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剑娘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嫣然一笑迷心魄
    他们这一路过来,甚少碰上人家,可说完全在荒野中摸索着走,也不知走的方向对也不对。
    薛芸芸香汗淋漓,顶着当空的烈日,真是举步艰难,只累得她气吁咻咻。
    正当他们又饥又累之际,前面却出现一道红墙,隐约在一片丛林之中。
    刘宾看得精神一振,道:“芸芸,看,那不是人家吗?待本部过去要点吃喝,你等在这里……”
    他扶着薛芸芸在一座树荫下休息,就要走了过去,薛芸芸却叫住他道:“义父,咱们现在可是流浪的寻常百姓呀。”
    刘宾愣了一愣,方始恍然道:“嗯,为父一时忘了处境,谢谢女儿的提醒!”
    薛芸芸困乏的闭上眼睛,刘宾方始往红墙方向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刘宾便来到一座华丽的宅院之前,那宅院被丈高红墙围住,林木稀疏,看来精致清爽,确是一座舒适的别墅。
    刘宾伸手扣了两下门环,大门便缓缓拉开,走出一名悍装大汉,用一双灼人的大眼,看着刘宾。
    刘宾见状,差点就摆出他的官架子,幸亏立刻记起薛芸芸的交代,忙将一股火气压下,拱手客气地道:“朋友借光!老夫和女儿路过宝庄,想讨杯水解解渴!”
    那壮汉粗声粗气的道:“你这老头儿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刘宾道:“’还没请教片
    壮汉道:“敢情你不知道我们这春花庄的名气?”
    刘宾确是不知道什么春花庄,当然不好打诳,遂道:“老夫一向在江南,很少在外走动,所以不知道宝庄名号!”
    那汉人却点点头道:“那么你待一会儿,我过去禀告一声,看看准不准给你茶饭吃喝!”
    刘宾道声有劳了,那壮汉反手掩上大门,消逝在门后,想必通报去了。
    刘宾在宅门前徘徊,渐渐不耐起来,就在此时,宅院大门“呀”一声开启,先前那壮汉领了一名中年文士,走了出来。
    那壮汉一看刘宾还在原地,指着他对中年文土道:“禀总管,小的说的就是这老头儿!”
    那中年文士盯了刘宾一眼,道:“一看阁下的相貌,非官即宦,怎会跑到这荒郊来乞食?”
    刘宾道:“老汉迷路至此,乞食乃是不得已,还请总管担待这个!”
    中年文土以一双锐利的眼光,细细打量着刘宾,然后淡淡地道:“哦?”
    他转向那看门的壮汉道:“不是还有一位姑娘吗?”
    壮汉还没回答,刘宾已道:“是的!小女就在前面树下休息!”
    中年文上眼光突然掠出一层喜悦,道:“李秃子,派人带那姑娘回来,顺便吩咐准备酒菜给他们父女吃!”
    他话一说完,立刻负手回身,走进宅院而去,理也不理刘宾。
    刘宾要不是饥渴交迫的话,真想唾他一脸,这刻却不容他耍大爷脾气,他只好忍下一肚火气,随那李秃子走进春花庄内。
    李秃子领着刘宾,直到庄内最后一排的下人屋前,才停步对刘宾没好气地道:“老头子,你进柴房里面坐坐,我找人带东西来,顺便接你的女儿去!”
    刘宾忙称谢道:“有劳李兄费神!”
    李秃子挥挥手,其是回了话,转身就要往回路走,可是当他走了两三步之后,却突然回头对刘宾道:“老头子,你可别在庄内四处乱跑,万一出了岔子,可有你罪受的,知道吗?”
    刘宾道:“老汉记下了!”
    李秃子随即离开,刘宾却忖道:“这春花庄透着不少古怪,待人竟也如此无礼,实是可恶之至!”
    他心中忿忿不平,但不旋踵便被一阵食物香味所打消,却原来已经有人拿了一大盘肉和热腾腾的米饭,并一壶酒过来。
    那人将酒菜放在柴屋的破桌上,掉头就走,刘宾也不客气,一个人自酌起来。
    差不多将桌上饭菜卷光之后,却仍不见芸芸进来,使刘宾觉得事有蹊跷。
    他一有这个感觉,便再也无心吃喝,乃推桌站起,就在这个时候,刘宾突觉场内一阵晕眩。
    他正奇怪何以今天如此不胜酒力,双脚却已不听话,人倏地一软,整条肥躯,就如此栽卧在柴堆之上,动弹不得。
    再说薛芸芸独自在路旁树荫之下,闭目养神,等候刘宾讨未吃喝的东西。
    正当她昏昏沉沉,困倦欲睡之际,突觉有人推她的香肩,遂一惊而起,瞪大了双眸,注视站在她前面那名男子,神态甚是慌张。
    那人对她笑笑道:“姑姑,令尊要我请姑娘送在!”
    薛芸芸登时会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那么就麻烦你了!”
    那人又是一笑,这一次笑得甚是诡秘,可惜薛芸芸正低头整理衣襟,并没有发觉了。
    薛芸芸理好长发和衣襟之后,露出甜甜的笑容,对那人道:“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被薛芸芸优雅美丽的举止所吸引住,竟蠢然不知回答。
    薛美美再问了他一遍,那人才尴尬回道:“哦,哦?这里吗?这里是春花庄!”
    薛芸芸摇摇头,道:“春花庄?名字倒别具意味,可惜却从没听人说过这个地方,离最近的县城有多远?”
    那人想了想,道:“离最近的城镇,少说也在三、五十里以上!”
    薛芸芸道:“这么说,此地一定很荒凉了?”
    那人很坦白地道:“姑娘猜得不错,此地确是相当荒凉,附近甚少人家,过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了?”
    薛芸芸发觉那人对她的问题有问必答,乃又问道:“你家主人何以要选这么荒凉的地方住?”
    那人道:“这个我们做下人的就不明白啦,不过家主一年难得到这里住一次……”
    薛芸芸微点妗首,道:“我明白啦,这春花庄仅是你家主人的别墅之一,对也不对?”
    那人点头道:“姑娘相当聪明,一猜便中,不错,此地仅是家主人的别墅!”
    薛芸芸又问道:“你家主人一定有不少产业了?他叫什么名字?”
    那人倏然警觉地停下脚步,冷冷道:“姑娘问得这么多,是不是别有企图?”
    薛芸芸讶然地望着那人,她的举止和表情,正和一名好奇多问的小孩被大人呵责一般,使得那人一时怪自己太多心,忙道:“姑娘别怕,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只是……”
    他面对这名美丽憨直的少女,竟结结巴巴的,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薛芸芸却歉然道:“都怪我太多话,我并没有见怪,请不用解释!”
    那人脸上登时现出如释重负的畅快表情,喜道:“既是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话才出口,自己却觉得怎么会对这名陌生的女子如此客气起来。
    因此那人很吃惊地奋力望着薛会芙,在这一刹那之间,他只觉得对方的美眸中,意隐约有一股凛人的力量,使人一见之下,不知不觉会压抑住心中的欲念,完全消除侵犯对方的念头。
    这个感触,在那人的脑海中仅是一转而已,因此那人并没有特别奇异的感受,好像理应如此的样子,所以那人就全未在意。
    他很快地便领着薛芸芸走进春花庄,他们才进入庄内,便有人接替先前那人带路,将薛芸芸领到一处精舍之前。
    薛芸芸进入精舍之后,却未发现刘宾在座,心中甚是奇怪,正想请教带她来的那名下人,却看到那人早已离开。
    她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之上,细细浏览着堂中的陈设。
    只见这精舍花厅地方虽不大,但名画古玩,却相当珍贵,每一件摆设,好像都经过专人设计的。
    薛芸芸忖道:“光凭这室内的摆设,便知道这家本人不仅富有,还是一名风雅人物,只不知这人是谁?”
    她正在胡思乱想,外面却进来两名丫环打扮的少女,一名用盘子捧着洗漱用器,另一人则端着一套新的华美衣裳。
    两名丫环向前对薛芸芸施了一礼,其中一人道:“小姐请先沐浴更衣,再用便饭!”
    薛芸芸站了起来,道:“这……这不太麻烦贵庄吗?”
    那丫环道:“小姐不用客气,这是总管的吩咐,请!”
    她说了一声“请”,也不管薛芸芸有否意见,转身就往室内走,薛芸芸耸耸肩,只得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薛芸芸便洗了一次爽爽快快的澡,容光焕发地回到花厅,配上那袭主人赐用的翠缎罗裳,使薛芸芸看来美若天仙,娇艳绝伦!
    她站在花厅之中,使室内光采夺目,那份美比那些匠心设计的厅内盆花,更令人有目不暇接的感觉,连服侍她更衣沐浴的那名丫环,也看得由衷赞道:“小姐,你出落得如此标致,还是小婢生平仅见的。”
    薛芸芸笑道:“美?你说我长得漂亮?”
    那丫环道:“是呀!凭小姐的花容月貌,老庄主看了一定会高兴的!”
    薛芸芸不知道那丫环扯的是什么,讶道:“你说什么老庄主?”
    那丫环反问她道:“难道小姐不是老庄主的……”
    她才说到这里,另一名丫环却斥地道:“小翠,你胡扯什么?不怕总管罚你啊?”
    叫小翠的丫环闻言立刻变了色,惶然道:“好小姐,我一时多言,还望小姐不要将此事说出来,否则我……”
    小翠竟然哽咽说不下去,显然她心中惧怕已极,薛芸芸见状,遂打消将事情弄明白的念头。
    她暗自想道:“听小翠之言,这里显然透着什么奇怪之事,可是以她们那种害怕的神情,必然问不出什么名堂来,算啦,我只要见机行事就行。”
    薛芸芸一向沉着镇静,而且聪慧异常,要不然莫家玉也不会让她接近刘宾,盗取蜡丸秘件的。
    那两名丫环服侍薛芸芸用过饭后,立刻施礼告退。
    过了没有多久,一名中年人施施然走进花厅,‘背后还跟了两名一老一少的男子。
    那名身材修长,双肩宽厚的中年人,先用一双锐利的眼光打量薛芸芸,然后回过脸对那年轻人道:“少庄主,这女子果然艳绝人寰,实是老庄主的福气!”
    被他称为少庄主的年轻人,看来不过二十出头,长得鼠头獐目,一望使知绝不是一名良善之人。
    他突然对那中年人道:“施总管,你怎能肯定我爹会喜欢她?”
    施总管怔了一怔,道:“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子,可说是人见人爱,老庄主怎会不喜欢呢?”
    那少庄主像是有意给那姓施的总管难堪,抬眼对他冷冷道:“这么说,施总管也必喜欢这女子了?”
    施总管闻言忙道:“少庄主请别这么说,属下之意……”
    那少庄主不待他说完,便挥手道:“好啦,好啦,你用不着如此紧张,我只不过随便提提而已!”
    他转脸又对薛芸芸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薛芸芸发觉当他问她之时,鼠脸上居然挤出了一丝笑容,看来滑稽之至,她道:“小女子叫薛芸芸,少庄主尊姓大名呢?”
    那少庄主被她这一问,显然很开心,忙道:“在下慕由全,这春花庄由我管!”
    慕由全不等薛芸芸再问,又指着那老者和那名姓施的总管道:“他是本庄西席钱棠老,这位是本庄总管施本才!”
    薛芸芸对他们福了一福,道:“多谢贵庄如此招待,只不知家父用过饭了没有?怎不见他来此?”
    慕由全哪里晓得薛苞谷为了避免将事情弄僵,才如此说话,他还以为薛芸芸只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闺秀而已,当下忖道:“这女子看来全无心机,只要好好把她稳住,必然很容易使她就犯!””
    他心下有这种想法,脸上就显出兴奋的表情,道:“令尊已经喝了酒吃饱饭,此刻怕已经睡熟了!”
    他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薛芸芸却幽幽道:“唉!家父官场失意,却还不改他喝酒的习惯!”
    慕由全道:“令尊是官场人物?真是失敬之至!”
    薛芸芸长叹了一口气,那份凄凉的表情,看在在场三人的眼内,真使他们又怜又借。
    她缓缓退回椅子之前,道:“家父确实显赫一时,无奈都已经是过去了的事,如今我们父女东奔西跑,竟然连一个依靠的亲朋都找不到,真是惭愧!”
    慕由全脱口道:“既是如此,你们就在本庄安身,岂不可以不再到处流浪了吗?”
    薛芸芸心里好笑,忖道:“这春花庄的竟然把我当成三岁孩童哄,难道说这庄内竟是没有一位有主见的人?”
    她还待设词试探,一直不开口的钱棠却道:“少庄主!这事应该由老庄主决定,本庄怎可随便收留人?”
    薛芸芸心想:看来这钱棠比较老谋深算,我应该注意这个人才对!
    慕由全却道:“这种小事何须我爹作主?”
    钱棠倏地瞪了薛芸芸一眼,这一眼满含警告的意味,道:“少庄主纵使做得了主,但薛姑娘她们父女俩,也不见得就愿意留在本庄呀?”
    薛芸芸当然知道钱棠言外之意,心道:“钱棠显然对我的来历有所怀疑,可是我要是依他的意思,拒绝留在此处的话,不是更坚定他怀疑的心意吗、”
    薛芸芸的这种顾虑,确是有相当的道理。
    她深知春花庄早已决定强留下她,好献给什么老庄主,而钱棠却收还拒,只不过是采取慎重的手段而已,因为他的眼光较远,城府较深,深恐被薛芸芸欺蒙而上了大当。
    这回薛芸芸既已摸清楚钱棠的心意,心想:反正走也走不掉,如果拒绝留下,以后反倒脱身不得。
    薛芸芸考虑这层利害之后,毅然道:“少在主的一番好意,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只是留与不留,乃须家父决定,待我们父女商量之后,再决定如何?”
    慕由全道:“令尊之前由在下呈明便可,想来不会有问题才对!”
    钱棠怕慕由全说溜了嘴,忙道:“这事还是他们父女私自决定的好……”
    慕由全很不耐烦地道:“何须那么麻烦呢?”
    钱棠正想暗示他,免得慕由全的话引起薛芸芸的怀疑,薛芸芸却道:“少在主的话也有道理.此事若无贵庄主主动向家父先提,以家父固执的个性,咱们非亲非故,想来他不会答应留此安身的!”
    慕由全喜道:“这么说姑娘有意留在本庄了?”
    薛芸芸徐徐道:“如果贵庄不嫌弃的话,小女子留在此当一名丫头小婢也甘心!”
    施总管道:“以姑娘的丽质慧根,本座绝不敢派你操那贱役,姑娘放心。”
    薛芸芸幽幽道:“多谢总管抬爱,这恩情小女子将没齿难忘!”
    慕由全道:“这是在下早已决定的事,你不须感谢施总管!”
    这话分明是为了讨好薛芸芸,同时暗示薛芸芸应该感激他才对。
    薛芸芸道:“少庄主之情,小女子自然也很感激,总之各位对小女子的关心照顾,小女子都会永远记住的!”
    慕由全道:“好啦,好啦.姑娘不必再说那些客套话,待我去与令尊说明,咱们好作个决定!”
    他转身就要出去,钱棠却还用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盯视着薛芸芸,看来对薛芸芸的身份来历,还不放心。
    薛会芙黛眉微蹩,忖通:“这钱棠想来还不放心我,可是却又不放我走,我到底还有什么破绽,使得他生疑?”
    薛芸芸既然知道她已经没有那么容易离开这春花庄,自然要先设法获得春花庄的信任,这样才有机会逃离魔掌。
    因此当她发觉钱棠依然对她怀疑之际,立刻运心思索刚才对答时有何不妥之处。
    她只回想了一会,立到恍然忖道:“对啦,我不应该如此贸然答应留在此地.起码我也应该先打听一些春花庄的底细,方始合理呀?”
    薛芸芸的想法是对的,虽则她他称自己走投无路,但也不应该不明究竟地便答应留在春花庄,这就难怪钱棠依旧对她抱着怀疑的态度。
    此刻钱棠虽已是提脚跟在慕由全之后走了出去,但他那充满怀疑的一瞥,却使薛芸芸不得不开口道:“请等一等,少庄主,小女子还有话说!”
    慕由全早已走到门口,闻言回头诧道:“姑娘到底还有什么事?”
    这时施本才和钱棠也停步回过身来,只听薛芸芸道:“小女子觉得少庄主此去会见家父,仍有不妥之处。”
    慕由全问道:“还会有什么不妥之处呢?”
    薛芙美道:“比方说,小女子根本还不晓得贵庄一向作什么营生,还有此地是什么去处,却擅自决定留下来,岂不要捱家父一顿骂?”
    她这话一出口,那钱棠紧绷的脸孔,果然松弛了不少,薛芸芸看在眼内,越发肯定自己所料不差。
    慕由全只怕对方改变心意,忙道:“既是如此,姑娘想知道什么,在下就告诉你什么,如何?”
    薛芸芸笑道:“贵庄对小女子恩重如山,小女子自不敢随意质疑,刚才之言,纯系为了应付家父,想来少庄主不会见怪吧?”
    薛芸芸这句话,仍然是说给钱棠听的,等于解释她为什么突然提出上述的顾虑缘故。
    这回钱棠确是对薛芸芸放心不少,道:“姑娘如是怕令尊反对,那么我们就请他来此当面一谈,怎么样?”
    薛委会矜首微点,道:“那再好也不过,只不知少庄主的意思如何?”
    慕由全还待犹豫,钱棠却道:“少庄主不会反对的,老夫这就派人去请令尊来!”
    慕田全经他这么一说,果然没有再表示意见,钱棠便吩咐随从去将刘宾请来。
    不一会刘宾就被请到,他一进门看到薛芸芸,正想开口,薛芸芸却先道:“爹,午觉睡得还好吧?”
    刘宾寻思道:“薛芸芸神色有点奇怪,她抢着说这句话显然另有用意,我且顺着她再讲!”
    当下说道:“睡得好极了!”
    那慕由全闻言笑了一笑,道:“只是下人委屈了老丈,没好好招待,还请老丈不要见怪!”
    刘宾经他这一提,联想到被安顿在柴房的情形,顿时心里有气,但当地触及薛芸芸的眼光之际,硬将一口怨气忍了下去,道:“哪里,哪里,老夫这些年来四处奔波,几时有今天这样舒服过?”
    薛芙美曾经提醒过刘宾,要他将自己当成寻常百姓,是以刘宾才会如此说话。
    慕由全笑道:“这么说,若是敝庄有意收留老丈,老丈想必会答应罗?”
    刘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因为他还弄不清薛芸芸对春花庄的人,说了些什么话。
    薛芸芸看得出刘宾的为难,乃是为了尊重她的话之故,忙道:“爹,女儿的意思是,咱们既然无处可投,倒不如就在此处安身?”
    刘其不用花脑筋,也猜得到薛会会这句话是逼于无奈而发的,于是装出沉吟不决的样子,看着薛芸芸。
    薛芸芸已知道刘宾会了她的意,又适:“爹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刘宾突然长叹一声,道:“这些年苦了女儿你,老夫实在也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只是……”
    慕由全闻言兴奋地打断他的话,道:“老丈想是答应了?”
    刘宾倏地冷冰冰地对他道:“你怎么欢迎我们留下来?”
    这话凌厉之至,等于告诉慕由全,大家非亲非故,春花庄苦苦相留,莫非另有企图?
    慕由全怔了一怔,他为人庸碌,确是没有想到刘宾话中之意,可是钱棠和施本才都知道刘宾已经怀疑了他们的用意。
    钱棠乃道:“老丈这么说,莫非误解了我们的诚意?”
    刘宾口气仍然很硬,道:“贵庄是不是经常如此善待外人?”
    钱棠道:“那当然,故老庄主是江湖上闻名的大善人!”
    刘宾道:“贵老庄主是江湖人物?怎没见到他?”
    钱棠道:“老庄主居住在宣城近郊时日已多,这春花庄只是他的别墅之一!”
    薛芸芸插言道:“宣城我们经过很久,却还没听过有什么大善人,否则我们早投奔他了!”
    钱棠笑道:“你们听到过宣城近郊的竹林院吧?”
    薛芸芸闻言心下大震,但她迅即低下头,所以钱棠等人以为她低头回想,就没注意她倏变的脸色。
    薛芸芸寻思道:“这春花庄竟是竹林院别支,唉,看来我和刘宾自投罗网了。”
    但她一念及春花庄诸人对她和刘宾的态度,心想这些人绝对还没接获竹林院命令拦截她和刘宾的消息,当下放心不疑。
    因此当薛芸芸再度抬眼之时,神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惶恐吃惊的样子。她缓缓道:“好像没听说过宣城有什么竹林院?”
    她转问刘宾道:“爹,您听过没有?”
    刘宾惘然摇摇头,他的沉着镇静功夫,却是比薛芸芸要强,表情自自然然,毫无做作。
    施本才笑道:“钱老,他们不是江湖人物,当然不知道咱们竹林院的威名,这没什么奇怪的吧?”
    原来钱棠正露出不相信对方之言的表情,经施本才这么一说后,方始转为释然,道:
    “当然,当然,若是你们听过老庄主竹林隐叟的名声,就会毫不考虑地请求留在敝庄,你们信也不信?”
    刘宾道:“经你们这么一说,老夫确是有点心动了。”
    他停歇一会,又道:“不过……老夫仍然觉得此事若是如此决定,未免太过草率!”
    薛芸芸补充说道:“家父的意思,是要从长考虑,你们能不能给家父一个晚上的时间?
    等我们父女计议之后,明天一早再作个决定?”
    慕由全怕夜长梦多,正想反对,那钱棠却道:“如此甚好,让贤父女有较长的考虑时间,也免得显出敝庄没道理那么须要你们留下来!”
    他这话一半是讽刺刘宾,一半是为自己着想,因为如此一来,他起码也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分析对方父女两人的真正来历。
    慕由全听到钱棠对人家如此说.也就没有再出言反对,于是事情暂时决走下来。
    慕田全领着钱棠和施本才两人相继辞去,并约好晚上要设宴为刘宾父女洗尘。他们三个人一走.精舍厅中,就只剩下刘宾和薛芸芸。
    刘宾略略看看四下没人,走到薛芸芸之前说道:“芸芸!这些人是什么来历?怎会无缘无故要留下我们?是不是你自己先有意留下来?”
    他一下子问了那么多问题,显见他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薛芸芸道:“爹,咱们到外面花园走走!”
    刘宾登时会意,薛芸芸怕隔墙有耳,所以提议到外面走走。他点点头,道:“好吧,出去舒口气也好!”
    两人一先一后走到精舍外面的小花园,一抬眼立刻发现有两名仆役打扮的壮汉,站在月牙洞前,远远盯着他们。
    不用猜想也可以知道那两人站在那里的用意,敢情是要防止刘宾和薛芸芸两人跑掉。
    薛芸芸装得很自然地向那两人挥挥手,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轻扶着刘宾,两人走在花径之间,远远看去,就像赏花散步的样子。
    两人绕了半圈,站在一处菊花圃之前,薛芸芸指着一朵黄菊,道:“促父,你可知道这春花庄是什么所在吗?”
    刘宾摇摇头,表示他毫无所悉,薛芸芸徐徐道:“这春花庄是竹林院别支,竹林院就是昨晚帮助杜剑娘自杏林渡抢走咱们的从谋!”
    刘宾闻言几乎出声惊叫,道:“真的?那我们岂不已经自投罗网了吗?”
    他虽则没有大声叫出来,但他那种焦急的举动,却已引起那两名监视的人的注意。
    薛芸芸微微俯下身子,用手捧住那朵大黄菊花,道:“义父,我们须得装成在谈论这朵菊花的样子,否则那两名监视的人,必然会起疑!”
    刘宾只好也凑脸过去“赏花”,但口中却道:“春花庄既是属于竹林院,那么我们陷在此处的消息,杜剑娘不是马上会接到报告吗?”
    薛芸芸道:“是的,依女儿的估计,杜剑娘追踪我们的命令,至迟明天中午以前,必会传到此处!”
    刘宾道:“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真是插翅也难飞了!”
    薛芸芸道:“如果义父信得过女儿的话,说不定女儿还可以设法在明日上午之前逃出这春花在!”
    刘宾道:“女儿你怎会有此想法?咱们落在目前的窘境,难道说还有什么隐私不成?”
    薛芸芸站直了娇躯,道:“那么,待女儿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逃出这魔窟,请义父稍安勿躁为要!”
    刘宾看着她姣美的脸靥,募地发觉一向被他视为柔弱的薛芸芸,此刻的神情,却是那么坚定不拔,充满了智慧及信心。
    刘宾心下大奇,寻思道:“看来芸芸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刘杰三和李奉已对她起了疑心!如果他们的怀疑是事实的话,可是芸芸一直那样关心我,应该用什么来解释呢?”
    刘宾这一个念头,只是一刹那间触发的,他立刻想及薛芸芸要他信任她的话,遂迅速抛弃他心中的疑惑。
    薛芸芸知道自己突然变得坚强起来,一定会引起刘宾的怀疑,可是她不这样也不行,因为若是靠刘宾去想办法的话,她们两人就绝难有逃出春花庄的机会。
    目下她已顾不得刘宾的疑念,她预料得出,以刘宾对她的感情,只要她没有做出危及他生命的行动,所有的怀疑,都很容易解释明白的。
    是以,薛芸芸淡淡一笑,道:“义父,今晚春花庄的宴会,你大可放心一醉,越是开怀畅饮,越能消除他们的戒心,相信义父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刘宾道:“这道理为父省得,但你呢?你有什么把握可使咱们逃脱?”
    薛芸芸沉吟一会,道:“女儿还未设想出十全十美的计划,但女儿相信咱们逃脱的机会很大,除非杜剑娘搜捕我们的消息在天亮以前来到!”
    刘宾道:“不会那么快吧?’”。
    薛芸芸道:“但愿如此,也但愿天快点黑,这样我们或可安稳到明天一早!”
    刘宾不解地道:“为什么?”
    薛芸芸道:“依女儿的忖想,竹林传递消息的方法.若是以快马传来,最早也得在明日午前才能传到此外!”
    刘宾“嗯”了一声,道:“对,宣城离此少说也在百里之上,再快也得两天一夜的时间……”
    薛芸芸打断他的话,道:“怕只怕他们用信鸽传递消息!”
    刘宾道:”用信鸽?是啦.若是用信鸽的话,今天夜里怕就可将追搜我们的消息传至此间了!”
    薛芸芸道:“不然,黄昏之前如果没有动静的话,必然得等到明日一早才有消息,因为信鸽很少能训练得在夜间也习惯飞行的。”
    刘宾点头应道:“这话不错,怪不得女儿你希望黑夜快点到来。”
    薛芸芸缓缓道:“不论如何,从现在开始,我们就须时时刻刻防犯,以免措手不及,被他们抓了起来!”
    她一面说话,一面开始移步走动,刘宾只好跟在她的后头也走了过去。
    他们在花园绕了一圈,时停时走,看起来倒像是流连花间的赏花人。
    回到精舍厅中时,已经是申牌时分,离黄昏已然不远,薛芸芸一着春花庄中,并没有丝毫动静,心下大是笃定放心。
    于是望着刘宾品茶闲聊,在两名丫环侍候之下,乐得自由自在。
    聊呀聊,薛芸芸突然叫来站在门外的那名青衣女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女婢不想她突然有此一问,怔了一怔,才回道:“小婢叫春菊!”
    “春菊?”她歇一下又道:“春菊,你家少主人是不是已有家室?”
    这一间又问得那春菊一怔,道:“少庄主已有少奶奶了!”
    薛芸芸摇摇头,前南道:“可惜,少庄主看来一表人材,却已有了妻室!”
    刘宾听不懂她此话的用意,薛芸芸却又道:“那么,施总管呢?施总管是不是也有了家室?”
    春菊道:“施总管倒还未婚配,小姐向这些干什么?”
    薛芸芸漫应道:“没什么,我只不过闲着无聊,随口问问而已!你下去忙你的吧!”
    春菊欠身退下,薛芸芸遂又和刘宾闲聊起来,但刘宾这时却发现薛芸芸嘴角竟浮现一抹得意的冷笑。
    他再也憋不住,想出口问个明白,薛芸芸立刻用眼色制住他。
    刘宾吞下差不多要出口的话,愣然望着薛芸芸,薛芸芸又道:“爹,你看施总管的人品如何?”
    她的声音说得很大,刘宾知道她是有意要说给门外那两名丫环听的,当下附和她道:
    “人品倒是不错,可惜年纪大了一点!”
    薛芸芸道:“女儿的看法也是如此,而少庄主年纪较轻,却已有了家室!”
    刘宾道:“是呀,要不然那少庄主可真是与女儿你很相配呀!”
    薛芸芸故意嚷道:“不来啦,爹居然如此打趣女儿!”
    刘宾呵呵大笑,薛芸芸越发装得不胜娇羞,用小手捶着刘宾的胸,娇憨之态,真个人见人爱。
    两人就这样捱到天色暗了下来,薛芸芸长长吁日气,道:“义父,看来今夜我们可得平安无事!”
    刘宾可没有她那样轻松,他怵然道:“话虽是这么说,然而过了今夜,我们又当如何?”
    薛芸芸霍然立起身来,道:“今晚女儿的计划若不能成功,那我们只好硬闯了!”
    刘宾道:“硬闯?凭我们两人之和,要想闯出这春花庄,岂不无异于飞蛾扑火?”
    薛芸芸正想略解释,外头却已有一名丫环掌灯进来,她遂把话打住。
    那丫环将室内灯光点亮之后,道:“少庄主有请两位贵宾到前厅用饭!”
    薛芸芸道声“谢’,略整衣襟,招呼了刘宾,随在那名女婢之后,往前院花厅走了过去。
    她和刘宾进入花厅之时,座中除了慕由全,施本才和钱棠三人之外,还有三名陌生男子。
    经慕由全一番介绍之后,刘宾他们才知道那三名年纪均在四十岁以上的中年男子,全都是春花庄内的高级武师。
    薛芸芸落落大方地坐在席间,光艳夺目,顾盼流目之间,有说不出的万般风情,使得那班男子,竟然有耻颜不自然之感。
    几杯烈酒下肚之后,席间的男人,方始恢复了谈笑风生的勇气,这情景令薛芸芸大为满意。
    她含着笑容,忖道:“这些男子看来对我都怀有一份思慕,此刻我更应该造成他们心理上的强烈希求,然后使他们人人都以为我对他有意,这一来我必可使他们互相离心,而达到分化他们的目的!”
    于是薛芸芸主动逐一敬酒,她从被敬到的人那份受宠若惊的表情,也可以意会到他心里的感受,必然是甜甜蜜蜜的。
    酒过数巡之后,刘宾放怀畅饮,开始装成酒意上涌的模样,讲话也兴高采烈起来。
    他在席间大谈薛芸芸的才艺,甚至有多少贵胄公子向薛芸芸求亲之事,也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
    钱棠一闻此言,突然对刘宾道:“刘兄,令媛还没许字于人吧?”
    刘宾道:“唉,若非老夫失意宦途,小女现在或许已有很好的婆家了!”
    钱棠道:“姻缘前定,这事勉强不得,兄弟倒有一门亲事可替令媛撮合!”
    刘宾道:“真的,亲家是谁?”
    钱棠道:“不瞒刘兄,兄弟原就是为敝东主说这媒的!”
    刘宾道:“贵东主?莫不是少庄主有意抬爱?”
    薛芸芸此时放意含羞低头,那份羞态,使得坐在她右首的慕由全心花怒放。
    不料钱棠却道:“非也!非也,刘兄你误会了,兄弟是为我们老庄主求亲的!”
    刘宾霍地站了起来,吼道:“姓钱的,你的意思是要我的女儿,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翁为妾?”
    钱棠不慌不忙地道:“老庄主虽然年岁大了点,但他绝不会亏待今媛,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刘宾还是站着道:“哼,你别以为咱父女落魄至此,便有机可乘,须知我们也是清白人家,请钱兄最好不要再出言侮辱!”
    他说得理直气壮,薛芸芸知道轮下去该她“表演”了,当下叫道:“爹!”
    就只这一声轻唤,然后眼圈一红,掉头掩脸,跺着脚便往外跑。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得在座的人相顾愕然,刘宾趁机恨声道:“姓钱的,我女儿这一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个老命!”
    薛芸芸的突然退席,已使座中人人暗根钱棠的不知趣,再经刘宾这么一说,包括慕由全在内,莫不对钱棠的态度,生出极端的厌恶来。
    慕由全真恨不得追下去查个究竟,但他自恃身份,只得端坐不动。还是施本才乖巧,他迅即传令庄丁出外打探薛芸芸的去处。
    钱棠讨个没趣,但却不敢开口,他深知此刻若再开口为自己辩解,决计会引起更糟的反驳。
    慕由全当着众人的面,道:“钱老,你虽是家父派至本庄的客卿,但也不能处处干涉本庄之事呀?”
    钱棠知道慕由全已对他大起反感,但他还是说道:“老夫只是顺着少庄主主意做事,难道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慕由全冷哼一声道:“顺着我的意思做事?哼,我看呀,钱老你自始就有意拆我的台!”
    慕由全本想把一股怒气,全发泄在钱棠身上,但碍于刘宾在席,遂打消了念头,忿然看着钱棠。
    刘宾冷言旁观,当然看得出慕由全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过分给钱棠难堪,当下歪歪斜斜的,扶壁走了出去。
    他这一走,慕由全更感到没趣,他本是个庸碌之八,好恶由心,全不考虑后果,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因此刘宾一走,他就口没遮拦地道:“钱棠,看你如何收拾今晚的场面!”
    钱棠冷静一想,莫非慕由全是看上了薛芸芸?
    他一念及此,顿时恍然,敢情慕由全这么不留情面给他难看的原因,是在吃他老子的醋?
    钱棠实在万料不到这一层,所以他才主动替慕白老庄主求亲,不想惹了少庄主慕由全,此刻不由他不大为反悔。
    他虽是个计智百出的人物,可是碰上这桩涉及男女情爱之事,钱棠也不免有手足无措之感。
    施本才平日对钱棠干涉他总管职务,已深表不满,现在有机会整他,当然不放过,于是他道:“少庄主!钱老替老庄主作谋,原也是一番好意,少庄主何必生气呢?”
    慕由全大声道:“哼,他还不是处处找马屁拍?好了,这回看他有什么办法叫那薛姑娘回心转意,答应嫁给我老爹!”
    钱棠被他说得脸色铁青,抗声道:“少庄主,当初薛姑娘进入本庄之时,你不是吩咐过不择手段也要留下她献给老庄主吗?现在她既不应允,我们何不用强的来?”
    慕田全吼道:“放屁!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你懂个什么屁?”
    施本才存心反对钱棠,道:“少庄主,属下的看法,用强的固然使不得,但是软的去求她,怕也未必见效,属下以为,倒不如软硬兼硬,或许能使他们父女就范!”
    慕由全道:“这应该从何下手?”
    施本才道:“场面若是没被钱老弄砸,属下倒有一计良策!”
    慕由全怒眼瞪了钱棠一眼,道:“现在行不通啦?”
    施本才徐徐道:“行是行得通,但得屈少庄主枉驾一行,先向他们父女说个好话,然后再由属下从旁威胁,或许能生效也未可知!”
    慕由全还是听不懂施本才的意思,道:“要我向他们父女说些什么好话?”
    施本才道:“比方说,保证不会再提亲啦,保证要办钱老啦,当然我们的目的只为了安抚他们,使他们留下来!”
    他看着钱棠铁青的脸色,又道:“至于以后该怎么办,处罚不处罚钱老,那是我们的事,对不对,钱老?”
    钱棠哑巴吃了黄莲,虽知施本才这话在提醒慕由全,应该惩罚他以取得刘宾父女的信任,但苦于不敢出口,只得点点头。
    慕由全脑筋虽不大灵光,但施本才的话,他却能体会,于是道:“施总管的办法确有道理,只是要我向娘们说好话,却不大方便吧?”
    施本才心里好笑,想道:“鬼不知道你老哥专门向娘们献媚说好话的?”
    但他口中却道:“少在主身份自然不同,所以属下造才说是委屈少庄主依的原因也在此,如果少在主觉得不要,属下再想个办法也可以……”
    话还没说完,慕由全已道:“算啦,就这么决定好啦,等找到了薛姑娘,由我一个人先去解释解释好了啦!”
    施本才道:“然后再由属下前去恐吓威胁一番,就不怕他们父女敢再反抗!”
    计议既定,众人就在厅中喝问酒等候庄丁寻薛芸芸的消息。
    没等多久,那名被派出去的任丁,已然转回厅中复命,只听他对慕由全道:“启禀少庄主,小的奉命下去追寻薛姑娘之后,立刻纠集庄内弟兄分头找寻……”
    慕由全不待他说下去,修地拍桌叫道:“你罗嗦个什么?人找到了没有?”
    那庄丁吓了一大挑,结结巴巴道:“找……找……到了!”
    慕由全道:“此刻在什么地方、”
    那庄丁道:“薛姑娘在花园中痛哭了一会,就和她的父亲回到精舍去了!”
    慕由全过:“你下去吧!”
    他转向施本才,道:“我现在就去瞧瞧,可以吧?”
    施本才看他急巴巴的,更有意逞他道:“少庄主还是再等一会儿,等薛姑娘平静下去,去了才不会碰钉子!”
    慕由全心里痒痒的,实在忍不下去,但又不敢不听施本才的活,吼道:“他****,这娘们那么难上手……”
    钱棠突然说道:“少庄主,我看啊,那娘们儿不但很难上手,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得站一身腥臭呢!”
    慕由全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棠道:“老夫觉得这对父女太不简单,少庄主还得小心才是!”
    慕由全道:“你这话是存心扫我的兴?还是有什么根据?”
    钱棠一向是在中的智囊人物,慕由全此刻虽对他没有好感,但也不敢不听他那充满警告的语气,是以有此一问。
    钱棠慢条斯理地道:“少庄主,依若肯花点脑筋去想的话,必可发觉我们春花在今晚的气氛,与往日大不相同……”
    慕由全想了一想,道:“没什么不同呀?”
    钱棠道:“少在主请再想想,你今天是不是比往日更易发脾气?尤其对老夫最是看不顺眼?对也不对?”
    慕由全仔细一想,钱棠的话果然没错,遂讶然望着钱棠。
    钱棠捻胡一笑,道:“少庄主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慕由全惘然摇头,钱棠乃道:“因为那姓薛的姑娘,有计划地在蛊惑你之故!”
    慕由全诧异地道:“她在蛊惑我?果真有这回事的话,我自己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钱棠道:“那是因为你当局者迷,何况……”
    慕由全见他话只说了一半,道:“何况什么?”
    钱棠道:“老夫说出来,怕少庄主又要见怪!”
    慕由全道:“只要你不胡说八道,我就不会怪你,你说吧!”
    钱棠遂道:“何况少庄主自己对那性薛的姑娘,生出爱慕之情,自然很难发觉她在蛊惑你……”
    钱棠分析入微,莫由全深知这层道理,是以默不作声,低头沉吟。
    钱棠见机又说道:“所以老夫劝你还是敬而远之为上策,最干脆的方法,倒不如命人擒下他父女交给老庄主发落……”
    慕由全道:“万一他们父女并非什么可疑人物,依你这么做,笑话不就闹大了吗?”
    钱棠道:“少庄主平日做事干净利落,今晚怎地如此畏首畏尾呢?”
    慕由全被他说得有点心动,施本才却道:“少庄主如是这样做的话,等于辣手摧毁了一朵娇花,沾不着半点便宜,这又何苦呢?倒不如放了他们!”
    慕由全讶道:“放了他们?”
    施本才道:“是的,既然怕花儿带刺,就无须攀折,何用硬生生将之铲除呢?”
    慕由全看了钱棠一眼,道:“这事我看还是照施总管的方法去办!”
    钱棠皱皱眉,知道再说也没用,心想:“这慕由全确已被薛芸芸美色所迷,自己是不是应该袖手不管?”
    钱棠在竹林院一派的地位身份甚高,如果他坚持干涉慕由全的举动,慕由全也未必敢得罪他。
    他踌躇之原因,系考虑到干涉这件事的结果,对自己划不划算,有没有好处之故呢?
    钱棠左想右思,都觉得犯不着为那娘们儿之事,得罪了慕由全,因此他决定不再正面反对慕由全的一意孤行,仅须在暗中注意事情的发展,以免发生疵漏。就算尽了他的职责。
    慕由全在厅中坐立不安,一直等到施本才眼色示意,方始兴冲冲地赶往后精舍,探望薛芸芸。
    他一直在想,春菊那丫头的报告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薛芸芸他们父女,岂不真的对自己有意?
    问题仅仅在自己有了家室而已,慕由全又想:“这又有什么关系?待会看我的甜言蜜语,管叫姓薛的姑娘要答应做我的偏房!”
    原来慕由全突然决定将薛芸芸占为己有的最大原因,是听了那丫环春菊的报告。他万料不到春菊所听到的话,只是薛芸芸的“迷汤”而已。
    他怀着一份“被美人垂青”的兴奋心情,匆匆忙忙地赶往精舍,全然没有考虑到薛芸芸会安排这计“引人上钩”的计策。
    慕由全三步并两步地来到薛芸芸的宿处,立在门前,吩咐随从向前叫门。
    精舍大门“呀”一声打开,那刘宾探头看到慕由全,立刻将门关上,道:“少庄主,老夫父女已在收拾行李,立刻就可离开贵庄,请不必如此催通!”
    慕由全道:“老文误会了,在下是专程来此解释请罪的,并非是来赶走老丈贤父女!”
    刘宾在门内冷冷道:“值不得少在主作任何解释,老夫这就携小女起程,事情也就如此了了算啦!”
    慕由全心下大急,道:“老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请容在下当面致歉,这总该可以吧?”
    不料刘宾又道:“不必了,少庄主请回,恕老夫不再当面辞行了!”
    慕由全见他如此坚决,不由得一股少爷脾气涌了上来,正想发狠,却猛然记起了施本才要他低声下气的交代,遂强忍了下来,道:“老文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呢?那钱棠出言无状,得罪了令千金,在下已决定予以严惩,不看僧面看佛面,老丈总应该给在下一个解释机会,再走也不迟呀!”
    门内没有什么反应,慕由全心想:或许他们父女正在商议准不准他进去,于是耐心等候。
    过了一会,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青,道:“少庄主,请推门进来吧!”
    慕由全听得心头鹿撞,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他一个箭步窜上门前,迫不及待将门一推,眼角倏地一亮,怔怔地望着坐在室中的薛芸芸。
    只见她左手挽着包袱,看来已经准备要离开的样子,坐在那里的神情,却仍然端庄静娴,配上那双哭红的美眸,只看得慕由全魂飞九霄,竟然忘了举步入内。
    薛芸芸露出一排贝齿,嫣然一笑,道:“少庄主请坐!”
    慕由全经她这一说,始才恢复正常,抱拳道:“在下是专门来此负荆请罪的!”
    薛芸芸缓缓站了起来,幽幽说道:“多谢少庄主如此关心,小女子本不值得阁下这么关心……”
    慕由全还没来之前,本以为薛芸芸见到他的面,一定会冷言冷语对待他,没想此刻薛芸芸,除了眉宇间泛起谈谈的哀怨之外,却全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这情景叫慕由全感激万分,心想道:“像这样柔顺可爱的女子,要是能弄到手的话,岂不是三生有幸?”
    他正想说些客气的话,薛芸芸又道:“少庄主如果为了替钱老爹解释而来,那就可以不必了,小女子知道他说者无心,却也一番好意……”
    慕由全道:“难得姑娘这么宽宏大量,可是在下心里还是非常过意不去。”
    薛芸芸道:“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求亲作媒本是平常事,钱老爹说说又有什么关系?”
    慕由全诧然道:“那么……姑娘何必中途气走?”
    他这话说得小心之至,深恐刺伤了薛芸芸。
    薛芸芸看了刘宾一眼,徐徐道:“我只是感怀身世,突然悲不自禁而已。”
    慕由全道:“这么说,姑娘是……”
    他本想说“是有意嫁给家父”,但话才到舌尖,想想不妥,便打住了。
    薛芸芸微微笑道:“我明白少在主的意思,其实像我这种无依无靠的女人,同意钱老爹的媒,也不失一个办法……”
    慕由全慌忙道:“不行,不行,我爹已经逾八十岁了,虽然他身体还很健朗,但他拥有五房妻妾,姑娘绝不可嫁他!”
    薛芸芸心里好笑,口中却道:“妻妾多,乃是男人的福份,这我倒不在乎,只是年龄相差悬殊,却不能不考虑……”
    这些竟等于在暗示慕由全,她不在乎男人妻妾多寡,只看重对象的年纪大小。
    慕由全喜形于色,怔道:“她这一提,不就等于在暗示属意于我吗?”
    但他心中虽是这样想,却也不敢贸然说出爱慕之类的话,只好道:“天下女子有姑娘如此雅量的,毕竟不多……”
    薛芸芸漫声道:“这也没有什么,比如说,嫁了一个郎君之后,也不能担保他不再娶小,那与人做偏房又有什么分别呢?更何况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事,少庄主你说,对也不对呀?”
    慕由全猛点头,一叠声道:“对,对,对极了……”
    他那种“深获吾心”的满意表情,使薛芸芸感觉得到对方的一缕心思,已完全掌握在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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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孤雁离群声亦悲
    于是,薛芸芸又道:“所以,钱老爹的主意,我一直很感激他,但我却不能嫁给老庄主……”
    慕由全心想:这敢情好,却又问道:“为什么?”
    薛芸芸道:“我不是说过吗?我不能嫁给年纪那么大的人,少在主懂得我的意思吧?”
    慕由全想了一想,道:“有道理,年纪轻轻的女人,就准备要守寡,确是令人难受的事……”
    他话才一出口,才发觉有语病,这话不等于在咒他老爹是个行将就木的人吗?
    薛芸芸道:“少庄主懂得我的意思便好,所以为了不使钱老爹这个媒人下不了台,我们父女还是早点离开贵庄的好……”
    慕由全对他刚才的语病,甚感尴尬,可是一听薛芸芸又提出离开的打算,立刻紧张得忘了适才的尴尬,道:“若是我有适当的安排,贤父女是不是还有意留在敝庄?”
    薛芸芸道:“这倒可以考虑的…”
    慕由全忙道:“那么待我想想办法……”
    他欲言又止,其实是正不知如何在对方父女面前,暗示自己爱慕薛芸芸之意。
    薛芸芸道:“少庄主最好立刻能说出你的办法来,否则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再呆下去!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她们父女还有意留在春花庄,只是怕使钱棠难堪,所以不得不走。
    慕由全偏不生找出挽留的藉口,一来他实在也不能撵走钱棠,否则这倒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二来在这时刻,他脸皮再厚,也不敢为自己求亲。
    于是他只好道:“这样好啦,贤父女若是肯留下来的话,我保证此后决对没有其他人敢胡闹向姑娘提亲……”
    所谓“其他人”当然不包括他自己,薛芸芸哪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她看了刘宾一眼,很显然要刘宾说话。
    刘宾沉吟一会,道:“少庄主实在也大可不必这样……”
    慕由全茫然道:“这…这不是很好吗?老丈何以要反对?”
    他语气透出紧张,显然搞不清楚刘宾话中之意。
    刘宾倏地露出笑容,道:“少庄主如是这样做的话,我家姑娘岂不要误了一辈子的青春?”
    慕由全嗫嚅道:“这……这不会吧?”
    刘宾道:“怎么不会?少庄主要真的禁止全庄的人向小女提亲,不就绝了小女嫁人的路吗?”
    慕由全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子,笑道:“我真糊涂,我应该说禁止任何人替家父向姑娘求亲才对,是也不是?”
    刘宾道:“这就是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合适的人选,还得靠少庄主撮合…”
    慕由全道:“话说得是,可惜敝庄尽是庸碌之人,实在没有人够资格匹配薛姑娘。”
    刘宾道:“少在主这话就不对了。”
    慕由全道:“有何不对之处?还请老丈指教!”
    刘宾道:“贵庄卧龙藏虎,真可谓人才济济,少庄主怎说是没有人可以匹对小女呢?”
    慕由全道:“在下说的是实话……”
    刘宾摇摇手,道:“比方说.少庄主便就是一等的人选,所以老夫说少庄主刚才的话,确是打逛,对也不对?”
    幕由全听得心花怒放.差点手舞足蹈起来,脸上禁不住露出吃吃的笑容。
    这神情看得薛芸芸几乎噗嗤笑出声来,但她装得很像,道:“爹,少庄主已经有了家室,您提他作什?”
    刘宾道:“打个比方又有什么关系,也好叫少庄主知道老夫选婿的条件。”
    他转向慕由全道:“少庄主,你说对也不对?”
    慕由全猛然点头,道:“老丈说得是…”
    刘宾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春花庄中,除了少庄主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位人选,可以匹配小女……”
    慕由全已经被逗得心痒难耐,不由得脱口说道:“老丈如果不嫌弃的话,在下想…”
    刘宾紧迫着他道:“少庄主莫非有意向小女求婚?”
    慕由全点点头,薛芸芸微低螓首,徐徐道:“爹,咱们怕高攀不上……”
    慕由全肃容道:“姑娘这话真要折煞在下了……”
    薛芸芸缓步走到慕由全之前,道:“少庄主,我要是将我们父女的遭遇说了出来,你未必肯娶我,只不知你信也不信?”
    慕由全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阵阵清香,登时豪气一壮,哈哈笑道:“笑话,在下生平还没碰到过什么不敢做的事,姑娘不信将你的难题说出来,看我怕是不怕?”
    薛芸芸浅然一笑,道:“不瞒少庄主,我们父女是为了逃避仇家寻事,才会如此狼狈……”
    幕由全道:“姑娘敢是怕与在下成亲之后,连累了在下?”
    薛芸芸点点头,幕由全心头一阵甜蜜,道:“坦白讲,换上别人,怕没有人敢收留你们,可是,我慕由全就不管这些,这事由在下担待好了,姑娘不用耽心。”
    话已经说得这么明显,薛芸芸实在没有拒绝之理,因此刘宾道:“少庄主请再考虑看看,因为我那仇家可不比寻常江湖人物……”
    慕由全道:“不是在下夸口,江湖上提起咱竹林院三个字,大概还叫得响,我既已答应担待贤父女之事,你们就不必再为了些许小事心烦!”
    他这话确非吹牛,薛芸芸倒是很相信,问题在慕由全要是得知这其中牵涉到西南秘门,他就不敢如此夸口。是以薛芸芸决定要使他深知她和刘宾两人,只不过牵连到一件事常的江湖仇杀而已。
    于是薛芸芸道:“话虽是这么讲,但我们还是尽可能保持秘密的好,否则实在使人难于安心……”
    慕由全道:“既是如此,就依姑娘的意思,在下决计不会将贤父女的身世让任何人知道……”
    薛芸芸道:“这样还不够秘密……”
    慕由全道:“姑娘的意思是?”
    薛芸芸道:“少庄主最好能在春花庄外,另外替我们父女觅一清静处所,好叫我们在那里过段安静的日子……”
    慕由全考虑一下,道:“使得,附近有一座丛林书院,是本庄产业之一,在下立刻命人安排,姑娘随时可以搬进去住!”
    薛芸芸道:“那边安全吗?”
    慕由全道:“安全绝对没有问题,此外在下还会挑选几名亲信前往守护,姑娘大概可以放心了吧?”
    薛芸芸道:“这样最好,不过这事万不能让太多的人晓得,以免泄密,尤其钱老爹更要防他知道……”
    慕由全见她如此安排,无异于金屋藏娇,这金屋藏娇之事,岂能让钱棠知道?
    是以,慕由全立刻说道:“当然不能让钱棠知道……”
    刘宾道:“事情既已如此决定,依老夫看,不如今夜就搬过去住,然后择日为你们完婚,也好了却老夫一桩心愿,少庄主的意见如何?”
    慕由全料不到得来竟这么不费功夫,大喜道:“一切但凭老丈吩咐,在下立刻护送两位到新居去!”
    薛芸芸道:“使不得,那会引起钱棠的疑心。”
    慕由全沉吟道:“可是两位从现在开始的安全,已经是在下的责任,在下如果不亲自送你们过去的话,实在不大放心!”
    薛芸芸道:“施总管这个人怎么样?靠得住的话,就让他送我们到丛林书院去。”
    慕由全道:“嗯,施本才倒是个适当的人选……”
    刘宾不愿时间拖下去,忙道:“就这样决定好了。”
    慕由全离开之后,薛芸芸和刘宾便在一名慕由全心腹引领之下,潜出春花庄。
    现在通往慕由全所提那座丛林书院的路上,就只有刘宾和薛芸芸两人,幸好月色很亮,两人藉月光前行,倒不怎么费力难走。
    刘宾一面小心走路,一面悄悄对薛芸芸说道:“芸儿,那慕由全看来已被咱们说得昏昏沉沉,我们逃走的计策,总算成功了!”
    薛芸芸道:“义父,您别以为慕由全真那么糊涂,此刻我们根本还没有逃走的机会!”
    刘宾仔细看了看前前后后,发觉连个跟踪的人也没有,不由讶道:“女儿这话是什么道理?”
    薛芸芸道:“女儿敢打赌,我们背后一定有春花庄的人暗暗跟踪,要是我们一有逃走的企图,那些人一定会出面拦截,义父信也不信?”
    刘宾道:“芸儿你别吓唬人好不好!”
    薛芸芸道:“义父要是不信的话,咱们试试逃走看看,一定可以证实女儿之言不假!”
    刘宾见她说得如此有把握,童心大起,道:“好呀,但万一被那些人找到了,岂不要糟?”
    薛芸芸笑笑,悄悄对刘宾一阵耳语,刘宾迅即露出笑容,连连点头。
    两人又继续向前走,大约走了二十来丈,薛芸芸暗中作了一个信号,刘宾会意,两人几乎同时动作,下子闪入路旁的一棵大树之后,然后屏息窥视来路。
    不一会,果然有三名汉子神色匆匆地快步跑了过来,四下探望着。
    其中一名汉子道:“怪了,怎不见了人影?”
    另一人道:“老丁,你继续向前追追看,我和老梁在这附近搜查一会,绝不能让他们溜掉……”
    老丁答应一声,就要往前追,不想躲在大树后的薛芸芸突然说道:“前面三位大哥,你们在找什么人啊?”
    她这一发话,站在路上的那三名大汉,立刻一齐别过头来,只见薛芸芸撩着裙角,小心翼翼地从大树之后转了出来。
    那三名大汉一看到薛芸芸,顿时放了心,叫老丁的那人道:“我们在找一名伙伴…”
    薛芸芸此刻已走到路旁,慢声道:“怕是找两个人吧?若是找两个人的话,我倒可以指给你们知道!”
    那三名大汉被说得面红耳赤,幸亏在黑夜里,否则可要他难过死了。
    薛芸芸却很正经地道:“适才有两个汉子,往前面疾行过去,想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何不追过去看看?”
    这时刘宾也走了出来,道:“女儿,你同什么人在说话?”
    薛芸芸道:“爹,这三位大哥在追一个同伙,我正在告诉他们适才我们碰见的那两人的去向!”
    刘宾道:“是啊!那两人说不定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他对那三名汉子道:“三位大哥,你们何不追去看看?”
    老丁怕他们的身份暴露,只好道:“好!多谢两位指点,我们确实应该追过去看看!”
    他当先抱一抱拳,其余那两名汉子也只好抱拳离开,三个人果然往前面追过去。
    他们一走,刘宾登时笑弯了腰,道:“女儿真会耍弄人,那三个人这下子反而跑在我们前面,岂不更须提心吊胆,怕走漏了我们吗?”
    薛芸芸也笑道:“这三个蠢才追踪之术太差,让他们吃点苦头,给点教训,对他们反而有好处!”
    刘宾收敛笑容,道:“这回我们该可以折回头,悄悄溜走了吧?”
    薛芸芸又是摇摇头,道:“跑不掉的,那施本才恐怕不须眨眼功夫,就会赶到此地的……”
    刘宾想了一想,道:“女儿料事如神,实在令为父甚是佩服。”
    薛芸芸道:“这也没什么,义父您想想,换上您是慕由全,对我们主动答应他的婚事的举动,是不是也会起疑念?”
    刘宾道:“自然要生疑……”
    薛芸芸道:“这就是了,我们因为不能不赶快离开春花庄,不得已只好主动答应慕由全的婚事,只是为了证明我们的诚意,坚定他对我们信任,最好是乖乖到那丛林书院去!”
    刘宾道:“你的意思是到了那里,再设法逃走,对也不对?”
    薛芸芸道:“正应该如此!”
    刘宾道:“那不是多此一举吗?放着眼前的机会不走,天下哪有这种做事的道理?”
    薛芸芸道:。反正我们现在逃也逃不掉,就只好先取得慕由全的信任再设法了。”
    刘宾道:“这么说,我们此刻正是在进行我们逃走的计划了?”
    薛芸芸道:“不错,否则我们不必费那么大的劲,是也不是?”
    刘宾关心的只是如何设法逃走的问题,既然薛芸芸已经这样说,当下便大为放心。
    两人略事休息,正要举步前走,背后已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音。
    薛芸芸笑笑道:“施本才一定发现那三名奉命追踪我们的蠢才,不知跑到什么地方,所以才急催马赶了过来!”
    刘宾道:“这下子施本才大概也慌了手脚。”
    他话才说完,果然施本才领着七、八名手下,迅速地追了上来。
    他骑马冲到刘宾和薛芸芸之前,才收缰停住,那匹快马被他拉得立起了前脚,大声嘶叫。
    薛芸芸抚着前胸,道:“施总管,你别吓死人好不好?”
    施本才跳下马背,将马交给手下,然后施礼道:“惊扰姑娘之处,请多担待,本座是奉命前来护送两位的。”
    刘宾道:“这事我们自然知道,快,快点扶老夫上马,真累死老夫这两条腿……”
    施本才一招手,立刻有人拉了一匹坐骑,扶刘宾上马,薛芸芸也在施本才搀扶之下,上了另一匹快马。
    施本才自然不敢打听他那三名手下的下落,道:“咱们策马徐行的话,大概一个时辰便可抵达岑烟书院。”
    薛芸芸道:“岑烟书院?好雅致的名字,这地方一定相当可爱的了.’施本才道:“当然,姑娘住进去之后,必定会喜欢它……”
    薛芸芸道:“但愿我有福份,可以长守岑烟书院,做个真正的女主人。”
    施本才道:“姑娘这话怎么讲?”
    薛芸芸道:“少庄主不是已有家室了吗?”
    施本才道:“已有一妻一妾,姑娘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薛芸芸道:“知是知道了,可是却不知道这两位姐姐是不是容得了我?”
    施本才突然沉默,将马催快。
    薛芸芸却也策马赶了过来,对施本才道:“施总管,你怎么不说话了?”
    施本才顾左右而言他,道:“说什么啊?”
    薛芸芸突然叹了口气,道:“我明白啦,那两位姐姐,一定非常厉害,施总管,我没猜错吧?”
    施本才苦笑一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薛芸芸这时收了马缰,将牲口拉住,那马儿微微嘶一口长气,生似不太愿意的样子,停了下来。
    施本才不知道薛芸芸停下不走的用意,诧异地拉住马缰,道:“姑娘怎地不走了呢?”
    薛芸芸将缰绳交在左手,伸出雪白如霜的右手,理一理飘在前额的乱发,道:“我开始有点后悔答应了慕少庄主……”
    施本才被她优雅的神情,和充满淡淡幽怨的语气,弄得心神无端烦躁起来,脱口道:
    “当初姑娘何必答应他?难道说是怕少庄主吃下了你?”
    薛芸芸突然含嗔说道:“施总管,你这话就太没道理了,难道连你也看不出我是被情势所逼?”
    她说话的神情,显得非常激动,而双眸中已见泪珠充盈欲滴,使施本才大是怜措,他道“事情虽已演变成如此局面,不过,若是姑娘无心从少庄主的话,我相信不会没有办法解决!”
    薛芸芸幽幽叹口气,道:“我已经认命了,你无须如此安慰我……”
    施本才倏地吼道:“认命?你甘心屈服啊?”
    薛芸芸道:“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家父又是年迈多病,我怎能不屈服?”
    施本才道:“你没想到找个人帮忙?”
    薛芸芸抬眼道:“找人帮忙?”
    她抿嘴苦笑,笑得凄凉万分,又道:“施总管,不要说我有没有朋友好帮忙,既使有,我也不会做这种傻事!”
    施本才疑惑地道:“为什么?”
    薛芸芸道:“我既已答应嫁给少庄主,就没有反悔的理由,所以我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找人帮我逃离春花庄这桩事。”
    施本才沉吟未语,突然恨恨地猛夹马腹,那马儿受惊前冲,将薛芸芸抛在后头。
    薛芸芸望着施本才的背影,心里觉得好笑,她深知事情已接近触发的核心,此后的进展,绝不能有丝毫失算,否则后果必不堪设想。
    她将内心里的意念整理好,并平稳了情绪,然后勇敢地策马徐行,不一会便来到岑烟书院。
    岑烟书院确是一座精致典雅的居处,高高的红墙被一片浓密的竹林所围绕,从大门进去,才过一道回廊,眼前便出现一片花团锦簇的美丽花圃,还有那古雅的月亮圆洞,楼台亭檄,令人入目心旷神怡。
    薛芸芸处身这一座美不胜收的别墅,第一掠视在脑海中的感触,使她心如刀割,痛苦得泫然欲泣。
    她心道:这么美的地方,却充满了魔障重重,此刻若是变成另外一种情势,由莫家玉莫郎来迎,该有多好?
    天公的安排有时太不公平,这个地方该说是有情人长相厮守的地方呀!
    薛芸芸痴痴地站在一盆盛开的黄菊之前,真是感慨万千,她觉得她宛如盆花中的那朵特别醒目的菊花,几乎所有想攀折的人,一伸手便会伸向她。
    如果这伸手欲攀的人,将用爱心呵护她,不会在嗅过香味之后随手糟蹋,那么这朵花即使被攀折了,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一个美丽的女人,又何尝没有这种想法,花开终究须人赏,只要赏花的人确是爱花的人,花儿怎会拒绝?
    薛芸芸真不敢再想下去,因为再想下去的话,她的心将会寸寸破碎。
    她不能心碎,她更不能就此退缩,薛芸芸突然生出警惕来,她叹了一口长气,低声吟道:“更无声接续,空有影相随……”
    她的吟声才断,蓦然发觉背后有人掩了过来,于是她随即闭了口,装成在赏花的样子。
    从背后来的那人,却在芸芸芙身后道:“姑娘,凡物有声而孤者皆然,何独雁乎?姑娘大可不必相信鲍当的诗……”
    薛芸芸心头大震,徐徐回过身,面对那发话的人,竟不知如何开口……
    那人年纪看来才三十多岁左右,穿着一身儒服,手中拿了一把墨骨折扇,神态优雅,表情飘逸地对着薛芸芸微笑。
    薛芸芸见他没有恶意,迅即安下心来,道:“这位相公,敢是这岑烟书院的客卿?”
    那人点点头,悠然一笑,道:“姑娘是?……”
    薛芸芸道:“我叫薛芸芸,是……是……”
    她一时不知如何表明身份,嗫嚅说不出口。
    但那人好像没有注意到薛芸芸的尴尬,皱着浓眉沉吟着,然后四下略一环顾,才说道:
    “姑娘何以自况为失群的孤雁呢?鲍当吟孤雁的诗句:“更无声接续,空有影相随’,虽则道尽孤寂凄凉的感触,可是后人如何评他,姑娘可知道?”
    薛芸芸觉得这位读书人,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居然在陌生人面前,也在大谈诗词
    不过,薛芸芸同时心情安定了不少,她从那人脸上,看得出他并没有怀着什么恶意,因此她谈谈笑道:“汉张君诗话中,评鲍当这两句吟孤雁诗说:‘凡物有声而孤者绵然,何独雁乎?’,对也不对?”
    那人露出钦佩的眼光,道:“姑娘真是才女,只不知你认为这句评语,是不是贴切?”
    薛芸芸道:“评得不无道,诚然孤者皆然,可是雁孤则更为悲凉,我以为不能一概而论,只不知对也不对?”
    那人问道:“何以孤雁独不然?”
    薛芸芸道:“雁生而成群,雁若失群成孤,不更怜人吗?”
    那人“哦”一声,薛芸芸又道:“因此孤雁与他物不同,有种禽类生下来便独来独往,孤者当然,我们岂能将它们比做雁?”
    那人笑了起来,道:“这么说,我们不能笑比鲍当叫鲍孤雁了?”
    薛芸芸也笑道:“鲍当因一首孤雁诗,被人叫做的孤雁,虽则讪笑的成份多,不过在我看来,也是他的光荣,相公同意吗?”
    那人道:“姑娘说得是,不过谈起孤,我还有一件事请教姑娘……”
    薛芸芸讶道:“还有什么事?”
    那人道:“比方说,有一只失群的孤雁,正在埋怨同伴遗弃了它,可是它却全然不晓得它的那些同伴们,根本就没有遗弃它,正在关心地搜寻,暗地里想念着它,这时,你认为这只孤雁的悲鸣,是不是太没道理了?”
    薛芸芸惊然抬头,道:“相公,你到底是谁?”
    那人略略打量四方,看看四下无人,乃道:“姑娘,在下是忍书生谭扬薛芸芸道:“忍书生谭扬?抱歉得很,我从未听过你的名号!”
    忍书生谭扬道:“姑娘当然没听说过我,我是红巾计划中的外线人物,姑娘怎会得知?”
    薛芸芸一听红巾计划四个字,心下大为震动,道:“你……你是?”
    谭扬道:“在下是无怀氏之民……”
    薛芸芸立刻接道:“贱妾是葛天氏之民,那么,你是……”
    谭扬吟道:“赢氏乱无纪,贤者避其世,黄绮之商山,伊人亦云逝,往迹浸没湮,来径遂芜废……”
    薛芸芸接着吟下去,道:“相命肆农耕,日人从所想,桑竹垂余荫,寂稷随时艺,春蚕收长丝。秋熟靡王税……”
    谭杨笑道:“姑娘,陶渊明是莫公子最欣赏的人物,这首桃花源诗确是引人向往,可是莫公子却要趟入俗事,不是相当矛盾吗?”
    薛芸芸道:“谭大哥,可是你怎么不做无怀氏之民,而愿意让莫公子趟俗事?”
    谭扬道:“这叫做自投罗网,怪谁?”
    薛芸芸道:“谭大哥怎会知道我会到岑烟书院来?”
    谭扬道“昨天就已经接到申老师传来的消息,要我暗中保护你和刘宾薛芸芸道:“真亏申老师设计得那么周到……”
    谭扬道:“所以适才在下说你不是失群的孤雁,姑娘却是不相信!”
    薛芸芸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倒叫谭大哥笑话!”
    谭扬正色道:“在下自两年前奉莫公子之命,打入竹林院之后,一直奉派在这岑烟书院当策士,如今正好替姑娘致力。”
    薛芸芸道:“这岑烟书院是怎么样的一个所在?”
    谭扬道:“岑烟书院养有十数位文武全才的策士,任务是替竹林院头儿慕白出主意,由于从这里所设计出的计策,百元一疏,因此深得慕白之器重!”
    薛芸芸道:“谭大哥也是策士之一了?”
    谭扬道:“是的,我和其他十几位策士,均受一名叫赛诸葛的老秀才所统领,分别掌理竹林院里里外外的应对计谋。”
    薛芸芸道:“那老秀才外号即叫赛诸葛,想来这人的心智谋略,一定是高人一等了?”
    谭扬道:“是的,这人外表看来只不过是个穷儒,但心思缜密,计诈百出,狡黠圆滑,使人叹为观止。”
    薛芸芸沉吟一会,才道:“这就难怪竹林院一派,能够别树一帜,称霸于江湖之上,原来有这等人物在相助。”
    她停歇一会,又道:“赛诸葛是不是也在这岑烟书院之中?”
    谭扬道:“目前不在这里,大概是奉召到竹林院去,可能是为了追捕姑娘和刘宾的事!”
    薛芸芸问道:“谭大哥是不是已有良策,帮助我和刘宾逃离此地?”
    谭杨道:“目前还没考虑到,不过总应该有办法才对!”
    薛芸芸黛眉微蹙,道:“如果我预估不差的话,今晚或最迟明天一早,这里便会有情况发生,我们不能再呆下去,否则我们人单势孤,绝对无法逃过厄运的。”
    谭杨双眉一掀,道:“姑娘请放心,再坏的局面,在下均一力承担,在下绝不会让姑娘碰上什么惊险的!”
    薛芸芸被他的豪气所感染,笑道:“有谭大哥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谭扬道:“姑娘请回,在下随时会跟你联系!”
    薛芸芸螓首微点,轻移莲步,袅袅娜娜地向园外走,但她走了七、八步之后,突然回眸说道:“谭大哥,你觉得施本才施总管,有没有利用的价值呢?”
    谭扬虽然不知她这句话的用意,但他还是仔细地考虑过后,才道:“施本才这人心胸狭窄,为人小气自私,可是在春花庄中算得上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是可以利用!”
    谭扬望着她的背影,消逝在园外的月牙门外,他看出她的步伐轻盈,并没有零乱慌张的迹象。
    这一点令谭扬心中产生很大的感触,他心里忖道:“薛姑娘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可是处身在岑烟书院中这种剑拔弩张的环境,居然还是那么沉着和镇定,这份定力,确难怪申一行他们要暗赞她是个女中豪杰了。”
    薛芸芸回到岑烟书院前厅之际,施本才已将里外一切安顿好,他一看到薛芸芸,便道:
    “姑娘,这一处东厢今后是姑娘的住处,我已经拨出三名丫头,两名老妈子在此侍候,另外外头有三名庄丁,以供姑娘差遣,只不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薛芸芸道:“没有了,家父的宿处最好也能安排在这边东厢,也好让我晨昏定省,你明白了吧?”
    施本才道:“那是当然,刘老爹早就在后房休息咧!”
    薛芸芸道:“那敢情好,没事的话,我看施总管可以回春花庄交差了吧?”
    施本才却道:“我奉谕须得等少庄主来了之后,才能回去!”
    薛芸芸道:“少庄主也许今晚才能来此?”
    施本才道:“是的,少庄主还吩咐过,今晚要在此宴客!”
    薛芸芸道:“是啦,他急于要在今晚成亲,对也不对?”
    施本才默然不语,薛芸芸又问道:“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施本才道:“我当然不会知道。”
    薛芸芸嫣然一笑,道:“他怕夜长梦多,怕我反悔不与他成亲!?
    施本才眼中一亮,道:“姑娘会反悔吗?”
    薛芸芸道:“那可不一定,凭良心讲,我最不欣赏像你们少庄主那种流里流气的纨绔子弟!”
    她突然垂下粉颈,并且将声音放低,道:“我倒欣赏像总管这种老成敦厚的人!”
    施本才虽然听得很清楚,但他禁不住问道:“姑娘说什么?”
    薛芸芸有意无意白了他一眼,道:“我说什么啊,你没有听明白?”
    她语气又变得充满幽怨,道:“唉!你要是装聋作哑,那就算啦!”
    施本才心头痒痒的,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提起勇气说道:“在下若是真获姑娘垂青,今晚在下一定倾力协助姑娘避过少庄主的纠缠!”
    薛芸芸眸中立刻现出喜悦,道:“真的?”
    施本才道:“当然是真的,老实说,在下自见姑娘第一面,便已生出爱慕之意,只因自惭形秽,未敢开口而已!”
    薛芸芸安慰他道:“这是什么话,此后你大可不必再抱着这种傻念头了,知道吗?”
    她声音柔和,语气恳切,使施本才顿时有如沐春风之感,当下道:“姑娘决定要在下帮你什么事?”
    薛芸芸道:“傻瓜,逃呀,我们一齐设法逃离这里呀!”
    施本才现出难色,道:“咱们要逃离这岑烟书院简单得很,但要逃出竹林院的追捕,却难如登天,这该怎么办?”
    薛芸芸道:“怎么啦?你害怕了?”
    施本才道:“这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你要知道,竹林院眼线遍布全国各地,我们怎么逃也没办法逃出他们的掌心!”
    薛芸芸冷哼一声,道:“竹林院诚然势大力强,但是我问你,你有没有听说过神探陈公威这一号人物?”
    施本才道:“当然听说过,陈公威是全国总捕头,你提他作啥?难道说你认得他?”
    薛芸芸道:“他是家父的老部属,只要你有办法将我们交给他,我相信竹林院必然只有对我们徒呼负负而已!”
    施本才现出喜色,道:“这事如果有神探陈公威出面的话.确是值得一试,好吧,等天一黑后,我们便走!”
    薛芸芸道:“就这么办,你还是先去安排安排,我等你的消息!”
    施本才点点头;转身欲走,薛芸芸却叫住他道:“施总管!”
    施本才回过头来,却发觉她脸色严肃,而且一点笑容也没有,遂讶然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薛芸芸徐徐道:“你不怕我会出卖你吗?”
    施本才心头一阵战栗,期期道:“莫非姑娘刚才的一派言语,全是在寻在下的开心?”
    薛芸芸浅浅一笑,道:“那倒不是,你既然完全信任我不会出卖你,然而我能够相信你吗?”
    施本才考虑了一会,才道:“这确是相当为难的事,我们两人之间既然不能互相信任,这……该如何是好?”
    薛芸芸嫣然一笑,道:“你走吧,我是绝对相信你,同时也不怕你出卖我,因为如果你先出卖我的话,我仍然可以反咬你一口,你信也不信?”
    施本才道:“在下相信,以少庄主的个性,他是比较听得进美人之言的!”
    薛芸芸道:“你相信便好,我们还是衷心合作,共渡难关要紧!”
    施本才这时倏觉有骑虎难下之感,他隐隐可以感觉出,如若没有帮忙薛芸芸的话,很有可能被薛芸芸反咬他一口。
    他虽然有这种被逼的感觉,可是他仍然不相信美若天仙、艳如桃李的薛芸芸,是存心逼他陷入的。
    他望了薛芸芸一眼,在双方眼光相融的那一刹那,施本才但觉对方传来的眼神,充满了无比的安慰与鼓励,好像在告诉他不要抛弃,绝不要抛弃一名需要他呵护与拯救的少女。
    施本才不觉心血汹涌澎湃,胸中豪情万丈,自比他自己是一个唯一的护花使者。
    他已不再犹豫,道:“姑娘!不论你是不是信得过在下,在下决计要救你逃离此地!”
    他双拳一抱,昂然走出厅外。
    薛芸芸在施本才走了之后,立刻转到后厅找刘宾。
    刘宾一听见薛芸芸拢络施本才的计划,立刻反对道:“芸儿!你的想法怎会那么天真,施本才有包天的胆量,也不敢做出这种背叛竹林院的事呀!”
    薛芸芸抿嘴笑道:“义父!这您就不明白罗,您看着好啦,施本才决计会死心塌地地为咱们所用!”
    刘宾仍然皱着浓眉,道:“难道我们不会自己偷偷跑掉吗?”
    薛芸芸道:“这方法绝对行不通,一来我们没有时间等下去,自然就不会有觑空溜走的机会,更何况今晚慕由全想在此处办喜事,警卫岂有放松之理?”
    刘宾好像不敢贸然相信施本才的样子,但薛芸芸却有把握深信刘宾非听她的安排不可。
    薛芸芸既有这种把握,就无须多赞词对刘宾解释,当下她道:“义父!
    咱们目前只有以果敢决断的行动,才有逃离此地的希望,请义父今晚随时准备应变!”
    她自然不会将忍书生谭杨届时也会协助的事说出来,否则刘宾心里可能就要塌实得多。
    薛芸芸又和刘宾闲聊一会,直到丫环来催她上妆时,她才回房沐浴更衣。
    竹林院少庄主慕由全,申牌才到便已率领钱棠一干人,来到了岑烟书院。
    申时一过,岑烟书院的正厅中,火炬通明,设下了十几桌酒席,男男女女坐得满满一堂,大家隔着慕由全痛饮,不问可知,这是慕由全为自己摆下的喜宴。
    酒过三巡之后,薛芸芸在两名丫环搀扶之下,盛装而出,但见她粉颈低垂,艳光明亮,真的震惊四座,凡是在座的人,不论男女,均不能不承认她确是个绝色女子。
    薛芸芸先到首席敬酒,她虽然装得羞答答的样子,但是她在这一席上流目一瞥,立刻发觉坐在慕由全右首那名清瘦文士,与众不同。
    果然,薛芸芸在慕由全逐一介绍之下,得知那名清瘦文土,竟是忍书生谭扬的上司赛诸葛,薛芸芸不由得对他特别注目。
    忍书生谭扬也在这一席上,足见他在岑烟书院的地位也不低。
    薛芸芸换席敬酒,立即返回新房休息,等待逃走的时刻来到。
    她独自在房中思忖,心里不免有忐忑不安的感觉,因为:一来慕由全比她预期的早到,二来有钱棠陪同,会不会他们已经接获竹林院总坛的消息,而摸清了她和刘宾的来历?
    还有忍书生谭扬是不是已经准备好接应她逃亡?施本才会不会临阵退却?
    这些问题使得一向沉着镇定,聪明慧黠的薛芸芸,陷入无比的恐怖之中。
    目前好像一点敌情也没有,当然不能展开行动,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等待下去再讲。
    而薛芸芸实在不愿耗费时刻,她深知等下去对她只有不利,绝不会对她有益的。
    可是不等又能怎么样?总不能在敌情未明之前,贸然行事呀!
    薛芸芸在如此惴惴不安中,足足呆了两个时辰之久,一直到前厅曲终人散,那慕由全方始在两名庄丁的搀扶下,怀着八分酒意,直入薛芸芸的闺房。
    慕由全粗暴地站在薛芸芸之前,挥手要那两名庄丁退下,然后摇摇摆摆地摸了一张靠椅坐下,道:“芸芸,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薛芸芸一看他的来势,已情知不妙,但她仍然保持镇静的态度,含着笑容,道:“少庄主,饮过量了吧?来,先休息一会,有什么话明儿再谈不迟慕由全冷哼一声,道:“哼!你倒真会装蒜呀?”
    薛芸芸心中有数,可是仍然露出讶然的表情,道:“少庄主!你……你这是什么话?”
    慕由全道:“你是本庄追捕的对象,居然胆敢混到本少爷的庄中避难,你真个好大的胆!”
    薛芸芸耸耸香肩,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为什么不将我缚交竹林院?”
    慕由全哈哈笑道:“哈……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将你往上面送?”
    薛芸芸脸色一整,道“那么、你就动手吧!”
    慕由全霍地站了起来,道:“哈……我处心积虑,才得到机会将你送到这岑烟书院来,你想,在没有一亲芳泽之前,我怎会舍得将你往上面送?”
    薛芸芸黛眉微蹙,道:“原来你仍然没有死心,好吧,你不怕的话,就过来!”
    慕由全早已经一颠一歪地扑到薛芸芸之前,闻言不禁停步瞪着薛芸芸,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薛芸芸道:“今晚你若是对我用强,明天事情传到你老子的耳中,我不相信他会放过你!”
    慕由全大声笑道:“你以为我那老爹会吃我的醋?”
    薛芸芸道:“你老爹根本没见过我,他怎会吃你的醋?”
    慕由全显然很怕他的老父慕白,因此顺道:“那么他凭什么会因你之事而责罚我?”
    薛芸芸道:“那还不简单,你们竹林院只不过受西南秘门之托而帮助他们搜捕我和义父,如果你胆敢损我一根毫毛,秘门怪罪下来,倒霉不就是你吗?”
    慕由全怔了一怔,道:“哈……你别唬我,你又不是秘门的人,秘门决计不会因你而怪罪本人,再说,今晚之事,我若不说出去,谁会知道?”
    他打了一个酒嗝,又道:“除非你自己敢说出来让大家知道,谅你也不敢,对也不对?
    嘻!”
    慕由全话一说完,猛地扑向薛芸芸。
    薛芸芸情急一闪,正要从她的头发中抽出防身玉钗刺杀慕由全,却发现慕由全在一扑之后,便缓缓倒了下去。
    薛芸芸余悸犹存,不禁吐出一口大气,定了定神,然后低下身查看倒在地上的慕由全。
    只见慕由全鼾声大作,居然睡得像条死猪一样,任薛芸芸摇了他几次,也醒不过来。
    薛芸芸一看机不可失,缓缓抽出一只玉钗,举起来就要往慕由全的太阳穴扎下去!
    场面千钧一发,眼看慕由全就要命丧薛芸芸的寸许玉钗之下,那房门蓦地砰一声被人推开.薛芸芸缩手抬眼,赫然发现施本才挡在门口,瞪眼看她。
    薛芸芸一见突然闯进的人是施本才,当下放心不少,缓缓站了起来,正想开口说话,施本才却已冷冷道:“姑娘,少在主何以会躺在地上?是不是你伤了他?”
    薛芸芸被他那种冷漠的态度,弄得莫明其妙,正不知如何回答,施本才此刻又厉声道:
    “我问你的话听见了没有?”
    薛芸芸道:“你自己不会过来看看啊?”
    施本才重重地哼了一声,果然举步走了过来,薛芸芸暗中捏紧手中的玉钗,准备趁他不备之时,下手施予奇袭。
    施本才正好走到薛芸芸与慕由全之间,低头查看慕由全。
    薛芸芸一见施本才全神贯注地注意慕由全脉搏,暗中运足全力,正要抬手以玉钗攻击施本才的死穴。
    突然耳中传来施本才的声音,道:“姑娘不可鲁莽,屋外有人监视!”
    薛芸芸暗叫一声“惭愧”,故意扬声道:“施总管!少庄主没事吧?”
    施本才缓缓立起身来,仍然冷冰冰地道:“少庄主喝醉了,请姑娘好生侍候!”
    他一面说话,一面扶着慕由全上床,这时门外又有人闯了进来,那人一进门便道:“慢着!施总管,让老夫瞧瞧少庄主为什么会烂醉如泥!”
    施本才看到进来的那人,立刻扮起笑脸,道:“师傅怎么也来啦!”
    被施本才称为“师傅”的人,原来就是赛诸葛,只见他踱着方步,慢慢走了过来。
    赛诸葛一来就按住慕由全的脉门,好一会才放开手,道:“钱棠,你进来!”
    钱棠应声进屋,垂着手做出一副聆听的姿势,一望可知他对赛诸葛的畏服。
    赛诸葛对他道:“钱棠!少庄主今天是不是喝过了量?”
    钱棠想了想,恭声道:“禀师傅!依属下看来,少庄主今晚并未喝过量!”
    赛诸葛瞪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说,以少庄主平日酒量!今晚不应该就此醉倒,对也不对?”
    “是的!是的!”
    赛诸葛“哦”了一声,反问他道:“可是少庄主明明醉倒在我们面前,钱棠!这你怎么解释?”钱棠一时语塞,嗫嚅道:“这…这…属下就不晓得了!”
    赛诸葛“哼”了一声,道:“钱棠!这几年你怎会一点长进也没有?”
    钱棠惶然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赛诸葛道:“算啦!这问题让你慢慢研究,咱们还是让少庄主休息吧!”
    他示意施本才将慕由全扶到床上,然后带着钱棠和施本才两人走出房外。
    薛芸芸等他们走后,将房门轻轻掩上,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付道:“看来这赛诸葛甚是精明老练,心智必然很高,唉,多出这么一个对手,要想安全逃出这岑烟书院,怕要难如登天了。”
    她心里虽有这种感觉,可是她并没有因之气馁,继续寻思道:“施本才阻止我杀害慕由全,到底有何用意?会不会他已经有了逃走的方法?”
    这些问题她实在没法在这时侦查确定,那么她只有等下去了。
    薛芸芸吹熄了灯,一个人坐在黑暗的房中,等待下一个逃走的机会。
    大约是三更过后不久,薛芸芸倏地发觉有人轻轻推开她的房门,她立刻抓住两支玉钗,注视推门进来的人。
    那人才闪进房中,薛芸芸便认出他的身影,道:“施总管!”
    施本才将房门轻轻带上,悄声道:“姑娘准备就续了没有?”
    薛芸芸指指床上,意思是要施本才小心,免得惊动了睡在床上的慕由全。
    但施本才却道:“少庄主已被在下以迷药蒙住,不到日出三竿是不会醒的,不必理会他,咱们快走!”
    薛芸芸道:“等等,我先通知家父一声!”
    施本才道:“这个时候哪容得你去找他?咱们走吧!”薛会会毅然道:“不!没有家父同行,我宁可陷身此间,也不独自逃走!”
    施本才笑道:“姑娘放心!令尊早已经在外头等你了。…”
    薛芸芸转忧为喜,道:“既然如此,咱们走吧!”
    施本才提步要走之同时,又道:“少庄主被迷药蒙住之事,瞒得了任何人,却瞒不了赛诸葛,因此此去必是十分凶险,希望姑娘心里要有个准备薛芸芸道:“这么说,岑烟书院今晚的警戒,一定要比往日森严了?”
    施本才道:“是的!赛诸葛很可能已经派人张网以待,等咱们自投罗网呢!”
    薛芸芸蹩眉道:“那么咱们何必现在就走?”
    施本才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姑娘放心,在下已有安排,咱们走吧!”
    薛芸芸见他说得那么有把握,心中微微一动,本想再问个清楚,可是施本才早已跨出门外,招手要她赶快离开,于是她只得跟了出去。
    施本才在前,薛芸芸跟在他的后头,两人很快地就来到岑烟书院的大门外。
    这一路出来,居然未发现有人拦截阻路,薛芸芸不禁泛起千重疑云,心道:“岑烟书院如此通行无阻,恐怕未必是个好现象,我应该加倍小心!”
    情势已经迫使薛芸芸无法退出,是以薛芸芸此刻的心情,反倒有勇往直前的气概。
    她紧随施本才之后,两手扣住四支玉钗,以防万一。
    由于路上没人阻扰,他们两人迅速地便走到离开岑烟书院有半里之遥的一间山神庙前。
    薛芸芸一到那间破落的山神庙,果然发现刘宾一个人坐在阶前等候,他焦急的脸色,一见薛芸芸便转忧为喜,欢声道:“芸儿!你果然也逃出来了!”
    薛芸芸对刘宾的真情,内心相当感动,她道:“义父!您还好吧?”
    刘宾道:“啊!不是好好的吗?还真亏施总管言而有信,将来一定有他的好处!”
    施本才笑笑不语,薛芸芸却在他那一掠而逝的眼神中,看到施本才眼中包含着忧疑,心中奇道:“施本才既然已经设法将我和刘宾带了出来,他理应有松一口气的欢愉才对,而且也不应该在这山神庙前待下去……”
    她此刻又发觉施本才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心中不觉起疑重重,付道:“岑烟书院尽撤岗哨,似是有意让施本才顺利将人救出,施本才不应不知道,除非……”
    她一念及此,不由得心中一阵震悚,莫非施本才根本就是奉赛诸葛之命,将人带到此处来的?
    要真是这样的话,薛芸芸这一个筋斗可真栽得太大了,可是赛诸葛为什么要这样去做?
    薛芸芸念头电转,她决定先不去管赛诸葛这种安排的用意,目前她所必须做的,便是如何扭转施本才的心意,让他帮忙逃生。
    当下薛芸芸干咳一声,道:“施总管,我们可以离开此地了吧?”
    施本才烦躁不安的道:“再等一等,不能这样贸然离开。”
    薛芸芸没有拿话顶他,只淡淡地“哦”了一声,道:“施总管可想知道我们父女两人的真正身份吗?”
    施本才头也不回,继续注视前面的道路,道:“在下早就知道啦!”
    他这样回答,倒叫薛芸芸和刘宾大感意外了,刘宾用充满怀疑的口气,问着说道:“你知道老夫的身份……”
    这回施本才转过头来,道:“你是当朝一品大员,朝廷钦派外使,对也不对?”
    刘宾讶然道:“谁告诉你的?”
    施本才道:“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在下才接到急报的……”
    薛芸芸道:“看不出你们竹林院传递消息可真快呀,这么说,这事不仅你一个知道了……”
    施本才道:“那是当然,赛诸葛、钱棠都知道,刚才我们还特地为了你们的事,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薛芸芸道:“这么说,咱们今晚的行动,确是赛诸葛特别安排好的,是也不是?”
    施本才露出钦佩的眼光,道:“姑娘脑筋反应很快,不错,在下实是奉命行事而已……”
    薛芸芸道:“有一件事叫我真想不通,赛诸葛既然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他又安排了这一手,到底为了什么?他怎不干脆将我们缚送到竹林院去?”
    施本才迅速道:“这个恕在下无法说明……”
    薛芸芸道:“我根本没有要你说明什么,你又何必紧张?”
    她突然又道:“是啦,你必定知道赛诸葛的全盘计划,对也不对?”
    施本才瞪了她一眼,道:“知道又怎么样?”
    薛芸芸倏地噗嗤一笑,道:“你此刻心中的感觉,一定又矛盾,又恐惧,而且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对不对呢?”
    施本才缩了一下身子,仍然没有答胜,于是薛芸芸继续又道:“你的矛盾是既想救走我们却又不敢,你的恐惧是竹林院的势大力强……”
    她停歇一会,一看施本才没有反应,但却又有意听不出的样子,因此又道:“因此你到现在还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背叛竹林院,是不?”
    刘宾此刻也帮腔,道:“其实,竹林院虽然在黑道中名气响亮,但一旦本部脱险离此,你看好啦,本部第一道命令便是搜捕竹林院大大小小,彻底摧毁这一股黑道势力,不信你走着瞧吧……”
    施本才依旧喏然不语,显然他此刻心潮,正在起伏不定。
    薛芸芸拉一拉刘宾的袖口,意思是要他说话,于是刘宾又道:“当然啦,如若你今晚能帮本部安全脱险,本部可以保你今后荣华富贵……”
    施本才蓦地扭过头来,道:“你们不必说了……”
    他提高声音,以激动的语气,又道:“芸姑娘,我且问你,你为什么要用那种卑鄙的手段,骗人家的感情?”
    薛芸芸恍然忖道:“原来施本才中途变卦的原因,是因为发觉我根本不喜欢他之故。”
    她沉吟一会,道:“施总管,你试想一下,以一个弱女子,在那种群魔环伺的情形下,她除了用她的姿色来保护自己之外,还能用什么手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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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此情已逝不可追
    施本才痛苦地道:“你可以用甜言蜜语扇惑慕由全,可是你却不能用相同的手段对付我,你明白吗?”
    薛芸芸咬咬银牙,付道:“看来施本才确是动了真情,如果不幸如此的话,那么今晚要他帮忙到底,那就难了……”
    薛芸芸这种想法,自然有相当道理,因为人世间金钱禄位固然可以打动一个人的野心,可是金钱地位都可看破,唯有情之一关,却是难之又难。
    是以,薛芸芸此刻相当了解施本才的心情,她自己也承认她骗取施本才的作法,确是不应该。
    可是薛芸芸想:我要不是为了使刘宾活命,我怎会做出那种强颜欢笑,下贱无聊的事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道:“从亲近刘宾,到骗取慕由全和施本才的感情,我的行为竟似一个下贱的女子,唉!莫郎,你怎会给我这个难题呢?”
    她心如刀割,额角沁出冷汗,她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了。于是她痛苦地说道:“施总管,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强求你,请你将我们交给赛诸葛吧!”
    施本才却对她道:“我想再问你一句话……”
    薛芸芸凄然说道:“请吧!”
    施本才道:“要是我改变了主意,将你们护送出去,你会打算拿什么报答我?”
    刘宾发现这一线生机,迅速道:“这事本部可以做主,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保你有求必应……”
    施本才冷哼一声,道:“说什么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凭我这身本事,要想得到却也不难……”
    刘宾道:“那么你要什么,尽管说好啦!”
    施本才道:“只怕你做不到!”
    刘宾正要说话,薛芸芸却打断他,道:“义父!施总管要的是我!”
    刘宾“哦”了一声,果然不敢答应下来,因此施本才道:“怎么样?你的确不敢作主将你家姑娘许配给我吧?”
    刘宾道:“其实这事不必急,你如果真的喜欢芸芸,慢慢来,并非没有机会的!”
    施本才眼睛一亮,觉得刘宾之言确有道理,然而薛芸芸却冷冷道:“义父!我不想再骗他了,今生今世我决计不会嫁给施总管的!”
    刘宾闻言心中大急,他正担心施本才势将勃然大怒,却不料施本才仅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唉!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惭愧!”
    他默然良久,使得薛芸芸和刘宾不敢出言打扰。
    尤其是薛芸芸,面对着施本才的侧影,油然兴起怜悯的心。
    此刻她已完全明白施本才对她确是动了不折不扣的真情,而不是像慕由全那样,仅是贪恋她的美色而已。
    她的拒绝对年过三十的施本才来讲,委实太残忍了,然而纯洁的薛芸芸,宁可骗取那些好色之徒,却不愿使充满真情的施本才越陷越深。
    是以她的拒绝是对的,施本才也了解她的苦心,就因为如此,施本才方始没有老羞成怒,也因为如此,薛芸芸才会对他抱有一份愧疚。
    人的感情原是这么微妙的,施本才想通了之后,内心也就减轻了不少悲痛。
    他毅然抬起头来,神情显然那么坚决,道:“在下决定帮忙两位逃离此地……”
    刘宾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讶道:“为……为什么?”
    施本才望了薛芸芸一眼,道:“只要姑娘答应永远记住在下这个人,在下拼个一死,也会护着你们离开此地……”
    他的语气充满了悲凉,使人心弦为之一震,薛芸芸走到他的面前,道:“你能以知己待我,今晚若是不幸难逃魔掌,在我有生之日,我也会记住你的……”
    施本才神情一震,道:“士为知己者死,我施本才今晚总算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走吧!两位快随我走!”
    他的语声才落,黑暗中有人冷冷道:“走?就这么便宜想走啊?”
    施本才闻言迅速回过头来,对薛芸芸道:“姑娘,你和刘大人紧跟着我,不必慌乱!”
    薛芸芸道:“施大哥,你不必分心照顾我们,我有办法应付敌人。”
    施本才道:“既是这样,你自己小心了!”
    他们说话之间,前面路口已经出现了七个人,由钱棠带头走了过来。
    钱棠走到施本才之前,冷嘿一声,道:“师傅料得果然不差,岑烟书院中原来有你这个叛徒做内应……”
    施本才道:“他料得虽是不差,但他没有想到是我,这一来岂不要措手不及吗?”
    钱棠道:“我们让你顺利劫走人犯,原就是要引诱那名内应出现,如今你已经露出了尾巴,目的达到了,我们怎会措手不及?”
    施本才哈哈一笑,道:“你不要忘记我也参与这个计划,我们原来的打算,不是要在诱出那名内应之后,再由我下手抓住地吗?”
    他停顿一下,又道:“如今情势改观,却是由我来对付你们,你们不但因之实力大减,更何况我早知道你们几个人的功夫,根本不堪我一击,钱棠,你自己想一想,目前的局势,到底谁有利?”
    钱棠一听,果然变了脸色,心道:“这施本才果然有恃无恐!”
    他念头一转,立刻对他的身侧大汉轻轻吩咐一声,但施本才却道:“钱棠,你不会有机会派人救援的……”
    钱棠闻言一怔,还没有有所表示,施本才已经重重哼了一声,两手同时左右飞扬,噗噗数声,打出四枚暗器。
    钱棠一见施本才的动作,登时大喝一声,道:“大家赶快逃命,那是追命火弹!”
    他那边“弹”才出口,身旁已砰然数声巨响,只炸得方圆十丈之内!尘土飞扬,惨叫连起!
    钱棠反应较快,因为他早已知道施本才身上带有赛诸葛特制的八枚追命火弹,是以他在施本才出手发弹之刹那,早已纵身飞跃开去。
    但与钱棠同来的那些手下,则因变生肘腋,根本就没有逃走机会,所以施本才四弹齐出,便将那些人炸得血肉横飞,死得一个也不剩。
    施本才猝然以追命火弹攻敌之际,早就预防线棠有可能抓住机会逃走,因此他的火弹才一出手,便盯住钱棠的身影,以防他漏网逃遁。
    果然钱棠身形才堪堪脱出火弹威力之外,施本才看得一清二楚,哪容得他活命逃去。
    当下施本才暴喝一声,人如俯冲鹰隼,飞掠扑向钱棠之后。
    钱棠知道自己的功力绝不是施本才的对手,因此他只顾往前逃命,也就无暇照顾背后之敌。
    施本才去势虽快,但因起步较晚,两三个纵落之后,却仍然落在钱棠后面约七、八丈之遥。
    眼看着再有片刻功夫,钱棠便可逃回岑烟书院,施本才一急之下,右手顺势一挥,相准钱棠去路,又打出一枚追命火弹,打得又疾又准,直朝钱棠背后飞射而至,眼看着钱棠势将被它打得稀烂!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追命火弹”,堪堪击中钱棠之刹那,忽然斜刺冲出一名蒙面黑衣人!
    那蒙面黑衣人动作快逾奔马,但见他右手一探,正好按住了追命火弹!
    施本才眼看他从中阻拦,直恨得咬牙切齿,左手又扬,就要打出他的另一枚火弹,不料眼角一瞥,只见那蒙面黑衣人已飞跃拦住钱棠的去路。
    施本才委实摸不清那蒙面人是敌是友,遂打消施放追命火弹的念头,与蒙面人一前一后,将钱棠围在中间。
    三个人才站稳,那蒙面黑衣人猛然双掌齐挥,向钱棠攻出了三招之多。
    钱棠原先还以为对方是来援的教兵,不料那蒙面黑衣人才打个照面,一下子便向他攻了三招,饶是钱棠武功不弱,也被他逼得有守无攻!
    那蒙面人看来势在速战速决,三招甫过,根本就没有让钱棠有喘口气的机会,忽地左掌疾拍钱棠右侧,右手一招‘有凤来仪”毫不留情地按向钱棠的气海穴!
    钱棠此刻已是狼狈不堪,只能见招拆招,确是没法考虑敌手的下一招变化。
    因此他虽避过蒙面人攻他气海穴,不想他的将台、期门、凤尾三穴,已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掌影之下。
    换句话说,他的全身自首至脚的几个重要部位,整个暴露出来。
    那蒙面黑衣人倏地冷哼一声,轻轻叱道:“倒下去!”
    钱棠只觉眼前一花,肋骨微麻,人便翻倒落地,昏迷过去。
    那蒙面黑衣人走到钱棠之前,提足又补了一脚,钱棠连哼也未哼一声,就这样毙了命。
    施本才发觉那蒙面黑衣人的手法,干净俐落,忽然心中一动,道:“尊驾是不是少林弟子?”
    那蒙面人道:“本人是不是少林弟子,阁下大可不必过问,要是阁下想生离此地的话,最好不要再耽误,赶快带着薛姑娘他们逃命吧!”
    施本才讶道:“尊驾也认识薛姑娘?”
    那蒙面黑衣人突然怒道:“阁下的追命火弹早已惊动了岑烟书院,你还在这里磨菇什么?”
    他顿了一顿,又指着施本才道:“设若赛诸葛及时赶来,阁下妄自以火弹企图致那姓钱死命,恐怕此刻岑烟书院早已倾巢而出了……”
    他说着顺手一扔,将手中那枚追命火弹就势扔给施本才又道:“本人劝你以后少在岑烟书院附近乱扔火弹!”
    施本才暗叫一声“惭愧”,心想:要不是人家及时抄下追命火弹的话,那一弹固然足可将钱棠炸得粉碎,只是岑烟书院近在咫尺,此时怕不早已引来大批追兵了。
    因此施本才毫不以对方之言为忤。双拳一抱,道:“尊驾协助之情,容后再报,还请尊驾将大名示下!”
    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得了,你再不走,本人可要先溜了!”
    他话一讲完,身体微晃,刹那间便跑得无影无踪。
    施本才略略一怔,心知情况紧迫,再不走必然遭殃,立刻掉转头,回到山神庙与薛芸芸和刘宾会合。
    他一碰上薛芸芸和刘宾,只一声催促,什么话也顾不得讲,便迅速当先带路,急如丧家之犬,急忙离开山神庙。
    施本才对附近地形了如指掌,他专捡那些林间小路跑,可是因为刘宾身材臃肿,速度缓慢,三个人虽然足足赶了一夜,仍然没能逃出险地。
    施本才焦急万分,他深知赛诸葛调兵遣将的能力,因此对刘宾道:“刘大人,我们今晚如果来不及渡河南行的话,随时都有被截住的可能,所以我们不论如何也不能耽搁……”
    刘宾神情疲惫地道:“本部确已寸步难行了!”
    薛芸芸道:“施大哥,我们休息一会再走吧!”
    施本才看到他们的疲态,只好皱皱眉头,道:“好吧!反正天已快亮了,我们到前面林子里休息到天亮再走!”
    刘宾舒了一口气,道:“那敢情好,咱们过去吧!”
    三个人前行数十步,便来到一片密林之前。
    施本才走在前面,当他走到树林之时,倏地觉得林中布满骇人的杀气,阴侧恻,令人不寒而栗。
    他顿时停步,向背后的刘宾和薛芸芸打了一个手势,急道:“我们快向后退!”
    薛芸芸蓦然警觉,顺手拉住刘宾的手,往后疾退,他们三人身形才动,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声桀桀怪笑,喷射出十数支竹箭。
    这些竹箭粗大无比,与寻常用来射人的钢头竹迥异,同时这些粗大竹箭,虽然自四面八方射来,但是并没对准施本才他们三人,而是悉数落在三人前前后后约一丈方圆的地方。
    施本才见状,立即煞住前奔之势,对薛芸芸道:“姑娘!你看出了什么异状没有?”
    薛芸芸环顾插在四周的粗大竹筒,黛眉微蹙,道:“敌人射在四周的竹箭,看来有规有矩,会不会是一种阵法?”
    施本才沉吟一会,道:“如果是一种阵法的话,我们此刻被困核心,怎会一点陷阵的感觉也没有?”
    薛芸芸徐徐说道:“可能是因为还未发动之故,我们还是快逃!”
    施本才闻言微微一怔,三人还没有行动,搜一声又是一支竹箭,自东南斜斜射在竹阵之西北方位,嚓的一声插进地上。
    薛芸芸等人只见那一支竹箭落地之后,四面八方登时涌起蒙蒙幻影,再也没办法看清楚方圆景物。
    薛芸芸猜测得一点也不错,他们三人的确已经被困在一种奇门阵法之中了。
    四周是静悄悄的,空气凝结得使人有窒息之感,薛芸芸悄声道:“我们三个人最好靠近一点……”
    她伸手将施本才和刘宾两人握住,本来有点慌乱的施本才,被薛芸芸柔荑一握,顿时生出豪情万丈,哈哈笑道:“你们是什么人?有种的出来,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语声甫落,阵外果然出现七、八条朦胧人影,看来就像飘浮在丈余远之处。
    施本才灵机一动,暗中扣住一枚追命火弹,高声又道:“有种的过来呀!”
    那边立刻有人道:“施本才!你还不弃械投降?”
    施本才闻声辨位,右手疾场,一枚追命火弹迅速朝右侧人影中飞出,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炸得消烟弥漫,尘土飞扬。
    施本才心想:这下子少说也可以炸死他三、五个人。
    可是当施本才等前面浓烟散开之后,却发觉原先那七、八条人影,依然好好地站在原地,不禁大吃一惊。
    这时那边又有人道:“施本才!你好毒的手段,居然想用老夫给你的追命火弹害死老夫,哼!再试试啊?”
    这回施本才听出了是赛诸葛的声音,身体一震,差点吓软了腿。
    薛芸芸知道他对赛诸葛相当忌惮,于是对他道:“施大哥!咱们好好想个办法逃走,不必怕什么赛诸葛!”
    施本才听到薛芸芸柔声安慰,精神果然一振,道:“姑娘放心!在下命都已经豁出去了,还会有什么好怕的,瞧在下给他们一点厉害!”
    他们说话之间,阵外的人影已慢慢移向他们,施本才扣住两枚追命火弹,伺机就要出手。
    那些人影看来只离他们十多步之遥,这种距离正是追命火弹最短的距离,如果再近一点的话,火弹爆炸之后,很可能伤了自己!
    因此施本才冷哼一声,随手一挥,两枚追命火弹疾射而去。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施本才双目注视着火弹着地,手中同时又扣住一枚火弹。
    前面硝烟迷雾还未散开,那边已传来赛诸葛苍老的声音道:“施本才!你这一次又落空了,现在老夫就在你的背后呀!”
    施本才霍地转身,果然看到了七、八条人影,在离他们十来步的地方,并排站立。
    施本才被这情景吓得心胆皆裂,大吼一声,手中那枚追命火弹又朝前扔出!
    薛芸芸就在那出手之刹那,也大声道:“施大哥!且慢出手!”
    可是施本才已来不及收手,那枚火弹早已轰隆炸了开来。
    薛芸芸大叫一声“糟”,道:“施大哥,这一来咱们可全无凭恃了!”
    施本才讶然道:“为什么?”
    薛芸芸道:“你的追命火弹,是不是一个也不剩了呀?”
    施本才道:“是的,在下身上的八枚追命火弹,均已用光了!”
    薛芸芸蹙眉,道:“真是糟糕,赛诸葛他们显然非常忌惮你手中的追命火弹,如今你一下子用得光光的,这又如何是好?”
    施本才道:“姑娘怎知道他们忌惮追命火弹呢?”
    薛芸芸道:“哪!他们用这种阵法困住我们,然后以虚幻的人影和声音诱使你拼命打出追命火弹,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施本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在下每次出手均落空,姑娘怎不早点提醒在下?”
    薛芸芸道:“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可是施大哥你早已将仅有的一枚火弹打了出去了。”
    施本才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他显然对薛芸芸的推测甚是信服,因此才有此一问。
    薛芸芸想了一想,道:“或许他们还不知道你已经将追命火弹掷光了,我们可以利用他们还有所顾忌之此刻,设法脱出这个奇妙阵法再说!”
    施本才苦着脸道:“可惜在下对奇门阵法这玩意地一窍不通,这又有何办法可想?”
    薛芸芸道:“这个由我来费心,你由现在开始,不妨大声叫阵,使他们误以为你还有追命火弹在手,快!”
    施本才果然依言叫骂,薛芸芸相度一下阵法的变幻,开始思索破阵的方法。
    薛芸芸学贯古今,加之聪颖异常,寻常阵法她一看即破,此刻她虽然还没有看出这个竹阵的来龙去脉,但她却充满了破阵的信心。
    这是因为她深知道竹阵的作用,仅为了困住他们三人而已,没有变化攻敌复杂催阵方法,那么仅这类阵法,破解就不难。
    还有,薛芸芸认为,摆设这竹阵的人,一定没想到他们三人之中,竟然会有人对各种奇门阵法下过研究功夫,那么这人所摆下的竹阵,一定不会属于深奥奇妙的阵法。
    有这层理由,薛芸芸对脱阵之事,才会充满信心,她自认只要她仔细予以研究,这竹阵是难不倒她的。
    施本才继续叫骂着,刘宾则趁机坐在地上养神。
    薛芸芸思路像潮涌似地澎湃,想了足足有半柱香之久,蓦然叫道:“有啦!这竹阵是西南秘门的锁神阵!”
    施本才讶然道:“什么?姑娘说什么锁神阵?”
    薛芸芸道:“这销神阵有个名堂:“锁住世间千万人,困死天上诸般神!’换句话说,凡是陷入这阵中的人,纵使是大罗神仙,也休想脱困!”
    施本才道:“既是这样,咱们今天不就死定了吗?”
    薛芸芸笑道:“这也未必见得,我已经有方法可以逃出这锁神阵了。”
    施本才大喜道:“真的?姑娘可有什么妙策?”
    薛芸芸道:“锁神阵系西南秘门十大奇门阵法之一,咱们陷在这里,等于如被困在铜墙铁壁之内……”
    刘宾打断她的话,道:“如果芸儿你所说的不错,那么,你怎能有把握破这铜墙铁壁?
    芸儿,人家施总管见多识广,碰上今天这种场面,都已经慌了手脚,何况你?”
    薛芸芸笑笑道:“义父,女儿纵然少不更事,但不瞒您说,女儿自幼对这奇门阵法变化之理,确曾涉猎,因此这锁神阵大概还难不倒我!”
    刘宾望了她一眼,付道:“这几天来,芸儿的胆识和眼力,委实令人诸多奇怪,她?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薛芸芸像是看穿了对宾的心思,道:“义父!您不须想得那么多,有朝一日,您必定会清楚女儿的一切的!”
    刘宾尴尬一笑,道:“为父对你并无芥蒂,芸儿你也不必想那么多!”
    薛芸芸转向施本才,道:“其实,破这锁神阵简单之至,我们只须沉住气,不去理睬所有幻象,自然就有机可乘!”
    施本才道:“姑娘,这道理何在?”
    薛芸芸道:“锁神阵原是以静制动,咱们不动,双方自可僵持下去!”
    她歇了一下,又道:“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就不信他们有可能沉住气,我们困死在这里便罢,要是他们忍不住移阵查看我们的动静时,我们就可趁这一刻冲出阵外,而且有相当可能可以成功!”
    施本才道:“若是我们静坐不动,而他们也没有意思管我们生死,一走了之,我们岂不要活活被困死?”
    薛芸芸道:“设使他们这样做的话,那么我们确是死定了,不过,我刚才已经说过,他们绝不可能一走了之!”
    她指着阵外的东北角,继续又道:“而且,他们决计会在一个时辰之内,打开东北角窥看我们的状况,那时就是我们冲阵的时机!”
    施本才道:“姑娘说得那么有把握,只不知理由安在?”
    薛芸芸道:“第一,这些人仅是奉命抓回我和义父而已,他们绝不敢动我们一根汗毛;第二,他们估量不到我会认出这阵法,托大外加想活擒我们,他们就会启阵窥看观察咱们在阵中的动静!”
    她顿了一顿,又道:“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在阵外发现在阵中的我们一些声息也没有,就必然要派人启阵查一查了!”
    施本才道:“他们为什么不敢致我们于死地?”
    薛芸芸指着刘宾,道:“不是我,是我义父,他们目前确还不敢妄动杀害义父,理由何在,恕我无法在此解释!”
    施本才“哦”了一声,道:“那么,我们应该用什么方法冲出去?”
    薛芸芸道:“等他们开启东北阵角之刹那,咱们便并排前冲,在冲阵之时,不论有什么人或兵器阻挡,也不可停步或闪躲,自然就可以出阵!”
    刘宾道:“芸儿!你是说纵使有兵器迎面劈到,也只管前冲,对不对?”
    薛芸芸道:“正是如此!”
    刘宾道:“那……那么,这一来不是要伤了生命吗?”
    薛芸芸很有把握地道:“不会的!不论有什么人或物阻挡,只不过都是幻影而已,怕这些幻影作什么?”
    刘宾道:“你有把握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的?”
    薛芸芸道:“自然有把握,请义父放心!”
    施本才抱膝坐地,道:“好吧!咱们就静下来,试一试看!”
    于是他们三个人就围坐在地,一动也不动。
    约摸过了一柱香光景,阵外开始有紊乱的脚步声四处移动,薛芸芸又开口道:“他们对追命火弹仍然抱有顾忌,因此他们迟迟不敢派人进阵查看我们的动静!”
    刘宾道:“那敢情好,我们大可安稳与他们穷泡下去!”
    他一言未了,阵外突然“呼呼”飞来不少燃烧的火把,这些火把零零落落地落在阵中之后,便开始散发出一股呛人的烟硝味道。
    薛芸芸用手抚住鼻喉,抽空道:“不好啦!那赛诸葛果然高明,他居然想出这种办法,使我们无法静坐不动!”
    这时投进阵中的火把越来越多,硝烟味呛人鼻喉,使得阵中三人,再也忍受不住!
    尤其是刘宾,被呛得涕泪满腮,喘着气道:“本部受不了啦,咱们往外逃呀!”
    薛芸芸急道:“不行!冲出去只有被擒一途,我们赶快捡起火把投出去!”
    于是三人忙乱地捡起地上的火把,往阵外投。
    幸亏阵外的人并没有继续大量投进火把,因此他们三人很快地便把阵内所有火把,均清除完毕。
    可是由于被那难闻的烟硝味道呛得太久,阵中的三人均已精疲力竭。
    此刻在阵外的赛诸葛哈哈笑道:“你们三个人还好吧!老夫还以为你们睡着了呢?哈哈,怎么样?滋味不错吧?”
    薛芸芸强忍胸中那股难受的闷气,迅速道:“他们投入火把的目的,只为了要我们无法静止不动,待会他们必定会如法炮制,直到累得我们躺在地上才会干休!”
    她看了看刘宾和施本才两人狼狈的样子,又道:“在这锁神阵中四处乱动的话,因体力消耗受阵法牵制的影响,比在阵外累,倒要多出十倍有余,是以他们如果再投入一次火把的话,大概就可以把我们制住!”
    刘宾焦急地道:“可是他们火把一投进来,我们却非捡起来投回去不可!这……这可怎么办?”
    施本才也道:“与其在此累死,倒不如冲出去一拼算啦!”
    薛芸芸道:“你们不用急,让我想个办法!”
    薛芸芸还未说出办法来,阵外的赛诸葛又已经大声叫道:“你们听着,要想少受点罪的话,就乖乖听老夫吩咐,鱼贯走出阵外来,老夫绝不为难你们!”
    阵内没人回答,刘宾和施本才均屏息等待薛芸芸设法解决危机。
    赛诸葛又在阵外道:“好啊!老夫不信你们有多大能耐,可以再支持下去,来人啊,准备火把!”。
    此刻薛芸芸也及时对施本才道:“施大哥!咱们赶快找些石头瓦片……”
    施本才讶道:“咱们此刻已危机四伏,哪有时间捡什么石头瓦片?”
    薛芸芸苦笑道:“施大哥,你们尽管捡来,自有妙用。”
    刘宾和施本才发觉薛芸芸好像很重视石头和瓦片的样子,遂依言开始检抬地上的石头和瓦片。
    薛芸芸等到他们捡足了石头之后,道:“施大哥!呆会儿赛诸葛如果再掷人火把的话,咱们可利用这些石头,将那些火把打出阵外!”
    施本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姑娘是想要利用这些石头,在火把落地之前,以暗器手法,将之打出阵外,对也不对?”
    薛芸芸道:“正是这个意思,而且必须相准火把头部打,方能奏效!”
    施本才道:“这又是为什么?”
    薛芸芸道:“如果我们没有相准火把头部打的话,火把去势不变,仍有落人阵中的可能,我们岂不白忙而已吗?”
    施本才道:“但是火把由四面八方投进来,在下只有两只手,绝难兼顾四方,这又如何是好?”
    薛芸芸道:“这发射暗器手法我还会一点点,咱们可以分工合作,你注意前面,后侧的火把由我来应付!”
    施本才道:“看不出姑娘如此多才多能!”
    他言犹未了,阵外已开始行动,呼呼地丢进了三、四支火把进来。
    薛芸芸一看情况紧急,迅速又道:“义父!请你专门负责那些掉在地上的火把!”
    刘宾道:“知道啦!”
    这时阵外又飞进七、八支火把来,施本才和薛芸芸双手不闲,卜卜打出石子,很快地在那些火把落地之前,便已将它们打出阵外。
    阵外突然静了下来,但是没有多久,火把带着风声,又从四面八方投进阵中来。
    这一次大约有二、三十支之多,而且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内同时出手的,因此阵前阵后一片通明,情势看来确是相当骇人。
    施本才和薛芸芸开始有点顾此失彼的感觉,有好几支火把也因此落到阵内,幸亏刘宾均能很快将它捡起来,投出阵外。
    阵外的赛诸葛观察入微,他一发现施本才他们用石子打火把的手法,立刻改变投入火把的方式。
    首先他命手下,一次投进十支以上,而且分由四面八方投进来。
    更厉害的是,火把投进的角度不但各不相同,而且高低上下也全然相异,如此一来,火把入阵之刹那,看来就宛如一层层火云压进来的。
    因为火把有高有低,有上有下,角度方位又复不同,施本才和薛芸芸就很难于用满天雨花的暗器手法,很准确地击落它们。
    更何况用满天雨花的手法,消耗石子的数量更大,而他们积石不多,刘宾又得一面拉石子,一面兼顾抛落在阵内的火把,委实使他忙得喘不过气来。
    因此情势越来越凶险,薛芸芸不觉渐渐失去信心。
    一阵忙乱之后,薛芸芸突然发觉由阵外投进来的火把,越来越少,而且相隔时间也越拖越长,不像初时那样子绵绵不断。
    薛芸芸倏地信心大增,迅即向施本才和刘宾道:“大家多加点劲,赛诸葛他们带来的火把,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她这么一讲,施本才和刘宾精神果然一振。
    薛芸芸猜测得一点也不错,赛诸葛却是因为所备的火把已然不多,才放缓了攻势。
    薛芸芸把握这一线生机,急道:“我们还是保持静坐的姿态,以防被阵时累倒!”
    这道理薛芸芸已经提到过,因此施本才和刘宾两人立刻静下来,不敢在阵中乱动。
    这一来,锁神阵确是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牢牢地将他们三人困住而已。
    如今事与愿违,锁神阵的奥妙居然被薛芸芸窥破,这是赛诸葛始料未及的。
    如今之计,赛诸葛自然不会让薛芸芸他们三人安安稳稳地待在阵中,他和秘门派来协助的插天翁巫谟一商量,决定改弦易张,用另外一个方法,活擒刘宾等人。
    这时阵中一片岑寂,陷在阵内的薛芸芸,感觉得出敌人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之时刻已然来临,可是她却全然无法预估敌人行动的内容。
    这局面对薛芸芸来讲,依然是很糟糕的,主动在敌,他们三人处在被动的劣势,委实不利之至。
    阵外的幻影越来越重,使得薛芸芸几乎连方向都有点辨识不清。
    她正在全力思考敌人下一步行动的企图之际,阵外的赛诸葛已然下令发动另外一次攻击。
    这次竹林院的人在西南秘门协助之下,由十数名弓箭好手,依方法指示,又射进大批粗大的竹箭。
    薛芸芸一发现这个情况,立知不妙,大声道:“糟了,赛诸葛他们想要将锁神阵缩小!”
    刘宾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又不敢人阵抓我们,也不敢射死我们呀!”
    薛芸芸道:“虽然他们不敢启阵抓人,可是阵法缩小之后,他们却可以欺近我们身旁,岂不糟糕?”
    施本才道:“他们若是胆敢欺近我们之分,我们不是可以出手攻击吗?”
    薛芸芸道:“糟的是因为他们可以借阵法之掩护,使我们没法发觉他们的行动,而他们在阵外却可以将我们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呀?”
    施本才懒然道:“那……那我们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了?”
    薛芸芸道:“是的!瞎子碰上眼明的,你说,谁有利?”
    他们说话之间,新射进来的竹箭已经布成一座新的阵法,将薛芸芸他们三人,限制在仅有五尺方圆的位置上。
    薛芸芸说的果然不错,他们在阵中不要说外面的景物一点也看不见,就是伸出自己的五指来,也模糊不清。
    薛芸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咱们三个人,已成瓮中之鳖了!”
    这时阵外传来赛诸葛的得意声音,道:“刘宾!这回你们已无计可施了吧?”
    刘宾没有理他,对薛芸芸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冲出去看看?”
    薛芸芸摇头道:“没有用!冲出去徒受皮肉之苦,我们何必多此一举呢?”
    刘宾道:“但……但是老夫却不甘心坐以待毙!”
    他一言犹未了,突然间哼一声,双腿一软,瞪大了眼珠坐了下去。
    施本才大骇道:“刘……刘大人怎么啦?”
    薛芸芸道:“义父被阵外的人点中了穴道,轮下去就是你我了,咱们逃不掉的!”
    施本才闻言更是紧张,全神戒备起来。
    赛诸葛在阵外看得清清楚楚,道:“施总管!你戒备也没用,你可知道老夫要从什么地方发招攻你吗?”
    赛诸葛的声音听来好像自十丈之远发出来的,可是他话才一说完,一缕指风已袭向施本才的期门穴!
    施本才听声辨位,慌忙疾退,可是人才退了两、三步,背后倏觉有一股强大无比的旋风撞来,慌得他手忙脚乱起来!
    施本才领教了那股旋风的威力,才明白薛芸芸何以不赞成冲阵的原因,却原来锁神阵的外围,全是威力无与伦比的旋风之故。
    外围有人力无法抗拒的旋风,局处在阵内又饱受上不断的偷袭,怪不得从不气馁的薛芸芸,也要承认毫无逃走之望了。
    薛芸芸等施本才站稳之后,突然对他道:“施大哥,我实在不应该拖累你至此!”
    施本才怔了一怔,没想到薛芸芸会在这紧要关头,说出这种话。
    他细细一咀嚼薛芸芸的话,心中顿时涌现一片感激和安慰,因此很豪爽地道:“薛姑娘!在下不是说过士为知己者死吗?你实在无须如此自责!”
    他相当感动地又道:“倒是在下因无力保护姑娘,而感到无限地惭愧!”
    薛芸芸眼圈一红,道:“施大哥!今夜如果只有你逃得了生命,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替我做一件事好吗?”
    施本才道:“不要说一件事,只要在下一条命在,就是百件事在下也乐意效劳!”
    他顿了一顿.才又道:“可是!日下的局面,在下哪有逃生的机会呢?”
    薛芸芸道:“有的!只要有我相助,施大哥必可逃离此地!”
    施本才讶然道:“姑娘既有办法,咱们何不一起跑啊?”
    薛芸芸道:“我这逃生方法,只能供一个人利用,换句话说,我只能使我们之一逃脱而已!”
    施本才没有问她理由,因为他深信薛芸芸的话,不会故作惊人,他道:“既然姑娘有办法使我们三人中的一个逃走,依在下之意,还是姑娘先走才恰当!”
    薛芸芸道:“不行!应该由你逃!”
    施本才道:“为什么应该是我?”
    薛芸芸道:“因为我和义父即使落在竹林院之后,也只不过失去自由而已,他们绝不会杀我们,可是你却不同,你一旦被竹林院擒住,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已,所以你应该先逃生!”
    施本才被薛芸芸一席话,说得大为动容,可是他心中却极为平静。
    他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之言诚然很有道理,然而不论如何,在下也绝不会为了一己的生,将姑娘和刘大人丢在这里的!”
    薛芸芸用钦佩的眼光,看着施本才,道:“我知道施大哥义薄云天,为了我们父女,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如果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你留着生命去完成,你会忍心拒绝吗?”
    施本才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薛芸芸道:“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请你先收下来!”
    她一面说话,一面取出一支打造极为精致的金簪,交给了施本才,又道:“请你突围之后,立刻赶到宣城西郊的郭庄,交给庄内一名叫莫家玉的人,顺便告诉莫家玉,为了刘宾的安全,我恐怕非得付出生命代价不可!”
    施本才看了金簪一眼,道:“就这件事?”
    薛芸芸露出苍凉的眼神,幽幽道:“此情只待成追忆!唉!”
    她抬眼望着施本才,改口道:“还有,你到了郭庄之后,将这里的一切告诉那边的人,他们自会对你的安全尽最大的保障,今后你也就不必担心竹林院的追缉了!”
    施本才还想说什么,阵外突然袭来两股劲风,使得施本才不得不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迅速网躲!
    薛芸芸一看情势危急,忙道:“施大哥!你赶快装成穴道被制的样子!”
    这时正好又有一缕劲风朝施本才袭到,施本才果然装成一阵摇晃,便栽倒在地。
    薛芸芸蹲下身,很快地告诉施本才,道:“他们就要开启阵法进来抓人,你一得到我的暗号,立刻往东北角急窜,敌人必然措手不及!”
    她一言未了,锁神阵的东北角,果然一闪一亮。
    施本才在薛芸芸的暗号之下,一跃而起,奋勇奔向东北角,快速冲了出去!
    原来锁神阵的东北角,正是全阵最脆弱的一环,何况按阵位的安排,主要催阵之处又在西南。
    换言之,东北角正是敌人看守最松之处,施本才这一冲,确是冲到了地方。
    只见他身如飞燕,一绕一掠,便脱阵而出。施本才一脱出锁神阵,看也不看四下的地形,人如脱缰之马,狂奔而去!
    守在阵外的竹林院和秘门的大批人马,一来料不到有人能够冲出阵来,二来施本才跑得的确也快,等他们发觉追过去之际,施本才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但赛诸葛早有很妥善的安排,他一发现施本才往东北方向逃去,立刻命人射出火焰响箭给埋伏在那一地区的手下拦截施本才,而他却从容指挥身旁的人,将薛芸芸和刘宾押了起来。
    施本才根本就没有低估赛诸葛的能力,当他狂奔一阵,立刻折向西南,因为他知道赛诸葛那支火焰响箭的用意,正是要埋伏的人堵住正北方向。
    可是施本才刚刚折向西南,却发现早有七、八个人拦在那里。
    这局面变化得太快,令施本才根本无暇考虑其他,只有硬着头皮,往前硬闯!
    那七、八个竹林院的人,一看施本才来势汹汹,立刻小心翼翼地将他围住,一面放出火焰箭向赛诸葛通消息。
    施本才双掌如飞,专心一意想突破拦阻,但那八个竹林院的好手,却也守得极为严密,使无心恋战的施本才,心急如焚。
    如果照这种情况拖下去,赛诸葛派出的援手,必然来得及增援,那么,施本才就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施本才心里明白得很,因此他出招甚是狠毒,五招不到,已有两名围攻他的人,命丧在他的掌下。
    虽是如此,剩下的那六个人,攻势却依然很紧,缠得施本才委实没办法脱身。
    施本才碰上这种场面,真是急得满头大汗,但也只有徒呼负负而已。
    眼看着赛诸葛派出的人手将到,施本才仍旧还在竹林院的重围之中,看来他这次突围,就要攻亏一篑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先前协助施本才杀掉钱棠的那名蒙面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飘然出现!
    蒙面人这一次现身,还是不跟施本才打招呼,迅即加入战圈,帮助施本才攻敌。
    那蒙面人拳脚伶俐,把式诡异,很快地便解决掉四人,其余两人也被施本才击毙。
    围攻一解除,蒙面人一晃便失去踪影,施本才也无暇多想,急急往西逃命。
    施本才前脚才离开,赛诸葛已率众赶至,就差那么一点就被他追及。赛诸葛等人在现场略一巡视,只发觉八具自己人的死尸,由这一点可断定施本方确是从这附近潜逃的。
    赛诸葛藉着火把的光亮,很仔细地逐一检视那些尸体的伤痕,然后对插天翁巫谟道:
    “巫兄,这些人居然是死在两种手法之下,实是令人想不通!”
    巫谟道:“这么说,杀死这些人的,除施本才之外,还另有他人,对吧?”
    赛诸葛道:“不错,一定有人帮助施本才突围!”
    巫谟道:“你可别弄错呀,这一错,可能将我们引入牛角尖,所以你还是仔细查过之后,再下定论!”
    赛诸葛道:“不会错的,施本才的能耐我很清楚,他不可能在三招两式之下,一口气杀死我这八名高手!”
    他顿了一顿又道:“更何况这八具尸体中,有四个人很明显地死在少林拳法之下!”
    巫谟讶道:“少林拳法?”
    赛诸葛道:“是的!由这两点是可说明我这八名手下,是死在施本才和另一名少林派名家的手下!”
    巫谟道:“少林寺的人怎会出现在这附近?”
    赛诸葛道:“据我所知,少林寺达摩院监院无前大师,早已公开露脸与神探陈公威作对,难道说少林寺的人对我们就没有兴趣?”
    巫谟点头道:“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有一伙由一名叫莫家玉的年轻人所领导的庞大势力,也正全力要得到刘宾的人,那无前大师正是这伙人马之一,看来少林寺的人在这附近出现,必然同这些人有关!”
    赛诸葛道:“巫兄说得不错,没想到他们的追踪之术,比神探陈公成更加高明,这股势力我们绝不能低估!”
    巫谟露出佩服的眼光,付道:“赛诸葛料事如神,居然从这小节骨眼中,便看出莫家玉那些人不是好惹的,实是高明之至!”
    赛诸葛此时又道:“为今之计,我们最好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刘宾送往贵门……”
    巫谟道:“那是当然,只不知贵庄主是不是有了安排?”
    赛诸葛道:“这事院主已全权吩咐我办理,我自然会尽全力将人送到海口,请巫兄通知杜剑娘准备接人!”
    巫谟道:“好!咱们以此为定!”
    他向赛诸葛拱拱手,然后带了两名随行门人离去,可是他刚刚才走了两三步,赛诸葛却又叫住他道:“巫兄请留步!”
    巫谟诧然旋身,望着赛诸葛道:“还有什么事啊?”
    赛诸葛道:“请你顺便提醒杜姑娘一声,咱们双方当初立约合作,敝方只负责到海口这一路安全,等出了海口,可就没有敝方之事了呀!”
    巫谟道:“双方合约确是如此订定的,自然没错,我会提醒小姐的。”
    他举步欲走,又停下来道:“但是由这里到海口,仍有百数十里路,一切可就靠你们竹林院了!”
    赛诸葛道:“你放心,我们早有准备,绝不会有什差失才对!”
    巫谟对他的保证,似乎不太满意,道:“这样甚好,可是你别把官家那一般人看得太窝囊,还有,无前那少林和尚,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你们竹林院可千万小心呀!”
    赛诸葛笑笑,道:“巫兄不必过虑,我们自有安排!”
    巫谟果然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赛诸葛等他一走,立刻命人将刘宾和薛芸芸押回岑烟书院,迅即传下命令,调集十数名竹林院的高手,连夜准备马匹车辆,在天犹未亮之时,便已将刘宾和薛芸芸带离岑烟书院。
    赛诸葛将他手下的助手,装扮成仆从兵丁,再用轿子,分别点住刘宾和薛芸芸的穴道,用轿子抬走。
    他们大摇大摆经官道而行,看来就像外放的京官,携眷赴任一样。
    这一批押送刘宾的竹林院人马,在赛诸葛亲自率领之下,徐行一天,很顺利地来到离宁波不远的一处市镇,便与竹林院的另一批人马会合。
    竹林院这一批人马是由司徒尧带领,他们打扮成镖行的人,悄悄跟赛诸葛联络上,翌日两批人马分别就道,遥相呼应。
    过午时分,天气不免有些燠热,赛诸葛徒步走在刘宾的轿旁,打扮成师爷模样,配上他原本特有的酸儒相,确是惟妙惟肖。
    他们仍然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就像陪伴着一名贪恋沿途景色的京官,一路地浏览,不慌不忙。
    赛诸葛的这一安排,确是太出神探陈公威安排在宁波道上的所有捕快之意料之外,因此这些官家捕快,所注意的目标,都是那些行色匆匆的行旅,他们认为在官府全力探查之下,如有人妄图押送刘宾出境,决计是慌慌张张才合理。
    殊不知赛诸葛早就估计到陈公威未必已经获知刘宾二次落入竹林院的消息,因此算定陈公威没有理由会封锁道路,以查缉竹林院的行动。
    赛诸葛所采取的猝然行动,说来虽大胆但也不无道理。
    可是他万料不到事情会发生在施本才的身上。这一日午后,赛诸葛一行迤逦而行,正行经一处岔道之前,他们按原计划折南而进。不料走在前面那三名扮成标兵模样的竹林院高手,却突然发现有人挡在道中,而这人赫然是施本才!
    施本才这一突然现身,真是使赛诸葛大为震骇。
    因为施本才甫才逃得生命,他去而复来,而且又现身拦住,不问可知,必是不怀好意。
    使赛诸葛骇异的另一原因,则是施本才的大胆,必然是有恃无恐之故,那么施本才所恃的是什么?会不会他已经和陈公威取得联络?
    情势在施本才的现身而急转直下,赛诸葛虽然一向沉着镇定,足智多谋,但骤然碰上这种意料之外的倏变,也不免忧心冲冲。
    他据报后很快地便趋前查看,果然发现施本才抱胸拦在官道之中,嘴角含着诡异的笑容。
    赛诸葛一看他的神情,越发相信施本才这回确是有无恐而来的。但他还是神色不动地对施本才道:“施本才!你真是胆大包天呀?”
    施本才依然抱胸仁立含笑道:“赛诸葛!你再也想不到本人会突然在这里出现吧?哈,哈……本人这一次来,倒要看看计谋多端的赛诸葛,拿什么办法来应付本人!”
    赛诸葛道:“你是说你这一突然出现,就可以吓倒老夫了?哼,你简直是飞蛾扑火,还不自知死期已近!”
    施本才道:“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赛诸葛,你不妨猜猜看本人为什么敢再现身呢?”
    赛诸葛不是神仙,自然没有未卜先知之能,但他心里明白得很,施本才若非拥有什么凭恃的话,决计不会有如此气焰。因此赛诸葛迅速地将施本才所能拥有的凭恃,逐一思忖。
    他首先考虑到施本才是不是已勾搭上陈公威这个问题,因为以施本才的气焰看来,这个可能最是合理。
    只是使赛诸葛费解的是,如果施本才已经得到陈公威的支援,何以陈公威没有赶来?
    会不会是因为陈公威来不及亲自出面?然而官府捕快遍布全国,陈公威即使不能亲自赶到,也没有理由让施本才独自现身,起码也该有捕快陪同而来才合理。
    此刻施本才显然是没有帮手的样子,既是如此,官府方面就有可能未介入此事。
    那么施本才莫非是拼着一死而来的?
    赛诸葛并没有如此低估施本才,因此他仍然慎重其事地对施本才道:“施本才!你背叛竹林院,罪当处死,你可知道吗?”
    施本才晒道:“可惜本人在此逍遥自在,你又能奈何得了我吗?”
    赛诸葛道:“话虽是如此,可是你不想想你目下的处境么?有希望逃得了我们的追缉吗?”
    施本才道:“笑话!我要是怕你们,还敢在此地露脸啊?”
    赛诸葛道:“好吧!老夫本有意藉机开脱你,不追究你背叛之罪,如果你执迷不悟,就别怪老夫翻脸无情!”
    施本才重重哼了一声,道:“赛诸葛!我施某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罗嗦了半天的心意啊?”
    他双手一摊,又道:“你心中正在踌躇不决,对吧?在没有摸清我的来意之前,你以为可以拿话套我,这不是做梦吗?”
    赛诸葛神情一变,下了决心道:“你说得不错,老夫也承认委实摸不清你的来意,好吧,你自己说说看!”
    施本才道:“赛诸葛!你只说了一半实话,不错吧?”
    赛诸葛道:“施本才,你别逼人太甚啊!”
    施本才笑道:“我正是要你亲自体味一下被逼的滋味,哈……”
    他仰天得意地望了一阵,又道:“其实你早知道我现身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刘大人和薛姑娘之故,因此我说你只说了一半的实话!”
    赛诸葛沉吟一会,道:“老夫虽则猜不出你胆敢来此的凭恃,但你应该清楚老夫处事的手段吧?”
    施本才道:“这回你总算说了实话,我当然没有小看你赛诸葛,这一来情势不是很明显了吗?”
    情势确是很明显.施本才既然没有小看赛诸葛,此时敢同赛诸葛摊牌,足见他有控制所有情势的把握。
    这是赛诸葛不得不耐心面对施本才的缘故,如果换上鲁莽的人,绝不会对施本才如此罗嗦了半天之久。
    双方言语既经触及问题的核心,就只有摊牌一招了,因此赛诸葛道:“施本才,你总不会那么天真地就想要求老夫放走刘宾他们吧?”
    施本才道:“我自然不会如此天真……”
    赛诸葛道:“那么你说出你的条件,让老夫看看你是不是有资格要求放人!”
    说出条件当然是指施本才有何凭恃而言,换句话说,赛诸葛要知道施本才凭什么敢开口要他放人。
    施本才道:“我这要求放人的条件,说出来不怕你不答应……”
    他有意地顿了一顿,等看清赛诸葛的表情,然后又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谈条件?”
    原来赛诸葛此刻的表情,阴晴不定,好像不大理睬施本才的样子。
    施本才也是个老狐狸,他知道赛诸葛那种冷漠的表情,完全是装给他看的,他说道:
    “赛诸葛!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装蒜,其实你心中恨不得快点知道我有何所恃,对也不对?”
    赛诸葛笑笑,道:“算你猜对啦,可以吧?你有屈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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