛的功力,就算是虎狼之类的猛兽,这刻也不易挣脱,何况是一头黄犬。他拖着黄犬行去,一步也没有停过。
    词内马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二十左右的少年,面貌俊美。衣着华丽。另一个则是四十左右穿长衫的中年人,身材高瘦。
    他们身上都带着兵器,同时行动敏捷,可见得乃是练过武功之士。而由于他们目光炯炯,精神充沛,可知他们的内功,都有相当火候。
    朱一涛乍看之下,一时弄不清楚这两人之中,哪一个高明些,同时亦看不出有主从的迹象。
    他暂时把他们看作是同等阶级身份之人,也假设他们的武功差不多。当下一扬手,把那头黄犬丢过去。
    朱一涛的手劲自是非同小可,那头黄犬简直像是一块数十斤重的石头般,直向那俊美少年砸去,势急力猛。
    那两人还未开口斥间,便已被朱一涛以先发制人的手法,弄得不暇开口,赶快侧闪,并且忙忙捞抓黄犬,免得它撞向墙上。
    他们总算把这头黄犬捞住,迅即放落地上。那头黄犬竟一时爬不起身。
    朱一涛笑道:“好本事,我这样子丢狗法,少说也有六七十次之多,每回都是主人陪狗在地上打滚,只有这次例外.哈哈……”
    那俊美少年面色铰青,眼射凶光,厉声道:“你是谁?”
    朱一涛冷冷瞧着他,反问道:“你们是谁?”
    俊美少年怒极而笑道:“哈,你跑到人家家里逞凶,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这一家人的姓名的么?”
    朱一涛哼了一声道:“快点儿说,别要耽误了我的事情,那时你们叩头赔罪也不行啦!”
    俊美少年气得面色又转青白,穿长衫的中年人开口道:“他是本庄主人郭俊。兄弟马国栋。我们姓名已报,你老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一涛道:“这姓郭的一家,不是土豪就是劣绅,我最讨厌这等专门欺侮乡里的人。”
    马国栋讶道:“兄台这话怎说,你是替什么人出头寻事来的?”
    “不替什么人出头。”朱一涛道:“只要哪一家的狗敢咬人,这一家的主人一定是横蛮之辈……”
    郭俊一直气得变颜变色,马国栋笑道:“兄台这话未免太武断了,畜牲防盗,人所共知。而家大多少有点儿野性,亦不为奇,如何就能从敢咬人这一点上,推断主人必非善类呢?你老兄贵姓?刚才那一手实在高明得很。”
    朱一涛把姓名道出,接着又道:“我瞧你们也是练家子,来吧,你们一齐动手,待敝人教训教训你们。”
    马郭二人听了朱一涛的名字,都没有奇特的反应,似是不知道江湖上有孤剑独行这一号人物似的。
    若是从这一点推测,则这马郭二人,绝对不是高手,甚至不是大门派出来的人。
    郭俊怒声道:“好狂的小子,今日少爷不把你打个半死,誓不为人。”语声中已跃落场中,挥拳疾攻。
    他拳势一出,风声呼呼,力道甚是强劲。但朱一涛毫不在意,值到拳头几乎已触他身体,才举手一拨。
    郭俊被他以巧妙的内劲一带,身不由主地疾旋一匝,宛如陀螺一般。
    朱一涛跟着虚拍一掌,郭俊急仰身躲时,底下已被朱一涛脚尖一勾,叭的一声,摔在地上。
    马国栋急忙跃下,喝道:“朱兄不可伤人。”
    朱一涛一脚踏住郭俊胸口,抬头冷冷瞪着马国栋道:“你给我站住。”
    马国栋果然不敢移动,朱一涛又道:“你仔细听着,我脚上已蓄满内家真力,只要劲道一发,郭俊内府全部震碎。你想他死的话,只要全身上下,做出任何一个小动作就行啦。我知道你们是智慧门中之人。”
    他如不加上最末一句,马国栋的反应,也许完全不同。而现在果然动也不动,仅仅目凝奇光,注视着这个敌人。
    朱一涛道:“你们想使我误认你们是普通的武林人物,是以郭俊没有施展他的真正功夫,想来一定死不瞑目。”
    马国栋道:“朱兄究竟在说什么?”
    朱一涛道:“你记着别动,否则郭俊就马上送命。”他话声强而有力,口气坚决,教人不能不信他的决心。
    马国栋道:“朱兄,我知道郭俊性命在你手中,可是你为何这样对付我们?我实在不明白你说什么……”
    “嘿,嘿,老马,今日老实告诉你,这个郭俊,我已见过两回,所以刚才一眼就认出来。你年纪虽然比他大,但在智慧门中,恐怕资格还不及他。所以跟踪我的人之中,没有你的份。”
    马国栋一愣道:“你见过他?”
    “怎么样,我不是空言乱唬你们。”
    马国栋神色立刻变得十分冷静沉着,因而有一种过人的气度,与刚才还在假装是普通武林人物时大不相同。
    “好吧,朱兄既然已认出了他,咱们谈谈条件如何?”
    朱一涛道:“你们把艾华交出来,我饶他一死。”
    马国栋道:“这个条件我们有心无力,只不知还有得选择没有?”
    “我想想看……”他当真寻思起来,但想的不是其他条件,而是关于对方的下一步反应。他暗暗想道:”假如我一口回绝,马国栋定必立施杀手。希望能救得他自家性命,而不惜牺牲郭俊,他身为智慧门中之人,定然有这等当机立断的魄力。”
    马国栋双手垂着,全身纹风不动。但越是这样,朱一涛越发深信此人必有某种特别的杀手,正俟机而发。
    “我换一个你一定办得到的条件。”他一面说,一面提脚轻踢,制住郭俊的穴道,接着道:“你如果在五十招之内.不被我擒杀的话,我将惜你们之口,传话给智慧国师。”
    马国栋眼见对方之脚,已离开了郭俊身体,当下退了两步道:“朱兄说的可是五十招么?”
    朱一涛道:”五十招,你若是挨得过五十招,我拔腿就走。”
    “朱兄此言乍听似是网开一面,但其实却毫无诚意。据兄弟所知,阁下的武功,不但是字内有数人物,而且。!法凶厉,往往在三五招之内.就可以决出胜败生死。”
    “不要讲价。”朱一涛冷冷道:“这不是在做买卖。咱们一言立决。”马国栋犹豫一下,终于勉强地点点头道,“好吧,兄弟拿性命试上一试。”
    他举手指向庄门,又道:“这道门如果敞开着,不免有人经过看见。咱们虽是不怕,但郭俊世代居此,大有不便。”
    朱一涛道:“你有什么建议?换地方动手?抑是想关上大门?”
    “关门就行啦!”
    朱一涛道:“你去关呢还是我去?”
    “随便谁去都行,朱兄终是贵客身份,岂敢劳动。”
    “好,你去。”
    马国栋转身行去,才走了三步,朱一涛厉声喝道:“站住。”
    马国栋立刻依言停步,回头道:“什么事?”
    朱一涛凌厉地注视着他道:“你从怀中拿出什么东西?”
    马国栋笑一笑道:“以朱兄的身份,莫非还怕兄弟施展暗器不成?”
    “你把手伸出来瞧瞧。”
    “假如我手中没有任何东西,朱兄怎么说?”
    “那是我的事,你把手伸出来/他明明察觉对方趁转身之时,一只手在怀中摸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快速隐秘,错非是他的眼力,委实无法察觉。
    马国栋干笑数声道:“朱兄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兄弟手中的确有一宗物事。但却不是暗器,只不知朱兄信是不信?”
    他果然伸出左手,摊开手掌,但见掌心有一个小小的绣花荷包。
    “这是鄙门中的一个讯号,表示已遇上强敌,急求支援。”马国栋解释道:“我原本打算丢到大门外,希望有人及时看见。”
    朱一涛的眼力非比寻常,此时相距虽有七八步远,但他能够把荷包上绣花的每一针一线,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错,看起来那的确是一个当作讯号的绣花荷包,不像是任何暗器。
    “朱兄既然识破,这个荷包兄弟收起来就是。”
    朱一涛冷冷道:“本人颇想把玩一下,你可肯割爱?”
    马国栋双眉一皱,面有难色道:“这是敝门的信物之一,如若落在朱兄手中……”
    “你不妨假设自己已经遭了败亡命运,而我是从你身上搜出此物的。”
    马国栋自是懂得他的暗示,苦笑一下道:“朱兄如是决意全力抢夺这个荷包,当然办得到。”他瞧瞧手中的绣花荷包,最后耸耸双肩,扬手抛给朱一涛。
    朱一涛一瞧这个荷包的来势速度,便估计出份量甚轻,便不怀疑,伸手接住。人手虽然狠轻,轻轻一捏,荷包内不知装着一些什么,显得鼓鼓的。
    他突然听到一阵异响,声音来自空中,乍听好像是一群苍蝇振翅之声,但这刻天寒地冻,哪有苍蝇飞舞。
    朱一涛抬头一望,没有发现什么,可是已感到手中的荷包,泄漏出一些粉质在手中,低头一瞧,果然沾有粉迹,而且还漏了一点儿在郭俊身上。
    他念头电转,心感不妙,立刻把荷包扔在郭俊身上,染成一片白色痕迹。一阵异香直冲朱一涛鼻中。
    马国栋道:“别怕.那只是女孩子常用面粉而已。”
    朱一涛一言不发,脚尖连续踢了郭俊三下。郭俊身子只轻轻震动,口个哼了一声,接着厉声叫道:“马师兄,快快收回吸血金蝇……”
    他的叫声如此惨厉,朱一涛登时晓得不妙,迅即转眼向空中望去。
    目光到处,但见六七丈外,出现了一团黄云,挟着震耳的嗡嗡之声,飞卷而至。
    朱一涛怒哼一声,闪电般向马国栋扑去,剑光如虹,威厉之极。
    马国栋已掣出长刀,上斩下削的施展开。敢情他根本不管对方的招式,一味挥刀自舞。
    这种打法并不寻常,定须本身功力深厚,加上这一路刀法,当真精妙森严得无懈可击才行。
    朱一涛剑光到处,铿的大响一声,马国栋连人带刀,被震出六步之远。但他总算挡住了对方这一记惊世骇俗的杀手。
    那团黄云已到了他们头上,朱一涛瞧也不瞧,挥剑再向马国栋攻去。他剑势如电,顿时已连攻了三剑之多,一片震耳巨响中,马国栋已被他震退了丈许。
    马国栋在这等威强莫当的凌厉攻击之下,不但手腕发软,而且心跳加速,一口气有喘不过来之势。
    这时只要朱一涛继续连施杀手,那就正如马国栋所说,数招之内,胜败生死便可分出。
    只是那一团黄云已分为两股,一股向地上的郭俊扑下,另一股则向朱一涛倾泻追至。
    朱一涛突然感到背上一阵剧痛,迫得煞住了刀势,回掌一拍,打死了最先钉附在背上的一只飞虫。
    这只小虫一打便死,没有其他麻烦。可是以朱一涛这等铜皮铁骨,仍然不免一阵钻心刺肺的剧疼。此虫之厉害,也就可想而知了。
    地上的郭俊已发出一声惨叫.甚是刺耳可怕,原来朱一涛已经施了手脚,特地让他能够发声。
    要知朱一涛此生已遭逢过不知多少诡奇凶险的场面,经验之多,世间罕有化比。加上他本人的天生机智聪明,与丰富的经验融合,几乎已达到算无遗策的地步。刚才马国栋那只绣花荷包中漏出了香气扑鼻的粉未,朱一涛马上晓得这些粉未,一定是招惹某种厉害毒物的媒体。他本身虽是修习过毒功,颇具火候,原是不怕。但为了明了更深入的内情起见,他马上将粉未洒在郭俊身上,并且改变穴道禁制,使他能够发出声音。
    现在他从郭俊的惨叫声中,已得到他想知道的事,那就是这一大群飞行绝速的小虫子,并没有含着剧毒,作用仅是叮人时发生难当的剧痛。
    这一点他不但自己已经亲身体验,同时从郭俊声音中,也可以得到证明。以郭俊的出身及修为,一些普通的痛苦,绝对不能使他作这等鬼哭神号般的惨曝。
    郭俊的惨叫声不曾停止,朱一涛念头电转间,已知道自己应当多样做法。但见他一面斜跃开去,一面挥掌发出劈空掌力,阻挡那群金黄色的飞虫。当然这不是根本的办法,因为现在那群飞虫尚是作直线的追赶,等到被他掌力劈散,围绕他全身上下四周之时,朱一涛也就无能为力了。
    朱一涛更不迟疑,迅速飞身急奔,顿时已奔出庄门外。
    外面是一片旷野,目下正值严冬,田地间没有一点儿农作物,朱一涛居然扑奔田野间,施展开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快得像一缕轻烟似的。
    在他背后的金黄色飞虫,本是成团的飞行。但振翅力追了七八丈远之后,莅这一群飞虫中,也分出了快慢,快的在前,慢的坠后,竟变成了一道黄色的匹练。远远望去,生像是朱一涛带着一道黄色的长尾巴似的。
    朱一涛自然晓得一直狂奔不是办法,何况他目下施展的轻功,全仗一口真气以激出惊人的速度,这种速度,当然不能持久。
    他必须在这极短促的时间内,找出应付解困之法。不然的话,后果之严重,那是不必说也可以知道的。
    在右前方十余丈处,有一间矮小的屋子,遮顶是以茅草铺结的,这问矮屋一望而知乃是堆放柴草的处所。
    朱一涛拼命飘飘奔去,相距尚有七八丈,但见他通一挥手,一宗物事脱掌飞去,急如星火。眨眼间这件物事,已击中那座矮屋。
    但听一声爆炸,火焰冒窜。
    朱一涛鼓起勇气,像闪电般冲人屋内。
    这间矮屋占地虽不小.果然堆满了柴草,且喜屋内无人。
    朱一涛蹿人屋时,遍地的柴草已有多处曹火。而他发出的五雷珠本身的火势,也正是猛烈蹿升之际,故此屋内一片火焰。
    直到这时,朱一涛不得不回头查看。因为洪洪的大火燃烧之声,已掩盖了其他声响。
    他刚一回头,背上猛可被一点金星射中,接着已生出椎心彻骨的剧痛。连朱一涛这等人物,也不由得失声大叫。
    这一只吸血金蝇一定是在这群中最厉害的,是以远比其他的同伴飞得快.几乎是紧紧跟着朱一涛,正因如此,朱一涛感到的痛楚,才会格外难当。
    他一回掌击中背上的金蝇,同时向屋后扑去,枣的一响,身形已破屋而出。
    目下朱一涛已不能不换一口真气了,故此他身子靠贴着土墙,忙忙吐气,双眼却瞪着旁边的破洞。
    忽见一点金垦电射而出,朱一涛放过了这一只,挥手一掌,向墙上的彼洞击去,一股强劲潜力,封闭住这个相当巨大的洞口。
    朱一涛这时可就显示他临敌的过人镇定和绝世武功,但见他一面催动掌力,堵塞洞口,一面提剑一劈,刚好劈中那一点飞射而到的金星,把它劈落地上。
    房内的火势在这刹那工夫,已经猛烈得多,违朱一涛所靠贴的这堵土墙,也隐隐透出了热气。
    朱一涛忍熬着背上的奇痛,以及墙洞透出来的热力,继续催动掌力,封堵洞口,他知道这将是至为重要的关头,如果在吸血金蝇未曾完全烧死之前撤退,这种恶虫一飞出来,仍然会向他侵袭。
    又过了片刻,朱一涛不但全身汗水湿透,同时感到这间屋子马上就会塌倒,于是猛一撤掌,跃开数丈。
    但见屋顶的茅草老早烧着,冲出大片火光。土墙上的破洞幸而没有金黄色的飞虫飞出来,倒是大股的烟气和火舌,呼呼冲出。
    他放心地喘一口气,举手擦去额上的汗水,但两眼还是不停地向四下搜索。
    转瞬间这一间矮屋,在烟火飞扬中倒塌,一时火势似乎更为猛烈了。
    朱一涛确定已没有吸血金蝇飞出来,这才迈步行走,忖道:“我真的要感谢艾华寸对,错非是她的五雷珠,这一场大祸,正不知如何方能解除呢?”
    他想起那些吸血金蝇,心中不禁泛起了作呕之感,全身也几乎起了鸡皮疙瘩,他背上的疼痛仍在,只没有早先那么难当而已。
    现在他极想得知郭俊的情况如何?马国栋有没有法子收回那些飞行如电的吸血金蝇。但他却不敢贸然前往,因为他不知道那些能吸引金蝇侵袭的香粉,何时方始失效?
    假如他再赴敌庄,义一次遭受吸血金蝇的侵袭时.恐怕情况会更危险,因为这一回可不容易找到这么一间堆放满了柴草的屋子,除非他已经有了消灭吸血金蝇之法。
    朱一涛一转身。落荒奔去,在目前的情况之下,他自然是越远离郭家庄越妙,所以他不敢走向市镇。
    走了数里,但见前面一座村落。刺骨寒风中,不见有什么人走动。但许多人家的烟囱都有烟气冒出,可见得人们只不过躲在家中而已。
    朱一涛很快就走到这座村落,但却是从村子后面,这是因为他原本就在村子的侧后方之故。
    他没有笔直踏人村内,却是绕村而行,到了大路上,放眼一望,四下都没有人。因为天气实在很寒冷。
    朱一涛在路上瞧了一阵,这才缓缓沿着这条宽阔的主要道路,行人村内。
    在这条路上,他已看见马蹄痕迹,在他经验丰富的眼中.一望而知这些蹄痕甚是新鲜,换言之,也就是刚刚才印上去的。
    他不但看出共有两匹马走过,甚至从蹄痕中极细微的深浅差异,判断出这两匹坐骑的主人,乃是一男一女。
    蹄痕在一道门户前面消失,朱一涛转眼望去,但见这一家屋字高大,显然是本村的富户人家。
    就在他瞧看之时,侧门呀地打开,一个人探头出来,向他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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