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剑娘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真假巾帼设陷阶
    莫家玉道:“夫人不用谢,区区知道一个美如天仙的女人,万一不幸突然变丑,其悲惨一定无法令人忍受的。”
    小玉幽幽说道:“我为了在本庄老庄主之前邀宠,错服这驻容药物,上了瘾之后,不但变得淫荡不知耻,而且无法戒掉这害人的药物,瘾头越大,淫欲越甚,实在悔不当初!”
    她幽幽道来,悔恨之情一点不假,甚令莫家玉同情,于是他道:“夫人如果想戒掉的话,区区说不定可以帮忙!”
    小玉没有回答,脸上突然泛起彤云一阵,一双美眸变得水汪汪,莫家玉还未摸清楚是怎么回事,小玉已微微喘气,咬住银牙道:“公……公子!你快……快点离开此地,我又……”
    莫家玉闻言大吃一惊,此刻他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敢情小玉正在强忍春潮泛滥。
    他想都不想,忙托住衣架,左转机关枢纽。顷刻轧轧铜壁又起,莫家玉一个箭步,纵出小玉香围,头也不回,便冲出精舍。
    他跑出精舍之后,四下环顾,看看没人把哨,几个纵落,已到竹林院的红墙之上。
    天色仍然昏黑,莫家玉相度头上星辰,知道离天亮尚欠,被外面夜风拂面,把刚才艳遇之事,生生拂走。
    他已顾不得小玉的遭遇将会有何结局,因为他经这一次纠缠,已没有充裕时间管其他的事。
    莫家玉虽然误闯小玉精舍,但他对杜剑娘是否还被藏在这竹林院之事,还抱有很大的信心。
    他目前所决定要做的事,依然是搜寻竹林院,找出杜剑娘来。
    但此事已没有先前容易,一来竹林院已经被无前大师所惊动,再者神探陈公威立刻就会闻讯赶来,所以莫家玉决定将重点搜查,以争取时间。
    这方法诚然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只是要想在为数一、二百栋房舍的竹林院中,以重点方式找出杜剑娘来,就非靠敏捷的判断,及过人的才智不可。
    幸亏莫家玉在进入在院之前,已大略查过庄内可疑房舍,所以此刻莫家玉很快就决定了要探的目标。
    当下,莫家玉越过左侧一排偏房,朝在院正中的一栋高楼而去。
    他仍然跫足而行,几个起落已来到了地头,四处略一环顾,便飞身向高楼最上层的顶阁而去。
    纵身至最上层的楼瓦瓦面之上时,却仅能处身在顶阁阁脚而已。
    因为这顶阁是建在高楼两面瓦面之下,看来像突出于一座高峰的一块危岩。
    由于这顶阁地位突出,因此算是全竹林庄院最醒目的一处房舍。
    莫家玉自阁脚略一算计,估计由脚到顶,这顶阁少说也有六丈高,而且四面全是用琉璃瓦砌成,不仅光滑鉴人,在这星月苍茫之夜晚,还会闪闪发光。
    莫家玉自认有能力可以很快贴壁揉升上去,惟由于顶阁构造特殊,地位突出,因此在揉升之时,一定很容易被人发觉。
    他衡量一下情势,决定除冒险揉升之外,实在别无其他方法可上得了这项阁,于是他毫不耽搁,运功贴壁,沿着阁角揉升而上。
    莫家玉选择阁角之原因,是看上阁面之间有棱有角,比较容易使力,因为这顶阁是方形而非圆形,既是方形,阁角受光一定比北面小,由角揉升,暴露身形的机会也较少。
    他像只猫儿般的,很快地便爬到阁顶。
    突然,他觉得一阵晕眩,四肢变得柔软无力,不由得暗中大吃一惊!
    片刻之后,莫家玉已支持不住,他虽奋力想抓牢头顶上的窗口,但仅一番挣扎,整个人便昏迷过去,栽到瓦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莫家玉虽然昏昏沉沉,但神智仍未完全模糊,他略一忖量,一下子便想到,他是着了小玉的暗算。
    这一来,形势上很显然,目下陈公威已完全掌握了优势,他的前功就要尽弃。
    高楼之下传来沸沸人声,竹林院中的人并已点亮火把,准备上到楼面来抓下莫家玉。
    莫家玉碰上这种局面,并没有失去斗志与信心,他虽则浑身动弹不得,但他脑筋动得奇快,敢情此刻他还在设计脱身之法。
    他试一运功,但一点也起不了作用,于是专心思考对策,只是对策还未想好,竹林院的庄了已大举拥来。
    这些在了抡刀执棒,高举火把,爬到瓦面之后,仍然小心翼翼地合围过来,显见这些人对莫家玉还有很大戒心。
    莫家玉喟叹一声,束手就擒。
    庄丁们毫不费力地便将莫家玉押送下来,几个人前呼后拥,把他押进竹林院大厅中。
    那大厅灯火甚是明亮,当中并排坐着三个人,两旁则围着数十名劲装打扮的任丁。
    莫家玉抬眼一瞧,只见坐在当中的那三个人,右首那一个年纪甚轻,看来年末弱冠,长得甚是俊秀,算得上是名美男子。
    左首那人年龄约莫在四十上下,国两撇八字短髭,目光炯炯,神态显得相当威武。
    中间那人是个清瘦瘦小的老者,须发已苍白,但眼光还是炯炯有神。
    这三个人显然都是竹林院之首脑人物。
    莫家玉被押到那三人之前,中间那老者道:“尊驾必定是莫家玉莫公子了?”
    莫家玉道:“不错!阁下想必是这竹林院老庄主吧?”
    那老者哈哈笑道:“老夫正是竹林隐叟慕白!”
    他指指左右两分那两人,又道:“这位是老夫的总管,人称于手如来的司徒尧……”
    那中年汉子欠欠身,慕白又指着右首那年轻人道:“这位是全国总捕快神探陈公威座下第一帮手,铁腕勾魂林旭!”
    莫家玉觉得这三人当中,还是林旭较引人注意,一来他年轻俊美,二来他看来城府甚深,才智必定相当出众。
    他略略思量慕白何以费词介绍司徒尧及林旭的原因,还未摸透之时,竹林隐叟慕白又道:“今晚先委屈莫公子到本庄牢房休息休息,我们须得防范公子的同伙劫持,所以有怠慢之处,还请恕罪!”
    他说话客客气气的,令莫家玉对这竹林隐史的看法大大改观。
    莫家玉忖道:“这竹林隐叟慕白若非生性慈祥,则必定是个刁黠阴险的人物……”
    莫家玉的结论是:慕白必然是个险诈之徒,因为他从慕白的语气与神情,联想到“吃饱的猫耍耗子”之事。
    有的猫,尤其是吃得饱饱的猫,捉到老鼠之后,不会立刻咬死猎物,等到逗弄玩乐够了,才肯吃掉被擒获的小老鼠。
    慕白此刻的神情,正与这种狠诈猫一样,是以莫家玉料想那竹林隐叟一定是个奸诈百出的人。
    莫家玉懒得搭理慕白,慕白得意长笑,挥手叫人将莫家玉押下。
    莫家玉被押走之后,慕白才又道:“林兄弟!这回可以向陈大人交待了,哈……”
    林旭又客套一番,才道:“陈大人大概就快折回来了,我们要不要等他?”
    慕白略一沉吟道:“等不等应该由你决定,不过依老夫之见,咱们最好不要耽搁!”
    林旭站起身来,道:“前辈既然如此说,我们就继续办事要紧!”
    一直没有开口的竹林院总管千手如来司徒尧,这时道:“启禀庄主,事情由属下陪林兄去办,庄主还是休息吧!”
    慕白点头答应,道:“这样也好!司徒总管你多辛苦点,不要被敌人侵入,老夫还得去看看小玉!今晚还真亏她替本庄主立下大功!”
    司徒尧躬身道:“属下晓得!”
    林旭看看慕白没有什么可再吩咐.便在司徒尧陪伴之下,先在庄内逡巡一周,才折向监禁莫家玉的牢房去。
    且说莫家玉被押进牢内之时,仍觉得四肢使不出力量,他知道侵入他体内之毒,是属于“五更迷魂”之类的药物,这种药物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失效,因而无须服下解药,时间一到,就可以恢复体力。
    牢房内甚是阴暗,偌大的牢房设有五、六间用粗大铁栅隔开的牢笼,只有守卫桌前的一盏油灯,根本无法照亮整个牢房。
    莫家玉被推进面对通道的那间单人牢内,他没等押送庄丁离去,就躺在牢内干草堆上,闭目养神。
    那些庄丁交代了三名守卫之后,陆续离去。
    莫家玉估计守卫也已回到那摆灯的桌前,才缓缓坐了起来。
    果然那三名守卫正围在那张破木桌前,窃窃谈论,莫家玉四下打量,发觉这牢中所监禁的人,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
    他正在奇怪,何以竹林院设下这间不小的牢房,却只关他一个人之际,突然隔着铁栅的邻房,传来一声冷笑。
    莫家玉不用别转头去看,也知道这声冷笑,是出自一名被禁在邻房的女人所发。
    他霍地站了起来,抓住邻房的铁栅,道:“果然姑娘是在这竹林院中!”
    那被禁在邻房的人,的确身材娇小,不像是个男子,但由于灯光昏暗,虽则仅隔数步之远,莫家玉还是没法看清那女子的面庞。
    那女子慢慢站了起来,走到莫家玉之前,这回隔着铁栅的莫家玉可看得一清二楚,这女子正是那名震大江南北的红伶,长得艳若桃李,却发誓要手刃刘宾的杜剑娘!
    莫家玉一看到那杜剑娘,反而百感交集,怔怔地拿眼睛看她。
    杜剑娘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她觉得对方的眼光,好像久别的丈夫,痴望着刚聚首的娇妻一般。
    杜剑娘不敢跟他对望,把目光移开之后,道:“想不到阁下也成瓮中之鳖?”
    莫家玉悚然惊醒,喟叹—声,脸色一阵发白。
    杜剑娘恍然大悟,徐徐道:“你绝不是为了被擒之事感到沮丧及害怕,对也不对?”
    莫家玉眸中痛苦之情一闪而逝,道:“姑娘何以被囚入此牢?”
    杜剑娘用嘲弄的眼光看了莫家玉一眼,道:“你以为他们会把我关在什么所在?”
    莫家玉道:“这……我料不出来,不过以陈公威的作风,他绝不会把你关进这种又脏又乱的牢中。”
    杜剑娘露齿一笑,道:“想不到你对陈公威了解如此之深,不错,我是今夜才被移至此处的……”
    莫家玉立刻掩嘴道:“那么你以前是住在一所三间连式的精舍之中了?”
    杜剑娘说道:“你怎么知道?”
    莫家玉心想:就是因为知道,才会上了大当呀!
    但他回答时却道:“我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杜剑娘恍然道:“哦?你一定四下找过我,你找我有什么事?”
    莫家玉突然警觉,忙用传音人密之法,传声给杜剑娘道:“姑娘,有人在暗中窃听咱们的话,你就当做不知,随口乱扯好了!”
    杜剑娘反应很快,她虽则感到很不是味道,但她仍然神色自若地与莫家玉聊些不关痛痒的话。
    两人瞎扯了约有一盏热茶时间,窃听者仍未离去,只好互道晚安,各自卧在稻草堆中,装作入寝的样子。
    这么一来,如果两人以传声方式交谈,也不会引起窃听的人注意,因为从外面或上面探视,牢中的莫家玉与杜剑娘,均维持着卧睡的姿态。监视的人很难发觉两人正在用传声之法继续交谈。
    莫家玉闭着双眼,传声道:“杜姑娘!看来咱们今晚的见面,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了!”
    他停歇一下,又传声道:“不过,他们这样做,却帮了我一次大忙!”
    杜剑娘忍不住传声问道:“为什么?”
    莫家玉道:“我冒险进入竹林院,目的就是为了找姑娘你,如今在这里被我找到你,不就是他们帮的忙吗?”
    杜剑娘道:“但那有什么用,你这不是已成笼中之鸟?”
    莫家玉道:“不然,我靴底有一把极薄且利的刀片,这刀片可用来斩断控门的铁锁,只要姑娘有意离开此地,我便能做到!”
    杜剑娘迟疑一下,道:“就算你有此宝刀,但你如何能瞒得过四下监视窃听的人呢?”
    莫家玉道:“这虽是个问题,但我深信可以想出办法来,目下就只看你愿不愿意随我脱困!”
    杜剑娘考虑之后,道:“你说说着救我脱困的用意何在,我才能决定是否偕你同逃。”
    莫家玉道:“我救你的目的,是想请你帮个大忙!”
    杜剑娘道:“如何个帮法?”
    莫家玉突然造:“有人来啦……”
    他传声之后,立刻发出均匀鼻息,配上他睡卧的姿态,看来当真是睡熟了一般。
    进入牢房的人除了林旭之外,还有竹林院数名庄了,而为首的人正是那名总管千手如来司徒尧。
    一行人在火把引导之下;走到牢中铁栅之前,林旭道:“司徒兄的话果然不错,这厮中了三夫人的梦中缘毒计,确是倦困熟睡!”
    司徒尧道:“林兄有所不知,姓莫的这一睡,起码也得五个时辰以上,而且愈睡愈想睡,说不定这小于此刻正在大做其风流美梦!哈!……”
    他说到得意之处,纵声大笑,笑声震人耳膜,可见得这司徒尧内家真力相当浑厚。
    林旭道:“既是如此,咱们也好趁机休息一会,免得明天没精神办事!”
    司徒尧道:“林兄说得也是,我们走吧,请!”
    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林旭也不推让,在火把的引导之下,走出牢门外。
    牢中这时就只有原先那两名在丁看守,在那盏烛光照耀之下,偌大的一座牢房,显得极是冷清,暗淡。
    片刻之后,杜剑娘见莫家玉一言不发,以为他当真如司徒尧之言,陷入酣睡之中,忍不住轻轻呼唤莫家玉。
    莫家玉立刻有所反应,他传声道:“姑娘!我们仍不能开口交谈,因为那些监视之人,显然毫不放松。”
    杜剑娘闻言闭口不语,莫家玉又以传声之法道:“杜姑娘,你考虑好了没有?”
    杜剑娘也用传音入密之法,道:“什么事考虑好了没有?”
    莫家玉道:“就是偕我一齐逃离此地之事!”
    杜剑娘道:“我看不必了,即使逃得出去也没用,因为我实在还没有想出可以对付陈公威之策,等我有了应付之法,那时再逃也不迟!”
    莫家玉道:“为什么?”
    杜剑娘道:“你不想想,此刻纵使逃得出去,我也没法进行暗杀刘宾的计划,一动不如一静,我还是多呆几天的好。”
    莫家玉道:“这么说,姑娘是有把握自己一个人逃走了?”
    杜剑娘道:“那当然,除非陈公威长住在这竹林院中,否则我有的是机会可逃。”
    莫家玉沉吟不语,杜剑娘又传声道:“你在想什么?”
    莫家玉好一会才道:“我在想是不是要把真相告诉你!”
    杜剑娘道:“你少在我面前耍滑头,我说不走就是不走,何况咱们道不同不相与谋,你也没理由拉我帮忙!”
    莫家玉道:“姑娘误会了,坦白告诉你,我潜入此处之目的,本来是要功姑娘改变谋刺刘宾之计,但此刻我已无此意,只是姑娘不相信而已。”
    杜剑娘仍不以为然,传声道:“我早就知道你诡计多端,不亚于陈公威,但如果你想拿什么话来打动我,我劝你还是省点事。”
    莫家玉翻翻身,但仍然是睡卧之姿,继续传声道:“姑娘!那些监视的人,可能起了疑心,我还是长话短说……”
    杜剑娘道:“你说看看!”
    莫家玉迅即道:“陈公威那厮已将一名假冒姑娘的女子,交给了西南秘门派来接你的插天翁巫谟带走!”
    杜剑娘脱口道:“什么?!”
    这一声叫喊,果然惊动了那两名在牢中值勤的庄丁。
    那两名任丁闻声之后,迅速走到监禁杜剑娘的牢房查看.只见杜剑娘和衣而卧,好好睡在干草堆中,另一边莫家玉也睡得极熟。
    于是左边那名任丁道:“老吴,是那妞儿发梦,你别穷紧张好不好?”
    老吴道:“还是谨慎点好!”
    两人稍一逡巡,又走回他们休息的桌旁。
    莫家玉估计两人已不在身边,急道:“姑娘适才那一声叫喊,瞒得住那两个任丁,绝瞒不了暗中监视的人,你走与不走在你一念,我可要失陪了,否则良机不再,悔之莫及!”
    他话一说完,突然侧身靠近牢房的铁栏杆,自靴底取出一把寸许长的薄刃,三两下便削断那碗口粗铁栏杆。
    他连续削断三根,只不过片刻工夫,待削断铁栏杆之后,霍地站起,运功将铁栏杆拉弯,然后穿身而出。
    那两名庄了这时才发觉,登时愣住,正要喝时,莫家玉已如鬼魅般欺身而至,左手五指一拂,同时制住了那两名在丁。
    接着,莫家玉很快便自老吴县上拔出一串钥匙,并随手丢进杜剑娘的牢房,道:“杜姑娘!走与不走,但凭你一念,在下失陪了!”
    他交代过后,一个箭步已闯出牢门。
    莫家玉闯得快,竹林庄院之人来得亦快,当莫家玉堪堪闯出牢房外,林旭及千手如来司徒尧已带了十几名在丁赶了过来,团团堵住牢房大门。
    莫家王不想为此事耽搁,大步走向千手如来司徒尧之前,道:“诸位如果想挡住本人,莫怪本人出手无情。”
    千手如来司徒尧笑道:“莫公子果然胆识过人,但这竹林院岂是任由阁下出入之处?你也太小觑视咱们了!”
    莫家玉剑眉微扬不悦地道:“那就试试看!”
    这时突然有人喝道:“司徒兄请慢动手!”
    这人声到人到,莫家玉借在了手中火把发出的火光抬眼一望,敢情那人是全国总捕头陈公威。
    陈公威打个哈哈,道:“莫公子消息可真灵呀!”
    他一面说话,一面走近莫家玉之前,莫家玉忖道:“陈公减去而复返,可见得他对此间之事早有准备,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行,就是设法通知招庸及无前大师两人,随时准备撤退。”
    莫家玉私下决定之后,便道:“陈大人眼线之多,行事之快,区区自叹莫及。”
    陈公威笑道:“公子这话不真不假,说来多余,我们不必在这儿绕口舌!”
    莫家玉道:“那敢情好,请陈大人画下道来!”
    陈公威微一沉吟,道:“上次你让我带走杜剑娘,事隔没有几天,你又千方百计潜入这竹林院,难道说你想救走杜剑娘?还是别有企图?”
    莫家玉说道:“陈大人一向很会动脑筋,你何不猜猜看?”
    陈公威道:“你以为我猜不着?”
    莫家玉仅用嘲笑的表情看他,未置可否,陈公成乃道:“你一定想利用杜剑娘来帮你完成一件大事,对也不对?”
    莫家玉闻言,暗吃一惊,私下忖道:“这老狐狸实在厉害,我须得小心应付!”
    因此,莫家玉道:“就算你猜得对,你也想不通是什么事的!”
    陈公威道:“那仅是时间问题而且,我陈某人平生虽遇上不少奇案,但还没有被难住过!”
    莫家玉道:“咱们走着瞧好了!”
    陈公成一看莫家玉举步欲走,道:“等等,我不愿意用不公平的手段对付你!”
    莫家玉讶然道:“我走我的阳关道,干你何事?”
    陈公威忖道:“这厮实在不是个易与之辈,看来你已有把握闯出这竹林院,哼!待我挫挫他的信心!”
    于是道:“你虽然已用体内功力逼走三夫人所施放的梦中缘奇毒,但你仍然无法走出这竹林院,你信也不信?”
    莫家玉停步道:“那也不一定,我一个人虽然不一定能冲出你们的包围,但有两个人就有把握了。”
    陈公威道:“可惜招庸和无前大师两人已被我店施小计诱离竹林院,而那杜剑娘显然是无意离开此地,你再也找不到强有力的帮手啦!”
    莫家玉私下考虑过后,道:“那我还是要闯一闯!”
    陈公威露出讶然之色,道:“我以为这么一来,你会打消硬闯的念头,好吧!那么你就试试看!”
    莫家玉道声“得罪”,就要动手,蓦地发现站在面前的陈公威现出惊异的表情,遂道:
    “陈大人!是不是杜剑娘也已经走出牢房?”
    陈公威道:“你到底用什么方法说动杜剑娘的?”
    莫家玉正想回答,他背后已传来杜剑娘的声音,道:“陈公威2上次因为莫公子没帮我.害处我你软禁了几天,想不到这次我会帮他同闯这竹林院吧?”
    她声如黄莺出谷,徐徐道来,动听已极,听的人心动舒畅,连陈公威都不觉得有被讥讽的感觉。
    陈公威逼:“正是所谓世事变幻莫测,看不出莫家玉有那么大的本事说动了你?”
    杜剑娘浅浅一笑,道:“我行事向来要让对方有始料未及之感,否则就没意思,这次我主动与莫公子合作,不管是否能有何收获,此刻能使你惊奇一下,也是很值得的!”
    她停歇一会,转睑向莫家玉道:“莫公子!咱们走啊?”
    莫家玉点点头,步步逼向陈公威,显然是想用擒贼擒王之计,先向陈公威下手。
    这时场中空气顿时紧张万分,陈公威面临强敌,不敢怠慢,忙运功戒备。
    莫家玉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因此他非常慎重,准备全力一击。
    是以,他将神情凝蓄,气势变得很威盛,看得陈公威也暗暗赞佩。
    陈公威深知交手过招之前的心理因素相当重要,足以影响成败,所以他一发觉自己信心落了下风之际,立刻暗中警惕,不让自己的信心被对方气派所压倒!因此,他断然下了决心,率先发难!
    陈公威心念才动,一招“老骥伏枥”,欹然攻向莫家玉!
    莫家玉知道对方这一招是试探性,末含煞手,是以他摆下守式,等陈公成招式用好,迅即改守为攻,以一招“上下横飞”,三路连攻陈公威。
    这一招大出陈公威意料之外,因为通常高手过招,讲究“稳”字诀,换句话说,没有人愿意在摸出对方虚实来历之前,便冒险疾攻。
    所以莫家玉这一招“上下横飞”的攻招,逼得陈公威连让两步。
    莫家玉并未继续进逼,他使完一招之后,立刻退守,此举又使陈公威大惑不解。
    因为莫家玉已抢得先机,不攻反退,前后矛盾的两个举动,的确叫人费解。
    陈公威是何等人物,他在莫家至第三把出手之际,已料到莫家玉前两招的用意,就是使对手有莫测高深之感。
    他想通之后,私下大惊,原来陈公威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对莫家玉有莫测高深之感。
    莫家玉好像已知道他的攻心之术已然生效,连出快招,毫不留情地攻向陈公威,使得心理上落下风的陈公威,大有应接不暇之慨。
    双方迅速地对拆了二十招之多,莫家玉仍然把握了七成攻势,第三十把甫过,但见莫家玉长身而起,向陈公威攻出连环七掌,待对方正在全心化解之际,倏地微挫熊腰,煞住攻势。
    陈公威知道莫家玉想走,刚要喝叫,而莫家玉已拉住杜剑娘,冲向林旭!
    杜剑娘像有默契似的,不待莫家玉吩咐,就势一招攻打林旭,同时,莫家玉双掌也不闲,配合着杜剑娘的攻势,欺近林旭身侧的千手如来司徒尧。
    这一个举动,大出林旭和司徒尧之意料.是以当莫、杜两人攻到之时,林旭和司徒尧双双都有措手不及之感。
    所幸莫家玉和杜剑娘均无意恋战,窥准林旭和司徒尧闪让之际,冲出了包围,越墙而去!
    四下的人,包括林旭和司徒尧在内,见状大惊,正要追赶,陈公威却喝道:“不必追了!”
    林旭刹住去势,讶道:“大人何以要放过他们?”
    陈公威道:“以他们两人的身手,难道说你们有把握擒住他们?”
    林旭嗫嚅不语,司徒尧却道:“这又有何难处?”
    陈公威冷冷道:“司徒兄虽然武功盖世,只不知相信不相信强中自有强中手这话?”
    他显然在讽刺司徒尧的夜郎自大,司徒尧碍于陈公威的名气及地位,虽然心中不舒服,可是也没有发作,只好带着手下讪讪走开。
    陈公威等牢房外只剩下他和林旭时,对林旭道:“你对我近日中的种种安排,一定有许多不解之处.对不对?”
    林旭躬身道:“大人洞烛先机,属下一向愚蠢,哪能了解大人的妙策?”
    陈公威微笑道:“你在我的助手中.算得上是精明能干的一个,你说说看今晚为何不擒杜剑娘?”
    林旭迟疑一会,道:“大人想利用她消减她自身的势力?”
    陈公威抚掌笑道:“不错!不过你能看出这点,是因为你曾参与计划之故,否则你万万想不到我安排了两个杜剑娘的妙用!”
    林旭道:“是!只是属下有点担心……”
    陈公威“哦”了一声,道:“你不必担心,第一个杜剑娘此刻已到了西南秘门,而第二个杜剑娘,等莫家玉透露出全盘事情之后,一定会立刻赶到西南秘门去,这么一来,不但西南秘门就此要闹得天翻地覆,而宣城少了这股势力,咱们也可清静不少,哈……”
    林旭道:“但万一大人安排的那假杜剑娘露出马脚,岂不是前功尽弃?”
    陈公威坚决这:“不会的!第一个杜剑娘,连与她朝夕相见的西南秘门巫谟都不觉得可疑而带走她,可见她有'真’的一面。”
    他停顿一会,又道:“而第二个杜剑娘,能使心思缜密的莫家玉相信,也可见她不是假的!”
    林旭大惑不解地道:“这么说,不论第一个被秘门走带的杜剑娘,或第二个偕莫家玉逃离的杜剑娘,都有可能是冒牌的假杜剑娘了?那么到底那一位才是真的?”
    陈公威道:“天机不可泄露,我仅能告诉你,两个都有可能是真杜剑娘,但也可能都是假货,或者一真一假,你要记住这些,免得自己被迷惑了,知道不知道?”
    林旭欠身道:“属下记下了!”
    陈公威道:“那就对啦!以后你听信令行事,就不会出差错的!”
    林旭应道:“是!”
    陈公威举步欲走,但又停下来,道:“还有!这竹林注院主竹林隐叟慕白,是一名退隐的黑道巨擘,很有利用价值,咱们须得迁就一点……”
    林旭又答应一声,陈公威始才举步往前走。
    再说莫家玉及杜剑娘两人,离开竹林院之后,一路不敢耽搁,疾趋宣城而去。
    莫家玉当先飞越城墙,向城西走,然后一个折转,又往城外去,跟随在背后的杜剑娘,知道他如此曲曲折折绕行的用意,无非是为了避免有人跟踪,因此她一语不发,任由莫家玉带路。
    此时天色昏暗,想来子时已过,因为宣城居民,均已闭户歇息,街道静悄悄的。
    这么一来,莫家玉及杜剑娘前行速度反可加快,一来不会惊扰居民,二来若有人跟踪,在这夜深人寂的时刻,也较容易发觉。
    莫家玉领着杜剑娘在城内,转转看看并无不妥之处,便折向他们在宣城的聚会之处——
    郭庄。
    待莫家玉及杜剑娘回到郭庄,天边已微露鱼肚白,但郭庄正厅中,仍然火炬通亮,庄主郭永年等人仍然为了要等待莫家玉的消息而彻夜株守。
    莫家玉一见这种情形,深为感动,疾步领着杜剑娘送入郭庄正厅。
    这时在大厅内的人,一看英家玉出现,均现出欢愉之色,放下久悬心中的一块石头。
    厅中除了庄主郭永年之外,还有申一行、陈豫老、新赶来的聋哑两行者,而与莫家玉一道往探竹林院的惊风笔招庸及少林高僧无前大师,亦赫然在座。
    莫家玉经一夜奔劳,仍然神采奕奕,看得郭永年等人大大放心。
    莫家玉一进入大厅,便抱拳道:“晚辈大意涉险,使诸位担忧,罪该万死!”
    说完,莫家玉屈膝便拜,慌得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拉起,这一幕看得杜剑娘感动不已,忖道:“莫家玉能以如此年纪领袖群伦,得天下英才诳力,说来实在并非幸致呀!”
    这时,众人已七嘴八舌,探问夜来莫家玉的遭遇,莫家玉据璞以告,最后并引见了被冷落一旁的杜剑娘。
    众人见过杜剑娘之后.无前大师道:“那陈公威居然以围赵救魏之计,使贫僧受愚,说来实在惭愧!”
    招庸却道:“这事绝非大师之过,都是因为我轻举妄动,才会中了那厮之计,致使莫公子涉险!”
    莫家玉见两人包揽过错.心想必有一番因由,因道:“到底是为了何事?”
    招庸不待无前大师解释。使一五一十将在竹林院的一番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当莫家玉被竹林院三夫人小玉困在精舍之时,招庸与无前大师两人依然分头在在中探查杜剑娘的去处,还不知道莫家玉已误中小玉的梦中缘遭擒。
    莫家玉被擒之后,把庸正在竹林院的北边,离庄中监禁人犯的监牢仅隔二幢楼屋。
    招庸但觉人声沸腾,正想越屋一看究竟,突然有一个黑衣人拦在前面。
    这黑衣人轻轻向招庸道:“尊驾可是宣城郭庄来的人?”
    招庸虽然觉得这黑衣人来得突兀,但他还是道:“是又怎样?”
    黑衣人道:“那就跟我走!”
    招庸奇道:“本人何以要跟你走?”
    黑衣人道:“莫公子已探得竹林院中秘密,此处已无久留之必要,尊驾还是回郭庄去吧!”
    那黑衣人话一说完,转身就往竹林院外纵身而去。
    招庸说到这里,莫家玉插口道:“这么说,招兄就只好跟过去啦?”
    招庸道:“一则那黑衣人行事古怪,说话别有企图,在下不能不随后查个清楚,再则自进入竹林院之后,咱们三人都联络不上,在下亦觉得实无久留之必要,因此忙追踪那黑衣人……”
    莫家玉微微一顿,问道:“后来呢?”
    招府道:“后来,追到宜城城墙外,那黑衣人自动停步等在下,此时在下打算向前问话,突然现出数十名捕快围攻……”
    莫家玉笑道:“那必然免不了一番混战厮杀?”
    招庸点点头道:“在下虽则奋力突围,但那些捕快越聚越多,其中又不乏高手,幸好无前大师及时赶来,否则在下恐怕已失手被擒了。”
    莫家玉道:“这事怪不得招兄,陈公威的安排的确太周详,那厮早算准了招兄的个性,因此你才会落入圈套,险些被擒。”
    无前大师插口道:“贫僧经夜里一仗,才知道陈公威手下捕快,果然不乏一流高手!”
    莫家玉道:“不是区区夸口,应付这些人不难,难的是陈公威那老狐狸,没有那厮,讲武功那些人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他停歇一下,又道:“依招庸适才所述情形看来,陈公威的确能在行事之前,就安排好应付种种变化的应付方法,这点实在令人佩服。”
    这话出在莫家玉之口,在座的人都觉得必然不假,连性情直鲁,言谈坦率的招庸,都深觉陈公成才智实在惊人。
    莫家玉继续又造:“眼下的郭庄似已无秘密可言,陈公威的手下,想来早已监视住我们……”
    郭庄主人郭永年道:“那他们怎不来个一网打尽的突击?”
    莫家玉道:“陈公威行事绝不会如此鲁莽,一则他还没弄清楚咱们聚集这些人意欲何为,再者他还未摸清楚我们的实力。有这两个原因,陈公威除了监视及暗中调查之外,不会对我们采取直接行动的!”
    陈豫老道:“莫公子有何对策?”
    莫家玉沉吟一会,道:“我们还是依照第二大计划进行!”
    陈豫老扫视座中一眼,道:“诸位有何高见?”
    郭永年道:“如此做法,会不会耽误了时间?”
    莫家玉道:“伯父忧虑得是,但我们须配合‘红巾计划’呀!”
    杜剑娘突然插口道:“好啦!好啦!你们既然怕在我面前泄露秘密,我先走就是啦,省得你们用隐语交谈!”
    她果然往外就走,走了数步之后,又转身对莫家玉道:“你把我哄出来,可不能罢手不管我的事了,知道吗?”
    她口气柔软,显然是怕莫家玉丢下她不管。
    莫家玉笑道:“西南秘门带走假杜剑娘之事,原是我透露给你的,我一定帮你弄个水落石出,你放心好了。”
    杜剑娘嫣然一笑,道:“好,我知道你不会自食其言,我在外面恭候你了!”
    她姗姗走出郭庄大厅,隐没在厅外院中。
    莫家玉等杜剑娘已经走到外面,才道:“咱们这薛姑娘(吉芙)进虎口之意,就是红巾计划之主要目的,而且这计划急不得,所以我们宁可采取第二大计划,多花点时间,来配合薛姑娘的工作!”
    他脑海中又涌起落在奸贼刘宾手中的未婚妻芸芸,到现在为止,他实在不敢回想他这项决定是不是正确的,可是,芸芸已被送到刘宾的身旁了呀!
    莫家玉顿觉双肩上的责任有如千斤重担,他的计划约不能失败,因为他已“牺牲”了未婚妻……
    想起楚楚动人,对自己爱心不渝的芸芸,莫家玉就有柔肠寸断的感觉,额前不知不觉沁出冷汗来。
    郭永年慈祥的用袖口轻轻拭去莫家玉的汗水,莫家玉这才惊醒过来,道:“抱歉得很,侄儿又失态了……”
    郭永年安慰他道:“依为伯之见,你还是休息几天吧!”
    莫家玉毅然回绝,道:“我们已有把握不住时间之憾,为侄哪敢偷懒,多谢伯父关心,大家还是继续分头工作要紧!”
    他不待众人表示意见,抖擞精神,又把第二大计划主要项目逐一说明一遍,最后道:
    “此间之事,须得伯父主持,及诸位鼎力相助,区区此去西南,多则十天,少则数日,就会赶回来!”
    陈豫老道:“老朽与申兄与公子共事最久,想来不会有负公子之托才是!”
    申一行亦道:“在下自当尽力而行!”
    莫家玉道:“那就有烦豫老和申老师了。”
    他看看聋哑两行者又道:“聋哑两行者,还是负责监视工作好啦!”
    陈豫老道:“这个老朽会安排!”
    莫家玉道:“护卫郭庄之事,就编劳招兄及大师你们了!”
    招庸道:“公子放心!”
    无前大师亦道:“公子放心陪杜剑娘到秘门一探究竟!”
    大家又约定联络方法及信号,莫家玉并听取有关刘宾行踪之消息,得知刘宾天天在芸芸陪伴之下,四处游山玩水之后,觉得芸芸工作进行一定颇为顺利,乃略略定心。
    最后,莫家玉坚辞众人留他休息一天的好意,向众人作别,偕同在外面的杜剑娘,在晨曦蒙蒙之中,策马往西南而去。
    这一日,莫家玉及杜到娘两人,来到了大理地界,已觉得暑气逼人,与江南风和日丽,天高气爽的气候,大大不同。
    一路来,两人交谈甚欢,颇不寂寞,杜到娘曾在西南学艺,莫家玉又是个饱览诗书的才子,因此沿途大谈当地风土人物,言语之间,甚是相得,不知不觉中,两人间的距离缩短了不少。
    大理城原是通往西南边区必经之地,由此去就是瑶人出没之处,尤其深山大泽,几乎全是生瑶天下,这些未开化的瑶人,有的凶残成性,杀人打劫无所不为,有的生性温驯,但不论哪一种瑶人,对闯入地界的外来人,大都不会欢迎。
    在大理城略事休息之后,两人商量此去西南秘门,应该如何进行查探那冒牌杜剑娘的企图,及秘门人物对这事的反应。
    杜剑娘告诉莫家玉道:“咱们何不直截了当揭发她是冒充我的人?”
    莫家玉摇头道:“使不得,因为她混入秘门之后,已取得先入为主的优势,除非你有方法,能一句话就拆穿她是个冒牌货,否则绝难驳倒她……而且说不定会被她驳倒,以后要挽回就要大费工夫了。”
    杜剑娘仔细一想,这话也对,遂道:“可是我实在无法用一两句话来证明自己是正主儿,唉,尤其有那不要脸的贱人在,就更加难于说清楚了。”
    莫家玉想了一下,道:“既是如此,我们就得改弦易张。”
    他停歇一下道:“第一,我们先要知道那冒充你的人,到底对你了解有多深;其次,她对秘门的人与事所知有多少;再其次,她已取得秘门中人多少信任。这样我们方能一举揭破她是冒充的。”
    杜剑娘为难地道:“如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要花很大的功夫去调查?”
    莫家玉道:“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不过,我有一个方法,似乎可以省去不少时间!”
    杜剑娘道:“什么方法?”
    莫家至略略想想,道:“就是由我直接去探望那冒充你的人!”
    杜剑娘迟疑不决,道:“这……这怎能行得通?你又不是不知道,秘门岂是任人进出的地方?”
    莫家玉道:“那就得全靠你了!”
    他用眼光瞧着杜剑娘,杜剑娘轻咬下唇,沉吟一会,恍然道:“哦,我明白啦!你要以我的老朋友身份,到秘门指名拜望我?对也不对?”
    莫家玉点点头,杜剑娘刚露出的兴奋眼光倏地消逝,黯然道:“这方法虽好,只是也行不通,因为秘门绝不会允许外人任意去探望我的!”
    莫家玉道:“你不是说过,秘门上上下下的人,对你无不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吗?”
    杜剑娘道:“是啊!甚至我那从未谋面的师父,也经常称呼我叫大小姐呀!”
    莫家玉讶道:“哦?那又是为什么?”
    杜剑娘耸耸香肩,道:“我实在也不清楚!”
    莫家玉若有所悟,道:“秘门人人尊重你,这就难怪冒充你的人,能顺利混进秘门了。”
    杜剑娘不以为然,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受人怀疑呢?说不定她早已逃离秘门了!”
    莫家玉道:“不会!她是神探陈公威处心积虑所安排的一着妙棋,在还未生出作用之前,陈公威不会把她轻易撤走的!”
    杜剑娘道:“你好像对这件事知道得很多,对也不对?”
    莫家玉摇摇他的右手,道:“我只不过随便猜猜而已……”
    他心中却付道:“她生似很注意我对陈公威的安排所知道的程度,不知原因何在?”
    杜剑娘突然道:“你在想什么?”
    莫家玉心中一惊,随口没应道:“我在考虑是不是还有其他方法,可据知那冒充你的人的消息否?”
    杜剑娘眸中的表情是半信半疑,莫家玉虽则猜得出她心里头不尽相信他随口之言,但他也不想多予解释。
    莫家玉道:“秘门既然不容易进去,我们又非进去不可,这该如何去办?”
    他的话又惹起杜剑娘的注意,但她想了一会之后,道:“直截了当由我去也不行,你又没办法进得了秘门,所有办法都不行,难道说我们就此罢手?”
    莫家玉倏地道:“有啦!只要有一样属于你的专用物件,有这样东西交给我,他们必将允许我与那冒充你之人会见!”
    杜剑娘沉吟之后,道:“嗯!这道理也许行得通,让我想想看有什么东西交给你?”
    她微低玉首,仔细思量之后,道:“我这里有一条三色丝巾,你拿去用吧!”
    莫家玉接过丝巾,鼻子闻股脂粉的香气,却看不出那条丝巾与一般女子所用的有何不同之处。
    杜剑娘知道莫家玉会有上述的感觉,因此道:“像这条三色丝巾市面上多的是,但你仔细看看左角是不是有个特别的标识?”
    莫家玉依言检视丝巾的左角,果然看到绣有一个粉红色的八卦图。
    杜剑娘盈盈一笑,指着那八卦图案,道:“这就是秘门特有的记号,颜色代表身份,他们一看到红色八卦图,就晓得是我身分之物啦!”
    莫家玉恍然道:“既是如此,这丝巾就没什么价值了!”
    杜剑娘讶然道:“这是为什么?”
    莫家玉道:“在寻常丝巾上绣上一个粉红色八卦图案,何难之有?”
    杜剑娘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别人很容易冒充秘门人物,以自己绣的丝巾瞒住秘门中人,是也不是?”
    莫家玉道:“是啊!只要买上一条同样的三色丝巾,找人练上一个八卦图案,要什么颜色都有,我看秘门不会用这种笨法子联络才对!”
    杜剑娘道:“算你心思过人,不瞒你说,这丝巾上另有秘密,只是我不能泄露出来。”
    莫家玉颔首道:“你这一解释就合理了,你无须告诉我太多秘密!”
    杜剑娘露齿微笑,她那两排雪白牙齿,煞是好看。
    莫家玉作了一个深呼吸,道:“不过,你要是把你和秘门的关系约略告诉我,对我的任务必有很大帮助。”
    杜剑娘很干脆地道:“好吧……”
    她约略将她和西南秘门之间的关系,很快地告诉了莫家玉,最后才道:“你无论如何要将陈公威的企图弄个水落石出。”
    莫家玉道:“那当然,要不然我何必千里迢迢陪你跑这一趟?”
    杜剑娘忖道:“他为人看来很诚恳正直,可惜心眼大多,我应该完全相信他呢?抑或继续对他保持戒心?”
    她还在胡思乱想,莫家玉已开口道:“杜始娘!此去梵净山子午谷大概还需多久时间?”
    杜剑娘稍一盘算,道:“一去一运,花不了你一天工夫!”
    莫家玉道:“好,咱们以两日为期,两天之后,我再回来此地与你相见。”
    杜剑娘道:“我只能等你两天,因为我已没有耐心将事情拖下去。”
    莫家玉道:“你放心,两天之后,我必会带来消息……”
    他向杜剑娘略一抱拳,纵身上马,作势欲走。杜剑娘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高声道:“此去梵净山山道,有不少瑶人出没,你最好不要惹事非。”
    “哈……”他扬声长笑,足踝微夹马腹,那一匹临时买来的纯黑大马。长嘶相应,猛地冲出二丈之外,放开四蹄一溜烟,留下痴愣在当场的杜剑娘,绝尘而去。
    且说莫家玉纵马疾行;自午间与社剑娘分手之后,薄暮时分,已来到梵净山脚。
    自梵净山下极目浏览,但见山势挺拔险峻,方圆却并不宽大,朦胧中的一座高山,也不过二。三十里左右。
    主峰斜向西南,两条入山谷道均迤逦成东西方向,这么一来,谷道必能朝见旭阳,夜受月光。
    莫家玉打量梵净山山势,觉得那子午谷的去处,应该不可能在眼前这两条东南行的谷道之中,因为谷有子午之称,以方向而言应系南北向,而南北向之深谷,往往子时方能见到月光,午时才可接受阳光,这点与谷名相符。
    所以莫家玉一时犹疑不决,不知道该从哪一条谷道进山,同时也深悔没有向杜剑娘问清楚。
    正当莫家玉打算找个人家探问之际,蓦地山腰飞起一支响箭,这响箭不仅未得突然,而且响声奇特,呜咽尖细,扰人耳膜,听得莫家玉大皱眉头。
    那突如奇来的响箭,把归宿林间的鸟儿,惊得卜卜乱飞,也把莫家玉的坐骑,吓得嘶声扬蹄。
    响箭冲天而逝,余音将仍缭绕,莫家玉忙睁眼注意四周,以防备受人袭击。
    大约经过一盏热茶时间,山间小道仍无动静,莫家玉心道:“这种阵仗,又不是第一次碰上,怎地今天胆子这么小?”
    他自己想想觉得好笑,浪迹江湖这么几年,却被一支突如奇来的响箭,唬得紧张了半天。
    莫家玉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看看天色已不早,遂下马徒步,左手握住一把三尺青锋,昂首阔步,英姿飒然,宛如玉树临风。
    片刻之后,莫家玉已来到右首那条谷道入口,他纵目前规,但见谷道崎岖入山,道旁尽是高可丈许的大树,枝桠巍峨,横穿斜贯,把狭窄的谷道遮得不见天日,就像通往山间的长长两道。
    莫家玉略一迟疑,才决定循道而进。
    当下,举步进谷,踏在那积有尺许落叶的谷道上,真的举步维艰。
    他仗着从顶上叶缝透下的毫光,亦步亦趋,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重见天幕。
    但谷道却就此猛然而断,挡在前面的是一座数十丈高的绝岩,而左右两侧,则是山棱下的黑谷,也不知有多深。
    莫家玉这时实在下不了决心是不是往回走,一来天已漆黑,再者往回走未必就能另外找到进入梵净山的捷径,于是他站在巨岩之前,抱臂沉吟。
    他先考虑目前的处境,刚才那一支响箭,是不是传言中生瑶放出警告行旅改道的信号?
    如果不错,那么自己闯入梵净山,是不是已犯了瑶人的禁忌?
    莫家玉忖道:“梵净山山区既有生瑶出没,假使碰上非动手不可的场面,自己是不是应该放手干?……还有,西南秘门和这批同山而居的瑶人,又有何关系?”
    他考虑之后,自己下了一项结论:即见机而行!
    那么,现在是向前设法越过巨岩呢?还是折回头另寻人山便道好?
    最后他决定先想办法越过前面的高大石岩再讲,于是莫家玉走近石岩上,仰头观察。
    他在黑夜中仔细注意石岩.突然发现有两条很粗的长藤在头上随风飘荡。
    长藤一伸手便可拉到,莫家玉毫不犹疑,伸手将它握住,然后微一用力,试一试长藤拉力够不够供一个人揉升。
    莫家玉拉了几下之后,觉得那从岩上下垂的长藤,相当结实牢固。于是两手握紧,略使腰力,两足微向岩壁弹蹬借力,一下子便揉升了一丈多高。
    他人在岩腰之间,始才发觉原来自己所用来上崖的长藤,是用无数条小藤编织而成的,由此可见,这长藤必是有人事先垂在石岩之前,供人升降巨岩之用。
    有了这个发现,人在石岩腰际的莫家玉,就不得不顾虑到一点,便就是:假使岩上的人,根本就不欢迎未经许可的外人闯上去的话,或有意截击外人的话,那么,最简便的手段,既是趁人揉升至石岩半腰之时,斩断长藤。
    莫家玉迅速下了决心,决定冒险上岩,因此他两手加上两脚并用,将上升速度增加了很多。
    差不多顿饭时间,莫家玉已到达岩项,他借长藤摆动之势,一个“鹞子翻身”,用一个非常美妙的姿势,飞上石岩。
    石岩之顶甚是平坦,有一块十数丈见方的空地,还有两棵苍劲的老榕树,在强风下婆娑摇摆。
    莫家玉他估量岩上定有石屋之类的家居,但上得石岩之后,却发现岩顶除了大石块及那棵老榕树之外,竟是空空荡荡,而渡他上岩的那条长藤,原来是经人扎牢在老榕树根上,可是人住在哪儿呢?
    莫家玉心道:“长藤既经证明是人工布置,以供揉升石岩之用,那么此去一定有人住,我何不慢慢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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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鬼使神差秘门中
    他略一回顾,就循岩上便道绕老榕背后走了过去。这回他借着月白色石岩反射的星光,看到一条直通梵净山主峰的石道。
    莫家玉估计沿这条石道,一定可以通往梵净山主峰,可是子午谷是在哪里?
    他心中盘算道:“反正路只这么一条,既无栈道可供选择,向前走大概不致有错……”
    当下,莫家玉借着蒙蒙星光,沿着那条唯一的石道,朝梵净山主峰的方向而行。
    石道越走越宽大,最后石道已尽,紧接着是一片草地,当中有一条土质小山,敢情刚才那一块高大石岩,竟是梵净山主峰的山壁,因此同一条便道就有石质与土质之分。
    走完草地之后,又碰上一片密林,而那些树林也是枝叉乱横,又高又大。
    莫家玉估计差不多快到地头,兵法上有所谓“遇林莫人”之谏,那么,自己是不是该在这黑夜中穿林而入?
    当他停步相度地势之时,倏地自林中闪出十来个袒胸裸背的瑶人来。
    这十来个瑶人个子均极短小,没有一个超出五尺,但由他们纵身之势看来,他们身手均极矫捷。
    莫家玉不知道这些瑶人的来意,因此仅仅保持戒备,用一双利眼注视那些手执飞矛的瑶人。
    那十来个生瑶现身之后,很快围成一圈,将莫家玉围在当中,他们行动快速,而且没有人发出叫啸喝唤之声,显见这些生瑶必受过起码的攻防战阵训练。
    最令莫家玉感到奇怪的是,这些瑶人将他围定之后,居然未将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仅仅用二十几只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双方就这样僵在那里,莫家玉忖道:“这些瑶人是不是还在等发号施令的人?”
    他突然有一个很天真的念头,心道:“我如果继续走向树林,这些瑶人没有人下主意,发号令,会不会出手阻我?”
    他决定不妨试一试看,因为他想:即使这些瑶人动手,他也有把握不被伤害到,横竖人已被围,除非自己乖乖受擒,否则动手必难免,那么何不现在试试?
    他想做就做,故意先现出微笑,将手中长剑插在腰际,然后摊开双手,表示他已收下武器,无意与人打架,然后不慌不忙,走向那片密林而去。
    说也奇怪,当他通过横矛挡在前边的瑶人之时,那三个瑶人竟然自动让路,让他毫无阻碍地走进密林。
    莫家玉疑惑不解,真猜不透这些瑶人到底搅什么名堂。
    他一面走进密林,一面用尽心思去想。
    才走过密林六、七步,莫家玉暗叫一声“糟”,抬眼一望,心底不由一凉。
    他忖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瑶人让路之用意,为什么自己会忽略了呢?”
    其实,莫家玉在瑶人未现身挡路之前,早有经密林到梵净山的打算,待瑶人阻路之时,莫家玉还是决定要突围进入密林的。
    就是因为这样,莫家玉才会忽略了瑶人自动让路的真正用意。
    此刻,莫家玉发现密林不仅漆黑一片,而且方向莫辨,他已知道自己正陷入一种奇门阵法之中。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既不能利用星座以辨别方向,更不能四处乱撞,幸亏莫家玉一陷入之后就发觉,他反复思考之后,决定以静制动。
    所谓以静制动,就是先在原地等待,一俟阵法催动之时,利用催阵的人声位置,或人影方向,来思解脱阵之法。
    莫家玉对这奇门阵法虽没有很深的研究,但他知道有一个原则是:阵法一旦催动,就是存亡关头之际,脱困阵法之最好时机也在催阵之时。
    要知,奇门阵法摆设之法,虽各门各派均不相同,各有独门之秘,但是大致不超出如下类型:
    第一类是用来困人之奇门阵法,这类阵法均没有专人守阵或催阵,因此入陷之人,只要有点破阵知识,算准阵中的门位方向,周而复始一研究,就不难脱困。
    第二类是攻伐之用的阵法,这种阵法与第一类不同之处,就是成阵之物以人为主,有时也利用地形地物摆成攻伐之阵,催动之时,望生不息,使陷阵之人四面受敌,古代兵法名家均擅长用这类阵法,以达到以寡击众之效果。
    惟这类阵法讲究首尾兼顾,左右逢源,如果阵式被人切断,就难收效。
    比方说,最简单的人字三角形阵式,前进攻敌之时以前面一人应敌(顶角在上),如敌势强大,左右两翼便迅速移位超前,这么一来,变成一个倒置的三角形(顶角在下),阵形仍然不变,两翼成包抄之势,敌人还是陷在阵中的。
    但如敌人晓得厉害,他不退反进,缠住催阵之人头,阵法就会受阻,力量也会因之滞塞,阵法便破。
    第三类则是攻则能动,守可停息,而敌人不论阵式有否催动,只要陷入阵中,就很难出困。
    这道理很简单,如果敌人陷阵之后,摸清了方位准备出困之时,阵形便移位攻击,使敌人重又被阵法所迷,如此周而复始,不累死敌人不休。这种攻守兼具的奇门阵法,最为厉害,因为它兼有第一类的守势,及第二类以攻为主等两种阵法之长。
    闲话表过,再说莫家玉衡量情势,决定采取以静制动的主要原因,是要先摸清对方阵法之类别,然后再思破阵之法,于是他干脆好整以暇,盘膝坐了下来。
    约摸过了一炷香之久,正在调息运功的莫家玉,突然被一股自头顶凌空急泻而下的劲风惊醒,饶他应变得快,但也已经没有时间闪身。
    当时他就地以一个“懒驴打滚”的招式,斜向左侧一滚,避过那凌空下袭之物。
    这回莫家玉已学了乖,他不敢再坐地上,因而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支枯枝,相准适才他坐过的方向丢过去。
    只听卜一声,那枯枝击中了一棵大树,莫家王听声辨位,估量那棵被枯枝所击中的大树,约摸离自己现在的所在有两丈多远。
    他心中暗喜,纵身循枯枝所飞的方面过去,人在空中,双手急探,想抱住那棵大树。
    不料飞身已超出三丈之远,却仍然够不上那棵大树,这一惊非同小可,莫家玉只好长腰下沉,脚踏实地。
    莫家玉这次以枯枝探路之后,真正才知道他已陷入一种奇奥难缠的奇门阵法之中。
    因为这座奇门阵,不但能扰人耳目,而且变幻莫测,使人百思莫解。
    例如,刚才那枯枝击中大树之时,莫家玉从打出枯枝到击中树身的刹那时间,推算出两下距离应该不超出两丈远。可是事实不然,莫家玉飞身探树之距离,已超过三丈,而竟连一片树叶都没摸到,实在大出人意料之外。
    莫家王并不相信那棵大树是被人迅速移开,因为事实上并无此可能。
    那么,唯一的解释是,这奇门阵法,在摆设之时,已考虑到回声的角度,而特别用隔音之物,以防备敌人用声音来测方位。
    莫家玉暗暗叫苦,因为他既不能测出周围大树之间的距离及位置,就无法推算出阵形的方位,如此一来,连自己陷在阵中的哪一部门都无法知道,遑论要想出破阵之法了。
    但莫家玉并未因此灰心,当他想无可想之际,被他想出了一项看似笨却可行的办法来。
    他在漆黑的阵中摸索前进,大约走了二、三十步,平举的双手已触及一棵大树。
    这棵大树粗细须要五人合抱,莫家玉已管不了那么多,手脚并用,迅如猫儿,很快地沿树干揉升而上。
    不一会,莫家玉已爬至树巅,拨开密叶,四下环顾。
    这一看,他内心又凉了半截,因为他发觉树顶与树下完全一样,伸手不见五指,连一丝凉风都没有。
    昂首仰望苍穹,也没有半点星辰,四野死寂,天籁沉沉,哪像是置身人间?
    莫家玉只好再爬回地上,静待变动。
    当他正在苦思下一个步骤之际,蓦地传来一声长笑,道:“哈——朋友!这‘万秘一宗’奇阵的滋味如何?”
    莫家玉口中答道:“尊驾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困住在下?”
    心中却付道:“阵中既然已能传声,那么阵式必有一处开启,我应该马上查出那个方位……”
    那人又道:“你先报上姓名来历!”
    莫家玉这回注意到声音自左上方传来,他漫应道:“在下莫家王,来自江南!”
    那人道:“江南?叫莫家玉?你来此意欲何为?”
    莫家玉已可以肯定那人所占的位置,正是在上方约五丈远之处,但他仍不敢妄动。
    因为一来他还没有充分把握可一举成功,二来那人并无恶意,他犯不着先得罪人家。
    于是莫家玉按兵不动,继续同那人扯道:“在下想到此地寻访一位朋友!”
    那人道:“找朋友找到这梵净山来,那真是天下奇闻!”
    莫家玉道:“这又何奇之有?难道说尊驾就没有朋友来找过你?”
    那人笑道:“哈!哈!说来你或许不相信,本人住在梵净山已经十五年,就是没有朋友来找过我!”
    莫家玉道:“那大概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朋友!”
    那人又哈哈大笑,道:“本人多的是朋友!”
    莫家玉觉得那人大概不致于扯谎,是以他从来不欢迎朋友来往之举,料定因为他孤僻之故,否则,必是梵净山有禁绝外人侵入的山规。
    舍此之外,再没有理由可以说明,何以到梵净山寻友是件奇闻之事?
    当下莫家玉道:“尊驾既然有的是朋友,却不与朋友来往,当真使人费解!”
    他是无话找话说,目的在引起那人的回答,好判断那人的方位。
    果然那人又道:“这事与你无关,你用不着花脑筋去想,先把你的真正来意告诉本人!”
    莫家玉道:“在下业已说过,来梵净山是为了寻一位朋友的!”
    那人口气变冷,道:“本门向来不与外人交往,你要睁眼说睛说本人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口气突然变得冷漠之至,这人的性情反复无常由之可见,莫家玉只好道:“在下实话实说,尊驾不信也没办法!”
    那人冷嗤一声,道:“好!你直闯梵净山禁地已死罪难逃,竟敢再信口雌黄,诈骗本使者,本人要你告罪讨饶!”
    莫家玉知道多说无益,脱困良机可能瞬间即逝,他不待那人把话说完,急急长身而起,朝那人发声之处飞扑而去!
    这一着变起肘间,而且莫家玉身影奇快,那人显然未及防备,等到发觉时,莫家玉已飞上枝头,欺近那人面前。
    此举莫家玉筹思甚久,果然猜得很准,他一飞上树顶,立觉眼前境界大不相同,虽在黑夜之中,已能目视近处景物,且阵阵夜风习习,不再使他有陷身绝地的感受。
    莫家玉虽然可确定已脱出奇门阵外,但他仍然不敢大意,双足踏在枝干之上,两掌则运功备敌,与那人面对面相峙在大树上。
    那人大概过于吃惊,一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莫家玉看得好笑,道:“尊驾甚是吃惊,对也不对?”
    但见那人闭口不语,痴痴望着莫家玉好一会,才道:“本人的确想不通……”
    莫家玉道:“这是因为你太过自信之故!”
    那人道:“此言不差,本人的确太过自信,以致被你得到可乘之机,只是你的才智武功,也非寻常!”
    莫家玉微微一笑,道:“谢谢尊驾的夸奖,请教尊姓大名?”
    那人道:“本人没有姓名,你叫我鬼使好了。”
    莫家玉道:“鬼使?”
    鬼使道:“对!本人是秘门左尊者鬼使,与右尊者神差分掌本门刑律!”
    莫家玉道:“此处非谈话之所,咱们是不是可以下去说话,”
    鬼使很爽快地答应,当先跳下大树,莫家王不敢怠慢,紧跟鬼使身影,也纵身跳下。
    他们走到密林外的草地上,鬼使才停步转身。
    这回由于地面宽阔,月光甚是明亮,是以莫家玉能够看清楚对方面貌。
    只见鬼使年纪甚轻,面目俊秀,这种长相实在与他的名号大异其趣,颇不相符。
    鬼使大概也对莫家玉感到兴趣,仔细打量他好一会,桀桀笑道:“原来阁下也是个年轻人,哈……”
    莫家玉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鬼使道:“因为如此一来,你就非死不可了!”
    莫家玉细细想过之后,恍然道:“哦?敢情尊驾已对在下生出嫉妒之心?”
    鬼使冷哼一声,双眸中确已爆出炉恨神情,莫家玉忖道:“适才我不应该在他面前露出得意之色,看来这鬼使定是个恃才傲物,自以为年轻俊美,武功超人之辈。”
    莫家玉不希望多生枝节,更不愿得罪秘门中人,以免耽误进入梵净山子午谷正事,于是在鬼使恼羞成怒,翻脸出手之前,急急道:“尊驾犯不着为刚才之事动气,因为在下脱离万秘一宗门大阵之举,完全是误打误撞,侥幸之至!”
    他口气诚恳,鬼使闻言之后,脸色稍霁,道:“你到梵净山子午谷来,想找什么人?”
    他突然撇开话头,改言相询,这人性格执拗,喜怒无常,实在世无伦比,使人难以捉摸。
    莫家玉道:“在下想找客在贵门的杜姑娘杜剑娘!”
    鬼使蓦地脸色又变得很难看,冷冷道:“杜姑娘?阁下跟她有什么关系?”
    莫家玉忖道:“我须小心答话,免得又激怒了他!”
    当下,缓缓说道:“在下与社姑娘有数面之缘,可算是朋友!”
    鬼使道:“哦?你的意思是普通朋友?”
    莫家玉点点头,但承认之后,却又大大后悔,心道:“既是普通朋友,我凭什么千里迢迢跑来找他?”
    鬼使果然微哼一声,道:“那你何以知道杜姑娘在这梵净山中?”
    莫家玉心中甚是懊恼,因为他对鬼使咄咄逼人!反复罗嗦已大感不耐,可是他为了顺利会见那冒牌杜剑娘,却不敢顶撞鬼使,只好设词道:“在下受朋友之托,来此转告一件事,杜姑娘在这梵净山中,也是在下那位朋友告诉我的!”
    鬼使用两道锐眼打量莫家玉的表情,最后道:“阁下是不是受神探陈公威之唆使而来的?”
    莫家玉道:“陈公威跟在下素昧平生,杜剑娘对他亦不会有好感,他怎会指使在下来此?”
    鬼使大概同意他的这一番说词,闭口不语,莫家玉遂又接道:“在下这里有一件信物,可以证明社姑娘确是认识在下!”
    他一面说话,一面将藏在怀中的那条粉红丝巾掏了出来,送给鬼使过目。
    鬼使手中翻动丝巾,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脸上表情迅速变化,最后变得难看之至,使得莫家玉甚是费解,想道:“这厮性情奇特,常会无缘无故生出嫉恨之心,而且喜怒无常,当真是难缠。”
    鬼使将丝巾收好,朝莫家玉喝道:“你不要以为本人会被你一派胡言所骗,哼!”
    莫家玉被弄得啼笑皆非,真想对他道:“求求你,别自作聪明好不好?”
    但他没有当真说出口,他知道,大凡像鬼使这类性格的人,最忌讳人家当面拿言语讽刺他。
    因为这类人既自卑又自大,听得进恭维拍马屁的话,却听不进讥讽之言,是以,即使你用理由驳得他无词以对,他也不见得就会服输。
    莫家玉怕被鬼使耽误了正事,当然只好顺着他说话,何况,莫家玉觉得鬼使握有传见杜剑娘之权,如果能说得他心甘情愿通报一声,岂不省时省事?
    于是,他装成低声下气,深恐“得罪”对方的样子,道:“在下实在不敢有片句谎言,请贵使者明察!”
    他这句话果然生出效用,只见鬼使沉吟之后,道:“你不是杜姑娘的腻友,这丝巾怎会在你手中?”
    莫家玉忖道:“原来这厮吃起醋来。”
    当下说道:“这丝巾是杜姑娘的朋友交给在下的!”
    鬼使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莫家玉道:“是一位女的!”
    鬼使“哦”了一声,好像相当满意,莫家玉心想:这下子大概可以放行了,不料那鬼使却道:“你既然能闯出本门万秘一宗奇门大阵,虽说有点侥幸,但你的武功心计必定仍有所长,我要试试你的功力如何,你准备好!”
    莫家玉装出为难的样子,道:“这又何必?贵门卧龙藏虎,人材辈出,名震武林,在下哪敢在此撒野?”
    鬼使大刺刺地道:“这没关系,你尽管出手好了,即使伤了我,也不会有人怪你!”
    莫家玉付道:“这厮说得好听,我要是伤了他,怕没有那么容易走出这梵净山!”
    因此莫家玉道:“在下习艺未久,实在难跟贵使者抗衡!”
    鬼使突然变脸喝道:“你再推三阻四的,莫怪本使者一掌毙了你!”
    莫家玉心道:“这人实在狂傲之至,大概自他出道以来,还没受过教训之故。”
    他虽则心中对鬼使的狂傲深觉好笑,但他表面还是装成踌躇不前的样子。
    鬼使霍地拍下三掌,那密林中应声走出三个裸着上身的瑶人,鬼使叽哩哗啦地鬼叫一阵,那三名瑶人连连点头,当中一人飞快转身回到密林,招来十来个面目凶悍,袒胸露背的瑶人来。
    莫家玉看得大皱眉头,鬼使等他的手下瑶人站好之后,道:“你毋庸怕,我叫出这些人的用意,是要他们实际观看我的应敌功夫!”
    莫家玉任凭他夸口吹牛,因他根本就没有出他洋相的意思,是以不置一语。
    鬼使得意万分,全没把莫家玉看在眼内,他翻翻两掌,道:“你拔出剑来,我先让你三招!”
    莫家玉只盼鬼使赶快带他进入子午谷,所以这回他不再推辞,依言掣出长剑来。
    鬼使虽然口中尽说狂话,其实他并没有小觑莫家玉,当下摆开架势,很慎重地注意莫家玉出招。
    莫家玉剑交右手,抱剑示意,然后向鬼使当胸刺出一剑。
    鬼使注意到对方这一剑平凡无奇,剑势未来,他已想出至少三、四种的化解及反击手法,于是微恻上身,右足竟然在对方剑身未收之际,踏中宫,走洪门,探过莫家玉身侧。
    莫家玉看得真切,这时他只要翻腕将剑势改为“贴”字诀,那么鬼使非得手忙脚乱不可。
    可是莫家玉没有这样做,他噔噔噔一连向右侧踉跄躲避,此举惹得鬼使得意长笑,道:
    “你不必心慌,我只是试试你的胆量而已!”
    莫家玉尽力地在神情中装出惊魂甫定尴尬之至的样子。
    鬼使笑道:“你再攻两招看看!”
    莫家玉心想:“此刻我绝不可就此认输,需得装成受激发怒,拼命攻他两招才行,否则他一定会发觉我有意让他。”
    他的表情随念头转变,鬼使也看到了莫家玉老羞成怒的样子,道:“对!你拼全力攻两招试试!”
    莫家玉举剑前指,“刷”一声,再度刺向鬼使,这次他露了一手绝招,鬼使只觉得对方剑尖泛出十数朵剑花,当头罩下!
    他冷笑一声,喝道:“来得好!”
    倏地虚空劈出一掌,身形趁对手剑势一滞之隙,凌空飞拔三丈来高。
    这一手完全靠长腰之力,而已在出掌之同时,犹能将身形拔高,这份轻功,连莫家玉也暗暗喝采!
    莫家玉这回已失去攻势,他原可刹住前去之姿,凌空劈掌,以卸去鬼使居高临下一击的威力。
    但莫家玉并没有抓住先机的打算,是以,他干脆放水放到底,就前冲之势,翻了两、三次跟斗,加快了冲力。
    这一着,令凌空下袭的鬼使又好笑又生气。
    因为莫家玉正好可脱出鬼使掌力波及的范围,而莫家玉翻跟斗的笨拙救命招,在鬼使看来,显然是急中生智,临时使出来的.可是却能避开他蓄意已久的攻击,怎不叫鬼使瞪眼吹胡子,心中有气?
    鬼使一连两次均被莫家玉“侥幸”逃过,使他觉得脸上无光,心中顿萌恶意,决定在莫家玉出手攻出第三招之时,一掌毁了他!
    莫家玉哪有猜不透鬼使的鬼主意之理?他迅速作了一项决定,俾能圆满解决眼前的僵局。
    鬼使收守为攻,他一俟莫家玉的第三招用老,立刻改容相向,运起全身功力,使出秘门绝艺“追魂鬼爪”,攻向对方。
    这一举快若电光石火,莫家玉真的感到对方的攻势已将他的闪挪藏避方向完全封死。
    就在鬼使桀桀怪笑声中,两条人影已缠在一起,只听一声裂帛之声,人影乍合又分。
    但见鬼使脸上掠过一丝疑惑表情,拿一双锐利眼光,瞅着莫家玉。
    莫家玉则神情颓丧,左臂衣袖撕得粉碎,而且有一道红色的伤痕。
    鬼使看到莫家玉狼狈模样,这才得意笑道:“阁下还是没办法逃过我的追魂鬼爪!”
    莫家玉道:“这话是实情!”
    鬼使道:“不过阁下功力还算不差……”
    莫家玉心道:“见你的大头鬼!我要是全力应付你,此刻还不知道是谁要受伤!”
    他口中却笑道:“阁下功力深厚,绝技惊人,是莫某生平仅见的!”
    鬼使被说得意兴湍飞,转脸用番语告诉那些围观的手下,叽哩叭啦,大概是在向他的手下夸耀一番。
    莫家玉冷眼旁观,深知鬼使不仅甚是自大,而且好高骛远,最喜欢人家拍他的马屁。
    当下心中有了计较,乃道:“阁下虽然自命不凡,不过天下间仍有人胜得过你,你信也不信?”
    鬼使听不出莫家玉话中之意道:“这是当然的事,本门中就有人武功比我高强!”
    莫家玉故作惊奇,道:“真的?那……那他的武功必然是惊世骇俗的了?”
    鬼使面泛得意之色,道:“绝非你所能预料得到的!”
    莫家玉问道:“这人是谁?”
    鬼使道:“家师紫雾子!”
    莫家玉讶道:“阁下没有编人吧?江湖上根本就未听说过有紫雾子这号人物!”
    鬼使冷哼一声,道:“那是你们孤陋寡闻,家师在三十年前,在江湖上惊鸿一瞥,便息隐这梵净山子午谷中,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所得见者?”
    鬼使以为莫家玉定会马上反驳,可是莫家玉却说道:“阁下言之成理,能在江湖上扬名立身的人,并不一定仅是奇人异士,那些身怀绝艺,从未在武林中露脸的人比比皆是!所以我相信令师必定是个武学先进无疑!”
    鬼使道:“就凭本人方才露的一手,你也得相信!”
    莫家玉叫道:“对啊!有其师必有其徒,我怎会忘了这点?”
    他的意思是:有鬼使这样的徒儿,做师父的武功之高,那还用说?
    莫家玉这句话看似无意的恭维,正好拍在节骨眼上,鬼使心中轻飘飘的,受用之至。
    要知鬼使虽然三招伤了莫家玉,但他并未低估莫家玉的实力,因为恭维的话出在强敌之口,难怪他要飘飘欲仙,衷心大悦了!
    莫家玉知道他的唱作已然生效,但他仍不敢得寸进尺,向鬼使提出进入梵净山子午谷,会见社到娘的要求。
    因为他看得出鬼使的个性,虽则自大自傲,逞强好胜,但却甚为精明。
    对付这种人,讲究的是软功,绝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恐会事倍功半,中途偾事。
    当下莫家玉又道:“令师紫雾前辈的武功胜过你,是当然之事,不足为奇,只是还有一个人的武功比你高,你阁下信也不信?”
    鬼使闻言幡然变色,道:“是谁?”
    莫家玉考虑之后,才道:“杜剑娘!”
    鬼使扳起的脸孔闻言之后,却松弛下来,显然他并不以为忤。
    莫家玉又道:“阁下不以莫某之言为然吗?”
    鬼使道:“杜姑娘在秘门中属于宾客地位,她的武功如何,本人不好评论!”
    莫家王忖道:“杜剑娘在秘门中果然是人人敬爱的对象,连性情倔傲的鬼使,言词上都得让她三分,这是什么原因?”
    他念头电转,最后道:“阁下虽是我生平仅见之高手,但我相信阁下不一定是社姑娘的对手!”
    鬼使道:“你亲眼见过杜姑娘与人交过手?”
    莫家王道:“她力敌天下总捕头陈公威数十招而不败,这份功力令人叹为观止!”
    鬼使说道:“你别把那姓陈的估计得那么高,这种人在我们眼内,还只不过是三流角色而已!”_
    莫家玉心中好笑,想道:“反正吹牛不用花钱,我就让你吹个痛快……”
    于是开口道:“什么?能胜任天下总捕头的人物,阁下仍不把他放在眼内,那……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使阁下折服?”
    鬼使道:“本人除家师外,平生还没服过任何人!”
    莫家玉心道:“有朝一日,我要你对我服服贴贴!”
    但他却说道:“这也难怪,阁下如此年轻就怀有一身绝技,怪不得你目无余子!”
    鬼使道:“你不服气?”
    莫家玉忙道:“我哪敢不服气?只是我不相信阁下能胜得过陈公威!”
    鬼使冷冷道:“有机会本人会证明给你看,那陈公威本人虽未见过,但我有信心在十招之内击败他,你信也不信?”
    莫家玉故意沉吟一会,道:“咱们走着瞧好啦!”
    他偷偷看了一下鬼使的表情,居然发现鬼使股上泛出一股恶毒的恨意。
    这下子,莫家玉已可肯定,鬼使竟然已经将从未谋面的陈公威当杀手!
    莫家玉甚是得意,心道:“陈公威啊!陈公威!你做梦也没想到,西南秘门因我莫家玉的来临,而对你反戈相向吧?”
    他心中畅快之至,鬼使倏地说道:“你把粉红丝巾收好,我带你去面见杜姑娘!”
    莫家玉道:“那太好啦!”
    鬼使又以冰冷的口气说道:“你先别得意,如果杜姑娘拒不见你,本人就要治你诓骗秘门使者之罪……”
    莫家玉截断他的话道:“也要治我蒙骗贵鬼使者,对也不对?”
    鬼使道:“你知道便好,走,随我来!”
    莫家王突然道:“慢着!假使我没有一句谎言呢?”
    鬼使料不到他有此一问,沉吟之后,始才道:“那就算你狗运……”
    莫家玉期期道:“那……那不太公平吧?”
    鬼使本已背转身向前领路,闻言又止步回身,道:“怎么样?你不满意?”
    莫家玉耸耸肩,苦笑道:“就依你的好啦,你何必动肝火?”
    鬼使重重哼了一声,才又举步向前走。
    莫家玉紧随在他的身后,忖道:“此刻去会见那冒牌的杜剑娘实在大冒险了,如果她有意借刀杀人的话,我这一去,不正好落入虎口吗?”
    但时间已不容莫家玉再考虑了,何况莫家玉也非去不可,否则他根本无法达成说服杜剑娘合作的计划。
    他咬紧钢牙,亦步亦趋地进入梵净山。
    这时天已漆黑一片,一轮上弦月所激发出来微弱月光,实在无法使人看清子午谷的立处。
    鬼使转弯抹角,飞奔在梵净山中,时而闯进密林,时而两手并用,攀登绝壁。
    他好似有意使莫家玉吃苦头,把前进速度由慢增快。
    这种如飞的速度,对既要装成落后,又是路径不熟的莫家玉来说,实在有点吃不消。
    因此当鬼使领着莫家玉站在子午谷口之时,莫家王已微微见汗,气息虽未咻咻,却也有些喘息不定。
    鬼使见状相当得意,对莫家玉问道:“怎么样?吃不消吧?”
    莫家玉心中想说道:“我能放手施展轻功,哼!这么一点点路也休想难得倒我!”
    不过,他到底不敢惹火鬼使,于是干脆大大喘气,抚着胸口,道:“阁下走得太快啦!”
    鬼使突然问道:“你一向在江湖中作何贵干?”
    莫家玉一时不清楚他的话中之意,随口道:“没作什么事啊?”
    鬼使又问道:“我的意思是要你告诉我,以你的武功,在江湖上能有何作为?”
    莫家玉恍然大悟,付道:“原来这家伙他想知道我在江湖上的等级。”
    于是他应道:“在镖行里混个总镖头,大概不成问题!”
    鬼使闻言哈哈大笑,道:“像你这种技艺,居然有资格干总镖头,奇迹,奇迹!”
    他面泛不屑之色,显然心中已把江湖人物看成低级之至。
    莫家玉当然没有反驳他,道:“阁下不相信是不是?”
    鬼使道:“没有!我倒是很相信!”
    他这句话实是肺腑之言,但莫家玉却可从他眼光看出他对中原武林的轻视。
    莫家玉没有再接腔,鬼使却指着前面说道:“从此直进,你便能走入子午谷,天亮之前,你或许来得及赶到本门总坛!”
    莫家玉轻哦一声,拿眼睛注视前面谷道。
    鬼使又道:“本人另有任务,你自己去吧!”
    他话一说完,大跨步就要往回路走。
    莫家玉急道:“且慢!”
    鬼使面泛不悦之色,冷冷道:“你还有什么事?”
    莫家玉道:“我这一去,不会再受人阻碍吧?”
    鬼使道:“我已通知过总坛,不会有人档拦你!”
    莫家玉拱手道谢,鬼使却理都不理,便径自离开。
    莫家玉望着鬼使的背影,微微一笑,迈开步伐,朝子午谷直进。
    沿路果然再没有秘门的人现身阻路,是以他在苍穹微露署色之前,便已走到了子午谷的尽头。
    子午谷是一道狭仄的山谷,初进谷口之时,还不觉得山谷甚深,可是越往里走,两旁山势却越发挺拔,山谷也就越觉得深不可测。
    最后当莫家玉走进子午谷半途之时,谷道已仅容一人一骑出入而已,谷外的月色被西边山崖所阻,根本无法照进谷中来。
    他眉头微皱,小心翼翼地摸黑前进。
    越走谷道越仄,仰头但见满亘两边山崖的乱树,竟然遮住天幕,形成一道天然谷顶,连星光微风,都无法透进谷道来。
    这道长约里许的谷道,如未经允许,要想闯入的话,实在相当困难。
    因为秘门的人,只要扼住崖腰,便可以居高临下之势,袭杀来人。同样的,闯进的人在仅及一人一骑通行的谷道上,要想回避奇袭,实在太不容易了。
    莫家玉心想:古人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所指的地形地势,拿这子午谷一比,大概最适合不过的了。
    他一面想一面走,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巅巅踬踬闯出子午谷的那道关口。
    前面是一处豁然开阔的谷地,四面仍是高山,但谷地却是一片平畴绿野,广袤数十里,好个世外桃源。
    莫家玉借着月光,穷目环顾旷野,只觉得心胸开朗,烦闷全消。
    他不禁想起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来。口中念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这子午谷不正是《桃花源记》的写照吗?
    《桃花源记》的作者陶潜,又名渊明,字元亮,自号五柳先生,浔阳盯桑栗里人,生于东晋威安二年,卒于宋文帝元嘉四年。
    他因为身道世变,不愿屈服于暴政,故有《桃花源记》之作,桃花源记乃此诗前之叙记,记言以奇意者。
    盖当时朝纲不振,金人骚扰,陶潜感怀暴政加身,故以《桃花源记》托言避秦,辟一理想安定之境地耳。
    莫家玉一时感慨良多,付道:“当朝宦官横行,外寇侵扰,朝廷之局处临安,却仍不知振作,任令奸相误国,此时此际,不正是陶渊明昔日之所见吗?”
    他又想道:“昔陶渊明有入世避暴政的想法,是有《桃花源记》之作,今奸相误国,外患交加,我莫家玉难道也该寻一清净地,终老这子午谷中?”
    莫家玉把子午谷细细浏览,实在不得不承认,此处确是世外桃源。
    若能抛开世俗羁绊,不理国家前途,拥着心爱的未婚妻薛虹影(芸芸),避居这子午谷中,与外界断绝信息,自耕自娱,潇洒度日,真是人间美事!
    莫家玉想道:“但我能吗?我可以这样做吗?不……”
    当年莫家玉感于国仇家恨,抛开一切功名利碌,荣华富贵,纠合了志同道合的仁人志士,为的是什么?
    如今,他已一步一步在实行他的理想,为了国家免于沦入异族统治,他不自量力,就凭他缜密的计划,一腔的热诚,内除奸贼,外抗异寇。
    他自始至终,全不为个人私利着想。
    莫家玉有的是万贯家财,更已经有了功名禄位,他奔波江湖的目的,纯系为了不忍见国家沦亡,就像与他结合的那些志士一样,浑然没有半点私念。
    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莫家玉目前所做的事情,在他自己看来,只是为了尽匹夫之责而已。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节操!
    古来有所谓忠臣烈士,其所做所为,也不过如此而已。
    莫家玉虽然见景生情,被这梵净山子午谷的景色引发了不少感慨,但他坚定不移的中心理想,在一阵感怀之后,又复勃发起来。
    是以,莫家玉此刻心情,已不复有避世逃俗的想法,他坦然一笑,昂首阔步地走进子午谷,就像复又走进他的理想境地一样,勇往直前,毫不退却。
    这一路相当平坦,途中沃野千里,有的是菜果谷物,欣欣向荣。
    子午谷长约地四、五里路,此去尽头,远远就可望鳞次栉比的一片房舍,呈现在眼前。
    那些房舍的建筑方式,与江南一带迥然不同。都是用高高的木柱盖了起来,悬在高空之中,看来住在屋里的人,出出进进都得靠垂在屋前的木梯。
    莫家玉听说过西南丛林,藏有甚多蛇虫之类的毒物,那么那些高高的房舍,既可避免毒物入室侵扰,如此盖法就不足为奇了。
    他走到村中,引起鸡犬争鸣,只好停步不前。
    果然狗叫之声又引起村中人注意,不一会,有数人急奔而来。
    这些也都袒裸上身,面部表情,一望而知必都是凶悍的瑶人。
    莫家玉心道:“糟了,怕不又要引起一番争执!”
    他心念方动,那些瑶人已奔到眼前。
    为首的那人长发披肩,体魄魁梧,架势甚是骇人。
    他盯视了莫家玉一眼,突然用生硬的汉语道:“你是来谷中探望杜姑娘的人?”
    莫家玉道:“是的!”
    那为首的人仔细打量了莫家五,道:“你等一等,我派人领你过去!”
    他背转身向后面的那些人,用瑶语讲了一阵,就有一人走了过来。
    那为首的人又道:“你跟他去!”
    莫家玉正想道声谢时,那些人已退回村中,只留下那名被派带路的人,怔怔地望着他。
    莫家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人转身就走,显然会意。
    两人一前一后,绕村而走,越过村后的一座土坡,便看到谷底尽头,原来有一道高大的山崖阻路。
    莫家玉不由皱眉忖道:“前面又是山崖,显然已是子午谷尽头,这瑶人却带我往前走,难道另有通路?”
    他还在百思不解,却突然看到那崖底有一座很大的洞门。
    敢情西南秘门的总坛,就在那山崖下洞府之中。
    片刻之后,那带路的瑶人已停在洞门之前,指指门口,意思是要莫家玉自行入洞。
    那瑶人没有再表示什么,反身回去。
    莫家玉就只有一个人愣立在那高大的洞门之前。
    他细细相度那洞门,只见门高数丈,看似天然形成,但两扇铜门却是人工铸造,气势凌人,甚有气派!
    那洞府门匾,有斗大的四个字,刻道:“梵净秘府”。
    莫家玉迟疑片刻,才从容举步走向洞门。
    就在他堪堪走到洞门之前约五步之遥时,说也奇怪,那道高大的铜门居然缓缓自行开启。
    莫家玉一见洞门自启,已无选择余地,只好迈步走进“梵净秘府”!
    他走进洞内之后,那道洞门又复徐徐自动关闭。
    莫家玉看也不看身后,仅放眼注意前面景物。
    但见前面有一条毕直的甬道,可以容纳十个人手牵着手并排通行。
    而甬道两旁的石壁,每隔约丈许远,就有一盏明亮的油灯照明,是以这条甬道看来虽然很深,但远近都能看得甚是清楚!
    莫家玉略一环顾,就向前走了过去。
    差不多走了百丈之后,前面景物豁然开朗,原来甬道尽头别有天地,竟是一处深井般开阔地,天上星星历历可数。
    而就在这片开阔地四周,层层叠叠盖了很多看似道观的屋宇。
    莫家玉此刻就站在道观之前的院落之中。
    他觉得洞府中紫雾弥漫,眼前的那些悬阁飞檐,似真似幻,时远时近。
    尤其从紫雾中仔细注视那正殿铜柱之时,只觉得那气派甚大的殿门,宛如水中倒影,浮沉不定,这一景象看得莫家玉大皱眉头。
    他稳住去势,站在原地中忖道:“这梵净秘府,看来就设在奇门阵法保护之中,绝非寻常人可轻举妄动,排达直进的!”
    当下,莫家玉按步不前,就站在道观之前,等候秘门的人现身。
    果然,顷刻之后,殿门中出现一个身着短衣短裤,束长发,赤脚的异装少年。
    那少年曲曲折折,迂回前进,花了半盏热茶功夫,才走到莫家玉立身之处,而这段距离,看来却仅在一丈多远而已。
    那少年一直走到与莫家王面对面不过半步之遥,方才煞住去势。
    莫家玉生怕被他撞着,只得倒退了两步。
    那奇装少年看了莫家玉一眼,微微一笑,道:“在下秘门神差,尊驾谅必是莫公子吧?”
    莫家玉见他言语客气,不由对他起了好感,抱拳道:“区区正是莫家玉!”
    神差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又道:“尊驾有办法说动家师兄让你进入梵净山子午谷来,必是身怀绝技,才智过人的人,对也不对?”
    莫家王闻言忖道:“这神差看来年纪比鬼使小,但他能观察入微,对我说出这种话来,这份才智,绝非鬼使可望其顶背的。”
    神差突然又道:“在下刚才对尊驾之见解,不是寻常之客气活,尊驾若非才智过人,判断机警,适才必已贸然闯入本门的奇门大阵之中了!”
    他的意思是说:“莫家玉没有贸然直闯大殿,是因为他机警过人之故。”
    神差三言两语,说得莫家玉大为佩服,心道:“这秘门神差果然是个见微知著者,眼力超人之辈,这梵净山子午谷的西南秘门,真是个卧龙藏虎之地。”
    莫家玉的为人,在敌人眼光中,的确是个恃才傲物,狡诘难缠,咄咄逼人的对手,他对付敌人的方法,也往往得理不让;言词中不免尖酸刻薄。
    但凡是他的朋友,都知道他是个虚怀若谷,坦诚磊落,谦恭有礼,处处都先为朋友着想的人,因此在莫家玉的心目中,不乏奇人异士,难得一见的人材。
    而这秘门神差,却能在一个照面之间,引起莫家王好感,宁非缘份?
    神差这时又道:“尊驾既已获准进入本门,请随在下来!”
    莫家玉拱手道:“有劳了!”
    神差笑道:“理应效劳!”
    他反身要走,却突然又回过头来,道:“家师曾经交代,尊驾面见杜姑娘之时,切莫以言词引起她激动生气,时间也不能超出一个时辰……”
    莫家玉讶道:“这是何故?”
    神差道:“因为杜姑娘被陈公威禁闭穴道之后,实在动弹不得,而且更无会客之理,设非杜姑娘苦苦哀求家师要见尊驾一面,家师亦不会应允的!”
    莫家玉道:“哦?真是如此?”
    神差道:“家师一向疼杜姑娘,他不忍见到杜姑娘失望之色,于是赐丹杜姑娘服下,但却也仅能维持一个时辰的药力,过了一个时辰,杜姑娘便须静静养息,还请尊驾原谅!”
    莫家玉忙道:“区区此来,已使贵门增添不少麻烦,尊驾此话,真要折煞在下!”
    神差笑笑不语,转身带路。
    他们曲曲折折,转弯抹角,斜向道观正殿大门走过去。
    莫家玉一路紧跟在神差之后,一面心理想道:“如果说,现在秘门中养息的杜剑娘是冒牌杜剑娘,那么她一接到求见消息,理应拒绝才是。”
    他愈想愈觉得不通,又忖道:“设使神差刚才之言不假,那冒牌杜剑娘急于要见我之理何在?会不会别有企图?那么企图是什么?”
    莫家玉认为:混入秘门中的假杜剑娘,本来有很好的理由拒绝他的求见,她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有急于见他的表示,这事实在令人费解。
    他心中想道:“横竖就快见面,谜底马上就要解开,我何必再费思量?此刻应该考虑如何应付那冒牌杜剑娘才是。”
    莫家玉暗中计划,等下面见假杜剑娘之时,应该保持何种态度。
    他且行且想,不觉发觉自己已置身秘府殿中。
    神差作势要莫家玉稍候,然后留下他一个人,进入殿后。
    莫家玉举目浏览秘府的陈设,只见殿堂正中,供有一条长长的神案,案上有巨型木牌,与一般道观的陈设完全不同。
    但见案上木牌,高有三尺,约半尺宽,而牌面上仅简简单单写着一个红色的“令”字。
    莫家玉当然不知道这“令”字之作用何在?因此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使他对那个“令”字莫明其妙地产生了恐怖之感,好像可以从那红色的笔划中,体会到斑斑的血迹!
    他心中暗暗奇怪,何以那普普通通的一个“令”字,会使人有那不寻常的恐怖感觉。
    这时,莫家玉不得不承认,身处梵净山子午谷的秘门,的确有不少神秘之处。
    从表面上的观察,莫家玉便有神秘的感觉,因此他深信秘门之秘,恐不仅仅如此而已,也由此可知,想解开秘门之秘密,绝不是件容易之事的。
    他正在胡思乱想,神差已去而复返,后面跟了一名紫衣丫环。
    神差对莫家玉道:“杜剑娘已接获尊驾进入秘府的消息,正等尊驾前去!”
    莫家玉抱拳道:“多谢费心!”
    神差微微一笑,指着紫衣丫环道:“她是杜姑娘贴身丫环之一,叫紫娟,尊驾可以随她去见杜姑娘!”
    莫家玉又向神差道了声谢,只听那丫环道:“公子请随婢子来!”
    神差道:“尊驾可别忘了一个时辰之后,在下在此恭候送行!”
    莫家玉道:“区区记下啦!”
    于是那名叫紫娟的丫环,领头走向殿侧的偏门出去,莫家王向神差揖手作别,也随后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便走到股后来。
    原来那大殿并不大,仅是正殿及左右两间偏殿而已,殿后都是一大片庭园。
    紫娟领着莫家玉走到庭园之前,回首朝莫家玉道:“出了这处花园,就是小组所住的太清阁了。”
    莫家玉穷目向前望过去,只见庭园花木招展,假山处处,一草一木的栽植,也别具匠心,可是庭园尽头,并没有屋舍的踪迹,何来大清阁?
    他心中大起警惕,忖道:“看来这梵净秘府,处处陷讲,一寸一缕,都在奇门阵法控制之中,实在是个龙潭虎穴!”
    紫娟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事,浅浅一笑,道:“公子不必多虑,秘府虽是龙潭虎穴,但有我家小姐在,秘门中人不会对您无礼,您可以放心!”
    莫家玉点点头,突然问紫娟道:“姑娘跟随你家小姐有多久时日了””
    紫娟沉吟一会,道:“怕不已经有十年了!”
    莫家玉道:“哦?这么说,你也曾经跟随杜剑娘去过宣城?”
    紫娟道:“没有!小姐离开此地外出,是不告而别的。”
    莫家玉道:“杜姑娘离开梵净山有多久时间?”
    紫娟想了一想,才道:“大概三年之久,直到日前出事,才被接了回来!”
    莫家玉又问道:“这么说,你已有三年之久没见过小姐了?”
    紫娟道:“是的!不想一别三年,小姐却病成那个样子!”
    莫家玉心知索娟所指的病,就是陈公威的安排,因为他亲耳听过陈公威扬言,他已点了杜剑娘的重穴。
    陈公威这点穴之举,是真是假,以及他现在正要去会的人,是不是杜剑娘,是莫家玉急于要知道的事情,是以,他不得不多打听一些有关那杜剑娘的病情。
    当下又向素娟问道:“你家小姐回来之后,病势有没有起色?”
    紫娟吁了一口气,幽幽道:“我家小姐不知得了什么怪病,终日恹恹,也不能开口讲大多的话,行动甚是不便,最近病情加剧,连祖师都束手无策,唉!令人担心!”
    莫家玉听得心中一惊,村道:“难道说,那陈公威已经下了毒手?”
    他转念一想,心道:“不会的,如果她是真杜剑娘,陈公威绝不会杀她,因为此举可能得罪秘门全派……如果她是假杜剑娘,陈公威更无杀她之理……”
    那么,那杜剑娘怎会有病情加剧之事发生?是她故意做作出来?抑或真有此事?
    如果是有意做作,那杜剑娘必是假冒的无疑,如是真有其事,则陈公威显然有杀人灭口之嫌,因为他不能让一名假冒杜剑娘的人老耽在秘门之中。
    但陈公威如敢下毒手,不管被他所杀的人是不是真杜剑娘,对秘门来讲,都有不能忍的藉口,陈公威岂不要得罪整个秘门吗?
    这对陈公戚来讲,值得吗?
    莫家玉诚然聪明过人,才智见解均高人一筹,但在没有获得详细资料可以研判之情形下,实在也令他百思莫解的。
    目前可以把握的假定是:在秘门中的杜剑娘,最有可能是陈公威派来的假货。
    秘门中人,迄今未发觉的原因,可能自她混入开始,一直以因病为由,拒见任何人,其次,她装扮得也甚高明,因为连她的贴身丫环都可瞒过,遑论其他的人。
    有了上述结论,莫家玉所急于想做的事,是如何一举拆穿她的阴谋,而又能使秘门中人相信。
    再次是,应如何利用机会,从她的身上探听出陈公威的阴谋。
    至于她敢接见莫家玉的原因,在莫家玉的想法,是由于她有充分的信心可以瞒过他之故,当然,那假冒杜剑娘的人,根本不知道莫家玉已从竹林院中,救出真杜剑娘的消息,否则她可能早已藉口潜逃了。
    莫家玉心中暗道:“哼!是真是伪,别想睹过我一双眼睛!”
    紫娟打断了他的思路,道:“公子请紧随小婢之后,以免迷失在奇门阵法之中!”
    莫家玉道:“在下省得!”
    紫娟轻移步法,走进庭园之中,莫家玉只一错愕,便已失去紫娟的去向。
    他大吃一惊,忙踏进国内,只觉得眼前景象大变。
    先前所看到的假山亭谢,此时已全部移形换位,虽则庭园依旧存在,但眼中所见,都宛如海市蜃楼,似幻似真,景象令人捉摸不定。
    他凝神调息之后,才看到紫娟已在数尺之遥,招手等候。
    这回他不敢大意,举步走在碎石路上。
    可是那看似平坦的石路,却颇不平坦,莫家玉明明觉得自己踏下去的是路面,可是往往一脚落空,慌得他跌足前仆。
    两、三步之后,莫家王已几乎栽了一大跤,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正在趄越不前之际,幸亏素娟已回到他的跟前,道:“公子!您小心跟我脚后跟走!”
    莫家玉露出苦笑,点点头。
    紫娟迈开轻巧步伐,向前带路,莫家玉则亦步亦趋,丝毫不敢大意,但饶是这样,走完那段十来丈长的石路,莫家玉也大呼吃不消。
    不久,紫娟已领着莫家玉,来到一座精巧的木屋之前。
    那本屋是用细小的异种檀香木盖成,一半以地为基,另一半则悬在水塘之上,屋角还用一条粗绳,拉住一只独木舟。
    从外表看来,那木屋的支支香木,粗细不一,但安插及编装,甚有条理,不失自然之美。因此显得均匀有致,别具一格。
    木屋四周除了那泓水塘之外,屋间还有不少奇花异草,散发出阵阵清香,与那木屋本身檀香本所发出的特有芬芳气味,揉合在空气中,冲人欲醉!
    莫家玉置身此景此地,不由大为羡慕。
    他想:楚辞远游云:“载赤霄而凌太清。”正是人生不可多得之事,因为要想过游天庭,饱览天堂景物,岂是容易之事?
    可是,自己正面对着太清阁,而阁前阁后的风景,端的是人间少见“此景只应天上有”,想来这太清阁确是名符其实,我此刻不是正应“载赤霄而凌太清”之言?
    能像飞鸟一样,凌空邀游,诚然是件乐事,但太清幻境,毕竟离现世诸事太远。
    因此,如果能有机会,觅一胜地,就像这梵净秘府中的太清阁一样,过一辈子的自在生活,其感受必与“载赤霄而凌太清”无异。
    莫家玉一时忘情,怔怔地被那太清阁四周的景物所吸引住。
    紫娟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地又走回莫家玉之旁道:“公子!小姐吩咐,请进阁中相见!”
    莫家玉“哦”了一声,举步跟在紫娟后头,走向那木屋之前。
    木屋门前,有六级圆木台阶,爬上台阶,则是回廊,直通到木屋入口。
    回廊设计得甚具匠心,看似阁楼回廊,却隐含太极阵法特有的“三折二曲,一弯四角”
    之原理。
    换句话说,回廊共有三折一弯,而每一折必有一对称曲线,每一弯则成两对角(即四个角)。
    这“三折一弯”之妙用,乃在可退可守,可进可攻。
    譬如,若有敌人侵入廊前,则守方只要扼住四个角,就可产生包围之势!退避时,亦能循对称曲线移位,如四个人同时移位的话,因对称之故,对方必有感受八面伏袭之压力。
    莫家玉虽未深研各派阵法,但这太极阵法的基本原理,在莫家玉看来,并无陌生之感,是以,他一走上回廊之时,就能了解这回廊的妙用。
    还有,回廊既按这种原理设计,则其曲线之美,并不落一般窠臼,而令人有粗俗之感。
    莫家玉一面走在回廊之上,一面四处环顾,深觉这太清阁之设计,既不违反四周地势,也没有破坏自然,而又能别出心裁,确是高明之极。
    紫娟领着莫家玉走到太清阁门前之际,一名侍婢已披帘候在那里。
    莫家玉也不客套,昂首阔步地走进屋内。
    他只觉得屋中甚是明亮,鼻中并闻到一股舒人肺腑的异香。
    这木屋并未有多少窗口,而室内光线却极充足,莫家王一时好奇,眼顾四望,想找出光线的来源。
    结果,他发现屋顶上有一处很大的天窗,天窗是用一种中土罕见的琉璃箝牢,光线就是透过那块琉璃射入室中的。
    不过,有一点让莫家玉不解的地方,便是那强光透过薄薄的琉璃,进入室中之后,却是那么柔和,毫不刺眼。
    还有那阵阵木香,是不是某种檀木所散发的香味?
    他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所以然,心中不由叹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人的见闻,毕竟是很渺小的!”他有了这种想法,不由得对那些夜郎自大之辈,感到好笑。
    他正在思量之间,但觉眼角人影乍现,一名素衣长发的少女,在两名侍婢的扶持之下,袅袅婷婷,自内室走了出来。
    莫家玉忙凝目注视。
    他这一看,心中登时大吃一惊。
    那素衣少女先开口说道:“莫公子久违了!”
    莫家玉忙道:“姑娘你好!”
    素衣少女回道:“刚才你看到我之刹那,何以现出吃惊的样子?难道说,我已病得不成人形?”
    莫家玉不想撒谎,道:“没有啊!姑娘风采依旧,神韵仍甚动人……”
    他还想说什么,那素衣少女已接着道:“哦?既是如此,你何故吃惊?是不是我的容貌变了不少?”
    莫家玉道:“不瞒姑娘,不才现在所看到的你,与初次在临安第一次拜仰的你,一模一样,同是红透大江南北,名伶杜剑娘!”
    那素衣少女(杜剑娘)浅浅一笑,道:“哦?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吃惊,我还以为我变了样哩!”
    她声如出谷黄莺,宛转悦耳,在莫家玉的印象中,这声音正是杜剑娘的特长,如假包换。
    就这么一个照面,莫家玉已如坠五里雾中,大感不解。
    他在一日之间,碰上了两位杜剑娘。
    第一位是杜剑娘,从宣城竹林院中,同自己潜逃至大理,一路相伴而行,而莫家玉自始没有查觉出,她有何不妥之处。
    因此,他在会见眼前这位杜剑娘之前,一直深信第一位杜剑娘是真的。
    可是,眼下之种种,在向他表示他先前的看法可能有错。
    换言之,在两位杜剑娘之间,已难分出谁真谁假,两人都有真的证据在,如言谈、神情、身份,使人无法分出真伪。
    然而,杜剑娘不可能有两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既然如此,应该谁才是真的杜剑娘呢?
    莫家玉虽则已处在难辨真伪之状况下,但此刻他反而能保持冷静的头脑。
    当下,他作了一个决定,便是先冷静下来再讲,他暗中警告自己,道:“千万别钻入牛角尖,绝不可能先人为主的观念,迷惑了判断力。”
    于是,莫家玉道:“据说姑娘被陈公威以独门手法闭住奇经八穴,对也不对?”
    那杜剑娘道:“不错!有朝一日,我必报此仇!”
    莫家玉道:“难道说,你不会设法解灾?”
    杜剑浪微“哼”一声,恨声道:“那厮手段狠毒,解穴之法虽试过,无奈未待活气之前,我已疼痛难耐,纵使有办法,也无人同意我受此罪。”
    莫家玉道:“不才素来对经脉之道稍有涉猎,如姑娘愿意,不才可以试试看。”
    杜剑娘道:“我对阁下之学,向极仰慕,不过,我敢断言,这次你必要碰上棘手难症了!”
    她一面说话,一面示意紫娟替她挽起袖口,显然她已同意莫家玉替她把脉试试看。
    莫家玉也不谦辞,他轻轻握住杜剑娘的柔荑,找到脉门,专心一意地切脉。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时间,莫家玉收回右手,道:“果然正如姑娘所料,不才实在探不出禁制所在!”
    他脸上表情,甚是失望,杜剑娘却道:“这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反正我已准备待上三个月,等穴道自解,只是想来心有未甘罢了!”
    莫家玉道:“这样或者对姑娘有好处也未可知!”
    杜剑娘柳眉微挑,道:“阁下莫非与他们的想法一样?快意见我受此奇辱?”
    莫家玉见她动气,忙道:“不才绝无此种念头!”
    杜剑娘道:“那么你何以说出那种话来?”
    莫家王道:“不瞒你说,不才因为反对姑娘行刺奸贼刘宾的极端行动,但又无法阻住你这样做,当然心中会有盼望你无法活动的念头了!”
    杜剑娘道:“哦?我明白啦,如果我数月内无法动弹,你便可放心进行你的计划,不致于怕我从中插手,对也不对?”
    莫家玉点点头,杜剑娘幽幽说道:“唉!其实我未尝不知我的作法有点不顾大局,但我又不能不这样做!”
    莫家玉道:“可是你杀了刘宾,反倒使那些比刘宾更坏的奸赋有所警惕,这样做值得吗?”
    杜剑娘道:“我可管不了这么多,我只知道刘宾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除了杀他之外,其余的后果,我全可不去考虑。”
    莫家玉在杜剑娘说话时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的内心甚是激动,而这种言诸于形的表情,绝非是可以随意做作的。
    在这一刹那之间,莫家玉几乎要承认,眼前的这名素衣少女,才是真正的杜剑娘。
    但他迅即又恢复了冷静,放弃了一切可能干扰他判断的不良念头。
    当时,莫家玉问道:“姑娘可知道不才此来的用意吗?”
    杜剑娘露出嘲笑的表情,道:“我早就猜出来些!”
    莫家玉道:“那么,你何以肯接见?”
    杜剑娘道:“这又有什么好拒绝的?反正我无法要求你帮我诛除刘宾,你更无法求我不杀他,咱们见见又何妨!”
    莫家玉道:“姑娘既然已说得那么坦白,不才此来,可真要白跑一趟了!”
    杜剑娘道:“那也不见得,假使你能有新的理由,说不定可以使我改变立场,听你吩咐也未可知!”
    莫家玉双手一摊,道:“我并没有什么新的理由,看来是没法说动你不杀刘宾了吧!”
    杜剑娘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木屋门前,环视屋外一眼,背着身,道:“譬如说,塘中有一条鲤鱼,它虽然生长于那泓水池之中,但却可悠然自得,长得又肥又大,如果你硬要将它投入汪洋大海之中,就可能致它死命……”
    她转过身来,又面对着莫家玉,道:“这在你来讲,纯属一片好意,因为你以为浩荡汪洋,生活领域更大,殊不知,你忽略了一点,有些鱼就像人一样,它的看法和想法,只要适合自己便可以了,而无须别人自作聪明来替它费心,只不知你信不信?”
    莫家玉道:“这个不才当然可以领会!“”
    杜剑娘道:“这就是啦!那么你何不专心管自己的事就好?”
    莫家玉道:“假使说姑娘所说的那条鱼,搅混了那一泓池水,其他的鱼儿是不是有起而抗议的权利?”
    杜剑娘倏地卟嗤笑一笑,道:“这么说,你是来抗议的鱼了?可是我并没有搅混池水啊?”
    莫家玉肃容道:“姑娘真不知你所为的后果,还是有意装傻?”
    杜剑娘道:“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行你的大事,我杀我的仇敌,这两件事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这如何能怪我?”
    莫家玉道:“不才倒无意怪你,不过事有缓急轻重,刘宾是我们猎取的奸贼之一而已,如果姑娘能体谅我们,理应化私仇为公愤才对!”
    杜剑娘沉吟一会,才道:“咱们不谈这些好不好?”
    莫家玉耸耸肩,做个无所谓的表情,杜剑娘施施然重又落座,看神态似有柔弱无力,不胜站立的样子。
    她轻轻咳嗽一声,微微喘了一口气,道:“陈公威害得我受病痛,我必不甘休!”
    这句话,她已重复了两次之多,可见得她内心之根,确已达到深如浩海之程度。
    莫家玉见状忖道:“据我调查所知,杜剑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不惜任何代价冒险刺杀刘宾,也是因她个性倔强之故,如今又恨上陈公威,看来这仇恨一时难了。”
    他内心中反复盘算,同时假设了几个话题,想从杜剑娘的言谈神态中找出可能的证据,以证明眼前这个少女是个冒牌的杜剑娘。
    只是,直到目前为止,莫家玉却一点也找不到有力凭据,可以推断对方的假冒。
    从外表看来,她的确与印象中的杜剑娘,毫无二致。
    言谈亦甚自然,其表情更合她的性格,实在都显出她是个真正的杜剑娘。
    但是,当莫家玉再细细忆及与他一路同来的另一位杜剑娘的言谈,表情及外貌,似乎也不可能是冒牌。
    本来莫家玉原有意将他救出一位杜剑娘之事,以及偕她同来梵净山的过程,向面前这位杜剑娘提起,再观察她的反应及辩解,以辨真伪。
    可是经他考虑结果,觉得如果这样做的话,可能引起的后果是:打草惊蛇。
    因为如果第一个杜剑娘是真的,那么这素衣少女即是假冒,则他已经自竹林院救出杜剑娘的消息她未必知道,如此一来,这假冒的杜剑娘,仍然会按计进行她混入梵净山秘门之阴谋。
    她一旦如此做,莫家玉便能从她的手段中,探测陈公威的全盘计划。否则她必停止一切行动,设法潜逃,那么莫家玉或秘门中人,就无法得知陈金威的计划了。
    而且,如这素衣少女才是真社剑娘,一旦获知有人假冒,这消息必定会惊动秘门。
    此事的演变是,秘门必会派人全力搜证,来证明两个杜剑娘之中孰真孰假,而在未得到证实之前,这两人自必都不会得到秘门的信心。
    如真是这样的话,对真的杜剑娘来讲,将是极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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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惺惺相惜始英雄
    同时,也正应了陈公威的毒计,因为陈公威自始就是要想法使杜剑娘失去秘门的支持。
    有了这层层考虑,莫家玉想:还是不要把真情告诉面前的这位杜剑娘才是上策。
    他决定在调查工作上有了眉目之后,也就是说,在能确认谁是真杜剑娘之时,方可透露出陈公威的鬼计。
    而目前他所必须立刻解决的事,便是如何防止有人假冒杜剑娘消息,被秘门知道。
    因为正如上面说过,如果秘门在无法分辨真伪杜剑娘的情形下,必然会采取同时对两人敬而远之的态度,直至有了结果为止,这对真杜剑娘是相当不利的。
    莫家玉竭智设想,最后还是认为,应该将消息隐瞒才对。
    他这一阵考虑,原在初入梵净山,会见了那杜剑娘之后,便有了计较,目前他只不过作了决定而已。
    此刻木屋中,由莫家玉全心构思,而杜剑娘又喘息连连,因此双方谈话中断了片刻。
    最后杜剑娘又道:“我自从回到梵净秘府之后,常常独自思量,觉得咱们之间,并非没有合作的可能……”
    莫家玉道:“愿闻其详!”
    杜剑娘突然改了话题道:“你知道我为何宁愿被陈公威抓走,而又甘心被制住穴道的道理吗?”
    莫家玉摇头表示不知道,杜剑娘又道:“那夜我被你乔装救走之后,我便知道但凭我一人之力,决无法击败陈公威,达到刺杀刘宾的目的……”
    她年长嘘了一口气,又道:“因此,在陈公威赶到你藏匿我的那座庄院之时,我改变了心意,想以自投罗网的方法,获得亲近陈公威的机会,然后……”
    莫家玉接口道:“然后想利用陈公威,助你刺杀刘宾,是也不是?”
    杜剑娘脸上突然无端一红,道:“当时我只觉得陈公威不失为有魄力的男子汉,如果我能改变他的立场,比如说,使他放弃全国总捕快的官衔,那么就有使他帮助我的可能……”
    莫家玉道:“诚然有此可能存在,但你怎会有把握在短短的时间内,迫使陈公威放弃现有功名利禄来从你?”
    杜剑娘微低玉首,道:“天下间,能使男人不计眼前利害的方法,只有女色,我深信陈公威亦应难逃女色一关才对!”
    她神情倏地黯淡,又道:“当然啦!陈公威眼中的女人,自然不会是一般庸俗之辈……”
    莫家玉道:“以姑娘的容貌及各方面的条件,陈公威一定不致于将你视之为庸俗脂粉才是。”
    他的赞美之言,确是有感而发,因为杜剑娘够得上是天下间第一尤物,不但才艺出众,而且拥有倾国倾城之姿,这是任何男人都不会放过的女人。
    杜剑娘幽幽道:“但陈公威那厮,却偏偏不屑一顾,使得我的计划落空!”
    她的表情极为愤怒,显然是因为陈公威的不屑一顾伤了她的心。
    莫家玉知道,杜剑娘并非对陈公威有情,她愤怒的原因,实则是女人微妙心理作用使然。
    她振振而谈,当提到自被陈公威移禁竹林院之后,陈公威便不曾找过她之时,莫家玉突然插口道:“这事姑娘也不用懊恼,我知道陈公威避你的原因!”
    杜剑娘讶道:“除了不把我当成一回事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理由?”
    莫家王道:“嗯!陈公威避你之故,并不是他不把你当做一回事,相反的,他就是怕被你征服,所以才不敢与你朝夕见面!”
    杜剑娘美眸中露出兴奋之色,道:“你有何根据?”
    莫家玉道:“这事无须根据,凭男人我的直觉,便可体会出来!”
    杜剑娘沉默不语,脸上表情甚是惊喜,莫家玉心道:“陈公威决难逃出她的美人攻势,是以他有先见之明,避免面见杜剑娘,以防把持不住,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他这样做虽然不错,只是一定痛苦难耐,就像酒鬼戒酒一样,亲之恐坏了身体,远之又心痒难过……”
    他想想陈公威那几日的心情,心中好笑之至,嘴角不由泛起笑意。
    杜剑娘道:“你心里正在嘲笑我,是不是?”
    莫家玉忙道:“没有,没有……”
    他一急就不知道该如何措词较妥当,一时停顿不语。
    杜剑娘又道:“我明白啦,你一定暗中在笑我这人不知羞耻为何物,不惜以色诱惑陈公威,对不对?”
    莫家玉闻言,真是百口莫辩,因为这事实难扯清楚,一来他不能承认他是在笑陈公威,因为他根本没法证实陈公威确有“心痒难耐”之苦,所以承认下来,理由就太牵强了。
    再者,他实在无法同意杜剑娘的以色授人之计是个正当的方法,因为杜剑娘有此打算,如果说她的人品低贱,也未始不可。
    是以,莫家玉只好闭口不语,免得越说越糟。
    杜剑娘叹了一口气,道:“不管你心中有何想法,也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看,只要能助我达成报仇的使命,即使牺牲色相,我也在所不惜。”
    她的话深深打动了莫家玉的心坎。
    他的脸上蓦地泛起一阵惨然。
    他又想起了他的未婚妻——正在刘宾怀中的芸芸。杜剑娘不惜以色相授人,讲来是她自己的决定,可是芸芸却因爱他之故,投身虎口,牺牲了色相。
    莫家玉心如绞痛,根本不敢想起芸芸的容貌。
    芸芸之所以走人这条绝路,被践踏了千金之躯,在莫家玉看来,全是他一个人的罪过。
    这份牺牲太大了,而莫家玉所要她做的,也太过于残忍了。
    他把芸芸的处境拿来与杜剑娘比较,越发感到芸芸的伟大,同时也对杜剑娘的所做所为,有无限的同情。
    杜剑娘当然不知道莫家玉此时的心境,她只觉得像莫家玉这种胸怀壮志,才品出众的年轻男人,理应从仕途中找出路才对,而不应浪迹江湖。
    她当然可以意会到莫家玉不惜混迹江湖之故,必另有更重要的原因,只是她总觉得像他这种人材,不论如何!在江湖上浮沉,总是犯不着的。
    她突然对莫家玉兴起无限知己之感,因为他如发觉自己的处境,竟是与他那么相像。
    “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就是她和他的写照吗?
    于是,在此时此景,莫家玉和杜剑娘的心境,是那么的接近。
    两人默默无语地对视良久,直到紫娟轻轻地说道:“小姐!快到一个时辰了!”
    杜剑娘身体震动了一下,眸中露出恐惧之色,涔涔落下几滴珠泪。
    莫家玉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姑娘,你不用伤心,一定有办法使你脱出禁制,提早恢复行动的。”
    杜剑娘仰首凝望了莫家玉一眼,道:“这么说,你是同意我早日离开此地,前去继续刺杀刘宾的工作的了?”
    莫家玉未置可否,杜剑娘幽幽又道:“唉!纵使能早日解开禁制,只是已时不我予,来不及啦!说不定刘宾那奸贼此刻已回到了临安……”
    莫家玉虽则知道,刘宾此刻非但未离开宣城,而且还恋栈于芸芸的温柔中,但他并不想将这消息告诉杜剑娘。
    他一想到刘宾怀中的芸芸,心情又如刀割。
    杜剑娘突然咳嗽得很厉害,紫娟向莫家玉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离开木屋。
    莫家玉会意,向杜剑娘抱拳辞行,大步走出木屋而去。
    咳嗽不止的杜剑娘,就在莫家王转身之刹那,用颤抖不止的手,指着他的背影,好像还不愿意莫家玉离开她的样子,可惜莫家玉并没有发觉。
    莫家玉走出木屋,站在回廊之上,长吸一口大气。
    他抱着满肚狐疑,仁立在廊上,心里不断运智思索他所遭到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紫娟才走出木屋,对莫家玉道:“公子!容小婢送你出去!”
    莫家玉“啊”了一声,道:“有劳了!”
    紫娟笑一笑,转过身子,当先走下回廊。
    莫家玉跟在后头,且走且问,道:“杜姑娘已无碍了吧?”
    紫娟道:“无碍了……”
    莫家玉忖道:“想来那杜剑娘咳嗽喘气是经常的事,否则紫娟绝不会如此镇静。”
    莫家玉不由更加同情杜剑娘,这种不死不活的活罪,的确不是寻常人受得了的。
    当然如果她是有意装给自己看,可又另当别论了。
    莫家玉思潮起伏,这是他自混迹江湖以来所未曾有的现象。
    他对自己此刻的心情,大为惊骇,心道:“难道说,我的心智已被眼下所遭到的难题所蒙蔽了吗?”
    他当然不会轻易屈服于任何困难的问题的,他是个自信心极强,又有无比勇气的斗士。
    是以,他心中纵使大为震骇,但片刻之后,他又已恢复了平常。
    目前,他要在那些看来错综复杂,却又如羚羊挂角了无痕迹的问题上,找出头绪来,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莫家玉在细细分析之后,却又充满了信心。
    紫娟领着莫家玉,很快地又来到梵净秘府的大殿之前,她停步道:“莫公子,此去是神差尊者的事,小婢送到此处为止,公子珍重!”
    莫家玉想了一想,道:“紫娟姑娘,能不能借你传句话?”
    紫娟道:“有什么事?刚才为何不当面告诉我家姑娘?”
    莫家玉道:“这是我临时想起来的事,却又不能不让杜姑娘知道。”
    紫娟无可奈何地道:“好吧!”
    莫家玉道:“多谢!请姑娘附耳过来!”
    紫娟迟疑一会,想起就要偎在俊美的莫家玉怀中,听他说悄悄话,不由脸色一红。
    莫家王倒没有这个感觉,他主动凑脸过去,悄悄在紫娟的耳边说话,连那少女的发香也未引起莫家玉的注意。
    莫家玉咬完耳根之后,仰脸正与满脸通红的紫娟望个正着。
    莫家玉立即后悔不迭,暗怪自己刚才怎会那么冒失,与一位情窦初开的俏婢咬耳说话?
    但事情既已做了,后悔自己莫及,倒是紫娟那种如醉如痴的神情,令莫家玉最不放心,因为他不敢肯定,在这种神情之下,紫娟是不是能记得住他刚才的吩咐。
    莫家玉毕竟老于世故,他并未追问紫娟,是不是已听清楚了他的交代。
    他很有耐心地等紫娟恢复常态。
    紫娟痴迷一会,不久便想起了是怎么一回事,用茫然的眼光望着莫家玉。
    莫家玉这回有了经验,他先把事情的严重性说明,然后再重头向紫娟交代一遍。
    这一来,紫娟果然没有再局促不安,心跳脸红。
    紫娟听完莫家玉的交代之后,道:“此事既是如此重要,公子怎会忽略了呢?”
    莫家玉没有深入说明,略略道:“因为刚才我并未决定这样做!”
    紫娟道:“不论如何,此举既是对我家小姐有利无害,小婢就照公子的吩咐去做好啦!”
    她此刻的表情甚是肃穆,可见莫家玉所吩咐她的事,非同寻常。
    紫姐又道:“小婢不送了……”
    莫家玉道:“不劳远送……”
    紫娟深情地望了莫家玉一眼,略略一福,便走向回路而去。
    莫家玉不再表示什么,耐心地在原地等候神差的出现。
    大约顿饭的功夫,神差才自殿中走了出来,堆着一脸笑容,道:“尊驾气宇神定,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能耐,我真想不通家师兄鬼使,怎会把你批评得一文不值!”
    神差缓步走到莫家王之前,露出他眼中的智慧,道:“何况,尊驾又不是个轻浮好色,喜欢占人便宜的角色,实在不可多得!”
    他言词之中,居然又加上喷喷称奇之声,可见得他的话绝不是普通的恭维。
    莫家玉淡淡一笑,道:“阁下见微知著,也不是个平凡人物呀!”
    神差闻言一愣,继之纵声大笑,感染了莫家玉,使得他也尽情大笑起来。
    两人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笑声中含有惺惺相借的意味存在,也难怪两人要那样纵情长笑了。
    神差在大笑过后,又道:“尊驾对紫娟丫头交代的话,必是相当重要,是也不是?”
    莫家玉道:“你如何得知?”
    神差道:“我本来以为尊驾有意挑逗紫娟丫头,因为紫娟丫头在听你咬耳朵之时,面泛桃花……”
    莫家玉笑道:“当时阁下一定以为我是在向紫娟姑娘说下流活,对也不对?”
    神差不好意思地道:“是的,后来我一见紫娟在顷刻之后,不仅迅速恢复了常态,而且脸色变得那么严肃,我便知道我错怪了你。”
    莫家玉笑道:“幸亏阁下不是个鲁莽的人,否则我岂不是要背上一个登徒子之名?”
    神差道:“其实不解释,我也不会凭一次印象,把你看成是登徒子!哈哈……”
    莫家玉陪他笑上几声,道:“是不是可以请……”
    他“请”字才落,神差已然会意,接口道:“这是我的职务,请尊驾随我走出敝门总坛……”
    莫家玉作了一个感激的微笑,随神差之后,一路毫无所阻地走到梵净秘府的洞门之外。
    两人依依话别,莫家玉才循回路,走出子午谷。
    当他绕过来时的那座村庄之时,已在辰时时刻,他怕在大理城外等他的另一位杜剑娘心焦,遂加快速度下山。
    莫家玉这一路奔跑,比来时所花的时间快得多,一来是路径已熟,二来是没有人阻路之故。
    他正在庆幸在天黑之前,可以赶至山下之时,倏地发现头上半空中,有一只巨大无比的秃鹰盘旋。
    那红嘴秃鹰,两翅特别长,少说也在七、八尺左右,颈部长满零乱的灰毛,根根竖立,在纯黑的两翅间,各有一排白色整齐的羽毛,掺杂在黑翅之中。
    那秃鹰仅是在莫家玉头顶上空,静静盘旋。
    起先并未引起莫家玉的注意,后来因为久久不去,看似有意跟踪,始引起莫家玉好奇。
    莫家玉打住去势,忖这:“这畜生透出不少可怪之处,会不会是异人豢养的?”
    他又继续想道:“如是人所豢养的,那么这畜生的来意,可就大不简单了,我且试它一试!”
    他心念才动,冷不防相准路旁一块巨石,纵身过去,很快隐住身子。
    那飞在半空中的秃鹰,就在失去莫家玉行踪之后,也收翅急降,飞掠过那块巨石。
    那畜生大概没发觉莫家玉藏身之处,急得在半空中引颈长唳。
    莫家玉从那秃鹰的举动,已经可以肯定这只秃鹰,委实有来路。
    于是,他静静躲在巨石之侧,同时两眼注视着两边山路。他知道适才秃鹰的声声长唳,必然是传消息给它的主人。
    那么,他只要注意两边山路,就不难发觉到底是什么人物,支使那秃鹰跟踪他。
    果然不到一盏热茶的时间,从子午谷方向射出三条人影,很快地赶来与那秃鹰相会。
    那三人来势迅若奔雷,其中一人且边行边发出尖锐啸声,与那秃鹰尖叫遥遥相应。
    渐渐地,莫家玉已可看清楚那三人的容貌。
    只见为首那人是个老者,衣饰甚是怪异,跟在后面的两位壮汉,长得魁梧硕大,身上都只围了一条裤布。
    莫家玉一见那三人装束,便认出必是属于西南秘门的门人无疑。
    可是,这三人何以盯在自己后头不放呢?
    根据莫家玉自己的想法,他来梵净山子午谷,出进梵净秘府,都已征得秘门的同意。
    那么,这三人为何要追赶自己呢?
    这一瞬间,莫家玉还未找出被跟踪的原因,那两壮汉,已经奔至他藏身的巨石之前,两下距离大约仅在一戈之远而已。
    莫家王正在考虑是否现身,那老者已说道:“小秃子被那厮摔啦……”
    莫家玉觉得这老者的声音甚熟,乃偷偷从石侧窥视。
    他细细打量那老者一会,恍然记起这老人,原来就是代表秘门前往竹林院,自神探陈公威手中接回杜剑娘的秘门人物,外号叫插天翁的巫谟。
    另外那两名壮汉,莫家玉则从未见过,许是巫谟的随身门人。
    但见那巫谟交代了那两名壮汉数言,然后三个人便分开搜寻,显然要找出莫家玉藏身之处。
    这三个人分左右及中路包抄巨石过来,莫家玉相度藏身的地方,知道在这种大白天之下,必无法躲过这三人的抄寻。
    于是,他干脆很潇洒地自巨石之后,现出身来。
    巫谟最先发觉莫家玉从石后走了过来,神情不由怔了一下。
    莫家玉毕直走到巫谟之前,拱手道:“老前辈是不是在找晚辈?”
    巫谟冷冷打量他一眼,道:“尊驾是不是叫莫家玉?”
    莫家玉道:“晚辈便是!前辈有何指教?”
    巫谟突然大声向两名手下喝道:“替老夫绑回去!”
    那两名壮汉闻言围了过来,莫家玉忙道:“且慢!”
    巫谟冷冷道:“尊驾莫非胆敢反抗?”
    莫家玉道:“晚辈不敢,只是晚辈在束手就擒之前,想请前辈说明一下,何以要将晚辈抓回去?””
    巫谟道:“届时你便知道,你乖乖跟老夫走!”
    莫家玉为难地道:“如果前辈未加说明,便要将晚辈带走,这个……恕晚辈难于从命!”
    巫谟冷笑道:“你真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他声含怒意,大跨步走到莫家玉之前,显然就要动手。
    莫家玉蹩眉忖道:“委实不知道自己会突然得罪了秘门,他们怎会如此反复无常呢?”
    插天翁巫谟,此刻已走到了莫家玉前面五、六步远之处,沉声道:“尊驾小心了!”
    莫家玉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他回秘门,当下急道:“假使老前辈恣意要带回晚辈,亦非不可,只是前辈要先答复晚辈一个问题,否则我宁愿战死,也不答应随前辈回秘府!”
    他言词甚是坚决,大有非此不可之慨。
    巫谟沉吟一下,道:“好吧,你有什么问题可提出来!”
    莫家玉道:“晚辈想知道是谁指使老前辈前来截回晚辈的?”
    巫谟道:“是杜姑娘派老夫来的!”
    莫家玉闻言,大感意外,皱眉忖道:“这是为什么?难道说,在秘府大清阁养病的那素衣小女,确是冒牌的杜剑娘?”
    他念头电转,又想道:“那么,她何以在见过自己之后,才有杀我之意?她又为什么不在梵净山秘门中动手,苦苦派人追至此地?”
    他越想越觉得享有蹊跷,因此脱口说道:“晚辈不相信杜姑娘会这样做!”
    巫谟冷哼道:“老夫既已坦白相告,信不信由你,尊驾如果不束手就缚,老夫可要不客气了!”
    莫家玉道:“老前辈有何证据,以证明此举是奉姑娘之命?”
    巫谟道:“老夫只知奉命行事,何须证明!”
    莫家玉道:“那,晚辈实难从命,不预备跟前辈回去!”
    他言罢,果然举步要走,正当他转身之际,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口音,道:“我可以证明给尊驾相信!”
    莫家玉讶然回身,只见那紫娟已不知何时,悄立在巫谟之旁。
    他简直不相信紫娟之言,重又问道:“姑娘之言没有骗人吧?”
    紫娟表情甚是冰冷,与先前所见,简直判若两人。她冷哼一声,道:“尊驾又非聋子,怎会听不清楚我适才所说的话!”
    莫家玉道:“杜姑娘为什么要抓回不才?”
    紫娟道:“尊驾当面去问小姐好啦,不必在此地噜苏!”
    莫家玉自此已可相信,果然是杜剑娘指使这些人来此截回自己的。
    但他要实弄不清楚那杜剑娘用意何在,有什么目的。
    事实上时间也不容许他多作推断,因为紫娟此刻已然又说道:“尊驾莫非要我们动手请不成?”
    事实已很明显,动手抑不动手,就在莫家玉一念之间,他正想做个决定,那巫谟已哼道:“尊驾别妄想有侥幸之机会……”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走到莫家玉之前,语声未落,呼的劈面就向莫家玉胸前打出一拳。
    莫家玉深知今日绝无机会脱出秘门人物的纠缠,但他在未摸清楚杜剑娘何以要这样做的道理之前,又不甘心束手就缚。
    是以,莫家玉一看插天翁巫谟拳头打来,忙不选后退了三步,避过对方的攻击。
    插天前巫谟,看出莫家玉后退的姿势,没有慌张的样子,知道此人功力不弱,当下收起了轻敌之心,运功准备施出第二招。
    莫家玉见状,皱眉望了巫谟一眼。
    此刻那巫谟又高又瘦的身体,已成前俯的姿势,就像要起跑冲刺的模样。同时他的腰部,也成弓形状态,蓄势欲发,看来甚是滑稽。
    莫家玉知道巫谟的这种姿势,必然厉害之至。因为从他那种前俯的角度看来,如果能配上他的腰力,那么,这前扑的威力,一定相当惊人的。
    目前唯一可以卸去巫谟那种前扑威力的办法,就是使他无法把全力集中在腰部。
    是故,莫家玉不敢待在原地等巫谟发动,也不敢率先动手以应其锋。
    他知道如果这样做的话,均难免要遭遇到巫谟蓄势而发的一击。
    于是,莫家玉迅速移动脚步,以巫谟为轴心,开始转动。
    如此一来,巫谟为了要窥定他确实的位置,则必然也须要跟着转身,无法面对莫家玉不动。
    巫谟这一转动,气势便与先前大不相同。
    而身体一经转动,真气就很难控制在特定的部位上,会随着转动的动作分散到其他部位去,这是很显见的道理。
    这一来,巫谟便无法蓄意一击,其威力就此消失了不少。
    巫谟在这一瞬间,深深感到莫家玉之观察入微,令人心折,因此他在蓄势出招之前,威势已失去了大半。
    可是巫谟得理不让,他就在莫家玉转身之刹那;前一招去势未走,呼的一掌又窥准莫家玉的位置,运足全力,猛扑过去。
    同时,他在半空迅速弹腰换位,在莫家玉闪挪反身面向他之前,已抢先占好第二招出手的角度。
    莫家玉正好在此时又转回身势,他但觉眼角人影微掠,已然知道巫谟的用意。
    当下先扫出一腿,以阻止巫谟占住攻击之部位,然后才出手回敬一招。
    这一招属少林《开碑手》起手式之一,深突之至,但却未含有杀意。
    是以巫谟纵然是在失去先机的情形下,也不觉得已立于绝路之地步。
    他只觉得莫家玉的掌影变幻莫测,慌忙移形换位。
    西南秘门嫡传的换位之法,果然有独特之处。但见巫谟的整个身体,突然化做万道幻影,飘浮在莫家玉之前前后后,朦胧中宛如有千百敌人,自每一个方向攻来。
    莫家玉知道这种幻术,绝非一般旁门邪道可比。
    他从那四处绕行幻影中,可以看出纵然是有给人飘浮不定的感觉,但却是按一定方位变化的。
    换句话说,莫家玉看得出巫谟是利用自己的轻功造诣,按他们独门秘艺之阵法的踏宫走门之步位,绕行在莫家玉之旁。
    因为巫谟必有一身极好的轻功,再配上那深奥的奇门阵法,遂令人有幻影千重,眼花缘乱之感。
    莫家五一面运功戒备,一面忖道:“那巫谟必是在相机出手,以争取主动……”
    他的想法没错,那巫谟正是在寻隙以备攻敌,可见得时间已太紧迫。
    双方这么一动一静,相持不到片刻之时。
    莫家玉忽然缓缓伸出右掌,再轻轻地向右侧前方拍出。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那绕行中的巫谟突然惨叫一声,仆倒在地上。而他倒地的地方,却正是莫家玉刚刚用掌轻拍的方向。
    这一来,场中情势已很明显,巫谟是禁不往莫家玉的一掌,所受伤倒地的。
    巫谟受伤之事,太过突然,因此那在旁的紫娟及秘门门人,根本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也就更谈不上插手救援。
    此刻巫谟还躺在原地喘气,紫娟已走过去查看。
    而莫家玉却浑然忘形般地站在原地,伸出去的右掌,还没收回来,依然悬在半空中。
    紫娟用素帕拭去巫谟的血迹,然后很快地点了巫谟的几处穴道,再喂他一颗药丸。
    她的动作极其老练,似乎有相当的疗伤经验。
    巫谟苍白的脸,迅速回复正常,人也就苏醒过来。
    他先看了紫娟一眼,然后再将眼光移向莫家玉。
    这时莫家玉虽已收回他刚才悬空的右掌,但人还是兀立不动,就像泥塑的人像,痴立在刚才的位置。
    巫谟缓缓抬起手来,遥遥指着莫家玉,想要说什么,但却没能说出话来,显然伤势甚重。
    紫娟轻声道:“巫谟师不要开口说话,免得有伤元气……”
    她看了看莫家玉,又道:“那厮能借力打人,对也不对?”
    巫谟摇摇头,勉强进出一句道:“吸……吸……”
    紫娟霍地站了起来,眼中露出惊悸的神色,道:“巫老师没看错吧?”
    巫谟用坚毅的眼光看紫娟,想说什么话,但紫娟从对方紧抿的嘴角中,也能想像得到巫谟必定要证实他的看法没错。
    因此紫娟用手势阻止巫谟发言,自己道:“既是巫老师能肯定的话,那就不会有错,小婢会小心应付……”
    她口中自称“小婢”,显然她的地位只不过是秘门中的一名女婢而已,但是巫谟却没有阻止她向莫家玉挑战的意思。可见那紫娟的武功,必非寻常。
    紫娟挥手招来在一旁的秘门门人,指挥他们将巫谟抬到旁边休息。然后袅袅娜娜,移步至莫家玉之前。
    莫家玉此刻已恢复奕奕神采,容光甚是焕发,看得紫娟微微一怔,道:“尊驾真是深藏不露呀?”
    莫家玉道:“彼此,彼此,姑娘也是一样啊!”
    紫娟表情甚是平静,道:“尊驾有一手深奥的吸力借力绝艺,怪不得没把咱秘门看在眼内,胆敢蒙骗我家小姐……”
    莫家玉讶道:“区区几时诓骗过杜姑娘?”
    紫娟嗤道:“哼!尊驾自己心里有数,何必问我!”
    莫家玉道:“姑娘真是冤枉了人,区区实在想不出有得罪杜姑娘的地方紫娟道:“那么尊驾何以要拒捕?”
    莫家玉笑道:“拒捕?哈……贵门无缘无故派人抓我,难道要区区不明不白束手就缚不成?”
    紫娟沉吟一会,道:“既是如此。我们用请的方式,尊驾愿意跟回秘门吧?”
    莫家玉道:“那是当然,区区正想重回秘门,当面问一问社姑娘,到底在搞什么鬼!”
    紫娟道:“那敢情好,请!”
    她作个“请”的手势,而且特别把“请”说得很重,神情雅娴而俏皮,使得莫家玉啼笑皆非。
    他潇洒一笑,没再开口,便大步往子午谷回路走,紫娟则紧紧跟随在他的后头。
    两人很快地便回到秘府洞门之前,这时紫娟却道:“咱们不必由洞门进去……”
    莫家玉讶道:“杜姑娘住在洞府中,咱们既是去会她,如何不由此进去?”
    紫娟指指旁边的一座巨崖,道:“咱们可由此前去!”
    莫家玉抬眼看那座巨大的石崖,蹩眉道:“这座石崖,少说也有二、三十丈高,而且陡峭峥嵘,爬上去真是谈何容易?”
    紫娟道:“当然非靠绳索不可……”
    莫家玉不再多提疑问,只是他心中却想道:“杜剑娘看来病势不轻,她怎会突然跑到那断崖之上养病呢?”
    他正在思索这个问题之时,那紫娟已袅然行至断崖之前。
    只见她在崖壁略一搜寻,然后在一处小缺口中,拉出一条粗如儿臂的长绳。
    莫家玉看得好奇,他实在看不出紫娟将以何种手法,将那软绵的特制绳索抛向那二、三十丈高的岩崖之上。
    正当莫家玉还在推测之际,紫娟已捏住绳子一头,相度好位置,然后自怀中抽出一支特制的小巧弓箭。
    莫家玉见状,登时恍然大悟,敢情紫娟是要借重那特制的弓箭弹力,将绳子射向岩上,以供攀登之用。
    可是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因为紫娟即使能借那弓箭之力,将绳子射向岩崖之上,只是她怎能将绳子系牢在崖上,供人攀登呢?
    莫家玉想,除非绳子射上之后,崖上有人将之扎结在树干或大石上,否则即使能将绳子射上去,也不能供人借力攀登的。
    但是,如果崖上本就有人接应,他大可将绳子从上下垂,供人揉升,实在不必由崖下的人,多费一番手续,将绳子射上去的。
    由此可见,岩崖之上,必定无人接应。既是如此,紫娟又能利用什么方法,将射上去的绳子,固定在岩崖之上呢?
    莫家玉不由得对这个问题兴起莫大的兴趣,仔细注意紫娟的举动。
    但见紫娟很慎重地在选择方位,她沿着岩壁后退了六、七步之多,然后又谨慎地调整位置,并自地上抓起一把细砂,迎风轻轻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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