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剑娘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锁枷脱却道无名
    蒙面人摇摇头,道:“真是匪夷所思,你怎知道呢?”
    杜剑娘道:“请你出手解穴,履行了诺言,我们再谈不迟!”
    蒙面人道:“这也是应该。”他深深吸一口气,又道:“莫公子为何不肯解开你穴道呢?”
    杜剑娘道:“等一会儿一并告诉你!”
    蒙两人道:“好吧,我要动手啦!”
    杜剑娘眼睛一闭心一横,等他动手脱去自己的衣服。
    这时,她隐隐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妥。啊,对了,他如果是少林寺高手,向来持戒精严的话,岂敢轻易脱去一个妙龄女子的全身衣物?
    换言之,他答应得太容易了,不像是一个出家人。
    那么难道她猜错了?若是猜错,他何须承认?干脆就指出他输了,此身已等于他所有,岂不是更可以随意摆布,得偿大欲?
    她念头电转之际,“蓬蓬蓬”一连之声,她的身躯也跟着大震了三下,登时血气畅通,全身感觉恢复。
    杜剑娘心神的震动不下于肉体的被敲拍,她万万想不到这个蒙面人武功如此精湛,居然比莫家玉更奥妙,能够隔衣认出被禁之穴,予以破解?
    但目前当务之急却是赶快调息运功,催行血气,以便彻底恢复体能。
    她盘膝打坐,姿势飘逸美妙。
    过了片刻。
    她长长嘘了一口气,起身下榻。
    蒙面人道:“杜姑娘,现在可以赐告你如何猜测我的理由了吧?”
    杜剑娘欢然道:“当然可以,唉,在这一过程中,我真是忽疑忽信,从来没有这等情况的……”
    蒙面人有点迫不及待,催她道:“在下洗耳恭听姑娘的高论……”
    杜剑娘不再扯到别处,说道:“你一进来,寥寥两句,就大有不愿开口之意,过了若大一会工夫,姿势不变,脚步不移,而又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因此,我马上猜出你是出家人!”
    “哦?”他发出惊异的声音。
    杜剑娘又道:“唯有修习过禅功或玄功的人,才有这等泥雕木塑般修养功夫。
    于是,我没法引你走动,以便观测你是哪一家派的人物!”
    “原来如此。”蒙面人回想当时的情形,恍然地说。
    杜剑娘道:“我看你走动,以及俯身时的使劲方法,立刻看出了你是少林嫡传高手!”
    蒙面人道:“亏得你有这等聪慧脑筋!”
    杜剑娘道:“起先你听我提出打赌之言,曾经沉默了一阵。但如果你年纪较大,就会忍耐得更久一点才开腔的!”
    “这样你就观测出我的年纪了?高明,高明……”
    在他未揭去蒙面黑巾以前,他这两声“高明”,实在令人不知道是称赞或嘲讽。
    杜剑娘不理他,又道:“我本已认为十拿九稳,尤其是你不肯打赌,改用赏罚之法,实质并无区别。可是你困于不能赌博之戒,只好改个名目,此所以我更深信你是少林寺和尚。
    直到你开出要我身子作为条件之时,我才大为震惊,疑惑自己错了!”
    蒙面人仰天一笑,道:“你究竟猜对或猜错,至今还未有定论呢!”
    杜剑娘道:“那时我真的没有一点把握,因为我已认定你是少林寺有道高僧,怎会开出这等条件呢?”
    蒙面人道:“这不是证明我不是和尚了么?”
    杜剑娘道:“不,我旋即想通了,你可以把我送人啊……”
    蒙面人怔一下,才道:“你想得很妙!”
    杜剑娘道:“本来嘛,你就是作此打算,后来直到你答应出手替我解穴,而且毫不迟疑,我又是一惊……”
    蒙面人不解道:“为什么吃惊?”
    杜剑娘道:“说来好笑,莫公子要我全身衣服脱掉,才有法子解穴。他不知何故不肯这样做,还露出很痛苦的样子。所以我以为你也必须如他所说,脱去我的衣服才行。而你若是有道僧人,岂肯这样做呢?”
    蒙面人道:“破解穴道禁制这门功夫,各家派都有秘传心法,所以下手解救之法不尽相同……”
    “是啊,”她说,“正因为你不必脱衣解穴,所以我才又放心,确信你是少林高手!”
    蒙面人静静地瞧着他,杜剑娘也不示弱,与他对望。她越来越有信心,确知对方必是个大和尚。
    他徐徐举手,捏住黑巾边缘,向上慢慢地掀起。
    这一刹那间,杜剑娘略感紧张。
    但那块黑布旋即揭下,露出一个光秃的头颅,以及一副俊秀的面庞,年纪约有三十多岁,神态湛明,气度沉稳,果然大有高手气象。
    杜剑娘欢然一笑,道:“大师法号还未请教!”
    那少林和尚道:“贫僧少林寺达摩院监院僧无前,刚才言语上不免对姑娘有所冒犯,还望杜姑娘恕罪!”
    杜剑娘道:“无前大师好说了,我一介女流,沦落梨籍,大师你不践视我,已经无限感激了……”
    无前大师微微一笑,道:“姑娘你才慧无双,不同于凡脂俗粉,贫僧对你也不必多所客套!”
    杜剑娘道:“如此甚好,莫公子呢?”
    “在前头堂屋,”无前大师说,“他说你认为神探陈公威将会找到此地来,所以还是略略布防一下。他的小心,也未可厚非!”
    杜剑娘道:“啊,那陈公威一定会来的,只是迟早而已,我去看看莫公子!”
    “不,”无前大师拦阻道:“莫公子嘱咐贫僧说,千万不可让姑娘离开此地!”
    杜剑娘讶道:“哦?为什么?”
    无前大师道:“这个贫僧就不得而知了!”
    杜剑娘道:“莫公子难道还怕我会对他不利么?”
    “他有没有这样想,贫僧亦不得而知!”
    “那么,无前大师,”杜剑娘说,“你让我去见见他,好不好?”
    “不行,姑娘不可离开此地!”
    杜剑娘道:“我得亲自向他问个明白呀!”
    无前大师道:“他若是抽得出时间,一定会来此看你的!”
    “唉!”她叹口气,道:“我的时间很宝贵,迟了就失去机会啦……!”
    无前大师斯斯文文地笑一下,道:“莫公子一定是算出你要急于离开,才会再三嘱咐贫僧不可让你离开此地!”
    杜剑娘道:“莫公子既肯冒奇险救我,他一定愿意帮我做一件大事!”
    “等他来再说吧。”无前大师摇头说,“贫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能让你离开此屋一步!”
    这位看来俊秀斯文的大和尚,口气显得十分坚决,一听而知绝无商量余地。
    可是她急于争取时间,刺杀刘宾奸贼,错过了机会,让他回到京师临安,便不知何年何日才有机会了。
    她下定决心,左手骄指如戟,运足劲道,突然向无前大师肋下点去。她的右手也没有闲着,玉腕一振,银光电掣,疾取对方上盘。
    这一下猝然发难,又是同时施展不同的两招,手法奇奥,威力甚是惊人。当然她也不想杀伤这位大和尚,更不愿杀死他。可是为势所迫,如果对方躲不及,以致有了死伤,她也没有法子,仍然地全力攻敌。
    无前大师袍袖一拂,五指如钩,径夺她手中短剑。这把短剑一直插在她腰间,只有尺许长,极为锋利,却不是她平日用惯的长剑。
    另外他虎躯微侧,肋下的僧衣突然膨涨,刚好隔住社剑娘的指戳之势。
    她五指点中僧衣,微响一声,但觉宛如戳在钢板上一般,指头生疼。
    这时她右手短剑随着扭腕之势,迅快变化,反划敌腕。这一招使得精微细腻,如羚羊挂角,了无痕迹。
    无前大师猛一缩手,退了两步,道:“阿弥陀佛,杜姑娘不但武功精奇,心也够狠,手也够辣,贫僧十分佩服!”
    杜剑娘毫无惭色,道:“我是为势所迫,不得不尔!”
    无前大师道:“若是贫增力不能敌,岂不是已死在杜姑娘的指剑之下了?”
    “很可能。”她说,“谁叫你连莫公子都不让我去见呢!”
    无前大师道:“你为了急于见他,竟不惜猝下毒手,对付一个解开你穴道的人,这道理未免有点说不过吧?”
    “你生气么?”她问:“我道歉行不行?”
    无前大师面色一沉,灰寒如冰,道:“你未免太把人命当儿戏了!”
    “别责怪我,”她突然幽幽地叹息道:“我实在是迫不得已的!”
    她说的真是实情,但无前大师刚才已指出,她只为了要见莫公子,就不惜突下毒手,所以对她十分的不满。他当然不知道她是为了要报全家血海之仇,才急于要离开,想法再截杀刘宾。
    这个内情杜剑娘当然不能随便说,所以他们之间的误会不容易解释。
    无前大师冷晒道:“杜姑娘,瞧你叹息之状,好像有无数委屈,十分可怜,假如你不是名伶的话,贫增非上当相信不可!”
    换言之,他现在绝不会上当。
    杜剑娘道:“无前大师,你放我走吧!别迫我跟你拼命!”
    无前大师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因为分明是她无理取闹,迫他出手的,现在却把罪过栽在他身上。
    他纵是泥人;也有土性,怒哼一声,道:“杜姑娘,你有什么本事,都施展出来与贫僧瞧瞧!不要客气……”
    这是讽刺之言,可不是真的说她会客气。
    杜剑娘吸一口真气,手起剑落,一道银光疾划无前面门。
    无前挥袖拂扫.封住剑势时,却见她已绕到背后,出手猛攻。
    她剑指并施,手法凶毒,先前应付之时,或是袖卷,或是张指硬攫强拿,招招把她手法封死。
    但杜剑娘身法轻灵奇幻,飘忽如蝶飞花间,忽前忽后,捉摸不定。
    无前大师突然一连三招,都渐渐封挡不住她的奇袭,不觉脚步散漫,身形浮动。
    他的情况正如能够力负千钧之人,却由于无处下手以致有力难施的痛苦一样,既气愤又没可奈何!
    杜剑娘却非常忌惮他的沉雄掌力,因此她明明有不少机会可以逃向门口,夺门而出。但她不敢,生怕无前大师掌力从后面追袭,那时除了回身硬拼一招之外,别无他法,而硬饼一招的话,她绝难讨了好去!
    两人在宽阔的屋内激斗,人影倏合倏分,尤其是社剑娘手中的短剑,银光耀目,剑剑不离无前大师要害,使人大有惊心动魄之感。
    看看激斗了三十余招,无前大师在其后的十招,真是险象百出,招式往往用老,以致被杜剑娘乘隙侵入,费许多气力才扳回危局。
    但突然间他的危殆之势缓和下来,局面很快就转变了。
    杜剑娘仍然和刚才一样,身形盘旋飞舞,毫未阻滞,从四方八面逼攻无前。但无前大师这时却又稳如磐石,身形不再跌撞浮动,双掌发出呼呼震耳的劲厉风声,一招一式,有板有限,迎战杜剑娘花蝴蝶似的身法。他这一路掌法使得功深力厚,最奇之处是他根本不顾杜剑娘往哪里转,他双掌吞吐拍撞,自顾自的施展。有时杜剑娘明明已转到东边,他掌风却向西边雷厉拍扫,根本就是打向虚空,但他也不管。说也奇怪,他使出这么一路掌法之后,杜剑娘竟无法攻得进去。
    她本来就没有击杀对方之心,所以攻不过去倒不打紧,最要命的是她无法逃走,怕被他乘虚追袭,无端丧送了性命。又是二十招过去,杜剑娘刷地倒纵丈许。无前大师压掌不发,也不追赶。原来她纵落的位置,正是屋子的角落,无门无窗,去路则被无前大师挡住,根本逃不掉,所以无前大师这么大方。
    “杜姑娘,你敢是有话要说?”
    杜剑娘摇摇头,忽然泪如雨下,吹弹得破的玉颊上,顿时泪痕纵横。无前大师更是佛门中人,但眼见她梨花带雨的悲泣,竟也不禁心肠一软,几乎侧身让出道路,好让她离开此地。
    他陡然醒悟过来,心肠立刻恢复冷硬,心想当今红遍一时的名伶,众生风靡,自是擅于作态,要多少眼泪就有多少,怎能为之动心?
    杜剑娘幽幽长叹一声,说道:“大师你真是心如铁石啊!”
    无前大师道:“出家人六根已净,四大皆空,根本谈不上心如铁石……”
    杜剑娘道:“放我走吧,无前大师,你绝对想不到你这一忠人之事,对我造成了多么严重的损害!”
    无前大师道:“贫僧受托行事,既然信得过莫公子的为人,就不必妄自详估他这件事的是非!”
    杜剑娘拭去啼痕委屈地道:“难道他要你杀生害命,你也听他的不成?”
    无前大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谁叫你要动武呢?”
    杜剑娘道:“大师,请相信我,你这样做不但害了我,同时也害了莫公子”
    “哦?也害了他?”无前不禁大感惊异。
    杜剑娘道:“因为神探陈公成一定会追查到此地来,而发现我在此的话,岂不是证据确凿,百口难辩了?”
    无前道:“贫僧不信陈公威有这么大的神通!”
    杜剑娘毫无办法,想起了全家血海深仇,失去这机会之后,无由报得,不觉又恨又悲,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她的悲哀发自真心,而她本来就擅长表达各种感情,因此,看起来分外哀艳感人。
    无前越看越相信她不是演戏,要是一个人悲哀沉痛到这等地步,那一定不会是错误的一方!
    “听说你要杀死刘宾报仇,”他忍不住问她,“是不是?”
    杜剑娘没好气地点一下头。
    “如果贫僧放了你,”他说,“你还是去找刘宾的,是不是这样?”
    她瞪他一眼,道:“我活在世上,就是为了这件事。不去找他,还有什么事好做?”
    无前道:“但据贫僧所知,刘宾身边也有当代武林名家保护,你如何近得他身?”
    杜剑娘道:“我宁可造了性命,也要试一次!”
    无前道:“这只是匹夫之勇,你犯不着白白送死啊!”
    “说的容易,哼,你说说看。我除了以命相拼之外,还有什么法子?”
    无前道:“你应该设法修习更高深更上乘的武功才对。你刚才的武力和招数看来虽然可以跻身高手之列,殊为难得,但还是不够用!”
    杜剑娘道:“我已没有时间再作旷日持久之计,再去修习武功,既没有时间.亦找不到这种武功可学!”
    无前道:“那也不一定,你尽力试过了没有?”
    杜剑娘道:“我没有时间呀……啊,无前大师,放我走吧,我求求你……!”
    无前大师摇摇头,他清秀的面上,流露出庄严的神色,一望而知他的决心无人能够动摇。纵是迷人如杜剑娘,也不能使他动摇!
    一骑如飞,马上人庄院内。
    蹄声刚刚停歇,马上的人已经飞身下马,疾奔人堂屋中。
    这个身手矫健但却是农人打扮的壮汉,向堂屋内的一个年轻人躬身行礼,匆匆道:“禀告莫公子,神探陈公威领着五个人前来,距本庄只有两三里路啦!”
    “哦?”莫公子矍然顾视左右的两个人,但目光跟即又落在那报讯壮汉上面,问道:
    “你怎知道那些人就是神探陈公威?”
    壮汉道:“他所率的五人当中,有两个穿着捕头公服,加上他的气派在下一望就知!”
    莫家玉沉吟道:“这就奇了,陈公威此来应是暗访潜搜才对,为何毫不掩饰行藏?他向来又不是喜欢炫耀的人…”
    左边的是个文士装束的人,他长得面尖而窄,五官都比平常人要小些,可是却不矮,而且鼻梁上部印堂所在,有一道浮现显明的青筋。
    在相貌上看来,此人必属气量狭窄心性偏激之士,他的行为常常趋向偏激极端。
    他向莫家玉道:“莫公子,区区有一个想法,只不知该不该说?”
    莫家玉拱拱手,道:“招庸兄有何高见,快请赔告!”
    招庸眨一眨小眼睛,道:“区区确以为莫公子根本不必多费脑筋,那神探陈公威不来则已,若是来到本庄,咱们全力围攻,见一个杀一个,不用活口,一切问题都解决啦!”
    在莫家玉右面的是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得像个小商人,相貌十分老实。可是他眼中光芒闪动之时,却可以看出他有着过人的智慧和丰富的人生经验。
    他干唉一声,摇头道:“这不大妥当吧!招兄,那陈公威在公问中混了半辈子,一直都是总领全国捕决,他若不是有真本事,岂能活到今天?”
    招庸仰天而晒,声音刺耳,说道:“申兄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了。老实说,陈公成再当二十年的全国总捕快,也不见得能碰上像咱们这种对手!”
    他言下之意,已指出陈公威之所以活到今日,不是本事真高明,而是对手太弱!
    姓申的中年人平静如常,缓缓道:“就算陈公威是徒有虚名之辈,可是他的死讯一传出去,全国上千上万的公门捕决,都将大为震惊,免不了全力侦查此案,咱们可犯不上得罪这些公人,你说对不对?”
    招庸道:“但事至如今,想躲也躲不掉,索性硬干下去,一定比躲避合算!”
    他转眼向莫家玉望去,又道:“莫公子,这是出其不意的最佳时机。他们一定也深信咱们不敢下毒手,但咱们却让他们料不着,来个一网打尽!”
    莫家玉道:“招庸兄的高见极有见地,当然申一行老师的看法也很有道理…”
    他停歇一下,使得招申二人一时之间都模不清他究竟当真赞成谁的意见。
    莫家王双眉紧紧皱起,又道:“陈公威大事招摇的行踪,兄弟已猜出原因,必定是施展打草惊蛇之计,以便迅速查出咱们的去向!”
    招庸二人和那名报讯壮汉,都听得有点迷糊,大有莫测高深之感。
    莫家玉解释道:“他正是要我方之人,一望而知他是谁,于是我方之人势必迅即回来报讯,这样,他便找到带路的人了,诸位认为有没有这种可能?”
    招庸立刻道:“一点不错!”
    申一行寻思一下,也点头道:“晤,错不了,准是这样!”
    壮汉惶恐地道:“小的岂不是变作引狼人室的罪魁了么?”
    莫家玉微微一笑.道:“王雄.你用不着自怨自责,在神探陈公威手底栽跟斗,算不了一回事。
    “唉,小的该死。”王雄神色懊丧,坠入陈公威的圈套虽是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是这场祸劫,却不因后悔而消失,所以他焉能不急?
    莫家玉面色变得十分严肃,说道:“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发动全力围歼陈公威,不留一个活口;另一条路是马上逃走!”
    招庸想说话,但莫家玉沉重的神色,使他咽住了要说的话。莫家玉又说道:“以本庄目前的实力,相信强过神探陈公威他们很多。可是要击败他们容易,要完全歼灭他们,却极困难,甚至可以断定一定办不到!”
    申一行登对宽心了,他经验丰富,深知利害得失,是以十分害怕莫家玉决定蛮干。
    招庸可是就不服气,抗声道:“莫公子,这陈公威交给我惊风笔招庸好了,其余的人,你们料理,区区负责摆平陈公威,必要时不惜与他同归于尽!”
    他就是这么偏激之人,凡事都走极端,常常和人家拼命硬干。他手中的一支“惊风笔”
    这几年来,在武林中已创出了响亮名气,不同凡响。申一行虽然不赞同他的意见,但对于他毛遂自荐要收拾陈公威这一命,却也不认为他吹牛夸口。莫家玉道:“招庸兄,这不是陈公威武功的问题,而是他才智过人,智虑周详的问题!”他炯炯地望着招庸,神色严肃而真诚,接着又说道:“陈公威向来是计定而后动的老狐狸!
    他自知故人不敢动他则已,若敢硬拼,必定实力强大,而且怀着灭口之心,所以他势必在事先防范这一着。换言之,他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一种联络方法,可以把他生死凶吉的消息传出去,这是毫无疑问的,换我是他,也必作此安排!”
    招庸已钻入了牛角尖,就出不来了,仍然坚持道:“大家都把他估计得太高了!哼,只要把他这些人通通杀死,他还有什么法子跟外界联络?区区死也不信……”申一行道:“陈公威暗中有什么布置虽是不得而知,但他必有这一着,却是毫无疑问。莫公子的看法绝对正确!”
    莫家玉道:“招庸兄,假如你测得透陈公威的布置手段,兄弟决计与他硬拼,绝不迟疑!”
    招庸摇头道:“区区根本不相信他还有什么手段,叫我怎生猜测?”
    壮汉突然回身奔出外面,迅即回转,惊怒交集地高声道:“莫公子,在门传来消息,那神探陈公威一队人马,果然直奔本庄而来啦……”
    莫家玉神色不变,申一行微惊,招庸则忿然作色。“神探陈公威果然名不虚传。”莫家玉徐徐说道:“此人既不能力敌,又不能智取,实是难以应付的敌手……”招庸高声道:
    “莫公子,敌人已经兵临城下,咱们是要战要降,须得有个决定!”
    他的样子一望而知是希望作一场决战,申一行摇摇头。“陈公威深沉多智,手段难测,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小心?”招庸嘲声问道:“人家已追查到此地来,咱们如何来得及小心?”
    莫家玉挥挥手,使他们都注意自己。“我们先诈降,后决战!”他说出决定,听起来倒是有点玄机。
    “他们马上就到达,招庸兄,请你率领王雄等十名好手,负责堵截庄门出路。”
    莫家玉这个命令招庸听了,欣然答应。当然这是指等到决战之时,每个人所负的任务,并不是现在就动手。
    “我呢?”申一行问。“你我两人,加上无前大师和聋哑两行者,出手之时,我们以五人对他们六人,应该可以稳获胜券。哈,可惜杜剑娘有问题,不然她也是把好帮手。”
    他想起那艳如桃李的杜剑娘.忽然心中一阵绞痛。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杜剑娘使他想起了未婚爱妻薛虹影,她现在不知怎样了?可曾被奸臣刘宾所蹂躏?她必芳心已碎,柔肠寸断。虽然这种牺牲,是为了崇高伟大的共同理想.可是她岂能不暗自伤悲?招庸和申一行立刻分头传达命令,迅即又回到堂屋内,王雄则到外面探望情况。
    莫家玉面色很苍白,他像忽然害病。“招庸兄,当我们占了上风之后,你得提防着点儿,别让他们任何人逃出本庄!”招庸狞笑一声,道:“公子放心,包在我招某人身上。申一行道:“莫公子,你不舒服?”莫家玉叹了一声,指指心窝,“这儿不大舒服。”
    那招庸和申一行都是自己人,他不必隐瞒。“所以陈公威来的正好,否则我真不容易排遣这家心事呢!”
    话虽如此,但莫家玉的面色还是没有转过来。招庸一心一意只在争杀之事上面,看看莫家玉已没有其他吩咐,便退出堂屋作他的准备去了。一会儿工夫,蹄声纷沓,已进入庄内,只见六骑来到堂屋大门前,其中果然有两人身穿捕快公服。六个人都矫健地下了马,农人打扮的王雄,接过他们的僵绳,一一系在横杆上。
    气派威严,相貌清秀的神探陈公威,锐利地四下扫瞥一下,便领先走入堂屋。
    其余的五人,也鱼贯跟人。
    莫家玉拱手相迎,苍白的脸色,使他觉得微微诧异。
    难道这位有相当身份的贵公子武功又杰出,竟会害怕么?
    他深深感到不解。
    根据种种迹象看来,莫家玉实是文武全才的领袖人物,胆力岂有如此不济之理?
    陈公威一面转念,一面泛起笑容。
    “莫公子,猜想陈某打扰之罪!”
    “不敢,不敢。”莫家玉振作一下,“陈大人光临敝庄,蓬荜增辉,真是请也请不到的贵客……”
    陈公威发出讯号,随行的五人当中,现两个公服捕头,开始分头先动。陈公威则紧紧盯住莫家玉,“莫公子在这等所地避静,陈某益发感到仆仆风尘的生涯,可笑可厌……”莫家玉缓缓道:“陈大人,我们不必绕圈子说话,我在这儿藏身,本以为行踪够秘密的了,谁知道还是瞒不过您!”
    他迅即转人正题,“只不知陈大人大驾前来,有什么见教?”
    莫家王心中有数,他的确在乱葬岗把杜剑娘劫走,所以陈公威说见过三次面,一点不错。
    但他却无须承认,也知道陈公威不会迫他回答这个问题。“陈大人,您大驾光临,为的就是谈这句话么?”
    陈公威道:“当然不是啦!”可是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却没有往下说。
    这正是他的策略,没法使莫家玉多开口,总要从他的话中,推断出有用的结论。
    “陈大人如果不想说,我也不便多问。”莫家玉果然说话了。“唉,真是失礼得很,还没有恭请诸位落座,喝杯粗茶……”
    他揖客人座,陈公威也不推辞,和莫家玉分主宾坐下,三个穿便衣的手下,都站在他身后,申一行则站在莫公子椅子后面。
    这时庄丁迅即端上热茶,放在他们之间的八仙桌上,又摆出四个果盘,其中有上好的蜜橙糕,核桃酥等。
    但没有人瞧那些果碟子一眼,莫家玉让过茶,道:“陈大人,久闻您有神鬼莫测的手段,才智绝世,果然是当世无双的人物……”
    这是开场的,陈公威为了不打断他的话,所以只谦然笑了笑,没有答腔。
    “但陈大人可曾考虑到.世上之事,常常有出人意料的结果.假如迫人太甚的话……”
    “笑话,迫人大甚?陈公威肚子里反驳他,你乔装劫走杜剑娘,竟敢不把我陈公威放在眼中.不知谁在迫谁?我若不能扳回这一局,岂不是砸了“神探”的招牌?真是岂有此理。
    莫家玉的面色已恢复正常,在这种针锋相对的斗争中,他实在已没有丝毫余暇去想到别的事情了,哪怕是他未婚爱妻的事。
    “古人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只不知陈大人这么多年以来,有没有尝过失手的滋味?”
    莫家玉好像在动问他的经验,骨子里却是警告他,千虑之失,可能就发生在这个庄院之内!
    “托天之福,陈某人自来顺利得很,还没有失手过!”他不能不开腔了,“贵庄的景致真不错,不比我时常涉足龙潭虎穴,那些地方谈不到景色了,哈哈……”
    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景色?他不过是譬喻而且。所谓景色,暗示说这儿的布置实力,比不上很多其他地方。而既然他从未失手,则此庄不能奈何得他,已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了。
    在堂屋外走动的捕头徐徐进来,那个转到后面张望的也回到屋里,挤在陈公威背后众人之中。
    莫家玉微微一晒,这等事须得真枪真刀比划过,才知分晓,是不是龙潭虎穴,并不是嘴巴说说就行的!
    何必在言语上跟他计较呢?莫家玉决定了策略,便不作声。
    只要耐心缄默下去,神探陈公成绝对不能耗着,定须有所行动,这时要不要出手一拼,便可决定。
    这两个才智杰出的人,互相默默地对着,过了一阵,莫家玉的心思已经很显明,陈公威认为他这个缄默策略实在不易攻破,只好付诸行动了。
    他站起身,面色沉寒,逍:“莫公子,假如你不反对的话,我想看看贵庄四处……”
    “哦?”
    莫家玉也站起身,气氛陡然变得十分紧张。“陈大人打算搜查小庄,是也不是?”
    “可以这么说,”陈公威说,“并且希望莫公子不致反对拒绝!”
    莫家玉没有立刻回答,因此连陈公威也暗暗运功聚力,准备出手。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年轻英俊的贵家公子面上,等候他说出他的决定。
    “既然如此,”莫家玉开口说:“陈大人乃是有权搜查之人,诸位请吧!”
    他眼中微微闪动着嘲笑的神情,态度沉着,显然是胸有成竹。
    别的人处于陈公威地位,一定是下令搜查,其他的话,等搜完再说。
    可是陈公威平生以智计称雄,若是搜完之后,徒劳无功,不但将被天下之人窃议,首先就得挨这莫家玉的一顿嘲讽了。
    所以他不能不慎重一点,好在他十分老练,沉得住气,不会因暂不行动而感到不好意思。
    陈公威反复忖思一下,判定相互得失,终于决定非搜查不可。
    他的搜查方式也和别人不同,首先分派两人,各自跃出两边的屋顶,位置都经陈公威亲自勘察过,居高临下,正好扼守着半边家院的每条通路。
    然后,他本人率领着余下的三人,逐屋严搜。
    假如有人趁他们在隔壁搜查时,妄想逃遁别处,势必被两边屋顶的人看见。莫家玉和申一行对望一眼,他们跟随陈公威一间间地搜查,所以不便谈什么话。但互相一瞥之间,申一行已知道了莫家玉的为难。
    若是任得陈公威搜下去,当然会搜出杜剑娘,那时候,想不硬拼也不行了。而硬拼则是莫家玉亟想避免的,最好能敷衍过去。
    目前最大的困难是无法躲得过屋顶的监视,所以不能挪走杜剑娘。
    若是暗杀那两人,消灭陈公威的耳目,却又等于惊动陈公威,显然是无利有弊。
    申一行帮忙莫家玉苦苦思索,这个神探陈公威如此高明厉害,斗心机已经显然落在下风了,看来除了硬拼一途,别无他法了。
    “这一位是谁?”陈公威问,指了指屋子里正执卷翻阅的招庸。
    招庸抛卷起身,文绉绉地作揖行礼,看来是个不第落魄的文士。
    莫家玉道:“这位先生是…”他不说下去,以便看看招庸要不要报出真姓名!
    这一着果然对了,招庸应道:“区区李文通,承蒙莫公子不弃,猥贱之子,权充西席,言之不胜汗颜。”
    他转向莫公子,又道:“莫分子,这几位高朋贵友,如何有暇驾临荒村僻壤?真是雅兴不浅啊.哈哈……”在外表上,无论动作或谈吐,招席的穷酸扮相,的确再像也没有了。陈公威只谈谈看过他一眼,就一直游目四顾,直到他说完话,才把锐利如刀的目光,投注招庸面上。“尊驾这叫做真人不露相,我陈公成斗胆再请教一次,你到底姓甚名谁?”屋子里一片寂然,连莫家玉在内,都等待招庸回答。
    没有人猜得出陈公威凭什么断定对方不是三家村的教书先生,所以根本作声不得。
    招庸小眼睛一转,突然哈哈长笑两声,道:“好,陈大人,真有你的,在下招庸,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而已,只不知陈大人如何瞧出在下不是此庄的西席?”
    他的请教很有诚意,在声调中可以听得出来。
    陈公威满意地点点头,道:“下一次请招兄记着,凡是能够接着莫公子的话往下说的人,身份一定低不了。陈某不是看轻读书人,但在这等场合中,真正的教书先生,不会接嘴说下去的,必定等莫公子介绍完,才开得了腔!”
    他举手指指四周:“瞧,这儿也不是读书所在,何况你手中的书本,尚有尘埃,分明已置放了很久,被你随手拿来摆摆场面的!”
    这些细微的观察,证明了他第一个假设,简直无懈可击。
    陈公威滔滔说下去:“莫公子这个庄子,不但很秘密,而且庄内人数有限,只有三十余人,仅属壮丁,你与其假份教书先生,不如扮作帐房更合理些,以后请你注意这一点才好!”
    招庸耸耸肩,道:“陈大人名不虚传,无怪威震天下多年,但怕只怕世上还有不服气的人……”
    陈公威笑一笑,道:“当然当然,陈某人向来不敢逞能自满。像招兄的惊风笔绝艺,陈某人就久仰得很了……”
    招庸听了这话,不禁踌躇满志,至低限度这位全国捕快头子,也听过自己的声名。
    莫家玉道:“陈大人要不要在下解释招兄在这儿的原因?”
    陈公威摇头道:“不必劳神了,像莫公子这等豪杰人才,自然结交不少奇人异士,何用解释呢!”
    他作了一个请招庸回座的手势,并且还道着歉,便率人退出此屋。
    招庸一时之间真不知跟出去好,抑是留下的好?直到莫家玉给他一个暗号,他才没有送出屋外。
    陈公威一共已搜了四间屋子,等待他搜查的,至少还有三十间以上,还有一些天井院落内的隐僻角落,亦可供藏匿。
    大伙儿在屋外的广场上,陈公威望望屋顶上的两人,见没有异状,便继续行向隔壁的一间屋子。
    莫家玉和申一行略略坠后,陈公威诈作不知,脚步加快,走入屋内。
    他的三名部属,挤在门口,以致莫申二人一时不得其门而入。
    这正是商谈的好机会,莫家玉嘴皮不动,像人家施展腹语之术一般,低低道:“申老,他逐间查下去,势必耽搁很多时间,不知有何用意?”
    申一行没练过这种说话嘴皮不动的本事,便稍稍倒转身子,低身答道:“陈公威葫芦中卖什么药,在下无法猜测,最好不去猜了,免得上当更大!”
    他持这种态度虽然听来可笑,但却不失为一个稳实的办法。
    莫家玉道:“我瞧他分明有意拖延时间,但我却不禁怀疑他这种做法,究竟对谁有利,是他们呢,抑是咱们?”
    申一行顺着他的语气,往下凑合,道:“这就难说得很了,本来拖延时间的话,应该对我们有利,但谁知道陈公威有什么阴谋?”
    他不管是诈语或是真话,总之,在他的口气中,已流露出对那神探陈公威的畏惧。
    至少他深信陈公威的手段,实在无法测度。
    另一方面他不大明白莫家玉的说话为何变得暧昧起来?
    难道陈公威在屋子里,还有本事窃听得到他们的低声密语不成?
    莫家玉嘴皮仍然不动,道:“以我看来,陈公威越拖延时间,对我们越有利。假如他的算计正如我所猜想,真是等候援兵,以便包围咱们的话.那就更妙…”
    好在哪里,申一行越听越不懂,却不得不装成明白的样子,道:“是呀,咱们看一步行一步就是了!”
    陈公威在他们对话停歇了顷刻,便大步出屋。
    他纵目四望,接着一言不发,率领三名部属,直向斜对面的一间屋子走去。
    假如他是去搜查那座屋子,则他便已跳越过十多间不曾搜到了。
    莫申二人齐齐跟去,但心头微微震动。
    那间屋子正是粮仓,他们心中有数,无前大师和杜剑娘都在里面。
    直到这时,莫家玉不得不对陈公威的高明厉害,大力佩服。
    这个神探一旦采取速战速决的策略,便立刻能够找出要害,施以攻击。
    那间谷仓,正是唯一要害,陈公威凭什么跳越过许多间屋子,直奔谷仓?
    他又为什么忽然改变了策略?
    一径采取最尖锐凌厉的行动,来个“速战速决”。
    一定是窃听到他们的对话,莫家玉暗作判断。
    正如他所猜想,陈公成带来的五个人,各有专精特长,其中必有一个擅于查听之术,故此他们窃窃私语,陈公威马上全部知道。
    莫家玉一方面暗暗震凛陈公威的厉害,另一方面又感到傲然。
    他最怕拖延时间,万一陈公威真有援兵,拖下去只有吃亏,没有便宜。
    陈公威来到屋门前,身后传来一声干咳。
    那是一名部属发出的暗号,告诉他已嗅到女性的气味,而且是杜剑娘的无疑。
    他一转身,等莫家玉申一行走近一点,才道:“莫公子,这间屋子门户紧闭,里面藏有什么物事?”
    莫家玉淡淡道:“都是稻谷等粮食。”
    陈公威道:“嗯,如果你说的是真话,本人就不必进去搜了!”
    申一行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这怎么可能呢?
    大名鼎鼎的陈公威,竟会临阵失机么?陈公威却是说得到做得到,大步向在门行去。
    莫家玉也是狐疑满腹,陪他行去,一面问道:“陈大人还要搜查什么地方?”
    陈公威摇摇头。
    这个翩翩佳公子,胆识过人,实在令人愿意结交。
    可是他已成为“对手”的立场,不毁了他,自己就得被毁。
    这座小小庄子之内,曾经露过面的人物,除了莫家玉之外,还有两个著名高手,惊风笔招庸,和这个外貌朴实宛如商人的申一行。
    那莫家玉囊中还有什么人物,殊难逆料。
    陈公威想,我还是小心行事的好,等离开了他这个地盘,我才下手擒捕他,那时纵然他精锐尽出,我这一方虽不济还能逃跑,不致成为瓮中之鳖来到庄门口,莫家玉突然急步两步,阻住了陈公威去路。
    “莫公子有何见教?”陈公威停步,冷冷询问,假如他决定发动;那么这个青年的才智,实在超越群伦,不易测透。
    莫家玉微微笑道:“陈大人,我莫家玉只想请问一声,这次大驾匆匆来去,以后便又如何?”
    申一行心中直叹气,这可不是节外生枝么?
    难得人家要撤退,为何又把他们拦住?万一陈公威改变主意,再次搜查,岂不是弄巧成拙?
    陈公威面色一沉,道:“以后么?假如没有别的事情,那便罢了,不然的话…”
    申一行心中一味祷告,希望莫家玉不要再开罪这个神探。
    谁知莫家玉突然发出暗号,那两扇厚重的庄门,“砰砰”连声,眨眼关得严严的。
    唉,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人请他们走开还来不及,为何反而扣在庄内?申一行禁不住跌足埋怨。
    陈公威哼了一声,道:“莫家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家玉道:“陈公威,你想走出此地,须要露两手来瞧瞧,这就是我的意思。”
    陈公威想,这小子的确有一手,当机立断,力争先手。目前他果然占了光风。不过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好,好!闲话不必多说,让陈某瞧瞧看,贵庄内还有些什么人物!”
    申一行实在忍不住,问道:“莫公子,你这是怎么啦?人家陈大人可没有对不起我们呀!?
    莫家玉微晒道:“申老有所不知,陈大人带来的人手,尽在此地,外面已无接应,因此,咱们利于速战速决……”
    申一行还作万一之想,道:“但我们既没有做犯法之事,陈大人不会再来骚扰我们……”
    莫家玉仰天长笑一声,道:“陈公威,实不相瞒,杜剑娘在我手中……”
    陈公威冷冷道:“我知道!”莫家玉道:“她就在你刚才没有进去搜查的粮屋中!”
    陈公威道:“我也知道!”莫家玉道:“但捉贼要赃,你如果不曾亲眼见到杜剑娘,岂能加我以罪”
    陈公威淡淡一晒,道:“问题不在加不加你罪名,而是我方一行人的安危问题……”
    莫家玉一竖大姆指,道:“真不愧是神探,我莫家玉服气啦!”
    陈公威道:“好说了,莫公子的机警才智,并世无双,也是我罕遇的敌手!”
    陈公威的分析极是精微,那莫家玉话说得不错,诚然捉贼要有赃证,可是一旦人赃并获之时,莫家玉不变成了负隅之虎,非悍然拒捕不可了。
    别人拒捕陈公威可不怕,但这莫家玉不比寻常,又是在这秘置的庄子里,埋伏了多少人手无法探测,一旦拒捕,自非寻常盗匪可比。
    尤其是进人那座粮屋,更是危险不过。
    所以陈公威说问题在“安危”方面,正是一针见血之言。
    陈公成态度十分镇定,当然他绝不是大惊小怪的人。
    可是在这等被挑拨的情形之下,身陷虎穴之中,犹能处变不惊,这份胆力和气度,实在不是常人可及了。
    首先是惊风笔招庸出现,十名持刀执枪的壮汉,布成一个半圆形的阵势,堵住庄门出路。
    紧接着粮屋的木门打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屋门。
    只见一位灰衲老僧,徐徐行出。
    他步伐之间,有磐石之坚,龙虎之猛,一望而知是一位名门大派出身的内外兼修的高手。
    “但一位高僧是谁?”陈公威问。
    莫家玉不作答,他不让陈公威认识无前大师,这样等到动手之时,陈公威就必须耗费不少精神心思在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了。
    无前大师出来时已随手把握门掩好,所以屋内还有没有人?杜剑娘在不在屋内?外面的人便无法看见。
    招庸用刺耳的声音道:“陈公威,我招某人打算向你请教几手,别人不许相帮,你意下如何?”
    他果然是个急性子,一现身,便赶紧把陈公威包揽上身,这是他发过的豪语。
    陈公威目光扫过莫家玉和申一行,最后落到无前大师那边。
    “陈公威,我的话你听见没有?”招庸突然喝叱,陈公威身后的四名手下,都露了怒色。
    陈公威毫不动容,把无前大师看了又看,才道:“招庸兄你急什么?
    以你的看法,我陈公威一行,已有如瓮中之鳖,动手是迟早的事……”
    招庸仍然得不到他肯定的答案,但由于陈公威话说得巧妙,态度平和,所以他的气也忽然消了。
    陈公威目光转向莫家玉面上,道:“莫公子,除了这位大师之外,还有没有别的高手在此?如果有的话,也请一并出来,让陈某见识见识。”
    莫家玉笑了一下,道:“我不会回答这话,你心中自己知道。”
    陈公威道:“这大概叫做聊尽人事吧?以我猜想,贵庄的高手,尽在此地了。”
    申一行突然插口道:“陈大人,目前尚未翻脸动手,更谈不到伤亡。
    只不知您可否歇手不再管这件事,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他说得十分圆滑巧妙,使陈公威提出要求和条件之时,不至于觉得十分屈辱丢面子。
    陈公威沉吟一下,才道:“申兄这话恐怕只是你个人的意见,莫公子是不是愿意,尚未可知!”
    莫家玉马上应道:“假如有两全其美之法,我莫家玉当然同意听听……”
    陈公威道:“莫公子或可代表招庸兄,但那一位大师已露了面,他肯不肯听话,当有疑问。
    招庸厉声道:“陈公威,你提得出办法就快说,别推三托四,婆婆妈****没个完!”
    陈公威道:“莫公子如果不能代表你们大家,本人就算提得出两全之法,也是白费工夫!”
    招庸哼了一声,那边无前大师合什宣了一声佛号,道:“老衲自当遵从莫公子的决定,陈大人不必过虑!”
    陈公威拱手还礼,道:“大师这么一说,本人就放心啦!还未请问大师的法号?”
    莫家玉笑了一声,道:“陈公威,你千方百计想知道大师的来历,对不对?”
    陈公威毫不隐瞒,道:“对,本人正是此意!”
    莫家玉嘲声道:“你是天下共饮的神探,难道人家不说,你就摸不出底子了?”
    陈公成神色如常,道:“既然如此,本人不妨猜上一猜,如果猜错了,大家万勿见笑才好!”
    哦?他分明又查出了无前大师的来历。莫家玉想,这个全国总捕头真是厉害不愧名不虚传。
    短短几句话,他就查出来了?实在使人难以置信……“这位大师的法号,等一会再说。”陈公威不慌不忙地高声说道:“以本人看来,这位大师一定是少林高手,平时难得下山……”他目光回转,不但扫过莫家玉等人面上,甚至在对面屋顶上也停留了一下。屋顶上他的一名部属.穿着整齐捕快公服,十分惹眼。
    但他却没有瞧着另一边屋顶上的那个捕决,缓缓说道:“莫公子,这位大师在少林寺中,辈份不低,竟然是无字辈的高手人物!”
    莫家玉听他说到这里,感到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说道:“陈大人若是赐告从何猜测得出这许多内容的话,在下必有以报!”
    陈公威道:“使得,刚才本人设法使那位大师开口说话,听出是北方口音,同时又从他步伐姿态中,看出是一位内外兼修的有道高僧,因此就猜是出身于嵩山少林寺……”莫家玉摇摇头,道:“北方以武功著名的寺庙甚多,陈大人纵是查出这位大师是久居方外的人,但怎敢断定便是少林寺呢?”
    陈公威道:“这一点你就有所不知了,如果他出身于别的寺庙,本人行路遍及天下,只要一流高手……”
    大家都不明白无前大师有什么不同之处,所以都转眼向他望去。
    陈公威趁机向屋顶的两个部属望了一下,等众人目光转回来时,才又说道:“这位大师不同之处,是在于相貌衣着兵刃都没有特征可言,因此也变成了一项特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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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智计无俦天地动
    “本人遥想之下,北方有名的寺庙,还没有这样的一位高手!”
    莫家玉道:“唔,这话很有道理!”
    陈公威心中冷笑一声:哼,道理还多着呢,小子你等着瞧吧!
    他好整以暇地清清喉咙,才又继续说道:“要知天下佛门各派,只有嵩山少林寺人数最多,往往有许多高手,一辈子默默无闻。
    而这一派乃是武功总源头,秘艺无数,出过很多高手,都不必携带任何特别兵刃,换言之,少林寺并没有独门兵刃。
    所以这位无字辈的大师,不带兵刃,更足以证明了本人的理论。”
    连招庸也听的傻了,他不得不承认人家混到今日的声名地位,的确真有一手。
    因此他已不急于一拼,这是他心中泛起了尊敬的念头所致。
    莫家玉道:“陈大人,承蒙你—一赐告推理过程,在下感激不尽,我的报答是把这位大师的法号奉告……”
    陈公威连连摇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莫家玉道:“既然陈大人不想知道,那就……”
    陈公威哈哈一笑,道:“不,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已经知道……”
    众人之中,不少发出惊嗟之声。
    莫家玉可不大相信了,这法号不像身份来历,可以从种种线索中推究出来的。
    但是最聪明的人,也万万办不到,除非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真仙之流。
    他摇头晒道:“那么,陈大人,在下请问一声,这位大师的法号怎生称呼?”
    陈公威微现意气飞扬的神色,道:“这位大师是少林无字辈高手,本人胆敢断定,他是藏经阁三老之一的无前大师!”
    莫家玉愣住了,其他的人,包括无前大师在内,无不傻了眼,心中又敬佩又迷惑。
    陈公威表演的这一手,简直像魔术一般。
    要知陈公威威名久着又极有身份,当然不会是明明认识无前大师而又假装不认识。
    因此,他猜得出无前大师之名,甚至又知他是藏经阁三老之一,实在教人惊讶地不敢相信。
    无前大师遥遥合什坦:“陈人人真了不起,老衲正是少林寺藏经阁僧人无前!我记得从未与你见过面,甚至外人也难得晓得藏经阁三老这种说法!”
    他心中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别人见他如此,更不用说了。
    不过陈公威的部属反而没有什么表示,因为他们追随日久,对陈公威这种惊人杰作,简直是司空见惯,反而认为他如不能令人吃惊,才是可怪之事。
    莫家玉道:“陈大人才智凌绝古今,可能真的想得出两全之法,在下在此洗耳恭听!”
    陈公威道:“莫公子好说了,我们一句话,今日之事,大家不提。至于杜剑娘,你交给我带走!”
    莫家玉沉吟忖想,没有立刻回答。
    惊风笔招庸惊讶地向这个青年注视,他向来胆识过人,凡事都能当机立断。招庸暗想道:“若是别的问题也许能使他稍作考虑。但杜剑娘的事,早已摆明不能更改,他为何还要犹疑多想呢?”
    那莫家玉俊面上微现苦恼之色,只有擅长观察别人心事的老江湖,才能够看得出来。
    他应该烦恼的事很多,但陈公威要他交出杜剑娘这一宗,却不应该使他迟疑多想,这件事已成定局,难道事至如今,还把杜剑娘交出去么?
    无前大师虽然也有这样的疑问,但他修持禅功多年,凡事都能看淡,所以忍耐得住,不作一声。
    招庸却冲口道:“莫公子,咱们还是照原定计划进行,陈公威的要求,不必理会!”
    陈公威道:“招兄不要冲动,让莫公子考虑一会,他自然有最佳的主张!”
    他一面说,一面从招庸几句无心之言当中,演绎出不少道理。
    原来莫家玉已拟定了计划。他想,这个计划,一定是当我行踪出现,他们的耳目归报之时,才定出来的。哈,这莫家玉年纪虽轻,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堂。可是他的应变之智,以及武功胆气,都是当今天下罕有伦比的人才。别的不谈,就拿他得知我出现在附近的消息之后的一切安排来看,就足以证明了。
    不错,他迅即就肯定了我会循线追到此地来,因此定下了计划。别的人必定不会猜想我马上就能找上门,但他却敢断定。这个敌手,但须得再加几分重视才行。
    这个家伙正在想什么?为何不照原定计划倾全力来歼灭我?难道他肯把杜剑娘交出来么?
    莫家玉其实并没有迟疑很久,但他们这等人物,脑筋何等敏捷,霎时已经转了无数念头。
    陈公威感到有扰乱他思路的必要,当下道:“莫家玉,咱们长话短说,一句话,人你给不给?”
    莫家玉道:“我正要回答这句话。”
    陈公威道:“好,我洗耳恭听!”
    莫家玉道:“人可以给你!”
    陈公威不假思索,接口道:“那么你有什么交换条件?”
    莫家玉道:“条件谈不上,要求倒有一个!”
    陈公威道:“不必客气,请说!”
    这个青年的回答,只使陈公戚惊讶了一下而且。
    因为这里面显然另有文章!
    莫家五道:“你不得伤害她,就这么一个条件!”
    陈公威决然道:“使得,人带出来吧!”
    莫家五道:“她在屋子内,恕不效劳了!”
    陈公威道:“那也没有关系!但总之一句话,她若不在屋内,那就不必再说什么了……”
    莫家玉道:“对,如果她不在屋子内,或者刚逃出来而能够逃得过两位贵手下监视的话,我便无话可说。你倾全力对付我,我也不客气,亦全力与你周旋!”
    陈公威点头道:“行,就这么办。你们请吧!”
    莫家玉招呼一声,大步向庄门那边行去。
    无前大师、招庸等,以及十余手下,全都跟在后面。
    招庸是既狐疑又愤怒。
    大伙儿形踪已现,将来陈公威用阴谋手段慢慢寻仇,谁也受不了。
    可是莫家玉却这样放过了他,还把杜剑娘奉送!
    招庸觉得很别扭,也很不服气。
    陈公威算得什么?我惊风笔招庸还对付不了他么?
    招庸道:“莫公子……”
    申一行立刻道:“招兄!有话以后再说!”
    招庸道:“不行,时机稍纵即逝,兄弟不赞成莫公子此一决定,这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莫家玉心头一阵刺痛,面色霎时十分苍白。
    谁说不是?他当真已赔了夫人。别人哪知他心痛如绞,是为了远在另一个城市内的一个多情勇敢的少女。
    至于“折兵”,那倒不见得,在未曾拼斗以前,是哪一方折兵,谁也不知道。
    他苍白的面上,眼中凶光四射。招庸厉声道:“莫公子,陈公威将来肯罢手么?杜剑娘交给他,别人会怎样想?”
    申一行叹口气,道:“招兄,莫公子自然有分教!”
    他总觉得和那社剑娘非亲非故,无冤无仇,犯不着为了她之故,去得罪一个强如陈公威这种敌人。
    所以如果交出这个女伶而能换回安全的话,他百分之百支持。
    因而招庸不愿罢休的想法,他极为反对。如果许可的话,他一定把招庸痛斥一番。
    莫家玉显然被招庸的话刺中了弱点。
    对呀,天下英雄将来会怎样说呢?谁知道他用心之苦,竟不惜让最挚爱的未婚妻舍“身”,以顾全大局?
    他如果把杜剑娘交给陈公威,这个志行坚贞为父报仇的少女,便又像薛虹影—芸芸——
    一样落入虎口了。
    他下了决心,面色迅即恢复如常,冷静而又沉毅。
    “招庸兄,我可能算计错了……”
    招庸反而一怔,道:“莫公子的才智,在下素来钦佩敬服…我可不是认为你不行,只是……”
    莫家玉道:“我明白,招兄不必说了。那杜剑娘与咱们虽然毫无关系,但一来陈公威日后未必肯放过我们。二来在另一方面来看,杜剑娘也算得是我们志同道合的人,怎能把她送入虎口?”
    申一行忙道:“莫公子,她会破坏咱们的大计啊!”
    莫家玉道:“话虽如此,但咱们可以牺牲自己人,却不能推别人入火坑!”
    他说得很坚决,因为他忽然想通了一点,那就是从另一角度看,杜剑娘并没有为他们牺牲的义务。
    除非她知情自愿,否则任何理由,都说不过去。
    “本来我想用她交换咱们暂时的安全,以便继续进行咱们的计划。但是我们无权替她决定,在这叉口,又须得全力帮助她脱身才对!”
    无前大师忽然说道:“莫公子,老衲听来听去,都不大明白。但是有一点必须提醒你注意,陈公威他们的实力虽不弱,却也不必过份地忌惮!”
    招庸欣然道:“对,对,陈公威他们有什么了不起!”
    申一行一听,连少林寺高手无前大师也是主战派,心中叫一声糟,摇头不语。
    那天前大师的意思,乃是暗示莫家玉不必过份小心以委屈求全,他照事论事而已,倒不是好勇狠斗。
    莫家玉道:“大师和招兄有所不知。陈公威武功虽强,我自信还可以与他一拼。但此人有神鬼不测之机,我很怀疑他率领的六个人当中,至少有两个是一流高手,不知有些什么奇功秘艺,所以不想打这一场没有把握的仗!”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猜这两个一流高手,就是在屋顶的那两个。他们明明有监视截击的能力,可是在表面上,他们却最不受我们注意。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他们都穿着公人服饰。
    通常身份高,武功强之人,出门行事,总是穿上便服。
    我们个个都有这种观念,所以陈公威加以利用,使我们一直不去注意这两个人!”
    无前大师哦了一声,道:“莫公子的高见甚是,咱们从现在注意他们就是了。”
    莫家玉道:“我刚才猛然醒悟过这一点,所以匆匆决定不和陈公威硬拼,现在又转变了心意,打算放手一拼,诸位意下如何?”
    申一行道:“我还是不赞成。
    今日之局,能忍则忍,以免误了咱们的大计!”
    把庸道:“申兄太持重啦!
    今日若是不拼,将来永远被他追杀,那时候悔之晚矣!”
    无前大师道:“老衲唯公子之命是从!”
    这三人意见都表示过,莫家玉心中有数,当下说道:“好,有烦无前大师首先出马,过去问一问陈公威,如何推想得出你的法号和身份?”
    无前大师点点头,举步行去。
    陈公威另四名便服的手下,还站在那座粮仓门外。
    他们乃是等候莫家玉等人退出此庄之后,才发动擒捕杜剑娘的攻势,也免人屋之后,被莫家玉等人堵住出路,困在粮仓之内。
    无前大师走过来时,不带一点火药气昧。
    陈公威拱拱手,道:“大师前来,有何见教?”
    无前大师徐徐道:“贫衲想来想去,都不明白陈施主怎么认得出我?是以回转来请教此疑,只不知施主肯不肯赐告?”
    陈公威微微一笑,道:“不瞒大师说,莫公子便是因为测不透本人何以能推测得出您的法号一节,故此决定撤退,故此,暂时还不能奉告!”
    无前大师道:“陈施主拒予透露之举,相信莫公子已经算定了。”
    陈公威怔了一下,道:“什么?是他让你来问我的?”
    无前大师道:“正是!贫衲一个出家人,早就失去了好奇之心,怎会回转来相询。”
    陈公威浓眉紧皱,道:“这样说来,他竟是改变了主意,打算出手一拼啦!”
    无前大师不察暗暗折服,这些人真是才智惊世,闻一知十。
    一个动作或是淡淡一语,就能悟出许多道理。
    陈公威又道:“我们要看看他如何扳回这一局!”
    话声未歇.惊风笔招庸迅速奔到,大声道:“莫公子说,陈大人能得知无前大师身份法号,一半靠自己,他又说,暗中指示你的人就在两边屋顶之上……”
    陈公威仰天大笑,道:“莫公子真了不起,这一局他扳回来了!”
    招庸等他笑声消歇,才道:“陈大人,莫公子请问你一声,今日这一场拼斗,是由你和他两人决战呢,抑是双方都动手混战?”
    陈公威道:“莫公子若是作得了主,本人就单独向他请教。输败的一方,便任凭胜方处置!”
    招庸转身回去报告,无前大师不赞成地摇摇头,却没说什么话。
    陈公威一直暗中注意这位佛门高手,因为有一个谜,须得从他身上才可以得到答案。
    他对双方决战之举,显然并不赞成。
    这本是人情之常,尤其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出家人,当然不喜欢流血拼命的事。但除此之外,必定还有别的因素,使他不赞成决斗。因为他既是佛门中人,有着慈悲之心,当然亦不愿意看到杜剑娘被捕。
    不知外情之人,定会认为杜剑娘落在他手中时性命难保。
    对了,这里面有文章。
    他想,至少这个佛门高手认为我逮捕杜剑娘之举,没有那么容易放手惊风笔招庸还在那边和莫家玉说话,陈公威估计一下双方实力,突然灵机一动,想道:“这真是没有料到的事情,那杜剑娘目前已变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如果刚才我的推想没错,则杜剑娘一定已被无前僧释放,恢复了自由。她的一身功力非同小可。无前僧认为她纵然赢不得我,也有逃走能力,所以不赞成莫家玉出手!”
    他这一料想的结论是哪一方争取到杜剑娘的支持,哪一方实力大增,便有大胜的把握。
    只见莫家玉大步行过来,跟着他的,只有惊风笔招庸一个人。
    唔,他想和我单打独斗,决一死战呢,陈公威想。
    对于这个敌手,陈公威心中不无忌惮,但却不是畏惧害怕。
    因为这等生死相搏的场面,他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了!
    莫家玉在他面前寻丈之处,停下脚步,朗声道:“陈大人,既然咱们两人一对一胜负之后,可以有个结果,莫某不才,甚愿请陈大人赐教!”
    陈公威道:“莫公子这个决定很好,快人快语!”
    他向屋顶的人作了个手势,只道:“本人把屋顶上的人撤下来,当面交代一下,免得他们不知咱们的约定,事后还有麻烦……”
    莫家玉道:“陈大人所虑甚是。不过这两位朋友是不是一定听陈大人的约束,却不无疑问!”
    陈公威淡淡道:“这一节莫公子不必多虑!”
    他口气虽谈,心中却波荡甚剧,因为想不到莫家玉真的把自己这一方的实力估透了!
    屋顶上的两名公人迅即来到陈公威身边,躬身行礼。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和真正的公捕一样,毫无破绽。
    陈公威道:“两位请勿多利,兄弟打算和这位莫公子单独决斗,败的一方,任凭胜方处置,只不知两位有何高见?”
    那两人都怔了一下,既然陈公威这样说,可见得已没有装假隐瞒的必要了。
    左面那个瘦黑个子,年纪只有三十左右,首先仰天哈哈一笑,道:“陈大人,你今日可遇到敌手了!”
    右面的年纪较长,约是四十旬左右,国字脸,眉浓口大。他这时驼背只微微挺直了一些,气度便大见威盛,一望而知他乃是非凡之士。
    陈公威向他道:“奉先生,你有何高见么?”
    这个被称为奉先生的人颔首道:“兄弟向来膺服公威兄你的才智,你这样决定,必有道理……”
    莫家玉插口道:“这一位就是太行梁奉先梁大侠?”
    陈公威道:“正是。”
    莫家玉并没有置评,心中却为之波澜起伏。
    他亲闻太行梁奉先乃是武林极负盛名的“风尘三侠”之一,不但武功高强,为人更是正派侠义。
    以他的身份地位,居然肯来助陈公威,并且不惜假份为公人,这一点真是叫人感到难以置信。
    他目光转到瘦黑个子面上,迅即问道:“这一位呢?当然也是名满天下的人物啦。陈大人能不能介绍一下?”
    陈公威道:“当然可以啦,这位是来自天南海外的剑客云锦兄……”
    听,又是一个名震武林的人物,莫家玉想。这云锦的奇异剑法,七八年前曾经轰动一时,纵横中土,罕逢敌手。
    陈公威本事真不小,怎能请到这等人物做他的鹰犬呢?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掩不住的讶色,已经使梁云二人十分满意了。
    这除公威和莫家五这一场对垒,的确是龙虎斗,局势千变万化。
    双方的胜负行情,随着渐渐显露的实力而涨跌。忽而陈公威领先,忽而莫家玉占上风,教人看得眼花镜乱,莫测高深。
    如今是陈公威领先,他打出梁奉先和云锦这张王牌,比莫家玉预估的实力高了很多。莫家玉衡量双方的实力,知道这一场拼斗,不仅关乎一己的安危,尚且注定了己方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实在非同小可。
    他凝目注视陈公威诡异的笑容,便晓得陈公威在打什么主意,因为陈公城既然亮出了他手底两张王牌——梁奉先及云锦,就无异警告自己稍安匆躁.纵使陈公威话说得漂亮,一旦双方拼斗下去,接下去的场面也是毫无意义的。
    不过场面即已摆明,主动权无形中已握在陈公威手中,打与不打,战或者和,目下大概只有陈公威作得了主。
    双方局势演变得如此微妙,瞬息之间,莫家玉反主为客,顿时落在下风,也难怪陈公威面有得意之色。
    陈公威仅是稍为停顿了一回,便道:”莫公子,道已划下,就请进招吧!”
    莫家玉看了无前大师一眼,毅然接道:“好,咱们就如前约,单打独斗,以解开今日之僵局!”
    陈公威道:“慢着!我还有话说……”
    莫家玉剑眉一皱,心中不由一震,迅即忖道:“这老狐狸真正厉害,莫非他已瞧出为什么逼使我下定决心的原因?”
    他的念头一转才逝,陈公威已开口道:“适才咱们讲好由本人和你较技,败的一方得凭胜方处置,咱们是否可以在未决胜负之前,把处置内容详细规定一下?”
    莫家玉道:“但凭陈大人一句话……”
    陈公威微微一笑,道:“诸位当然明白本人来意,等会本人要是幸胜,第一件事必是带走庄内粮仓里的杜剑娘,不过……”
    莫家玉摇摇手,打断陈公威的话,道:“陈大人无非怕万一胜得了在下,却没法带走那杜剑娘,是也不是?”
    陈公威点点头,道:“正是!”
    莫家玉道:“还有,陈大人还没亲眼看到杜创娘,就糊里糊涂和在下拼斗,这事做得也未免太荒唐,所以陈大人你须得看一看杜剑娘目前的情况,才能按照你的下步计划进行,对也不对?”
    陈公威笑道:“莫公子高见,本人相当佩服!”
    他的话讲得很诚恳,使得在一旁梁奉先及云锦等人,都泛起对莫家玉的钦佩之色。
    莫家玉迅速下了决定,朝无前大师道:“有烦大师请出杜剑娘!”
    无前大师迟疑一下,低宣一声佛号,提步走向粮仓大门过去。
    他轻轻推开粮仓大门,正要举步进去,那梁奉先却叫道:“无前大师且慢进去……”
    无前大师依言停步,脸上并没有现出对梁奉先不满之色,显见无前大师修为的确高深,因为以他身为天下第一寺少林藏经阁三老之一的身份,寻常人岂敢如此吼叫他的法号。
    梁奉先待无前大师停步之后,向陈公威及云锦两人打一个眼色,径自走向粮仓左侧。
    云锦会意,他也迅即移步朝粮仓右侧过去。他们两人一致的举动,使得莫家玉大伤脑筋。
    莫家玉心想:“那梁奉先及云锦都是名重一方的江湖人物,适才自动封住粮仓两侧,显然有替陈公威效全力的意思。这陈公威果真厉害,只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得这两名武林顶尖高手对他如此服贴?”
    这时梁奉先和云锦西人已在粮仓两侧选定了方向站好,这两人心思的缜密,实在太有道理。
    无前大师一直等到梁、云两人布置妥当,始才进门入粮仓。
    当两扇木板门推开之际,杜剑娘却已袅然轻移莲步,步出粮仓来。
    她的举动看来正是个毫不识武功的伶人,若非在场众人心里有数,谁料得出这位出现在眼前的名伶,竟会是个武林中人?杜剑娘毕直走到陈公威之前约十步之远,露齿一笑,道:
    “陈公威,毕竟又被你追着了……”
    陈公威歉然一笑道:“早知如此,你昨夜就应该放弃与本人纠缠的念头!”
    杜剑娘很自然地用右手理一理额前乱发,那姿势有说不出的万般柔情,看得在场众人心头泛起不同的遐想。
    但见她星目含怒,可是却有一股摄人的光芒,这股光芒看在男人的眼中,大概都会了解她为何生气的。
    杜剑娘柔声道:“陈公威!你今日来的目的,贱妾早已知道,你觉得有多少把握呢?”
    陈公威道:“那当然要看姑娘的意思!”
    杜剑娘道:“看我的意思?哦——我知道啦,陈公威,你怕我不就范使有麻烦,是也不是?”
    陈公威笑道:“当然,那当然,只不过,若是姑娘不肯就范,本人须得另想办法,只不过本人早已胸有成竹,你信也不信?”
    杜剑娘微一颔首,道:“我知道!但我想让你多花点脑筋,你想不到吧?
    陈公威!”
    陈公威两手一摊,道:“这个本人早已料到……”
    杜剑娘道:“呐?那我反倒是故作聪明呢?好吧,陈公威,你想怎么样,当着众人面前,你敢不敢明说一句!”
    陈公威微吟一阵,道:“本人要姑娘一齐走!”
    杜剑娘蛾眉一抬,道:“你还想抓我?好吧!不过今日之局面已是不同陈公威摇摇手,道:“你不必拿莫家玉来唬我!”
    他这句话说得相当自信,好像已料准莫家王不会帮助杜剑娘脱逃似的。
    莫家玉这时大觉猜疑,他想:“杜剑娘很显然要自己这边的人力帮她对抗陈公威,而陈公威也明知杜剑娘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只要杜剑娘组决定倾向哪一方面之后,双方实力就可很明显比较出来;那么,陈公威为什么还在拒绝杜剑娘的示好?”
    他飞快考虑了几个情况,最后的结论是:陈公威果然是以欲擒故纵的手法在对付杜剑娘。因为到目下为止,可看出杜剑娘对陈公成一有一层极其微妙的感情,这份感情甚至连杜剑娘自己都没有体会到。但感觉敏锐的陈公威和莫家玉都很清楚,陈公威就是要利用这层微妙关系,想人费吹毫之力,叫杜剑娘就范。
    但光凭这份说来微不足道的情愫,想要杜剑娘就范,还是不够条件.所以陈公威不惜先亮出梁奉先与云锦两位高手的招牌,以造成杜剑娘心理上的压力。
    这么一来,不仅可使莫家玉知难而退,又叮致使杜剑娘在无力反抗的状况中,扩张她心理的情愫,任凭摆布。
    陈公威这一手说来有点玄虚,但大凡一个人面对本来有好感的敌人之前.反抗心理本已无法发挥到极致,如果再无反抗机会,那么.总有就范的想法,因为在潜意识之下,不会有失面子的感觉。
    莫家玉洞烛机先,在全盘形势中.采取一项毅然的决定对策,便是不闻不问,静看事情的发展。
    事实上莫家玉也考虑到如何挑拨杜剑娘不倾向于陈公威的方法,只是莫家玉心想.抢回杜剑娘目的之一,主要是劝使她与己方合作.再次就是制止她使出暗杀刘宾的举动,以免破坏己方苦心的计划。如今,绝无法在短期内使杜剑娘撤回她的暗杀计划,在这种情形下,为避免杜剑娘鲁莽行事,唯一的方法便是软禁她。
    软禁杜剑娘虽属不得已的下策,推以眼前看来,大概只有这一个方法可防止杜剑娘破坏己方的行动。
    但这些计划均已由于陈公威的出现而无法达成,所以目前莫家玉仔细盘算了所有计划之后,马上采取主动,在陈公威与社剑娘之间,造成第三者势力,既便是“置身度外”。
    因此当杜剑娘用一双皓眸盯视莫家玉之时,不由大吃一惊。
    杜剑娘发觉莫家玉眼神中已消失了紧张,她已查觉出无法利用莫家玉以对抗陈公威。
    杜剑娘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陈公威!你想带我到哪里去,用什么罪名办我?”
    陈公威道:“不瞒你说,我只想将你监禁起来,直至刘宾大人安抵京师赴命为止……”
    杜剑娘又看了莫家玉一眼,她实在猜不透眼前这位俊美书生,竟然毫无怜香怜玉的表情。
    她轻轻点点头,无可奈何地道:“好,我跟你走,只是陈公威,我须得警告你,在我被你监禁期间,我随时会想办法脱身的……”
    陈公威哈哈一笑,道:“这个不说,我也能想得到,走吧”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转向莫家玉,道:“本人今日无缘向莫公子领教绝学.真是失之交臂,不过,我敢断言,咱们以后机会多的是,是吧?”
    莫家玉拱拱手,道:“陈大人不失为天下第一捕头,在下业已领教,佩服!佩服!”
    陈公威仰天大笑,一挥手,梁奉先、云锦及三名手下,齐步分守杜剑娘左右四方,跟在陈公威之后,遥向莫家玉等人抱拳为礼,走出庄院大门而去,留下招庸,申一行及几名家丁怔在当场。
    待庄院外大路上,马蹄扬尘.陈公威等人扬长而去之后,大家才醒悟过来。
    招庸首先很声道:“莫公子!你这样做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厮!”
    申一行道:“招庸兄!换是你应该如何处理刚才局面?”
    招庸道:“我呀!纵使拼不过,也不能眼睁睁地看那厮把人带走!”
    莫家玉似是没听见招、申两人的话,他脸色表情令人疑惑,使招庸不得不停嘴观看。
    众人沉默了一会,莫家玉道:“诸位,这座庄院已无存在价值……”
    大家点点头,因为这是很浅近的道理,莫家玉又道:“刚才我几乎中了陈公威的奸计……”
    招庸急急接口道:“什么奸计?”
    莫家玉道:“除了梁奉先及云锦两名已露脸的高手外,真正厉害的人物,其实是那个与陈公威形影不离的捕快!”
    申一行道:“什么?那个毫不起眼的捕决?”
    莫家玉道:“正是!那名普通捕快打扮的人物,实则武功比梁云两人高出许多!”
    招庸冷嗤一声,道:“莫公子!这……这没什么根据吧?”
    莫家玉道:“申老,你可记得我曾向你暗施腹语通消息?”
    申一行道:“当然记得,就在搜粮仓之前的片刻……”
    莫家玉道:“后来我发觉陈公威有意给咱俩人通消息的机会,原来他的人能截听我的腹语,而这个人就是那名捕快!”
    招庸道:“那也没什么了不起!”
    莫家玉道:“招庸兄你有所不知,因为陈公威在听我有机会向申一老暗通消息之前,决计不知道我到底是会用腹语或传音人密手法,但他却清楚那名捕快有办法截听到我向申老所传的话……”
    他顿一顿又道:“可见得那名被我们忽略了的捕快,不仅有能力听到腹语,而且有能力可以截听传音人密!”
    招庸“啊”了一声,道:“有那么厉害?”
    莫家玉苦笑道:“能用传音人密与特定人交谈的高手,在江湖上很多,但能截听的人,却寥如晨星.非有超人武功与能耐不可,可见这个人实在可怕!”
    申一行道:“可是陈公威为什么不亮出他来?”
    莫家玉笑道:陈公威亮出梁奉先和云锦两人.目的绝非吓唬我们,他也清楚,光凭梁、云两人的声名也不一定吓得倒咱们……”
    招庸道:“那么他的用意何在?”
    莫家玉道:“陈公威的用意,无非是要使咱们产生一个错觉,把注意力集中在梁奉先和云锦两人身上;等到我们轻举妄动,以武力对付他时,他才打出最后一张。也是最重要的那个人物来”
    众人“哦”了一声,莫家玉又道:“另外,陈公威想以梁奉先及云锦的声名,叫杜剑娘乖乖地就范!”
    一直不置啄的无前大师道:“阿弥陀佛!贫僧今日才见江湖的阴诈……”
    莫家玉歉然一叹,朝无前大师说道:“大师卷人这场是非,是弟子罪过!”
    无前大师忙道:“好说了!公子计谋自是不同,贫僧甘心受罪……”
    招庸插口道:“那么说,莫公子你觉是因为陈公威有个厉害帮手,才决定认输?”
    莫家玉道:“也不全是如此,区区考虑再三,觉得我们自始没有占便宜,处处都落在陈公减下风,倒不如在结局时捞他一个便宜……”
    招庸大声道:“什么?你说我们一直都落在陈公威的下风?”
    莫家玉点点头,道:“是的!从陈公威一行进入庄院开始,直到他们适才离开为止,我们处处被人家控制着!”
    申一行道:“这话未免不确吧?”
    莫家玉道:“申老!陈公威在未到本在之前,早已把我们的实力估计了六、七成,所以说他是有恃无恐而来,而且进人庄门之后的行动,也充分证实他对本在虚实了如指掌。虽然他还不敢正面跟我们冲突,但那只是能证明他的行事谨慎.以及未明白我们除厂本庄外的真实实力而已……”
    众人若有所悟,莫家玉接下去又道:“陈公威必定要在把我们所有实力弄清楚之后,才会发动反击“他今日的行动仅是一项探测性质……”
    申一行道:“哦?所以他暂时放过咱们。以待来回一网打尽?”
    莫家玉道:“这是他的主要目的,还有一层他要明白的是,我们一伙人主要的企图是什么?在他未真正查明之前,以陈公威的为人,是不会打草惊蛇的!”
    招庸道:“即使陈公威另有目的,但今日双方从未动手过招,也不能说咱们就落了下风。”
    莫家玉道:“在江湖上奔走的人,除了武功之外,讲究的是心思才智的运用,我们今天输在未明敌情,幸好区区发觉未迟,否则马脚早露,胜负早决矣!”
    招庸悻悻又道:“咱们未损一兵一卒.那厮也捞不着便宜去呀!”
    莫家玉道:“嗯!这点倒堪告慰,所幸陈公威得意忘形,带走了杜剑娘。
    给我们有一个绝佳反击机会!”
    招庸道:“莫公子这话不是自我安慰吧?”
    他心直口快,这句话在他说来。毫无考虑到会损害人家自尊心的感觉。
    莫家玉微微一笑,道:“杜剑娘急于用激烈手段杀害奸臣刘宾报仇,她这个行动大大妨害我们的计划,陈公威带走她,正为我们效了一次劳;因为我们原本有软禁她的计划。”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还有,陈公威此举,一定惹起杜剑娘的反感,一旦如此,就可根除杜剑娘对那厮的情愫;我们正好利用这点,施以离间,说不定可运用这个女人!”
    莫家玉突然闭口不说下去,俊脸泛起一股极为凄凉的惨白,他想:我为什么要如此狠心,我不是正在利用自己的未婚妻吗?
    为什么我还要利用杜剑娘?不,我是深爱着虹影(芸芸)的,我不能让她受好臣刘宾蹂躏。我,我太残忍了……
    莫家玉额前渗出冷汗,他突然有立刻撤回让未婚妻薛虹影赴虎口的冲动无前大师低喧一声佛号。莫家玉倏地惊醒,他不好意思地看了众人一眼。挺挺胸,昂然道:“诸位!我们先进前厅再议,至少须得在陈公威第二次挑战之前采取行动,这次不仅要反击,而且要给予一次致命的反击!”
    这位才智过人,武功高强的年轻人,这时又充满信心,因为他知道目下所扮演的角色,绝不是区区儿女情长之类可摇动的……
    芸芸(薛虹影)端坐一乘很华丽的软轿之中,心思起伏不定,她被四名轿夫抬着走,突然泛起厂一股惨然。
    配合轿夫的叱喝之声,她想:献身给刘宾,盗出刘宾身上的机密文件。
    交给莫家玉,与她深爱的莫郎见最后一面,然后……
    然后,该怎么办?出家为尼?出嫁给莫家玉?或者,或者一死百了……
    她实在不敢往下想,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要想的实在太多了,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
    自从她决定这样做以来,她虽然从没有反悔的意念,但是她有时觉得很矛盾。
    她觉得自己所要做的事,比那舍生取义的壮士更有困难。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固然悲壮,然而了不起也只是为忠为义舍弃一条生命而已,她却要忍受最卑贱的蹂躏,却要苟延残喘以达成任务。
    比起那一刀一命的痛快,她的忍受实在要残忍多。
    冯知府府衙的红墙已看到,老鸨阿金的声音打断了芸芸的思路,阿金道:“芸芸姑娘,前面就到了……”
    芸芸漫应一声,咬一咬银牙,态度是那么冷静坚决。
    轿子从府衙边门进入,直趋后进小花厅而去,坐在轿子里的芸芸,远远就已听见从花厅传来的男女欢笑声。
    坐在花厅喝酒的仍是刘宾、冯知府,以及刘宾的两名贴身护卫陆杰三和李奉。
    另外还有五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歌妓在一旁侍候。
    当芸芸掀帘而进时,花厅众人的嘻叫声顿时小了很多,但见芸芸四角生春.款步走到酒席之前,问众人福了一福,然后丝毫不迟疑地坐在刘宾身侧。
    冯知府捻胡呵呵笑道:“这芸芸姑娘真正是情有所钟啊,哈……”
    刘宾听得心神舒畅,也哈哈大笑,一时花厅中笑声喧哗,刘宾道:“来,本部今天要好好一醉……”
    冯知府慌忙举杯相劝,于是众人都吃了三盅。
    纭纭轻挽翠袖,露出葱翠玉指,替刘宾酌满一杯酒,刘宾愈看愈爱,不由趁机握住芸芸的柔夷。
    芸芸轻轻抽出被握的手,含情脉脉地斜视着奸臣刘宾,那种“欲语还休”的神态,使得刘宾如痴如狂。
    陆杰三和李奉交换了一个眼色,表示那官妓会会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不过仍应密切注意。
    这时丝竹并奏,芸芸轻启樱唇,随律唱道:“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采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倚枕叙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间疏星渡河汉,试问夜何如?夜已三更,金波淡,壬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这一首欲取自苏东坡的“洞仙歌”,词句魄丽,明艳逼人,真有道不尽旖旎风光。
    尤其芸芸唱来如泣如诉,不仅婉转而娓娓,且思春之情溢于言表,听得那刘宾醉上更醉,恨不得当场搂抱,把芸芸狂吻一番。
    歌声才罢,哄堂掌声轰动,芸芸款款一福,挽轴掩脸,碎步落座。
    她这一个举动,分明是欲语还休,看得那刘宾又是一愣。
    刘宾待会美酌上一杯美酒之后,哈哈一笑道:“冯知府……”
    冯唯一应声道:“是!刘大人!”刘宾故意打了一个哈欠,伸一伸懒,才道:“我们这席酒,怕不止吃了两个时辰了?”
    冯唯一肚里雪亮,哪有听不出刘宾话中之意的道理,遂道:“是,是,您要是想休息的话,下官这就吩咐撤席……”
    刘宾看了芸芸眼,道:“好,明天再聚,明天再聚……”
    陆杰三阶和着道:“那么属下等陪大人进去安歇!”
    李奉做了个手势,道:“芸芸,你扶着刘大人,我来带路!”
    芸芸迟疑一下,怯怯道:“是!”
    她脸色却无端红了起来,玉首不由微低。刘宾看得又恰又爱.索性装成微醉.把一双肥大的巴掌扶在芸芸香肩,就这样半依半偎,将芸芸带进府衙后进客厢。
    冯知府和陆杰三两人余兴未了又重整菜肴,在其余官妓陪待下,喝将起来。
    这回因为刘宾已不在座,冯、陆两人拘谨全消,在拥右抱,唱得好不痛快。
    李奉很快地又转固花厅来,加人玩乐。陆杰三一杯下肚,问道:“李奉兄,没问题吧?”
    李奉点点头:“刘大人不会是真醉,陆兄放心,他应付得过来!”
    李奉的第二句话,一语双关,惹得冯、陆两人纵声大笑。
    陆杰三关后,道:“李兄!岗哨还是要布的,”
    李奉道:“岗哨早有好了,明桩暗哨都有,那芸芸来路又已查明,是个雏妓不会错,看来还是原封货哩!”
    大家又笑了一阵,陆杰三又道:“刘大人今晚可要拔头筹…哈……”
    陪侍的那些歌妓,见众爷们言谈轻松,也加入哄闹,一时大叫,淫笑之声,充斥在厅内。
    且说,芸芸与刘宾两人半依半偎坐在府衙客厢之中,案前一对大如此臂的红烛,摇曳着明亮的光,那情景看来确是有点像洞房之夜。
    臃肿痴肥的刘宾,将半边身的重量压在芸芸肩上,使得芸芸有透不过气的感觉,于是芸芸轻轻推了一下刘宾,娇声道:“大人,要不要奴家吩咐送一盏醒酒汤来?”
    刘宾坐好身子,道:“不必了,芸芸,我想……”
    芸芸玉手轻轻掩住刘宾的口,甜甜一笑,道:“那么…奴家关好门窗,就服待大人安歇……”
    她不待刘宾的意见,缓缓起身,很快地把四处门窗掩好,又走回刘宾的座前。
    刘宾突然道:“芸芸,你像是有莫大的心事!”
    这句话,使得芸芸大吃一惊,忙道:“没有呀!”
    刘宾道:“你不必瞒我,从你的双眸中,我看得出你内心激荡不安,必定藏有什么心事。”
    芸芸叹了一口气,把目光移开,心中一面推测刘宾话中之意,一面盘算要如何应付刘宾的疑心。
    她正要开口,刘宾却先道:“你不必说了,我猜想得到!”
    芸芸露出讶然之色,这反应一点也不意外,因此刘宾又道:“你必定是第一次与异性共寝.所以感到不知如何是好,对也不对?”
    芸芸点点头,刘宾笑着道:“不过,我这个猜测,是朝所的方面设想芸芸问道:“好的方面?”
    刘宾站了起来,抚摩芸芸的手指,用锐利的眼光逼视了一会,又道:“芸芸!你要不要听听我往坏处的想法?”
    芸芸道:“说说也无妨,反正……”
    刘宾打断芸芸的话,道:“你的眼神有点急燥不安,表示你心中决计有所图谋,这是我往坏的方面去猜测的!”
    芸芸轻轻一笑,道:“大人真是见微知著,奴家的确有所图谋于大人者!”
    刘宾满不在乎地道:“那就是啦,能不能告诉我,你对我有何企图?”
    芸芸迅即道:“那怎么能告诉大人,到时候大人一定知道的!”
    刘宾哈哈一笑,道:“到时候我当然知道,怕只怕……”
    芸芸抽回她被握的双手,别过脸道:“奴家早知道大人会籍故推辞的!”
    刘宾不由一怔,道:“我不知道你意欲何为,谈推辞还早,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芸芸又转过头来,面露喜色地道:“那么奴家说出心中的话,大人要不得推辞呀厂刘宾看她天真妩媚,心情大大宽松,嘻嘻笑道:“说呀!”
    芸芸轻咬下唇,沉吟一会,道:“奴家想……想……”
    刘宾心中虽是痒痒的,但还是面不改色地道:“想什么呀?”
    芸芸倏地红起脸来.幽幽说道:“奴家还是不说的好,说了怕大人笑话!”
    刘宾这时已料到他所想的“坏”处,只不过是多疑而已,眼前这位貌美姑娘,如果有所图谋的话,必定不是有关银子的索求,就是情爱方面的要求,刘宾发觉自己对眼前这位年轻美女,居然涌起十足的关注,他柔声说道:“芸芸,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可无能为力了!”
    芸芸道:“不,奴家不能如此冒昧!”
    她的神情看来确是有万般企求,只是说不出口而已,这在刘宾看来,已可料着她心中的企求。
    因此刘宾干脆单刀直入,道:“芸芸!你是不是要我送你一大笔银子?”
    芸芸摇摇玉首,很快地接口道:“大人!银子的事,冯大人已经付了不少,奴家怎好再向大人要……”
    刘宾疑惑不解,道:“不是银子的事?那么……”
    芸芸故意长叹一声,道:“奴家生来薄命,今晚幸遇大人,所以我才斗胆乘机要求,只求大人为我……为我……”
    她说到伤心处,居然双瞳一红,泫然欲泣,两个明亮的美眸,这时已是泪光涌现。
    刘宾爱怜有加,他轻轻用右掌轻拍芸芸香肩,目中喃喃有声,像似慈母在哄慰她的襁褓中的孩子。
    芸芸趁势抽泣,她这一哭在局外人看来实在有煞风景,但在刘宾眼中,却分外加添她不少的怜爱!
    芸芸终于在抽泣之下,道出她心中的图谋,她道:“大人……奴……奴家要大人替我赎身!”
    刘宾讶然道:“赎身?”
    芸芸装成很坚决地道,:“是的,赎身。奴家虽与大人仅有两面之缘,但等一下奴家就要献身给大人,奴家虽系下三滥官妓,但自幼饱读书诗,还懂得什么叫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的道理。如果大人答应管奴家赎身,今后纵使为太人守活寡,奴家亦觉值得;否则从今而后,奴家将被迫朝三暮四,奴……奴家,只……只好……”
    芸芸说到这里,业已泣不成声。她之所以落泪,其实只有她心里明白,因为在这紧要关头,她心中只有莫家玉,她想:今生今世,大概只有与莫郎两相对泣,否则…否则绝无结合的可能?
    奸臣刘宾却把芸芸的悲泣当成梨花带泪,打心底涌起更多的爱恋,他不但感于芸芸“从一而终”的坚贞,而且觉得眼前这位美女,实在对自己深情太长。
    已经上了年纪的刘宾,这时面对着轻轻抽啜的芸芸,不由感慨万端,世间上可真是真情无价呀!他想。
    此刻,刘宾已完全忘却了先前对芸芸的戒心,他现下绝不肯相信芸芸有对他不利的企图。
    他很自然地走到芸芸身后,把芸芸搂在怀中,奇怪,当满怀软香之此刻.刘宾心中反而淫念全消,只觉得怀中人儿是个要同情的人,是个要抚慰的女人。
    刘宾轻轻抚摩芸芸的秀发,不知不觉中把芸芸拥得紧紧的。
    芸芸并不对刘宾的动作感到意外,她想:“是时候了!我须得抛弃所有羞耻之心,与这厮在床第间缠绵,须得把一切奉献给他……”
    芸芸百感交集,反而没有了哭声,任那刘宾抚摸她的秀发。就当是莫家工在抚摸我吧!
    她想等下,也当是莫家玉在与我……
    芸芸知道,既已献出了一生的全部,就不能因心中的不甘而使刘宾扫兴,她要紧紧捉住刘宾的心,直到任务完成。
    所以她必须得迁就刘宾,她不仅要令他高兴,她还得使他一夜之后念念不忘,因为她的工作及任务,并不一定在一夜之间便可成功的。
    “来啦!该来的总该来的……”
    芸芸想:“想不到我得强颜欢笑……”
    刘宾已开始摸抚她的后背,左手自腰部将她抱得紧紧的,一张肥脸竟然深深埋在芸芸的粉颈之中。
    芸芸干脆将双眼紧闭,她已下定决心,不管刘宾如何玩弄,她一定要使他开心,就像她准备给予莫家玉的爱一般。
    芸芸想:“我只要达成目的,什么也不管,啊!天啊!把事情赶快过去,我好……我好一死了之呀……”刘宾伸手轻轻推开怀中的芸芸,扶着她的香肩,凝视着泪痕斑斑,紧闭双眼的芸芸。
    只见她长长的睫毛眨动着,阵阵肉香鼻息茫然陶醉。
    可是此刻刘宾的欲念,竟然消失了一大半,他已不再急于去摘攫眼前这朵娇花。
    这与刘宾一向作风,真个大异其趣,连刘宾自己,也感到相当惊讶。
    其实,大凡一般男人的心理,对于已经到手的“猎物”,反倒都会泛起怜香惜玉的感情。
    尤其像刘宾这一类的人,由于自恃身份,猎艳的手段自然比较矜持,心底内如果再有此许微妙情意,那就更不会显得急巴巴的。
    芸芸的半推半就,欲拒还休,加上刘宾由爱生情,自认得此美女垂青,也不枉此生的想法,怜爱再生感激,情欲的宣泄已是次要的事了。
    芸芸发觉刘宾久久未有进一步的动作,遂缓缓睁开美眸,突然发现扶着自己双肩的刘宾,面部表情竟是那么平和;眼光也不再送出邪念……
    她、一时猜不透其中道理,刘宾洒然一笑,道:“芸芸!你真是有意伴我终生?”
    芸芸很快急点玉首,道:“那是奴家作梦也求不到的事,当然不会有假刘道:“你先坐下,我有话问你!”
    芸芸轻轻吁了一口气:“不管情势如何发展下去,目下能拖他几个时辰也好……”
    她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刘宾问道:“芸芸,我先问你,你看上了我哪一点?”
    芸芸沉吟道:“这……来大人也不会相信……”
    刘宾含笑道:“说说无妨!”
    芸芸正襟坐好,道:“好!奴家说.我……我自始就没有对大人发生过好感!”
    刘宾霍地站了起来,像只被吵醒的睡狮,把一双贼眼睁得好不怕人。
    芸芸见状,“啊”了一声,将双手捂住胸口,显然受了惊吓。
    刘宾反而歉然一笑,道:“芸芸,你吓着了?”
    芸芸美眸涌出了泪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刘宾重新就座,柔声说道:“我郑重向你道歉,你心中有话尽管说下去,我不再怪你……”
    芸芸道:“奴家原来想实话实说,却惹得大人生气,也是奴家咎由自取,奴家怎敢怪大人!”
    刘宾道:“我保证不再生气,你接下去说吧!”
    芸芸应道:“是!奴家新近才入籍官妓,对这种迎新送旧的卖笑生涯甚是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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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竹林秘屋隐私踪
    刘宾打断她的话,道:“你无须说是‘生疏’,你用‘生厌’两个字也没有关系!”
    芸芸道:“是!奴家心底的话,确实瞒不了大人的,因为一来入籍不久,再者堕进火坑心有不甘,所以对那些花钱的老爷,一直都没有好感……”
    刘宾“哦”一声道:“如此说来,我是错怪了你了?”
    芸芸颔首道:“不过,奴家现在已不讨厌大人……”
    她的话与神情都很诚恳,因此刘宾心情大是舒畅,心想:“奇怪,这美女的一颦一笑,却能控制我的心情变化?”
    芸芸继续说道:“适才奴家应召来衙陪伴大人之前,真恨不得一死了之,现在却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说完话之后,不由脸一红,刘宾哈哈一笑,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芸芸撒娇道:“奴家不来啦!”
    刘宾肃然道:“你今日明知无法逃过此劫,而早又厌倦了卖笑生涯,心中遂决定不如从我而终,也比今后还须历经无数沧桑好,对也不对?”
    芸芸没有否认,道:“这当然是奴家要求大人赎身的原因,不过不瞒大人,奴家对大人亦有好感,否则……”
    刘宾接着道:“否则怎么样?”
    芸芸道:“大人您想想,如果大人能遂奴家之愿,今后我须得夜夜陪伴大人,如果奴家对大人没有好感,岂不自陷虎口?”
    刘宾纵声大笑,道:“好吧,自陷虎口,哈……”
    去美徐徐又道:“须知奴家如果难逃过今晚,而失去了童贞,但过了今晚之后,娘家仍有机会在青楼中找到知己,到时从良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刘宾道:“这个当然,那你又何必求我为你赎身?”
    芸芸道:“大人自然推想得到,一来奴家可以从一而终,二来可以早脱虎口……”
    刘宾道:“你不怕我是只更凶恶的老虎吗?”
    芸芸毅然道:“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了,奴家即已决定,自然早就考虑到这一层……”
    刘宾沉吟一会,道:“让我考虑之后再答复你,咱们就寝吧!”
    芸芸清不透这奸相何以会因为区区“赎身”一事,而沉吟不决。
    刘宾自然很乐意有这么一位如花美妾常陪身旁,他所以迟疑不决的原因,主要是还不能完全相信芸芸真正的情意。
    像他这种年龄、身份、地位的男人,一旦被爱情所困扰,绝对经不住一下一点的打击,不像尼夫俗子没有这种“自尊”。
    因此刘宾怕以后发觉被芸芸骗走了情爱之后,就再也无法弥补缺憾,所以他须慎重考虑。
    还有一层,眼下他身负秘密使命,除了安危之外,行动也应保密,因此他在未征求随身护卫陆杰三及李奉两人意见之前,也不敢冒然纳此美妾。
    所以,刘宾才会犹疑不决。
    芸芸自然没有想到刘宾考虑那么多,她想:“这奸相经过今夜缠绵后,恐怕就不会有大多机会得以亲近他了,因此今晚无论如何要完成盗取他身上所藏的机密文件,否则失身事小,延误了莫家玉的戎机之事可大啦!”
    想起莫家玉,芸芸肝肠欲断,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
    刘宾会错了她的心意,道:“我虽然不能在今晚决定是不是要替你赎身,但我也决计不会在今晚迫你就范,你安心睡吧!”
    芸芸内心大为感激,她现在不得不承认这奸相仍有可爱之处,实在能体贴人意。
    此刻刘宾的打算是:“芸芸姿色虽则可人,但她的气质及谈吐更加令人倾心,我绝不忍以对待庸俗女人的手段来对待如此可人儿。刘宾认为,纵使错过今夜良宵,他要占有芸芸的机会随时存在,自然不必急在此时,煞了往后洞房情趣。
    他这种打算,是一般中年以上的男子,与年轻哥儿们不同之处,如果今夜芸芸碰上的人是个年轻男子,此刻怕不已哀啼床第,任他作贱了。
    刘宾待芸芸和衣上床,才坐在桌前沉思。
    不久,传来芸芸均匀的鼻息,刘宾想想自己今夜的行径,再印证以往所为,不由讶然失笑,实在连自己也无法理解。
    他付道:“放着如此美女独眠,可真是我刘宾平生第一遭呀!”
    烛光渐渐暗淡,刘宾抱着另外一份美梦,枕在桌前,酣然入睡。
    这一日,宣城近郊天晴气爽,鸟语花香,城外三里许的龙善寺正值佛诞法事大会。城内善男信女,纷纷拥向龙善寺,一来到此郊游踏青,二来拜佛还愿。因是通往龙善寺道上,行人如织,好不热闹,
    奉令保护刘宾安全的全国总捕快陈公威,一早便派属下众捕快,化妆成各色各样身份的游客,布署在通往龙善寺的官道上,因为刘宾决定携芸芸同游宣城名寺。
    另一方面分批赶到宣城的莫家玉一行人,却按兵不动,仅联络了宣城方面的同道,监视刘宾及陈公威的行动。
    且说,莫家玉等人进入宣城之后,便寄居在城西的郭庄中。
    尽管宣城人潮拥向龙善寺游乐,使莫家玉却在郭庄厅堂中焦急地苦等消息。
    因为莫家玉须得在日落之前,作一项很重要的决定,看看能否挽回已遭逢的颓势。
    进出郭家庄的人都显得非常匆忙,因为这些人随时要将情报传送给坐镇庄内的莫家玉。
    午时之前,莫家玉已掌握住刘宾的行踪,情报显示刘宾偕芸芸流连龙善寺,大有作竟日之游的打算,而陈公威却自始没再露脸。
    莫家玉实在不敢想像前一夜芸芸的遭遇。
    他强忍噬心的痛苦,沉思在全盘计划中……
    芸芸既然还陪伴在刘宾身旁,可见她的任务仅达成一半……已取得刘宾的欢心,但还未取得藏有秘件的蜡丸。
    莫家玉想:“芸芸必定已付出了她的贞操,啊!芸芸,你为我做的牺牲太大了。”
    厅中除了莫家玉之外,还有少林高僧无前大师,及郭庄庄主,年已七旬的郭永年两人。
    这两人心中均明白莫家玉此刻的心情,在运筹帷幄之中,还得强忍心灵深处的歉疚……
    正当厅堂中三人默然而坐之际,一名家人打扮的壮汉,匆匆领了王涛推门而进。
    莫家玉等三人,被推门声惊醒,只听神色慌张的王涛道:“莫公子!正如公子所料,陈公威那厮清早露一次脸之后,迄今还未现身!”
    莫家玉“哦”了一声,皱眉沉吟起来。
    郭永年不解地道:“贤侄,陈公威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
    莫家玉欠身道:“伯父您在江湖见识广,依你老人家之见呢?”
    郭永年捻须沉思片刻,才道:“那厮会不会有意故弄玄虚呢?”
    莫家玉点点头,道:“侄儿亦有同感,那陈公威很可能故弄玄虚,以逞其调虎离山之计……”
    郭永年道:“调虎离山之计?”
    莫家玉道:“嗯!如果侄儿猜得不错,陈公威一定另有一件事缠住他,使得他不得不冒大险……”
    郭永年道:“陈公威在冒大险?不会吧,贤任?”
    莫家玉倏地站了起来,道:“郭伯父,此刻我们已别无他策,只好‘舍本逐末’,跟陈公威碰一碰了!”
    郭永年毅然道:“贤侄一向胸有成竹,你这样决定必有道理,我们就这么办!”
    莫家玉旋即向王涛道:“王兄,请你立刻将布署在龙善寺的弟兄调回郭庄!”
    王涛拱手应是,大步走出厅外去。
    莫家玉向郭永年及无前大师两人道:“陈公威之所以不露脸的原因,一定跟杜剑娘有关!”
    无前道:“杜姑娘已被陈少威软禁,这事怎会跟杜剑娘有关呢?”
    莫家玉露出智慧的眼神,道:“杜剑娘轻易就范,对陈公威心里一定压力很大,因为事情太容易得手,并不就表示事情的顺利,尤其像杜剑娘这种巾帼人物,绝非易与之辈,这点陈公威不会不明白……”
    无前大师恍然道:“如此说来,陈公威带走杜剑娘,居然是带走烫手的洋芋?”
    莫家玉颔首道:“一点也不错,所以区区以前说过,陈公威自我们手中带走杜剑娘,是他一大失策,对我们有利无害,如今果然应验……”
    郭永年大惑不解.问道:“既然如此,陈公威怎肯带走杜剑娘?难道说,他事先没有估计到?”
    莫家玉回道:“陈公威岂会估计不到,一来他除了带走杜剑娘之外.别无方法阻止杜剑娘暗杀奸相刘宾的行动,二来他太过于自信,所以他才敢软禁杜剑娘……”
    郭永年又适:“陈公威既已算定软禁杜剑娘之事并非良策,那么他怎不干脆杀掉杜剑娘?”
    莫家玉道:“侄儿本来以为陈公威不杀杜剑娘的原因,是因为微妙感情作祟,以及为了显示他办事的公正而已,现在想想,其实另有原因……”
    郭永年和无前大师闻言,均露出讶然之色。
    莫家王缓缓又道:“侄儿想那陈公威与杜剑娘之间,一定大有渊源,否则他就不必转弯抹角地软禁杜剑娘。”
    郭永年道:“什么渊源?”
    莫家玉道:“这事侄儿还没查清楚,不过,侄儿对自己所料有相当的自信,相信八、九不离十。”
    这时又有一名壮汉推门进来,向莫家玉报告道:“启禀公子,便装捕使均已出动了!”
    莫家玉点点头,只说一声“再探”,便沉思起来。
    无前大师打破沉寂,道:“莫公子,请吩咐吧!”
    莫家玉剑眉微扬,坚决道:“陈公威想趁咱们注意力集中在龙善寺之此刻,冒险将杜剑娘移到别处去,哼,陈公威你也太低估我莫家玉了。”
    郭永年道:“贤侄,陈公威这样做,怎说他在冒险呢?”
    莫家玉道:“伯父有所不知,那陈公威吃一次甜头,兵不血刃地自我们手中带走杜剑娘之后,以为我们不可能因杜剑娘而与他翻脸,事后当他想通社剑娘有可能被我们利用之际却不将主力防范我们,所以侄儿说他在冒险
    郭永年道:“也许陈公威须得将主力防范杜剑娘的同伙,才不注意我们这股力量!”
    莫家玉道:“伯父说得诚然有理,但他妄想把我们钉牢在宣城之举,不是太冒险吗?”
    郭永年也有同感,因此不再作声,只听莫家玉又道:“陈公威因侄儿释走杜剑娘于先,再动主力守龙善寺于后,就把防范侄儿的戒心减去大半,殊不知这都是侄儿处心积虑的安排,这着棋侄儿如果下得不错,陈公威就要吃眼前亏了……”
    无前大师道:“公子一向算无遗策,相信这次行动一定可以成功的。”
    无前的语气透露出对莫家玉的极端信任,使得莫家玉泛起无限的感激之情。
    莫家玉长吁一口气,道:“我们目前所要做的事,就是助杜剑娘一臂之力,使她有机会脱出陈公威的软禁,但我们仍须避免与官方正面冲突。”
    郭永年道:“贤侄既已认为杜剑娘在陈公威手中对咱们有利无害,咱又何必再帮她脱困?”
    莫家玉道:“侄儿要杜剑娘成为我方帮手,非得如此做不可,以前放她走,只因时机未成熟,如今形势不同,咱们须得再救她,这样做才能争取到杜剑娘同心协力的合作。”
    他停顿片刻,又道:“何况这次行动,可配合薛姑娘(芸芸)在刘宾身旁的任务,因为薛姑娘突然成为刘宾禁脔之后,她的行动瞒得过别人,不一定睛得了陈公威的眼光,如果我们撤出对刘宾的监视,就可消除陈公威对薛姑娘的怀疑……”
    郭永年同意地点点头,道:“贤侄果然算计得很缜密,那么咱可以出动了?”
    莫家玉阻止道:“不可!还得稍候……”
    他的语音才落,门外又走进一名健仆,双手抱住一只灰色信鸽,走到郭永年之前,取下鸽环小圆筒,递给郭永年。
    郭永年打开圆筒之后,取出一张纸条,摊开来看,只见纸条写有:“东南八里,已接触。”七个字。
    莫家玉一见纸条,突然面露喜色,道:“果然已有人明劫杜剑娘了……”
    郭永年道:“既是如此,我们走吧!”
    莫家玉摇手道:“伯父不可,这事我们只能暗来,不能明做,依侄儿的看法,还是由无前大师及招庸兄陪同侄儿前去便行!”
    郭永年道:“那么贤侄何必撤回所有的人?”
    莫家玉微笑道:“让陈公威去伤脑筋好了,……无前大师!我们动身吧!”
    无前大师稽首站起,首先走出厅堂而去。
    莫家玉欠身向郭永年道:“有劳伯父集合回庄的弟兄待命,一日后侄儿必有消息传给伯父!”
    郭永年迈:“为怕晓得,贤侄小心!”
    莫家玉应声“是”,随无前大师之后走向在门,远远就看见招庸已等在大门前。
    三人飞身上马,纵骑而去。
    不一会儿,三人已在宣城东南方约三里许的一座小村前,莫家玉突然拉紧马缰,放缓前行速度。
    正在这个时候,村中突然有一名农人打扮的壮汉朝三人跑来,这农夫直趋三人之前,方始喘着气道:“哪一位是莫家玉,莫公子?”
    莫家玉跃身下马,拱手道:“区区便是!”
    那年轻农人道:“既是公子您,小人这里有封信交给您啦!”
    说完,那农人便掏出一封密札交给莫家玉,莫家玉看了一眼,随手赏他一锭银子,那农人千恩万谢而去。
    招庸奇道:“莫公子!会是谁留信函给你?”
    莫家玉拆开信封,漫应道:“陈公威!”
    招庸大惑不解,道:“那厮怎会知道咱们会来?”
    莫家玉很快把信看完,然后递给无前大师,才道:“这是陈公威心虚之故,他怕我们插手管杜剑娘之事,所以他预留函札,想使我们知难而退!”
    招庸道:“原来如此,他只断定咱们可能来,却不敢预计咱们必来,如果不往这层去想。乍看陈公威的信,的确会被他唬住,误以为那厮能够未卜先知!”
    无前大师道:“陈公威虽则不能断定咱们必来,但他既已有此顾虑,他必定也已经有了应付咱们的万全之策!公子以为如何?”
    莫家玉沉吟片刻.道:“大师说得是,但是只要咱们从旁捣乱,对杜剑娘就有很大帮助,咱们的计划便算达成!”
    招庸迫不及待地道:“那就走啊!”
    当下招庸一马当先绝尘而去,莫家玉及无前两人也随后赶过去。
    片刻之后,三人三骑已来到一座小庙之前,由庙后看过去,约里许之处有一片密林,从林木扶疏中,可看到林后露出红墙绿瓦,想来是座富豪的庄院。
    莫家玉打个手势,三人迅速把马控好,然后换上紧身衣靠,而且把面蒙起来。
    刚换好了夜行衣,庙后突然出现了三个人,这三个人的身材与打扮,和莫家玉他们刚来时一模一样,也是一僧二俗.俗家打扮的两人,正显一个书生,一个武打壮汉模样。
    这三人走到莫家玉之前,莫家玉只微微颔首,三人一言不发,骑上适才莫家玉他们骑来的那三匹马,往回路而去。
    莫家玉等人互相打个手势,纵身飞上庙旁的三株大树,静静守候。
    不一会,里许遥的那庄院,突然飞出六八六骑,这六人六骑一色官家捕快装扮。
    六骑由通往任院小径直下首道之后,便分成两拨,三骑往宣城方面而去,另三骑则背道而驰,直驰东南。
    莫家玉自那三骑经过小庙之后,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那庄院的动静,并没有被适才那六人六骑的举动分散了注意力。
    此刻那一轮红日已渐西坠,四野暮色已霭。
    倏地,一伙捕快打扮的人抬着一乘软轿,在暮色中缓缓自那在院林中转了出来。
    莫家玉立刻跳下大树,与无前大师及招席两人会合,莫家玉轻轻向他们两人说道:“好戏就要上演了,咱们依计行事……”
    无前大师等答应一声,迅即离开小庙,只留下莫家玉一个人。
    这时先前被派到宣城的那三名捕快又快马赶了回头,与甫出庄院的那伙人合在一处,莫家玉一看这等情景,微微一笑,朝那庄院潜行而去。
    他绕行进入墙外那片密林之后,相度四下环绕,然后跨过高墙,进人庄院。
    此刻,在门外突然传了几声叱喝,伏在瓦檐之下的莫家玉,看到神探陈公威在三人陪伴之下,匆匆赶出庄外。
    莫家玉蹑行跟了过去,在离那软轿数丈之遥的一株大树藏身,以居高临下之势,悠闲地欣赏陈公威应付那些不速之客。
    由于两下距离仅数丈之远,而且陈公威这边的人全都公服打扮,因此莫家玉一眼就可分辨出那三名装束奇特的人,必定是陈公威要应付的人物。
    这时,陈公威已开言道:“何方朋友,赶来这竹林院找陈某人有何指教?”
    那三名装束奇特的人,由站在中间那名出奇高大的老者答道:“老夫想向陈大人要人。”
    陈公威“哦”声道:“哦?敢请你们是冲着杜剑娘而来的?”
    那高大老者点头承认,道:“老夫奉命来此接走杜剑娘!”
    陈公威不假思索,便道:“好的,只要你们报出名号,陈某立刻放人!”
    那高大老者露出讶然之色,道:“老夫系西南秘门……”
    陈公威不待他说完话,接口道:“陈某知道啦!原来是西南秘门的插天翁巫老前辈,失敬!失敬!”
    那被称为插天翁的老者拱拱手,道:“老夫正是巫谟!这两位是老夫门人。”
    陈公威向那两人抱拳一礼,道:“前辈来此之前,一定有人告诉过你,只要具实报出西南秘门名号,就能顺利带走杜姑娘,对也不对?”
    巫溪道:“确是如此!”
    陈公威道:“巫老前辈一定感到奇怪,其实此举在下早已决定好,只等贵门出面要人,现在总算等到了……”
    巫溪道:“不瞒陈大人!老夫直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大人何以要如此做!”
    陈公威道:“这事说来,对在下有百利而无一害,一则贵门与杜姑娘之间有很深的渊源,二则在下留住杜姑娘本是不得已之举,能早日交给贵门,在下反可早日安心……”
    巫谟奇道:“这么说,杜姑娘在你们手中并不安全?”
    陈公威道:“正是如此,在下怕万一出事背了黑锅,就太不合算了。”
    巫谟听那神探陈公威言词诚恳,知道他所言不假,既然留住杜剑娘就得担一份风险,把她交给秘门,确是上策。
    当下陈公威把一招手,四名公人自后将软轿抬到巫谟之前,又有六、七名捕快点上火把,把软轿周围照得通明。
    陈公威作势叫把轿子放下,道:“杜姑娘!有人来接你啦!”
    轿内传出沥沥莺声,道:“陈公威!你不怕放走了我杜剑娘,弄砸了你的饭碗?”
    陈公威哈哈一笑,未置一言,作了一个手势,有一名捕快趋前将轿帘打起。
    众人眼光全都一亮,在火把照耀之下,端坐在轿中的人儿,果然是艳绝入寰,美比天仙的杜剑娘。
    但见她眸含嘲笑,滴溜地扫了陈公威一眼,然后把目光停在插天翁巫谟的脸上。
    巫谟抱拳弓身,道:“巫某迎接来迟,请姑娘恕罪……”
    杜剑娘突然潸然泪下,幽幽道:“巫老师!您又何必来管这档子事?”
    巫谟道:“姑娘哪里话,你把老夫当成外人啦?”
    杜剑娘叹了一口气,对陈公威道:“陈公威!你不会无条件释放我吧?”
    陈公威歉然道:“自然不能没有条件……”
    杜剑娘冷哼一声,道:“你说吧!”
    陈公威道:“为了防阻姑娘有刺杀刘大人的举动,在下职责所在;不得不防范在先……”
    杜剑娘叱道:“你何必绕弯子说话!哼!有屁何不快放?!”
    从杜剑娘语气中,在一旁的人都感觉出她已把陈公威根到极点了。
    陈公威蛮不在乎,打个哈哈道:“我要先用独门手法封住你身下的七大穴……”
    巫谟大起反感,心中对刚才自己与陈公威低声说话之举,深为后悔,于是大声道:“陈公威!你敢!”
    陈公威忙道:“在下这样做,并不完全为了自己……”
    杜剑娘格格笑道:“你们这些公门中人,几时替别人设想过?”
    陈公威没有理会杜剑娘的讥笑,朝巫谟道:“如果在下没有封住杜姑娘的七大穴,贵门是不是有能力劝服她不做冒死行刺之事?”
    巫谟道:“这……也许本门门主有办法!”
    陈公威迅速接道:“万一没办法呢?那岂不是白白送了杜剑娘一命吗?”
    杜剑娘道:“你不是怕我送命,其实是怕刘宾送命,是不是?”
    陈公威看了巫谟一眼道:“我不想多加辩解,反正事实摆得很明,巫前辈先考虑看看……”
    巫谟沉吟片刻,突然道:“陈公威!你没想确很周到,但老夫绝不能让你制住杜姑娘的穴道……”
    他这话的意思是:纵使他同意陈公威制穴之法,要是真能防止社剑娘妄动送命,但他也不允许陈公威这样做。
    这想法说来很矛盾,但大凡像巫谟这种忠人之事的江湖人物,行事的准则均以“忠义”
    为先,宁可送命,也不肯丢人现眼。
    设使巫谟任由陈公威制住杜剑娘,他一定会感到很遗憾,所以巫谟才有上述的想法。
    双方沉寂片刻,巫谟毅然道:“陈公威,老夫既不允许你动手制住杜姑娘的七大穴,你必然不肯放人,那老夫只派……”
    陈公威道:“在下知道前辈的意思,您想动手硬抢,是也不是?”
    巫谟点头,道:“不错!老夫正有此意……”
    杜剑娘却道:“巫老师!你不想想,人家既然早知道你会动手硬抢,难道说会全无准备?”
    巫谟闻言一怔.但旋即纵声大笑,道:“杜姑娘放心,就凭咱四人之力,老夫不相信无法冲出此地!”
    他一说完话,立刻作手势,与另两名同来的秘门子弟形成一个攻击的三角阵势。
    这么一来,竹林院任门外顿时剑拔弩张,情势相当紧张。
    但是陈公威仅只皱眉沉思,丝毫没有下令应战的意思,使得巫谟对他有高深莫测之感。
    陈公威沉思一会,道:“巫前辈摆出的三角阵势,是不是贵门中独步江湖的三才人形阵?”
    巫谟昂然道:“就算你知道这是三才人形阵,该你也无法阻挡得住!“”
    陈公威并不觉得巫谟吹牛,道:“这点在下承认.因为有老前辈站在人头方位催阵,这三才人形阵威力必定相当骇人!”
    杜剑娘插口道:“巫老师!您不要上了那厮的当!””
    巫谟闻言甚感奇怪,难道说陈公威夸赞三才人形阵之言别有用意?
    他还未想通其中道理,杜剑娘已接下去说道:“巫老师!陈公威对这事早有安排,他算定您即使能冲出他们的合围,也没法将我带走,所以他正在鼓励您出手。”
    巫谟讶然值:“这又是为什么?”
    杜剑娘道:“他早已点住我双腿的穴道,我已经失去行动能力,难道说要你们抬着我走?”
    巫谟道:“抬着姑娘走也未始不可呀!”
    杜剑娘道:“如此一来,三才人形阵发不出威力,我们又如何能冲出包围呢?还没动手,胜负已很明显,巫老师!您千万不可妄动……‘”
    巫谟慢声道:“陈公威!你既然没有诚意,为什么又派人通知我们来带人?”
    陈公威微微一笑,道:“在下自始有意将杜姑娘交给你们,只是此刻不得不为自己着想呀!”
    杜剑娘道:“陈公威,你总算说出真话.哼!自私自利的人!”
    陈公威面不改色,道:“不论姑娘有何想法,我都得按计划行事!”
    杜剑娘道:“好吧!陈公威,你下手点我的穴道吧!不过我坦自告诉你,我虽则会因此失去行动自由,但我还可以设计指挥我的手下去刺杀那奸相呀!”
    陈公威道:“这个不劳姑娘费心,我用独门手法点住你的穴道之后,经过一月左右就可自解,但是在被制期间,姑娘只能静坐或躺卧,否则恐有生命危险,话说在前头,姑娘不要不信……”
    巫谟抗声道:“杜姑娘!你不能答应他这样做!”
    杜剑娘把玉首低俯良久,当地再抬起来之际,美眸中已泪光闪闪,她颤声说道:“巫老师!我们别无选择呀!”
    巫谟垂首不语,于是陈公威移步走到软轿之前,十指箕张,飞快地点住杜剑娘身上的七处穴道,然后退下作个“请”的姿势。
    巫溪只好挥手叫那两名秘门弟子抬起轿子,在暮色中离开竹林院,朝官道而去。
    陈公威持送走秘门巫谟等人之后,随后带着他的十余名手下,也离开竹林院,往宣城方向走。
    隐在树下的莫家玉微微一笑,待陈公威众人远离视线,才长身而起,拐回竹林院,他在庄院中逐屋搜查一回之后,停在左面高阁顶下稍一环顾,即纵落实地,大步走到西厢一处花木扶疏的精舍之前。
    这精舍一排三间房子,隐约传出男女嬉笑之声。
    莫家玉走到精舍正中石阶之前,稍稍迟疑,便朗声道:“请房中的人出来说话!”
    精舍两扇雕花木门“呀”一声开启,一个丫环模样的人探首外望。
    当她一眼看到蒙着面的莫家玉,惊声叫道:“什么人?”
    莫家玉冷冷道:“区区是杜剑娘姑娘的朋友!”
    他一面说话,一面走下石阶,直起房门。
    那丫环见状心急.大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莫家玉这时已走到那丫环的前面,道:“区区是前来探访杜剑娘杜姑娘的!”
    那丫环张口结舌,老半天才道:“哪……哪一位杜……杜姑娘?”
    莫家玉不再说话,扬指点住那丫环穴道,把她扶进精舍,放在座中,随手把大门关好,然后推门进入内室。
    内室布漫长垂,隐隐传来一阵脂粉香气,烛光自布幔透视,可以看见布幔之后。有一条纤纤人影卧在床上。
    莫家玉停步蹙眉,唤道:“杜姑娘!”
    他连续轻唤三遍,仍然没人应声,莫家玉只好拉起布慢,走进卧房;室内有两对如儿臂粗的巨烛,发出熊熊烛光,使室内明亮已极。
    莫家玉光看到一名女子背影,当他走近仔细一瞧之后,不由得满脸通红,倒退五、六步之多。
    原来睡卧床上的女子,全身赤裸,仅围着一件薄纱。
    莫家玉正在进退维谷之际,那裸体女子突然翻身,把侧卧的睡姿,翻成仰卧之势。
    在明亮烛光之下,莫家玉不可能看不见,他倏觉卜卜心跳得厉害。
    那年轻貌美的女子睡得好熟,全身一缕一寸被莫家玉看得够。
    莫家玉抑住原始欲念,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来?他正在多方推测,突然被书册落地之声惊醒。
    原来那熟睡的女子把握在手中的一卷书册掉在地下,莫家玉拾起来一看,竟是一卷春意盎然,图文并茂的春宫本子。
    莫家玉不由大摇其头,放好册子,举步欲走。
    当他走到布幔之前,背后突然传来那女子声音,道:“公子!你这样做,太不近人情吧?”
    莫家玉有点作贼心虚,闻言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措词才好。
    那女子又娇滴滴地说道:“公子!你总不能想走就走呀?”
    莫家玉只好道:“区区刚才冒犯之处,请姑娘包涵……”
    背后传来索索穿衣之声,莫家玉不由得喘一口大气,一会儿工夫,那美女又娇声道:
    “公子!这下子你可以转过脸来了吧!”
    莫家玉神情尴尬,慢慢转身,拱手向那女子道:“区区误闯香闺,请姑娘恕罪……”
    那女子道:“你先报个名字!”
    莫家玉不好相瞒,道:“区区叫莫家玉……”
    那女子道:“你可以拿下面罩了吧?”
    莫家玉沉吟一会道:“这……使得!”
    莫家玉迅速将面罩拿下,露出一张俊美的睑,看得那女子一呆,道:“莫公子长得可真帅呀!”
    莫家玉微微一笑,不发一语,那女子又道:“奴家叫小玉,是本住老庄主的三姨太!”
    莫家玉忙又抱拳为礼,客气地道:“原来是三夫人,失敬!失敬!”
    小玉掩嘴窃笑,招手道:“来!坐这边来!”
    她指着床沿,要莫家玉坐下,莫家玉忙道:“夫人万不可如此,区区就此告辞!”
    小玉面露不愉之色,道:“你要走?怕没那么容易吧?”
    莫家玉心里有气,遂道:“夫人想要怎么样?”
    小玉吃吃笑道:“傻小子!奴家要你今夜陪我呀!”
    莫家玉又好气又好笑,道:“区区实在没时间在此多停留。”
    他一面说话,一面往外走,正当走到布幔之前时,突然听到轧轧之声,房门被一道铜墙挡住,室内四壁也变了一种布置,尽是大幅春宫图。
    奇怪的是,那张卧床已移至屋角,现出另一间小室来,小室中居然早已坐满四名身披薄纱全裸的美女,或躺或卧,一时房中充满看不尽的撩人春色。
    小玉轻挥玉手,那四名美女婷婷并列,铿铿锵锵地奏起音乐来。
    莫家玉被困室中,面对那无边春色,真不知如何是好,干脆眼观鼻,鼻观心,盘膝运起功来。
    但是那乐声由缓而急,由急而缓,周而复始,不旋踵便成靡靡之音,如淙淙水流,如万马奔驰,如少妇低吟。
    莫家玉顿时脸红耳赤,鬓角淌下汗水来,显然他已经抵受不住那逗人的乐声,神志模糊。
    小玉轻轻掩至莫家玉身旁,拂指点中莫家玉的穴道,室内乐声遂停。
    小玉荡然一笑,道:“阿丽!把那药丸拿来!”
    那阿丽轻轻笑道:“夫人何必如此心急!”
    小玉笑骂道:“丫头贫嘴,当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阿丽很快地将一个瓷瓶拿给小玉,小玉随手倒出一颗红色药丸来,撬开莫家玉的嘴,就要将那颗药丸塞进他的口中。
    蓦地,屋外传来一声佛号,接着响铃叮当两声,莫家玉突然翻脱扣住小玉的手。
    小玉恨声道:“刚才我应该点住你的要穴……”
    莫家玉心道:“好险!”随手扣紧小玉脉门,小玉却将整个身子,顺势偎入莫家玉的怀中。
    莫家玉冷冷道:“姑娘如此无耻,休怪区区下手无情!”
    小玉格格笑道:“莫公子!你别以为你已占了上风,我告诉你,既便是你将我和阿丽她们杀绝,你要想走得出这间卧房……”
    那四名美婢果然不因小玉被制而露出慌张之色,显见她们有恃无恐。
    莫家玉衡量形势,知道今夜要想脱出这脂粉阵.非费一番功夫不可,他当下决定好整以暇,于是将小玉推开。
    小玉回眸一笑,道:“小伙子!乖乖坐下吧!”
    莫家玉从容不迫地道:“三夫人!区区的帮手已在这间精舍之外,区区虽无法脱困,但区区相信马上就可获救,只不知夫人信也不信?”
    小玉顿时露出焦急之色,反身走到那四名美婢之前,五个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们这个举动,引起冷眼旁观的莫家玉不得不费神猜测。
    莫家玉心中还在反复推断之时,小玉又走回跟前,她追:“如果你现在乖乖听我的吩咐,等一下说不定我可以放你一马!”
    莫家玉发觉小玉美丽的面上已消逝先前醉人的红霞,眸中也没有刚才的淫荡春情,他觉得非常奇怪,心下私忖:这些妖饶美女,此刻必定遭遇到很紧迫的事情,以致于吓走了她们原始在体内翻涌的情欲。
    可能是件什么事情呢?莫家玉心中正想在解此疑团之际,小玉已说道:“莫公子!你要想的话,嗯!到那边小室去尽量想吧!”
    莫家玉闻言抬头,那四名美婢已蜂拥他走入另一间仅容三、五人的小室。
    他一脚才踏入室内,背后机关轧轧之声已起卜顷刻之间,莫家玉已被单独隔开,软禁在小室内。
    室内方圆虽小,但布置豪华,灯光明亮,躺在那铺着红毡的椅上,的确舒服。
    莫家玉干脆躺在椅上,静静沉思起来。
    他把小玉适才的表情与举动细细推敲,得到的结论是:此时此际,一定有人要到这精舍来找那小玉,而这个人又是小玉极为忌惮的人。
    莫家玉继续推测道:“假定这个人是竹林院的老庄主,小玉当然不愿将自己勾搭汉子,宣淫行乐之事让老庄主知道。
    可是,当他刚刚误闯小玉卧房之时,为什么小玉却敢毫无忌惮的向自己勾搭?
    莫家玉对这个自己假设的问题,一下子便想通,唯一的理由是.当时小玉根本已知道老庄主今夜不会到精舍来。
    然而,小玉何以又知道老庄主会改变了主意,于此时此际到精舍来呢?
    莫家上略一沉吟,继而恍然大悟,心道:“这就是了,小玉知道救了我的那一声佛号及一串响铃叮当声,一定会引起庄内守卫警觉,等会庄中必会派人至精舍查寻,所以小玉她们才会匆忙将我藏在这里。”
    他想通了之后,不禁对小玉那女子,思路反应的敏捷大为佩服。
    他撇开小玉下一步可能用何种方法对付自己的问题不想,把全神转到无前大师的身上。
    莫家玉知道刚才适时使自己清醒,免于欲火烧身的那一声佛号及铃当声,是出自于无前大师的杰作。
    只是,他想不出何以无前大师,怎晓得自己正陷入淫欲缠身的浩劫中,而能即时使出佛门的破欲佛号,挽回自已沦入肉欲之厄呢?
    这个问题实在伤人脑筋,就算是无前大师无意中撞入精舍的,但这也不一定就能看出莫家玉正在精舍内,受那淫乐挑逗,且已把持不住了呀?
    莫家玉仔细把精舍里外环境作一次回忆,心想:“小玉卧房应在三间房子的左侧,中间面对台阶的那个房间则是精舍的客厅,这两处自己均已进人过。”
    至于右侧那个房子,应该也属于卧房,因为这是一般三连间式的房子特有的盖法,显然右侧那间卧房是小玉身边使唤人的住处。
    莫家玉又往回头想起:适才他走下台阶叫门之时,那丫环很快便应门探首……而在这个时候精舍内正传出男女感笑之声,可是从自己误入小玉卧房至今,却没有发现精舍内藏在男人。
    再说,进入小玉房内之后,小玉袒棵全身独眠,那么那男女嬉笑之声,一定是从古首那间卧房传出的。
    既然有男人敢在精舍中与丫环调笑,此事一定已经得到主人小玉的默许。
    小玉无现于隔壁作乐,却裸身独眠,而且是看了淫书之后才入睡的,此等行径,显见当时小玉不怕有人撞入精舍来。
    但,那应门的丫环一闻自己的声音,便毫不顾忌地开门探首,此举除了小玉正在等一个男人前来,而那丫环已奉命守候多时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之外,实在别无理由。
    同时,这些理由可证明,小玉在等的人,绝不是她所忌惮的老庄主,一定是她的面首。
    等到小玉发觉闯进香闺的人是自己时,却突然改变主意,想猎取自己,以供她玩乐。
    由此又可知,应约而来的那名小玉的面首,定是名任由小玉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男人。
    那男人随自己之后到精舍来应小玉之召,但因不得其门而人,或被丫环挡驾,索性进入右侧那间卧房,与小玉的丫环鬼混去了。
    莫家玉推想到这里,倏地一跃而起,自言自语道:“对啦!也许无前大师搜寻到精舍来之时,听到右侧房间传出男女嬉笑之声,以他出家人的看法,是最忌淫戒,于是以佛号及铃当驱除那些男女的欲念,换句话说,无前大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精舍中。”
    莫家玉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不错,由于无前大师的误打误撞,竟解了自己之厄,实在太巧,也太险了。
    无前大师既然也搜到精舍来,显然他跟自己一样,还没有探出杜剑娘被禁的所在,只不知招庸那边已经有了眉目否?
    莫家玉不禁问自己道:“会不会自己的判断有了错误?难道说那名被西南秘门抬走的女子真是杜剑娘?”
    他反复把所有判断归纳起来,然后逐一推敲,最后仍然觉得那名被神探陈公威点穴的女子,绝不是杜剑娘。
    莫家玉所持的理由是:
    第一,陈公威在黄昏天黑之后交人,显然有以假乱真的嫌疑。
    第二,杜剑娘刺杀刘宾的决心牢不可撼,她甚至有不惜牺牲自己生命也要达到目的的决心,由此可知,她绝对不会为了贪生而放弃杀害刘宾的计划。
    第三,陈公威与那女子的一言一行,实在都像是早已设计好的圈套,两人看来虽是针锋相对,其实是要套牢秘门巫谟的思路,再引他步人陷阱。
    这着设计,必是陈公威早已摸准了杜剑娘与西南秘门的关系,晓得那插天翁巫谟原是对杜剑娘相当敬服之故。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莫家玉对杜剑娘与陈公威那种一搭一挡,半推半就的言谈最为怀疑。因为他相信他们两人无论哪一位,都不是轻易就会被人说服的人物,尤其是杜剑娘,更不可能忍受得住被点穴禁制之苦。
    莫家玉推想出支持上述理由的最大依据,便是杜剑娘在被陈公威软禁起来之前,她自己对今后刺杀刘宾之计划,必然早有计较。
    换句话说,杜剑娘相信即使落在陈公威手中,她仍有办法进行暗杀行动,或有办法在刘宾离开宣城之后,逃离陈公威的掌握,继续她的暗杀工作。
    莫家玉虽然猜不出杜剑娘的办法在哪里,但有一件事很明显,就是杜剑娘甘心被禁,起码可以缓和陈公威大举搜查她的同党之行动。
    杜剑娘既有信心逃出陈公威的软禁,又能掩护同党继续进行暗杀刘宾的计划,可知她绝不会半途认栽,任那神探陈公威点住她的七大穴,误了她蓄意已久的报仇视会的。
    这件事由莫家玉推论下来,可谓脉络分明,条理甚明,那么杜剑娘在哪里?
    莫家玉研判杜剑娘可能仍在竹林院中的原因,是因为陈公威送走西南秘门巫谟等人之后,同时也带走所有捕决回宣城之举大有蹊跷。
    当时,如果陈公威一俟西南秘门人物走后,立刻折返竹林院,那么杜剑娘就不可能还在竹林院中。
    这道理极为浅近,要知大凡像陈公威这类工于心计的人物,他在行动之先,一定先已考虑很多情况,而最先考虑到的情势,应该有没有被人暗中识破计划的可能?
    所以当陈公威和西南秘门巫谟等人在竹林院前大打交道之际,他必定早已假设好有被第三者窥探的可能,于是在事完之后,立刻带队回宣城,表示他已将社剑娘之事告一段落,释走了杜剑娘。
    陈公威此举,在一般人看来确是顺理成章的做法,但他万没料到,窥视他的人是才智过人的莫家玉,当时陈公威确是百密一疏。
    这些当然都是莫家玉自己的推论,至于正确与否,那要看以后事实证明了。
    且说莫家玉趁被困斗室的这段时间,把他自己的判断作了一番整理之后,觉得尚无不合理之处,那么现在只待设法脱困了。
    他深觉目下处境非常不利,一来要应付像小玉那样反应奇快的美女已属不易,何况还得分神应付她的色诱?
    凭良心讲,莫家玉倒不在乎第一个难题,令他最头痛的,还是小玉的色诱。
    因为凡是一个正常的男子.都难免有好色之心,英家玉自然也不例外。
    莫家玉在斗室中没有呆多久,那道隔开卧房的铜墙便又缓缓升起。
    他在铜墙还未全部拉起之际,迅速决定了对付小玉的方法。
    所以一俟双方再见面时,莫家玉便装成很忧虑的样子。
    卧房中只剩小玉一个人,那四名美婢已不知去向。
    小玉穿戴甚是整齐,这点在莫家玉看来相当重要,因为由此可见,小玉不致于很快地再以色诱他。
    小玉一见莫家玉,便道:“原来你还有同来的帮手?”
    莫家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装成心事重重的模样。
    小玉寻思一会,又道:“你不必担心你那同伴的安危,我不瞒你,那人已经逃出庄外去啦!”
    其实,莫家玉就是要用表情由小玉口中获得无前大师的行踪。
    根据小玉的说法,无前大师确已被庄院的人发现,而招庸则依然潜伏在这竹林院中。
    无前大师被发现,以他的武功修为,安危倒无须顾虑,怕只怕一旦消息传到神探陈公威那里,这么一来,前功必将尽弃。
    所以,莫家玉当下打定厂主意,说道:“三夫人!你困住我之用意,无非想留区区陪夫人你竟一夕之欢,对也不对?”
    小玉面泛桃色,点头承认。
    莫家玉故意说道:“这男女之事,区区并非第一遭,而且这事对我们男人来说,绝无吃亏之理,因此区区有一个要求,若是夫人答应了,区区便侍候夫人……”
    小玉不大相信,道:“真的?你不大靠得住,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你,不过你提提条件也无妨!”
    莫家玉道:“区区希望完事之后,夫人能立刻放我走!”
    小玉微微一笑,道:“我原打算把你养在这儿,直到我腻了为止,我可不愿一夜之后便让你走啊!”
    莫家玉无可奈何地道:“既是如此,区区也只好认了,只是区区坚持不合作,我不相信夫人会有何乐趣……”
    小玉格格笑道:“我不怕你不合作,须知你服下我秘制药物之后,你就得求我!”
    莫家玉沉吟一会,才道:“若然如此,区区只好先嚼舌了断!”
    小玉一阵大笑,这回笑得抚胸喘气,那神气别有一番成熟女人的韵味,诱人已极。
    她笑过一阵之后,道:“天底下哪有放着风流不赏,甘心自杀的贞烈男子?”
    莫家玉道:“区区如是无法在今夜脱身,不出十天也要被夫人你折磨至死,与其受辱而死,倒不如现在死来得轰轰烈烈!”
    小玉低哦一声,道:“你这话有点道理,……我先考虑看看!”
    她确是认真在考虑,俄顷又道:“我既不愿意今晚之后便失去你,你又非在今晚脱身不可,这样好了,干脆我陪你现在就走,只要你答应与我长相厮守便行!”
    莫家玉摇手道:“不可!不可!区区已有妻室!”
    他说了这话之后,脸色变得很苍白,因为他倏然又想起了芸芸。
    小玉没有发觉莫家玉的痛苦神情,很诚恳地道:“你有没有妻室我都无所谓,反正名份对我而言,根本无关重要,我要的是你的人!”
    莫家玉道:“夫人不怕我伪装答应,等脱困后再食言吗?”
    小玉浅浅一笑,道:“我阅人不少,深信你不会是这种人?”
    莫家玉闻言顿时陷入沉思,他暗中忖道:“对这种不知耻的女人食言也非过分,但对信任的人食言,就不应该了。”
    换句话说,莫家玉没有把小玉对自己的丑行恶状,与她此刻深信自己人格之事混为一谈,他才会考虑到该不该对这种人守信的问题。
    这是因为莫家玉本质忠厚纯朴,即使对敌人,也要以信待之。
    两人一语不发,好一会,莫家玉才道:“夫人所提的条件,区区实在无法办到……”
    小玉紧接着道:“那么只好令我摆布了……”
    她一面说话,一面动手就……解开自己的罗裳。
    莫家玉大皱其眉,道:“慢着,区区本来就打算出手制住夫人,但为何一直没有动手,夫人知道不知道?”
    小玉停住宽衣的动作,道:“没有把握是不是?”
    莫家玉摇摇头,道:“不是没有把握,而是还找不出打开这室内机关的所在!”
    小玉得意一笑,莫家玉接下道:“但区区此刻就要出手制住夫人了!”
    小玉掩住已经微露的高耸胸部,惊退了三步之多,因为她已从莫家玉的语气及神情中,看出他所言不假。
    莫家玉造声“得罪”,欹然欺身向前,十指连拂。
    小玉还来不及应变,就觉得全身一麻,动弹不得。
    莫家玉歉然道:“区区此举实在不得已,夫人最好能自动告诉区区机关枢纽之所在,区区临走前一定先拍活夫人的穴道。”
    小玉虽然全身无法动弹,但还能说话,道:“我若是不告诉你此室机关枢纽之所在,你便无法脱困,对也不对?”
    莫家五道:“那也不一定,区区有的是耐心,可以慢慢找。”
    他故意把慢慢找三个字的语尾拖长,果然发现小玉脸色微变,因此又道:“夫人委屈你了,区区须得动手找那开启此室的枢纽,你不妨趁此时养养神……”
    他大跨步走到右面墙壁之前,仔细检查,一面装模作样地在墙下摸索。
    片刻不到,躺在椅上的小玉即道:“你这个人果然太厉害了,我告诉你那机关枢纽的所在好了!”
    莫家玉微微一笑,转过脸看了小玉一眼。
    小玉停了一下,接下道:“你朝左侧壁下看看,是不是可以看到一排六个挂衣的木架?”
    莫家玉依言一找,很快便发现,遂道:“看到了!”
    小玉道:“由右数起,第二个木架便是枢纽,你用力向下托,再轻轻左旋一圈,直到咔嚓一声,四壁铜墙便能开启。”
    莫家玉颔首道:“如此甚好,区区走后三个时辰,夫人的穴道便可自解,区区告辞了!”
    他动手就要托起那木架,背后的小玉却慌道:“等等!我话还没讲完……”
    莫家玉闻言中止了打开机关的举动,欣然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他说话时,同时发觉小玉神色甚是慌张、焦急,当下又道:“三个时辰之后,天色仍未明,夫人不必怕有人进来撞见!”
    小玉焦急道:“你一定以为我放走你的原因,纯系怕天明有人撞了进来发现了你,揭发私设机关,勾搭汉子的事,对也不对?”
    莫家王道:“这么说,夫人放走区区,是另有原因的了?”
    小玉叹了一口气,道:“唉!要是我武功比你强,我什么也不必顾虑,如今穴道被禁,三个时辰之后,我将会因无法服药,而渐渐形锁骨立,容颜枯朽,变成一名丑老妇人了。”
    莫家玉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么区区先把药找出来给夫人好了!”
    小玉露出感激的眼光,急急把藏药地点告诉莫家玉,莫家玉很快便找出一个小瓷瓶,送给小玉。
    她用手抓紧瓷瓶,喘了一口大气,如获至宝,道:“多谢公子!”
    她改用“公子”称呼,可见她内心感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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