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剑娘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一章多情自古伤别离
    施本才耸耸肩,无可奈何地道:“本人抱着一番诚意来此和你谈条件,而且冒着相当大的危机,你却如此不讲情面,好吧!咱们就此拉倒,你不爱听,我也不见得乐意讲,告辞了!”
    他很快地将话说完,也很快地旋转身,准备抽身离开,但赛诸葛却翻脸道:“站住!施本才,你想如此便宜说走就走,没那么容易!”
    施本才站是站住了,但他很不悦的对赛诸葛道:“怎么啦?我可是善者不来呀!你想用强啊?请!我施某人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赛诸葛哼道:“你以为老夫不敢杀你?”
    施本才道:“我没说你不敢啊?可是我声明在先,杀了我,你赛诸葛可会后悔莫及,不信你试试看?”
    赛诸葛道:“老夫做事从不后悔……”
    他说这话的语气显然软化了不少,施本才忖道:“赛诸葛这人行事一向谨慎,这下子被我吊足了胃口,也好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施本才用这一手对付赛诸葛,等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效果甚大,使得赛诸葛进退两难。
    双方心里有这层微妙的变化,在施本才来讲,可以消除他往日对赛诸葛威名的惧意,增加了对抗赛诸葛的信心。
    因此施本才此时胆子越来越壮,他想:赛诸葛的心智也不过如此而已,于是说道:“赛诸葛,你怎不下令杀我啊?”
    赛诸葛理都不理他,突然转身对他身旁的手下道:“派人迅速通知司徒总管,叫他马上到老夫这边来!”
    那人答应一声,很快离开,施本才倏地发现赛诸葛露出诡异的眼神。
    他心里正打鼓,那赛诸葛却又附耳对一名竹林院高手嘱咐,不知交代些什么事,只见那人一面听一面点头,然后也快速离开。
    施本才虽然运思推测赛诸葛的心意,可是心中仍是一片惘然。
    当他再度抬头想注意赛诸葛的进一步行动之际,却发现赛诸葛正用一抹嘲弄的笑意望着他。
    施本才回避了他的眼光,换句话说,他根本不敢拿正眼看赛诸葛。
    赛诸葛倏然对他道:“施本才!你实在摸不清楚我预备对你采取什么行动吧?”
    施本才坦然道:“不错!本人确是摸不清楚,但本人还是一点也不在乎,你信也不信?”
    赛诸葛道:“老夫相信,因为你有恃无恐,也看透老夫不敢妄动杀你的心意,所以你不在乎老夫将对你采取行动之言,甚是合理,不过,你此刻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不安和恐惧,老夫没说错吧?”
    施本才没有承认,也没有出言否认,因为他对赛诸葛此时的行动,确是有莫测高深之感。
    这是一个人的正常心理反应,试想,一个人处在施本才这种危境之中,虽说有所凭恃,但若是碰上难于了解的情况,仍然会不抛开本能的疑惧的。
    赛诸葛一见施本才的神情,笑笑道:“施本才!你适才的气焰,都跑到那里了?”
    他得意的仰头大笑,笑得在场的人都莫明其妙,猜不出赛诸葛在高兴什么劲。
    赛诸葛笑了一阵之后,指着施本才道:“施本才!你以为适才将老夫吊足了胃口之后,老夫心中便会对你深感威胁,对也不对?”
    施本才计智已穷,委实不知道赛诸葛这句话的用意,因此楞楞的望着他。
    只听赛诸葛又道:“现在你明白了吧?老夫只略施小计,便把你的气焰压下,反过来使你心里造成莫大的威胁,你还敢小看老夫吗?”
    施本才奋力迸出一句话,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啊?”
    赛诸葛道:“你不必强嘴,你刚才明明因为摸不清老夫将向你采取什么不利的行动,而感到不安,你想这事能瞒住老夫这一双眼睛吗?”
    施本才道:“就算你说得没错,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赛诸葛道:“可借你嘴里讲的和心中想的,却完全不一样,其实老夫刚才根本就没有想对你采取任何行动!”
    施本才道:“你是说,你刚才只是作个样子,让我自己疑神疑鬼啊?”
    赛诸葛笑道:“不错,老夫只不过派两个人告诉后面的司徒尧,要他趁机休息一会,不必管我这边的事而已!”
    他停歇一会,又道:“可是你却紧张万分,心里饱受威胁,这不是很可笑的事吗?”
    施本才怒道:“然而你也没什么便宜好占,我也没什么损失,你不是白费了心机吗?”
    赛诸葛道:“不然!老夫这一手,起码可以压压你的气焰,同时等于警告你不要在老夫面前耍聪明,告诉你,凭你施本才,若想与老夫斗智的话,还差那么一大截哩,你承认吧?”
    施本才心下确是相当骇异,因为赛诸葛仅仅略施小计,就将施本才所具有的优势,完全扳倒过来。
    情势发展至此,施本才不得不承认赛诸葛的计智,实是高他一筹。
    施本才此刻心情,真不知是何滋味,赛诸葛却道:“现在咱们该可以坦诚地谈一谈吧?”
    施本才道:“好吧!我先将来意说明白,然后咱们再谈条件!”
    施本才这回果真不敢在赛诸葛之前,再耍什么花样。
    赛诸葛道:“你的来意老夫知道,你不必多费词,你说吧,你想用什么交换刘宾?”
    施本才道:“用竹林院少庄主慕由全的一条命!应该够吧?”
    赛诸葛听见他的话,饶是他一向阴沉镇定,也不由得目出骇然的表情,道:“你!你将少庄主抓走了?”
    施本才道:“不错!老实告诉你也不妨,我逃出你们的追缉之后,根本就没有离开现场多远,等你们出动送走刘大人,我便趁虚潜入春花在,掳走慕由全,然后赶到这里来同你谈条件!”
    赛诸葛沉吟一会道:“老夫承认你这一手不但高明,而且相当大胆,这是老夫一时疏忽之故,没想到你居然有胆量潜在春花庄附近,施本才,老夫确是小看了你!”
    施本才道:“要不是早算定你平常根本没将我看在限内,我怎敢来这么一手?哈哈……”
    他狂笑一阵,又道:“你将我低估于先,却又料不到有人会打慕由全的主意,赛诸葛!
    你从未碰上如此棘手的场面吧?”
    赛诸葛道:“少庄主虽则武功不及你,但凭你一人之力,怕没那么容易就逮走他吧?”
    施本才道:“你是说我还有帮手?”
    赛诸葛道:“难道说老夫猜错了吗?”
    施本才道:“你这一推测确是不差,本人正有一位相当厉害的帮手,而且我可以透露给你知道,这一切从头到现在,全都是本人那位朋友所策划的!”
    赛诸葛恍然付道:“我说施本才哪有那么大的气魄敢和我正面交手,却原来还有一人参与此事……”
    他念头电转,好一会才道:“看来你一定相当佩服你那一位朋友的心智了?”
    施本才道:“那是当然,否则我怎会赞同他这样做?”
    赛诸葛突然道:“你能不能将你那位朋友的大名告诉老夫?”
    施本才怔了一怔,道:“抱歉!我不会将他的任何消息透露给你!”
    赛诸葛“哦”了一声,道:“你不必瞒老夫,老夫敢断言,连你根本就不知你那位帮手叫什么名字,对也不对?”
    施本才诧异地望着赛诸葛,道:“你这话有什么根据?”赛诸葛道:“你的表情是最好的证明,还有你如果认得你那位帮手的话,你早就会讲出来,根本无须老夫动问……”
    施本才嗤笑一声,道:“笑话,我为什么要对你说出那些不相干的话?”
    赛诸葛以问道:“你很佩服你那位帮手对吧?”
    施本才道:“当然!他不仅才智不逊于你这只老狐狸,而且武功深不可测,我当然佩服他!”
    赛诸葛道:“这就是啦.这人如果才智武动均如你所说的,在江湖上就绝不是二流角色.试想,你有这种足以压制老夫的帮手,适才咱们见面时,你怎会不说出来?”
    施本才道:“我提他做什么?”
    赛诸葛道:“你如果提到他,正可造成老夫心中的威胁,有这种可能,你会放弃吗?”
    他顿了一顿,又道:“所以老夫如果判断没错的话,你适才不但一开始便会拿你那位帮手的才能来威吓老夫,而且也就不会转弯抹角地用自己的心智吊老夫的胃口,对也不对?”
    施本才讶道:“你说得好像是自己看见的一样,委实令人难于置信,本人承认你的推测很有道理!”
    他这话无异是承认赛诸葛之言确是不爽,因此赛诸葛得意一笑,道:“老夫不但推测得出你那位帮手与你之间的关系,仅是新识而已,尚且还敢断定那人必定和老夫很熟!”
    施本才问道:“你是说那人是谁,你心里已经有数了?”
    赛诸葛道:“老夫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老夫感觉得出那人必是老夫的熟人!”
    施本才道:“既是你的熟人,你怎会不晓得是谁?”
    赛诸葛道:“虽是熟人,他要是有意不让老夫知道是谁的话,老夫哪会知道?一个人总不会只有一个熟朋友吧?”
    施本才道:“你说得有道理,但你怎能断定我那位帮手,会是你相识的朋友呢?”
    赛诸葛道:“这原因相当浅显,如果你那位帮手不是老夫的旧识的话,他就无须派你来这里同老夫谈条件!”
    施本才想了一想,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不但是你的旧识,而且还不愿与你当面冲突,是也不是?”
    赛诸葛点头道:“不错!因为他的心智武功既然比你施本才高,这当面应付老夫的事,理应由他来,看守少庄主慕由全的任务应由你来才对,这话你懂吧?”
    施本才这回确是听懂了,但他还是问道:“你这话显然是说,看守姓慕的任务比来这里轻松,所以他不应留在幕后,对吧?”
    赛诸葛道:“老夫的意思就是如此,因此老夫认为他派你出面的用意,无非是不敢与我碰头而已,既是这样,这人老夫应该认识才对!”
    施本才对赛诸葛这一分析,真是既畏且服,是以有哑然说不出话的感觉。
    那赛诸葛却又道:“如果不幸老夫的判断不对的话,那么,那人的心智能力之高,就太使人震骇了……”
    施本才显得很兴奋地道:“这么说,你对你自己刚才的推测,还是没有多大把握,是也不是?”
    赛诸葛道:“这点老夫可以保证,老夫对自己的推测,一向有很大的信心,因此刚才老夫那些估量的可靠性,起码也有八、九成的可能……”
    施本才闻言忖道:“我如果和他扯下去,他所得到的消息更多,那么他的推测的可靠性就更高,我还是不多开口为妙!”
    施本才的警觉实是很高,因为赛诸葛一直想拿话套他,均不能获得满意的一鳞半爪。
    赛诸葛基于这个原因,遂打消他的企图,道:“咱们言归正传吧!”
    这话正中施本才的下怀,他确是不敢同赛诸葛闲扯下去,因为施本才自己没有把握不露出口风。
    于是施本才趁机道:“好啊!咱们先把交易谈成再聊不迟!”
    赛诸葛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让老夫相信慕少庄主确已被你们掳走了?”
    施本才从腰中掏出一封书信,扬手丢给赛诸葛,然后道:“你看看这封信便会相信!”
    赛诸葛接住那封信,一看封皮字迹,心里已经有数,再看信中内容,心想:慕少庄主果然已落在人家手中。
    他飞快地利用看信的时间,在心中暗自思忖,筹算解决办法。
    但是施本才不容他有慢慢考虑的时间,催他道:“赛诸葛,你大概不致于怀疑信中的笔迹,和竹林院特有的联络记号吧?”
    赛诸葛仰头对他道:“慕少庄主确已落在你们手中!”
    他整理一下思路,又道:“不过……老夫要是先将你擒下之后,再逼你说出少庄主被禁的地方,然后以迅速的行动,倾全力救出他来,你不是自己赔了一条性命吗?”
    施本才哈哈一笑,道:“我深信你绝不会这样做,对吧?”
    赛诸葛道:“老夫这样做又有何不可?”
    施本才道:“当然可以,只是你自己心里有数,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便可搭救出慕由全的。”
    他不待赛诸葛回答,又道:“你明知不可能的事,却说了出来,用意无非是探探我的口风,观察我会有什么反应而已,哈……蛤……我的脑筋虽不如你,但这点道理还懂!”
    赛诸葛道:“就算你有恃无恐,但老夫若是拼着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先收拾下你出口气再说,你又该怎么样?”
    施本才道:“我这条命值不得你这样做,何况你也不会有胆量敢因此赔掉慕由全的命。”
    赛诸葛道:“既是如此,咱们就试试看!”
    他一言才罢,随即挥手一招,那些虎视眈眈的竹林院高手,立刻一拥而上,将施本才团团围住。
    施本才神情微微一变,冷笑道:“赛诸葛!今天你要是将我杀死的话,你将后悔莫及,我保证再过一个时辰,慕由全的一条命也会因此废掉!”
    赛诸葛道:“施本才!老夫并没有要杀死你的意思!”
    施本才道:“那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赛诸葛道:“老夫虽然深信慕少庄主落在你们手中,也决定接受你们的交换条件,可是为了万全起见,老夫不能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清一清喉咙,提高声音道:“因此老夫决定在赴约换人之前,将你的四处血脉闭住,一个时辰之后,如果你们没有耍什么花样!让我领回少庄主,老夫便解开你的穴道,否则,你必将断脉痛苦而亡!”
    施本才沉吟一会,道:“好吧!为了让你放心,本人接受你的条件!”
    赛诸葛料不到施本才居然那么爽快便答应,不由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走到施本才之前,道:“那么老夫就得罪了!”
    但见他双手飞扬,很快地点中施本才的四处穴道,然后又道:“咱们走吧!”
    施本才运动一下四肢,觉得并没有什么异状,心知血脉将在一个时辰之后才会瘀结,乃略略放了心,道:“你可要知道,我们这一去,贵方只能挑选两名高手陪你,一个人也不能增加!”
    赛诸葛道:“少庄主的信上写得清清楚楚,老夫省得!”
    他说完话,立刻吩咐备了两匹马,供刘宾和薛芸芸两人代步,然后选了两名手下当马夫!自己陪着施本才步行。
    一切就绪之后,赛诸葛又命人通知司徒尧,将全队人马带到前面市镇等他,才上路限施本才前去领回慕由全。
    施本才亲自拉着薛芸芸的坐骑,当先领着赛诸葛等人,沿官道西行。
    坐在马背上的薛芸芸与刘宾,虽然穴道被制,但神智仍然非常清醒,尤其是薛芸芸,她流露着感动的眼光,凝视着走在马前的施本才,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施本才还是感觉得出她心里对他的感激。
    施本才一面走,一面仰脸安慰满脸愁容的薛芸芸道:“姑娘!你无须替在下担心,在下此次回来,早就计划周详……”
    他发觉薛芸芸偏过脸望了一下赛诸葛,心里明白她的意思,遂笑笑道:“姑娘!你莫不是怕在下斗不过那老狐狸?”
    薛芸芸微点螓首,施本才又道:“这个姑娘也无须担心,赛诸葛虽然才智出众,诡计百出,可是在下有一位很厉害的帮手,凭我们之力,不致于斗不过他,姑娘放心好了!”
    薛芸芸露出询问的眼光,施本才想了一想,又道:“在下的那位帮手,曾经帮过我两次,一次是在岑烟书院附近替在下收拾钱棠,另一次则助在下逃过赛诸葛的追缉,虽然在下不清楚他的身份来历,但在下看得出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薛芸芸闻言,表情甚是焦急的样子,施本才讶道:“姑娘莫非不放心在下那位帮手?”
    薛芸芸点点头,施本才心想,这该从何解释才好,他抬眼与薛芸芸那焦急的眼光一接触,却又不忍心不作进一步的解释。
    施本才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忖道:“薛姑娘之所以那么着急,是因为担心我上了赛诸葛的当,白白赔上性命,可是,我除了相信那蒙面人之外,我又有什么办法搭救出薛姑娘他们呢?”
    原来施本才在逃出锁神阵之后,立刻依照薛芸芸的指示,赶往宣城附近的郭庄,准备将薛芸芸的困境通知郭庄的人。
    可是当他才赶了一天的路程,却在半途中第三次碰上那两次搭救他的蒙面黑衣人。
    那蒙面人不但制止了施本才的行程,而且提出他夜劫春花庄,掳走慕由全以交换刘宾和薛芸芸的计划。
    施本才经蒙面人一提,立刻同意,于是在蒙面人协助之下,施本才趁春花庄人手不足,很顺利地便将慕由全劫走。
    然后由施本才出面,找上赛诸葛谈交换条件。
    事情进行到目前为止,可以说还算相当顺利,问题是那蒙面人是不是可靠,还有他为什么要帮助施本才?
    施本才自开始到现在,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要不是薛芸芸关心的话,施本才此刻也不会那么认真地去参考蒙面人是不是别有企图这个问题。
    因为施本才总觉得那蒙面人,不但出手解过他的危境,而且他的行动看来毫无恶意。
    但是施本才深知薛芸芸聪慧异常,她的焦虑必然有相当的理由,可是她的理由是什么呢?
    施本才真希望薛芸芸能开口讲话,因此他将马缰交给同来的竹林院高手,然后等赛诸葛走过来对他道:“刘大人他们的穴道应该可以解开了吧?”
    赛诸葛道:“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施本才道:“你点住他们的哑穴之用意,无非是怕他们出声求援,此刻已无这种必要,何不将他们禁制解除?”
    赛诸葛想了一想,道:“好吧!横竖解了他们的穴道,也跑不了他们!”
    他说完话果然分别走到刘宾和薛芸芸之旁,扬手解开他们的禁制。
    施本才满意地一笑,又走到薛芸芸的座骑之前,陪她同行。
    薛芸芸穴道一解,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施大哥!你这一次所冒的险太大了!”
    施本才神色黯然地道:“在下实在不得不如此……”
    薛芸芸道:“我知道你不得不如此,这都是我拖累了你之故,你这样做,不论成败,我都不会心安的!”
    她言语诚挚,洋溢着无比的亲切与关心,施本才不禁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大家保持缄默地走了一程,远远望见一座林木扶疏的寺院,耸立在碎石道旁。
    在离开那座寺院约十丈之远,施本才作个手势要大家停下来,只听他说道:“咱们已到地头,先歇着再说!”
    赛诸葛表露出凭施本才吩咐的表情,找了一处大石头,当先坐下休息,其余的人也都下马,各自在树荫底下歇息下来。
    施本才又对赛诸葛道:“我先进寺通报一声,立刻就回来!”
    他不等赛诸葛有所表示,便踏步走向那寺院,叩开大门,很快消失在门内。
    赛诸葛很有耐心地坐着等候,薛芸芸却在一旁,偷眼注视他的表情。
    两人相距不及五步,因此薛芸芸能够很清楚看出赛诸葛的脸部神情。
    但见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捻胡凝视,好像有一件什么重大的事情,无从下决心决定似的。
    薛芸芸从得知施本才的计划之后,自始便不相信双方能够那么坦诚地将人质交换,尤其赛诸葛的诚意,薛芸芸压根儿就不相信。
    是以她一路来,很注意赛诸葛的一举一动,她想从赛诸葛的言表里,体会出他内心的意念。
    薛芸芸自幼与异人学过观心术,因此她想从人的言表中,测出人的内心意念,并非难事。
    只是,目前她的对手是心智过人的赛诸葛,薛会委想要利用观心术测出他心中的意图,实在不是件容易之事。
    施本才已经进入寺内有顿饭之久,可是还没有回转,赛诸葛已渐感不耐。
    他霍地站了起来,那表情竟然宛如作了一项重大的决定似的,薛芸芸看在眼内,不由得怦然心跳!
    赛诸葛站了起来之刹那,正好瞥见旁边的薛芸芸,神情微微一怔,道:“薛姑娘!你站在这里有多久了?”
    薛芸芸露齿一笑,道:“下了马之后便站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赛诸葛道:“没有,老夫只不过随口问问而已!”
    薛芸芸徐徐转过身子,漫声道:“我看未必是随口问问的吧?”
    赛诸葛睁大了眼睛,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芸芸道:“没有啊?我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赛诸葛道:“你以为老夫此刻正在打什么怪主意是不是?”
    薛芸芸嫣然一笑,道:“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她将言语一顿,表情也变得严肃,又道:“不过!在这种紧要关头,我不相信你心中没有什么怪主意,比方说,想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不失掉刘大人又可救回那姓慕的等等,都是你此刻可能想到的问题,对也不对?”
    赛诸葛神情已没有刚才的紧张,道:“老夫如果有你所说的那种念头的话,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相信换上任何人处在老夫此刻的处境,一定都会有相同的打算,是吧?”
    薛芸芸道:“可是——既然是这么平常稀松的念头,你刚才发现我在注意你的刹那,何以会那么吃惊呢?”
    她停歇一下,又紧紧地逼了一句道:“莫非你刚才的念头,根本就不是那么稀松平常?
    否则如非包藏祸心的话,又何必怕我看穿?”
    赛诸葛闻言大震,但他表面还能保持相当的平静,只是他心中迅速想道:“这女子言语犀利,心机超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念头还在心中打转,薛芸芸又已经开口说道:“赛诸葛!咱们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说不定可以分解咱们之间的猜疑呀!”
    赛诸葛道:“你先将你的身份来历告诉老夫,咱们再谈其他的!”
    薛芸芸道:“我的身份来历说出来你未必知晓,咱们还是谈点正事的好!”
    赛诸葛道:“好吧!悉听尊便!”
    薛芸芸道:“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偷偷派了人盯住施本才,准备先下手劫走慕由全!”
    赛诸葛突然露出骇人的眼光,凝视着薛芸芸,眼中杀机盈眶,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薛芸芸却笑笑道:“你的阴谋既已被我拆穿,杀了我也不会有用的!”
    赛诸葛环顾一下四周,看看除了刘宾和他的两名手下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顿时杀机更炽。
    他一步一步迈向薛芸芸,看来已下决心要一掌将她击毙的样子。
    但薛芸芸仍然神色自若地站在原来的地方,很轻松地说道:“赛诸葛!你这一掌若是击毙了我,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吗?”
    赛诸葛这时正好走到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且已经运足了右掌的功力,闻言怔了一怔,废然望着含笑站在他前面的薛芸芸,道:“你说得有道理,老夫若在此刻毙了你,施本才他们就再也不会相信老夫的诚意!”
    他徐步离开,一面走一面又道:“但是老夫警告你,有朝一日,老夫再不碰上你则已,否则叫老夫碰上,老夫绝不会饶你!”
    薛芸芸道:“你的心情我可以了解,你一向自认为天下第一聪明人,一旦碰上我这位敌手,你自然要寝食难安了!”
    她嘴角掠起一抹讪笑,又道:“所以我会记住你的话,以后尽量不和你碰面,免得被你所害。”
    这时进入寺中的施本才已去而复返,走到赛诸葛之前,道:“你们随我来!”
    他说完话转身就要走,薛芸芸突然叫住他道:“施大哥!你等一等!”
    施本才讶然停步,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薛芸芸道:“慕由全的人不在寺中吧?”
    施本才看看赛诸葛,道:“是不在寺中,姑娘怎会知道?”
    薛芸芸道:“我看施大哥一去一回花了一柱香之久,而且额上都是汗珠,显然赶了不少路,对也不对?”
    施本才笑道:“姑娘真的聪明,这回又被你猜中了,在下进了寺门之后,又由寺后小路赶到我们藏住慕由全的地方,这一去一返,少说也有五里路,自然要臭汗淋漓了!”
    薛芸芸道:“施大哥!你们这样子做瞒得了寻常人的盯梢,却瞒不过赛诸葛,看来你们就要栽筋斗了!”
    施本才大惊道:“这……这话怎么讲?”
    薛芸芸道:“赛诸葛早在我们出发来此之前,便已安排好盯梢的人,此刻那些人怕不已经下手围攻你那名帮手,抢走了慕由全了?”
    施本才怒声道:“赛诸葛!你这卑鄙的老匹夫,你……你怎可如此反复无常?”
    赛诸葛哈哈笑道:“施本才!枉你在竹林院那么久,居然连这点小小计策都没料到,怪谁?哈……”
    施本才心头怒火高涨,就要扑过去与赛诸葛拼命,薛芸芸拦住他道:“施大哥!你这样子仍然解决不了问题,还是稍安毋躁!”
    施本才果然住手,道:“我还是赶回去帮助我那朋友,说不定还来得及!”
    薛芸芸道:“来不及啦!哪!你看,那边不是有人来了吗?”
    施本才抬头一望,果然看到一簇人飞快地跑了过来,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那赛诸葛则喜形于色,望着施本才,露出得意的笑容,兴奋之状,溢于言表。
    但是那些人一跑到赛诸葛视线之内,赛诸葛立刻发觉情况不对。
    等到赛诸葛看清楚,不禁大为震惊,他迎过去向跑在前面的千手如来司徒尧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庄主的人呢?”
    司徒尧显然受伤不轻,他的手下更是个个挂彩,一望而知这些人一定碰上扎手的强敌。
    这情景看在施本才眼内,不由得心花怒放,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只有薛芸芸还保持相当的冷静,倾听赛诸葛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
    赛诸葛追问着司徒尧道:“你们这批饭涌,到底将少庄主弄到那里去了?”
    司徒尧喘着气,道:“属下奉命抢救少庄主,人是找到了,而且几乎得手,后来……后来……”
    赛诸葛道:“后来呢?”
    司徒尧道:“后来突然来了一大批官家捕快,由神探陈公威亲自率领,将属下等杀得如此狼狈……”
    薛芸芸听了司徒尧和赛诸葛的交谈,脸色显得相当凝重,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刘宾有机会回到陈公威的保护之下。
    施本才首先发现她那凝重的表情,不由讶道:“姑娘马上可以由陈大人领回,何以还不高兴?”
    薛芸芸当然不好将心中的感受讲出来,遂道:“我正在奇怪陈公威怎会那么巧赶到?”
    施本才突然笑道:“这并不巧,是在下事先通知他的!”
    薛芸芸变脸道:“是你通知他的?”
    施本才讶道:“有什么不对吗?姑娘以前在岑烟书院不是说过那陈公威是刘大人他的老部下吗?”
    薛芸芸道:“是的!你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你怎会有了那帮手相助,却又找上陈公威?”
    施本才道:“在下觉得这样做才能万无一失……哪,要不是在下深思熟虑,同时通知了陈公威,此刻不就让赛诸葛趁了心?”
    薛芸芸闻言只有苦笑,当然她不能责备施本才,因为施本才根本就不清楚她的打算。她只好道:“你那位帮手必然不知道你也通知了陈公威?”
    施本才道:“这事自然不能让人家知道,尤其在下根本就不了解那人的底蕴,更不能将所有事情透露出来,姑娘你说对不对?”
    凭良心讲,施本才的全部计划,的确相当完美,薛芸芸自是无话可说。
    此刻赛诸葛已替司徒尧裹好伤口,走到薛芸芸之前,道:“事情虽然有些变化,可是姑娘你须放明白点,此时你和那姓刘的仍然是老夫的俘虏!”
    薛芸芸嘲笑道:“是呀!要不是因为逃不掉的话,我们怎么还待在这里呢?”
    赛诸葛道:“你明白就好!”
    他突然欺过身子,扬手将薛芸芸和刘宾的哑穴点住。
    施本才见状,怒道:“赛诸葛!你这是什么意思?”
    赛诸葛道:“那丫头话太多,点住了她的哑穴,待会和陈公威打交道时,才不致于碍事!”
    薛芸芸虽然语不成声,但听得很清楚,闻言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使得赛诸葛看了之后,无端烦躁起来。
    他正想说话,前面路上已出现一大批人,不问可知,一定是神探陈公威带队前来。
    陈公威一行,不一会儿便到了赛诸葛的跟前。
    他一眼便发现刘宾好好地被竹林院的人押着,登时放心不少,遥向刘宾行礼道:“刘大人受惊了,属下接驾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刘宾因为哑穴被制,根本就无法回答。
    陈公威还当他不屑开口,怔了一怔,立刻恍然大悟,乃对赛诸葛等人道:“你们哪位是头目?请站出来说话!”
    原来陈公威和赛诸葛竟然不相识。
    赛诸葛应声说道:“阁下大概就是名闻黑白两道的神探陈公威吧?”
    陈公威拱手为礼,道:“不敢当!区区正是陈公威,只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赛诸葛道:“阁下英气内敛,目移神注之际,均难掩盖胸中玄机,神深两字确是当之无愧,老朽竹林院赛诸葛,今日得识阁下,真是三生有幸!”
    陈公威笑道:“区区哪担得起老前辈如此夸奖!”
    赛诸葛道:“敢问陈大人,敝庄少庄主慕由全,可是已经落在阁下手中?”
    陈公威道:“不错!哪!人不就在那边吗?”
    赛诸葛依照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慕由全站在那边,乃道:“咱们长话短说,如果陈大人同意的话,我们就放走刘宾,同时也请贵方将敝庄少庄主释回!”
    陈公威笑道:“区区自然同意,不过,此刻你我双方实力悬殊,区区要是不同意交换的话,想来也有能力抢回刘大人,只不知老前辈承认不承认?”
    赛诸葛悚然说道:“阁下之言倒是事实,只是老朽以为,阁下必然不会无端得罪江湖上的朋友才对!”
    陈公威道:“区区虽然吃公家饭,江湖上的朋友确是不能不交,但是有不少不受抬举的朋友,区区却无结交的必要!”
    赛诸葛当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因此忙打断陈公威的话,道:“陈大人的意思老朽省得,老朽保证过了今日,敝庄就不会与官府作对,只不知陈大人信得过老朽此言吗?”
    陈公威很干脆地道:“有老前辈这句话,区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呢?好吧!请将刘大人放回,区区立刻将慕少庄主释走!”
    双方一言即妥,果然立刻放人,于是刘宾和慕由全各自走回自己人的阵中。
    赛诸葛这时又道:“陈大人!要不要老朽替刘大人解开哑穴?”
    陈公威道:“不用了!些许小事,区区可以自己动手!”
    施本才这时插言道:“陈大人!还有薛姑娘呢?”
    陈公威寒着脸问他道:“你是什么人?”
    施本才道:“在下施本才!”
    陈公威“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施本才!这回你功劳不小,随我回去必有好处!”
    施本才却道:“陈大人!在下之事以后再谈,那薛姑娘?”
    他话还未说完,陈公威却道:“那姑娘没什么用处,随由竹林院处置好啦,咱们走吧!”
    施本才无法,只好走到刘宾的面前,道:“刘大人!你将薛姑娘扔在此处,必遭赛诸葛毒手,你忍心这样做吗?”
    他说得声色俱厉,却没想到刘宾正苦于说不出话来,仅能露出焦焚的眼光,望着陈公威。
    陈公威却视若无睹,也不解开刘宾的穴道,背向刘宾,催促手下捕快离开。
    施本才万料不到事情会变得那么槽,刚才满腔愉悦,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悔恨自己通知了陈公威,惭愧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薛芸芸落在赛诸葛手中,一阵怒气攻心,使得施本才神智昏迷,大吼一声,发狂奔驰而去!
    薛芸芸看到施本才的凄凉情景,不禁掉下眼泪来。她深知陈公威绝不会再让她有机会和刘宾接近,她也了解刘宾绝不会有意舍下她。
    赛诸葛意外地得到薛芸芸,使得他原有失去刘宾的恨怒,消失了一大半。
    他正在计划好好整死薛芸芸,因为他深深感觉到这女子一日不除,将来对他将多一个威胁,赛诸葛觉得薛芸芸的心计,实在太可怕了。
    赛诸葛考虑了一下之后,对慕由全等人道:“你们先到前面等我,老夫还有事要办!”
    慕由全问道:“师傅还有什么事?”赛诸葛道:“老夫要杀掉这姓薛的姑娘?”
    慕由全大惊道:“什么?师傅作要杀死薛芸芸?”
    赛诸葛点点头,斩钉截铁地道:“不错!”
    慕由全道:“可是……可是师傅根本与她一点仇恨也没有啊?为什么要杀她?”
    赛诸葛道:“目前虽无深仇大很,可是这女子现在不除,将来必是咱们竹林院的祸水,所以老夫决定杀掉她!”
    慕由全还想说话,赛诸葛却怒道:“少庄主!你苦苦为她求情,居心何在?难不成还想讨她为妾……”
    他这一变脸,慕由全居然不敢说话,显然赛诸葛在竹林院确是权倾一切。
    赛诸葛并未在慕由全闭了嘴而放松,只听他继续冲着慕由全道:“你不想想,今天设非因你之事,咱们怎会失掉刘宾,回去怎么向老庄主交代?!”
    慕由全被说得涨红了脸,一句话都不敢吭,站在那里真不知如何是好。
    赛诸葛于是道:“因此咱们回去向老庄主交差之前,务必先设法擒住刘宾才行,而在出发弄回刘宾之前,又须得先杀掉这娃薛的姑娘!”
    这回千手如来司徒尧也忍不住问道:“杀掉这姓薛的姑娘与抓刘宾又有什么关联?”
    赛诸葛道:“刘宾有神探陈公威保护,咱们要缉拿他已相当困难,若是这姓薛的姑娘再回到刘宾身边,咱们恐就没有机会与陈公威斗一场了!”
    司徒尧心知赛诸葛一向眼高过顶,很少说出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因此他感觉得出薛芸芸在赛诸葛心中确已造成莫大的威胁,否则赛诸葛绝不会坚持非杀她不可。
    赛诸葛这一坚持,慕由全噤若寒蝉,看来薛芸芸免不了一死了。
    这时寒诸葛又道:“司徒总管,你迅速带人往西走,一面派出人手与本庄各地哨站眼线连络,务必将陈公威的一举一动报回来,老夫随后就会到!”
    司徒尧恭声应“是”,向手下打了一个招呼,正要举步离开,突然有一匹飞骑,从前面道上奔驰而来!
    那一人一骑只瞬间功夫,就来到赛诸葛之前,那骑士不待坐骑停妥,人便翻身而下,对赛诸葛施躬一和,道:“启禀师傅,属下奉命有消息传报!”
    赛诸葛道:“你是本庄哪一位总管的手下?有消息吗?”
    那人道:“属下是三夫人手下,奉三夫人之命,有一密函承报,请师傅过目!”
    他一面说话,一面掏出一封密函,很恭敬地用双手呈给赛诸葛!
    寒诸葛很快地将密函看完,皱着眉寻思,生似碰上什么疑惑难题。
    他寻思一会,突然转到薛芸芸之前,将她的穴道解除,然后问她道:“薛姑娘!老夫有话问你,你可要据实回答老夫,知道吗?”
    薛芸芸运动了一下她的四肢,然后道:“我只当你要永远让我开不了口哩?只不知有什么使你改变了主意?”
    赛诸葛道:“我问你,陈公威他们何以要逗留在前面的平山镇不去?”
    薛芸芸闻言心里顿时恍然,她知道陈公威必定是因被刘宾严令斥责,而不得不停下来搜寻她。
    其实陈公威会不会真的派人找回薛芸芸那只有天晓得,薛芸芸也深知这只是陈公威为了应付刘宾所采取的表面工作而已。
    但她深思之后,启齿道:“陈公威将大批人马停驻在平山镇之举,除了一个原因之外,就别无理由了!”
    赛诸葛道:“什么原因?”
    薛芸芸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蒜?”
    赛诸葛道:“就算是装蒜吧,老夫也要听听你的话!”
    薛芸芸轻咬樱后,道:“陈公威救回刘宾大人之后,按理应该尽快将他送回京师才对,如今却将大批人马集驻平山镇,除了是表示要对你们竹林院发动一次大扫荡之外,难道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吗?”
    赛诸葛面容一整,道:“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
    薛芸芸道:“信不信由你,话是你自己要问我的,我说了你又不信,唉,真难为人!”
    赛诸葛神情一动,道:“我们竹林院已将刘宾释回,陈公威没有理由还要与我们为难,何况他已亲口答应不为难我们,你的话不是故意耸人听闻吗?”
    薛芸芸道:“陈公威的话算不算数,只有他自己最明白,他会不会下令扫荡竹林院,则是我看的最清楚,赛诸葛,你要不要我说出来?”
    寒诸葛道:“你说出来可以,但是老夫先警告你不得妄想拿话唬人,否则——”
    薛芸芸冷笑道:“否则怎么样,了不起死命一条,我若不怕死,你又来何得了我啊?”
    赛诸葛被她一顶撞,正要翻脸,却发现又有一名手下,疾驶策马飞奔而至。
    那名竹林院的手下,一到赛诸葛之面前,来不及下马,便大声嚷道:“启禀师傅!官家动员了各地捕快,大举扫荡咱们竹林院设在这一带的外围哨站,已经有好几个弟兄被捕快擒走了!”
    寒诸葛挥挥手说道:“知道啦,你分派弟兄传令附近各哨站,通知他们,暂停活动,静候老夫命令,快去!”
    那探子得令之后,立刻驱马离去。
    薛芸芸突然笑着道:“怎么样?陈公威这一手够狠的吧?”
    她停了一停,又道:“陈公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行动,下令收拾你们竹林院在这一带的耳目,做得太狠也太漂亮了,我倒要看看竹林院如何来应付!”
    赛诸葛微微仰起白发苍苍的头,若有所思,他的姿态和神情,看起来令人有苍凉、不忍的感觉,令人觉得实在不应该向这么一位年迈的老者予以任何打击,否则确是太残忍了。
    薛芸芸不觉微微心动,几乎就要说出帮助他的话来,可是她话刚到舌尖,蓦地发觉情形不妙,因为她刚巧瞥见赛诸葛眼中的那一抹诡异的精光。
    薛芸芸不禁暗叫一声惭愧,心道:“这赛诸葛原来是窥准了女人心软的弱点,故意表露出他的苍老和悲悯,以引起我的同情心,幸亏我蓦然警惕,否则岂不上了他的当?”
    当下薛芸芸用力咳了一声,道:“莫非你还不相信那陈公威已然向竹林院下手了?”
    这话当然是对赛诸葛讲的,赛诸葛不能不回答,只听他说道:“你无须如此幸灾乐祸,说不定我的手下传报失实也未可知!”
    薛芸芸冷冷笑道:“你这是自求安慰而已,老实告诉你,陈公威为了我之故,不得不下令攻击你们竹林院。”
    赛诸葛讶道:“陈公威为了你之故而与我们竹林院正式为敌?”
    薛芸芸道:“怎么样?你以为我胡言乱语啊?说明白点,你们将我扣留下来,是最大的失着,等于是自讨苦吃!”
    赛诸葛哈哈笑道:“你胡说些什么?陈公威若是为了要搭救你才发动这次攻击,那么当他半个时辰前在这里,为什么不将你也带回去?”
    他又笑道:“这根本是讲不通的,陈公威脑筋再糊涂,也不会将一件事当做两件办,替自己惹麻烦!”
    薛芸芸道:“说穿了也没有什么,陈公威原本没有领我回去的意思,可是他抵达平山镇之后,被我义父一顿臭骂,就只好向你们下手了。”
    寒诸葛道:“既是如此,你义父刘宾当初为什么不在离开这里之前,命令陈公威向我们要回你?”
    薛芸芸道:“你倒真健忘呀!当初陈公威带走义父之时,他可是跟我一样,被你点住了哑穴呀。”
    寒诸葛道:“这么说,老夫若是将你放走,陈公威便会停止扫荡我们了吧?”
    薛芸芸道:“这个我可不敢保证,不过我认为唯一可选择的解决办法,或许是将我放走一途了!”
    她这么说,赛诸葛倒有点同意,如果薛芸芸开口保证放走她可以制止陈公威的寻衅之类的话,赛诸葛就可能不会相信。
    这一来,赛诸葛确是陷于犹豫难决的局面。
    他考虑了很多步骤,当然最重要的关键,还是在是否放走薛芸芸这个问题。
    赛诸葛久经大浪,他虽然碰上这种头疼的局面,他还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并没有因此有手足无措之感。
    他首先假定薛芸芸是个关键人物,也就是说他先假定陈公威突然发动攻势的主因,在于薛芸芸一人身上。
    那么,放走了薛芸芸应该是使陈公威罢手的最好方法。
    只是赛诸葛同时也考虑到,陈公威万一志不在薛芸芸,或者解救薛芸芸仅是陈公威采取行动的原因之一而已,他纵使放走了薛芸芸,岂不也无济于事?
    因此为了万全之策,在没有完全侦悉陈公威的企图之前,赛诸葛决定可牺牲一些手下.也要暂时扣留下薛芸芸,以待事情的演变。
    赛诸葛的这项决定,确是相当明智。
    因为如此一来,他既可不损竹林院的威名,二来有薛芸芸在手,将来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赛诸葛终于下令将薛芸芸押送后方,自己则亲率手下,赶往平山镇,准备要与陈公威面对面斗一斗。
    赛诸葛一走,薛芸芸虽然仍在竹林院的四名高手押送之下,但她对自己的处境已感到非常满意。
    她默默忖道:这回我又得回了生命,逃出魔掌的机会又已出现,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不禁微微一笑,笑得又甜又蜜,连那四名押送她的大汉,不由得看傻了眼。
    因为薛芸芸这一笑发自内心,丝毫没有做作,看到的人确是禁不住要失魂落魄的。
    那为首的大汉这时正好牵着马匹,准备下令上路回竹林院,但当他的眼光触及薛芸芸那美若天仙的笑靥,不禁怔了一怔。
    倒是薛芸芸过意不去,先开口说道:“这位大哥,可是要上路了吗?”
    那为首的汉子清醒,不好意思地道:“是的!我们先回春花庄,赶点路的话,大低一天一夜便可到达,姑娘请吧!”
    薛芸芸为难地道:“我虽然会骑马,可是骑马我可不行,这该怎么办?”
    那为首的汉子想了一想,道:“那么咱们就慢慢走好啦,反正师傅他老人家又没规定咱们回程的时间!”
    薛芸芸知道他口中的“师傅”指的是赛诸葛,心里忖道:赛诸葛既然没有规定他们押送我回去的时间,我脱身的机会就更大啦。
    她内心一有逃走的信心,神采更显得奕奕飞扬,看来更加美丽动人。
    那为首的汉子真是不敢看薛芸芸,就像是从薛芸芸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神韵,有慑人心魂的力量似的。
    薛芸芸不久便发觉那四名汉子心神不安的原因,于是说道:“你们如果不赶快设法押我走的话,恐怕立刻有人会来此劫走我呢!”
    她这句话仅是为了唬一唬那四人而已,不料那四人却露出紧张的神色,迅速结伴将薛芸芸架走。
    一路上.薛芸芸显得悠闲而从容,就像是出来浏览风景的闺秀,时而指指点点,时而欢呼惊叫,对自然景物,啧啧称叹。
    她的愉悦神情,立刻感染了那四名大汉,不久薛芸芸和他们谈得甚是融洽。
    她并且还知道了那为首的人叫刘纲,其余三人的名字分别叫廖同和、彭兼及汪元一。
    由于他们出发之时,已是日薄崦嵫,是以走不到半个时辰,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
    薛芸芸并没有提出寻找宿处的要求,倒是为首的刘纲吩咐一人赶到前面,替大家找一处休息过夜的地方。
    彭兼策马先行,刘纲则领着廖同和和汪元一,陪着薛芸芸徐徐自后前进。
    又走了大约一炷香光景,刘纲却发现彭兼回过头来,不觉讶道:“彭老二!你怎么又回头了?”
    彭兼没好气地回道:“前面连个人家也没有,我不回头,难道要我一路跑下去啊?”
    刘纲眉毛打结,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总不能露宿呀?”
    他想了一想,又道:“这样好啦,彭老二和廖同和你们两人再往前找找看,若是前去一里内没有人家的话,就在前面等我们好了!”
    他话还没说完,彭兼已大声道:“老大,我说过前面没人家就没人家,再找也没有,我看将就点就在这里露宿算啦!”
    刘纲倏然变险道:“胡说!夜凉露重,怎能露宿?你们再去找找看,别惹火了我!”
    彭兼看了廖同和一眼,嘴里嘀咕着,最后还是被廖同和劝走。
    但是彭兼一面往前走,一面还是唠叨不休,他对廖同和说道:“咱们老大八成儿迷上了那妞儿,要不然怎会突然就变了样?”
    廖同和笑道:“如何说老大变了样?”
    彭兼道:“你不想想,咱们这几年来,不但经常在外头跑,而且还经常餐风露宿的,老大几时嫌过什么夜凉露重,今天他却说出那种话来,还不是为了那妞儿之故?”
    廖同和道:“算啦,老二,你也不必多心,咱们找得到宿处便找,觅不到便拉倒,不就结了吗?”
    彭兼道:“还是你性子好,老大就是太不够意思,这桩事不谈,他也不应该那么偏心!”
    廖同和道:“你说老大偏心?哦?敢请你是说让汪元一在后面舒服,咱哥儿俩都得替他们找宿处,对也不对?”
    彭兼道:“是呀?谁不晓得汪元一会拍马屁!”
    廖同和被彭兼这一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开始和彭兼一样,有点不满刘纲的作风。
    这时他们正好经过一座破庙之前,廖同和突然将马拉住,侧身对彭兼道:“咱们不必再往前走了,回头就宿在这座庙里算了!”
    彭兼望了那破庙一眼,问道:“住这破庙?你不怕老大骂人啊?”
    廖同和不耐烦地道:“不住又能怎样?前面又没人家呀!”
    彭兼恍然道:“对,对极了,前面又没人家,那么咱们就不必再向前找了。”
    廖同和道:“自然不找了,但别让老大知道咱偷懒!”
    彭兼道:“那当然!你待在这儿,我回去催老大他们来!”
    他不待廖同和表示意见,将马腹一夹,果然往回路跑。
    廖同和只好下马等待,他把马拴好之后,突然发现前面林子里似乎有人影一闪而没,吓了他一大跳。
    廖同和迅速将系在马上的刀拔了出来,大声喝道:“谁在林子里,出来!”
    林间除了风吹树叶簌簌作响之外,连一只夜猫也没有。
    廖同和紧张了半天,不禁失笑,自言自语道:“真见了鬼,无缘无故,我紧张什么劲,要是被刘纲他们碰见了,倒叫他们取笑了!”
    于是他将刀人鞘,走回破庙前等刘纲他们。
    没多久,刘纲寒着脸来到了破庙,一见廖同和,便很不高兴地道:“老廖,前面真的一个人家也没有?”
    廖同和心里本也不满,再经刘纲这么不客气地质问,当下也没好气地回道:“老大不信,何不自己到前面找找看?”
    刘纲发觉他的语气不对,遂道:“怎么了老廖?你心里不高兴?”
    廖同和道:“本来前面就可以随便找个干净地方,让兄弟们早点休息,你偏偏要花那么大力气找什么宿处,哪!找了半天,就只有这破庙!”
    刘纲沉吟一会,别过脸对薛芸芸道:“实在找不到地方休息,今晚只好委屈姑娘一宿了。”
    薛芸芸睁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道:“诸位大哥既不嫌弃,我这待决之囚,又怎好挑剔呢?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宿算了!”
    她和刘纲这一对答,弄得廖同和与彭兼心里更不是味道。
    刘纲根本就没有注意彭廖两人的不满之色,兴冲冲的命令他们道:“老二!你先带着老廖去附近捡些柴火来,老汪进去将地上打扫一下……”
    廖同和轻轻哼了一声,和彭兼去检断柴枯木,汪元一也进了破庙清扫。
    薛芸芸看四下无人,轻声对刘纲道:“刘壮士!我看你这三名手下,好像不大服你的命令吧?”
    刘纲大声道:“谁说的?”
    薛芸芸道:“没人告诉我,只是我自己观察感觉出来的!”
    薛芸芸笑道:“服你便好,要不然你这一路受他们的气,又怎能将我带回去交差?”
    这些话说得刘纲大为凛惕,因为他如果无法统御彭兼他们三人的话,就很难将薛芸芸带回去交差的。
    刘纲心里暗暗忖道:“她说得有道理,廖同和和彭兼这两个小子一向不大服我,非得找机会来个下马威不可!”
    他决定之后,心里却有点紧张,眼光透出踌躇不前的样子。
    薛芸芸心里好笑,她此刻已可断定刘纲不是个领导人物,既是如此,他的那三名手下之能耐,就更不用提了。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时分,庙里的汪元一已经将前殿的地面清扫干净,刘纲和薛芸芸遂举步进内。
    那破庙的屋瓦还算完整,四面墙也还牢固,只有窗门破旧不堪。
    刘纲分配好休息的位置,廖同和和彭兼正好各自抱了一大捆柴木进来。
    廖同和一脚才进门,恰好听见刘纲分配给他的宿处,是靠破门边,心里一恼火,猛地将怀中柴木扔在地上,大声道:“老大!你们都抢舒服的地方睡,却把挡风的地方留给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纲抬头盯着他,冷冷道:“怎么样?不服气是不是?”
    廖同和不料刘纲会发火,不由怔了一怔,只听刘纲又道:“你替我将火升起来,还有,今晚你接第三班守卫,老彭第二班,汪元一守第一班,天亮前由我亲自来,你们都听见没有?”
    只有汪元一道一声“听见了”,廖同和及彭兼都仅哼了一声而且。
    破庙里的空气一时僵住,除了薛芸芸之外,其余四个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薛芸芸突然插嘴道:“你们怎么了?是不是日间走累了,脾气为什么都那么大?”
    她不讲还好,话一出口,刘纲心里更不是味道,只听他半吼道:“你们想造反是不是,老子告诉你们,惹火了我就有你们罪受的,还有哪一个不服气?”
    彭兼等三人果然都不敢吭声,刘纲才恨恨的转身整理他的床位。
    薛芸芸却走到他的身旁,对他道:“刘壮士,其实廖同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过错,你要他宿挡风的门边,已够委屈地了,何况又派他守最苦的第三班?”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廖同和他们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廖同和心想:连第三者的薛芸芸都看不过去,刘纲还说没偏心整我?
    他一面燃火,一面心里摘咕着,只是没敢将心中的不平说出来而已。
    这时又传来薛芸芸悦耳的声音道:“就算是廖同和罪有应得,应该吃点苦头吧,可是汪元一哩?汪元一这一路来不但小心伺候你,而且最服从你,你要骂人也不能把他也骂进去呀?”
    刘纲抬眼望了薛芸芸,道:“姑娘你不清楚,这些人都是贱骨头,不挨骂不舒服,骂了他,他反而全身舒畅,这道理你不会明白的,我看你也不必替他们说话!”
    这时拿着一壶酒,正偎在火堆旁边烫酒的彭兼,也忍耐不住,朝刘纲道:“老大!你说谁是贱骨头?”
    刘纲道:“我训的是你们,你待怎么样?”
    脾气本来就暴躁的彭兼闻言霍地站了起来,瞪大了一对牛眼,道:“老大!你不要以为平日司徒总管倚仗你,哼,你那一点能耐,要不是兄弟们大家棒你场,你能有今日?算了吧,你也别在这里吓唬人!”
    刘纲道:“好啊!彭老二!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彭兼本来还想顶刘纲几句话,可是当他发现刘纲在盛怒之下,而且双手已握紧一对大锤之际,迅即将到口的话吞了下去,眼神也透出慌乱。
    刘纲心里已气恨到极点,他决定找彭兼开刀,大声叫道:“彭兼!抽出你的兵刃呀!”
    彭兼自知他的武功绝不是刘纲的对手,只好装傻道:“抽兵器干么的?”
    刘纲连连冷笑,道:“老子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你抽出兵器来,咱们打一场看看,是不是老子往日只会倚仗总管的权势!”
    彭兼拿眼光注视廖同和,露出乞怜的神色,可是廖同和却道:“老二!这都是你惹的!
    我看你向老大陪个不是算了!”
    彭兼料不到廖同和说出这种话,直恨得暗地里咬牙切齿。
    彭兼原要靠廖同和支援他,他一直也以为廖同和一定会帮他出口气,不料廖同和不但抽了腿,说出来的话,简直一派打落水狗的味道。
    廖同和既然这么不够意思,彭兼也只好认了,因为没有廖同和的帮忙,彭兼很清楚他绝难和刘纲为敌的。
    他忍住气,讪讪地道:“老大!这又何必呢?”
    刘纲依然坚持地道:“今晚之事,你求情也没用,我非教训你不可!快取出兵器来!”
    彭兼被刘纲这么一逼,再也忍耐不住,正要豁出命来与刘纲干一场,薛芸芸却又说道:
    “刘老大!些许小事何必伤了你们兄弟间的和气呢?”
    她徐步走到刘纲和彭兼两人之间,又道:“大家喝口酒填饱肚子算了,犯不着吵吵让外人看见了笑话!”
    这时汪元一也道:“是啊!兄弟间何必那么认真呢?来,来,酒烫好了,咱哥儿们喝两盅吧!”
    他说着取出酒杯,席地酌了四、五盅酒,伸手要大家围过来。
    彭兼找到这一个下台的台阶,第一个走了过去,席地而坐,端起杯子便喝了一大口。
    庙内的空气又轻松了不少,廖同和、汪元一也吃喝起来。刘纲没有出气的对象,气呼呼地抓了一壶酒.自己一个人躺在地上,喝着闷酒。
    汪元一等人见状,也就没有再请刘纲与他们同喝,倒是廖同和却坚持非要薛芸芸与他们一齐吃喝不可。
    薛芸芸道:“我不胜酒力,还是吃口干粮算了,各位大哥多喝点儿压压寒!”
    廖同和却不答应,道:“姑娘也来喝两口,不碍事的!”
    薛芸芸浅浅一笑,道:“不行,酒那么烈,我一口也难咽下……”
    廖同和道:“是不是姑娘嫌我们粗鄙,不堪与我们一齐喝酒聊天?”
    薛芸芸还是笑着说道:“你误会了,我怎敢看不起爷们呢?”
    廖同和还要说话,刘纲却道:“老廖!你喝你们的酒,不要打扰人家!”
    廖同和抗声道:“可是,老大!要那妞儿喝两盅也不犯法呀!”
    刘纲霍地坐了起来,眼中露出骇人的凶光,提着嗓门道:“老子说不要罗嗦就不要罗嗦,不信你再开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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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单身只影魔狱黑
    廖同和果然没再开口,眼中却充满了怨毒与不满,仰首喝了一大口酒。
    薛芸芸却自动走到廖同和他们身旁,道:“来!我陪你们唱两盅……”
    可是当她撩起衣袖,伸出雪白的玉手,准备取杯喝酒之际,刘纲却大声道:“不准你碰杯子!”
    薛芸芸诧然望着他,道:“怪啦!莫不是我也惹了你?你为什么不准我喝酒啊?”
    刘纲经她这一抢白,一时语塞,只好又道:“我说不准就不准,你听见没有?”
    这时薛芸芸已取杯在手,她看了廖同和他们三人一眼,理都不理刘纲,只一仰螓首,便将一大口烈酒灌了下去。
    酒才一入口,薛芸芸但觉又苦又辣,喉头像火烧的一样,一口气呛在那里,逼得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但她却装成蛮不在乎的样子,道:“好酒!真够劲呀!”
    她的举动和言语,引得廖同和等三人大笑不已。
    他们三人纵声一笑,又将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刘纲居然没有再出言不许薛芸芸喝酒。
    薛芸芸干脆也席地而坐,学着廖同和他们的样,一手拿肉,一手提酒壶,兴高采烈地喝将起来。
    她一面喝一面和廖同和他们谈笑风生,使场面渐渐热闹。
    在一旁的刘纲摇了摇头,干脆侧着身子,喝自己的闷酒。
    过了一会儿,薛芸芸突然压低声音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过来陪大家喝酒?”
    彭兼道:“是不是犯了酒瘾?”
    薛芸芸“呸”了一声,道:“我平日滴酒不沾,哪来酒瘾?”
    廖同和道:“那么是为了什么原因?”
    薛芸芸笑道:“为了替你们出一口气,相信吗?”
    汪元一是三人中较有智计的一位,他想了想道:“你爱喝不喝是你的事,不必在这里搬弄是非!”
    薛芸芸眸中透出委屈的神色,道:“你说我搬弄是非?”
    汪元一道:“我们跟老大之间的事又没关系,你说什么替我们出口气,这不是存心在我们之间搬弄是非吗?”
    薛芸芸咬了咬下唇,道:“算了,我不应该喝了几口酒,便语无伦次了她的言语和表情,甚是引人怜悯。
    使得汪元一也不好意思再出言逼她。
    薛芸芸表露出索然无味的样子,徐徐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便离席走出庙门口。
    彭兼见状首先站了起来,对汪元一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多嘴,好好一场酒被你搅得不欢而散,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汪元一道:“老二!你不必那么凶,这妞儿你惹不得!”
    彭兼道:“放屁!你他****存心呕老子,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骂了一句之后,就要举步走到庙外,背后却传来刘纲冷冷的声音,道:“老二!你到哪儿去?”
    彭兼道:“出去透口气呀!”
    刘纲又冷冷喊他道:“回来!你喝你的酒,外面没你的事!”
    彭兼抗声道:“可是,老大!那妞儿一个人在外面,被她溜走可就惨了!”
    刘纲一纵而起,道:“那也没你的事!”
    他整一整衣裳,撇下发楞的彭兼,自己往庙门口走出去。
    彭兼指着刘纲的背影,“呸”了一声,道:“他****!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真她****令人呕心,呸!”
    廖同和笑道:“老大是癞蛤蟆,老二你嘛是干醋瓶子,哈哈……更是要人好笑!”
    彭兼正在气头上,哪禁得住廖同和的嘲笑,“啪”的一个巴掌便打过去。
    这个巴掌打得廖同和一个踉跄,歪歪斜斜地坐了下去,抚着脸在地上发楞。
    那彭兼嘴巴却还不放过,兀自骂道:“怎么样?你敢笑老子是干醋瓶子?你不要命了,你!”
    廖同和没有回答,却恨恨地忖道:“好,你性彭的既然不给我情面,我姓廖的不整死你誓不为人!”
    这时汪元一去过来劝道:“你们都不必吵,难道你们一点也没有感觉出我们今晚的情绪大异寻常吗?”
    彭兼道:“我们今晚的情绪又有什么奇怪之处?”
    汪元一道:“你们说,咱们兄弟相处了这么多年,几时为了像今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闹得这么凶?”
    这句话把彭兼和廖同和说得齐齐动容,彭兼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呀?今天晚上怎会那么邪门,动不动就想发一顿脾气?”
    汪元一笑笑道:“老二!你想到有什么不对了吧?”
    彭兼道:“是有点不对,先是老大不对劲,后来我和老廖也感到烦躁不安,这是为什么呀?”
    汪元一道:“这都是为了那妞儿之故!”
    彭兼讶道:“我怎会没有这种感觉?”
    汪元一道:“你当局者迷,当然不会有那种感觉,其实我们从刚才到现在,情绪都控制在那妞儿之手……”
    汪元一怕彭兼和廖同和不相信,遂又道:“依我旁观之见,那姓薛的女子,很喜欢控制他人的心绪,她的一言一行全针对咱们的喜怒哀乐而发,因此大家便被搅得神魂颠倒。”
    彭兼想了一想,道:“老汪说得很有道理,这么说,那姓薛的女子,莫非有什么邪术?”
    汪元一道:“她哪有什么邪术?”
    彭兼道:“既然她不会什么邪术,咱们的心绪怎会被她控制住了呢?”
    汪元一道:“实际上这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一来那妞儿美艳动人,使人一见到她的面,便生了怜香惜玉之感,二来她也能以言词煽动人的情绪。”
    彭兼道:“汪兄说的有理,这么说来,我们该先劝劝刘纲别中她的圈套汪元一道:“对!我们先得研究一下,要不然一句话不中他听,以后就很难说服他!”
    于是他们三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研究应该怎么样才能说服刘纲远离薛芸芸。
    三人正说得入港,庙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彭兼第一个嚷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汪元一比较镇定,道:“这声音听来是薛姑娘所发的,咱们结伴出去看个明白再讲!”
    他言犹未完,门外却撞撞跌跌地闯进了刘纲。
    但见他上半身染满了艳红的鲜血,两手摸住太阳穴,瞪大了骇人的眼睛,张着大嘴巴喘气,人歪歪斜斜的像灌饱了黄汤的醉汉,就差那么一点没仆倒。
    汪元一他们三人被刘纲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廖同和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扶住刘纲,大声道:“老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纲的喉头一阵颤抖,嘴巴张得奇大无比,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廖同和等人七嘴八舌地问了好几句,只见那刘纲两眼一翻,一句话也没吭,便咽了气。
    廖同和将刘纲的尸体放在地上,仔细检查刘纲的伤口,发现他的太阳穴上钉了一根短小精致的金钗。
    他将金钗拔起来,道:“老大会不会是遭了那妞的毒手?”
    汪元一道:“咱们不必在这里瞎猜,赶快将那丫头追回要紧!”
    汪元一一言点醒了廖同和与彭兼,三人立刻取了自己的兵器、往庙外冲了出去。
    可是当他们才冲到庙外,却发现再也找不到薛芸芸了。
    且说薛芸芸以金钗杀死刘纲之后,望着天上点点繁星,朝北走了过去。
    因为没有刘宾在旁,因此她用不着掩饰自己的武功,朝官路疾行,速度快逾奔马。
    可是当薛芸芸前行不及五里,却发现背后有人也已经快速追了过来,令她大为悚然。
    薛芸芸一面加快脚步,一面暗地思忖跟在背后的那人的可能来意。
    使她觉得讶异的是,追在她后头的那人,一点也没有掩藏他的行踪,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被薛芸芸察觉出来。
    薛芸芸心想:这人既不怕败露他的行踪,可见得不是自恃他的武功高过自己,就是对自己没有怀着敌意。
    薛芸芸估量一下她自己与那人的距离,大约有半里多远,她深信只要突然舍下官道,穿入路旁小径的话,借着夜色,应该可以将那人甩脱才对。
    但薛芸芸并没有这样做,她决定不管那人是敌是友,也应该会一会他,因为她极须知道赛诸葛的行踪之故。
    于是,薛芸芸放缓了脚步,使背后的人能够赶上她,同时她扣住两枚金钗,小心戒备着。
    背后那人果然很快地赶了上来,在距离薛芸芸五、六丈远之处,急急叫道:“姑娘!请你等等在下呀!”
    薛芸芸一听见那人的声音,立刻停步回身,欢声道:“来的可是谭大哥?”
    说话之间,那人已奔至薛芸芸眼前,一面扯下蒙面巾,一面道:“姑娘,这一天来,真叫在下急死了,你无恙吧?”
    薛芸芸歉然道:“真对不起!谭大哥,你也无恙吧?”
    那人原来是忍书生谭扬,只听他道:“在下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关系!”
    薛芸芸道:“你受了伤了?伤在什么人之手?”
    忍书生谭扬道:“唉!说来惭愧,在下白日里在前面一处小镇,遇到了陈公威手下的围攻……”
    薛芸芸奇道:“莫非是为了竹林院慕由全那厮的事情?”
    谭扬道:“是呀,姑娘怎会知道?”
    薛芸芸道:“我是从施本才白天之言联想到你!那么,施本才几次所碰见的那蒙面黑衣人也就是谭大哥你了?”
    谭扬点头道:“是的!在下因为不愿暴露真面目,只好蒙面行事,这两天来,在下有愧职责,没有好好保护姑娘,还得请姑娘饶恕!”
    薛芸芸道:“谭大哥说哪里话了,都是我连累你!”
    两人客套了一阵,薛芸芸又道:“谭大哥追上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吩咐?”
    谭扬道:“并没什么事,只是在下受伤之后,一个人突围而逃,然后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将内伤稍微疗治,又急忙赶到现场寻姑娘,找了半天就只看到姑娘留下的暗记,在下便寻了过来。”
    薛芸芸道:“那么谭大哥你一直没再碰见施本才了?”
    谭扬道:“没有,要不是那姓施的通知了陈公威,在下也不至于被围,哼!姓施的再叫在下碰上,我倒要好好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薛芸芸道:“谭大哥误会了,施本才通知陈公威之举,原是一番好意,只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另有其他目的,才使谭大哥受伤,说来也不能怪他!”
    于是薛芸芸将施本才误会陈公威将可保护她之事说出来,并提到事后施本才因气愤陈公威摔下她不管,因之气得失去神智之事。
    谭杨听到薛芸芸的解释,顿时释然,道:“既是如此,我们不应该撇下施本才不管,因为竹林院绝不会放过他!”
    薛芸芸道:“是的!我正因为此事大是担心,谭大哥你来得正好,只不知谭大哥愿不愿替我办这件事?”
    谭扬道:“找回施本才是不是?在下义不容辞!”
    他顿了顿,又道:“找到了施本才之后,又该怎么办?”
    薛芸芸道:“找到他之后,便将他护送到宣城郭庄,交给咱们的人保护!”
    谭扬道:“在下理会得,此事就交给在下去办,不过这一来在下就不能随护姑娘左右,这怎么可以?”
    薛芸芸道:“这不妨事,我这条命还没有人敢取,谭大哥不用担心!”
    谭扬想了一想,道:“姑娘最好将行踪先告诉在下,待在下办完事之后,再赶回与你会合好了!”
    薛芸芸道:“我决定追蹑赛诸葛,并设法与刘宾会合,你从竹林院那帮人口中,就可以探听到我的行踪!”
    谭扬道:“在下明白了,刘宾的行踪等于姑娘的去处,在下会很快赶回,那么,在下告辞了!”
    他双手一抱,转身就走,薛芸芸说了一句“保重”,也离开了两人会面之处,继续往北而去。
    当晨曦来临之时,薛芸芸也来到了扬州府属的一个小镇。
    她因为连夜赶路,微觉疲乏,因此一步入镇内,便信步走向一家客栈,想略事漱洗休息再赶路。
    这时正是“鸡鸣早看天”的时辰,客栈里里外外忙乱得很,伙计们进进出出,忙着伺候旅客离店登程。
    是以薛芸芸站在店门内很久,仍然没有店伙出来招呼,任她一个人不知如何办是好。
    那些出门的旅客,折腾大半个时辰,才渐渐稀少,这时店小二才有空闲过来招呼薛芸芸。
    薛芸芸很耐心地等候着小二打扫出一间净房来,一面浏览那些行旅商贾忙乱的情形。
    就在这个时候,店内又走出一批行旅,这批客人甚是惹人注目,因为个个虎背熊腰,恶行恶状,像一批凶神恶煞。
    加之他们一共有六个人之多,而且每个人都带刀佩剑,一望而知都是江湖人物。
    那六个人一走到店门柜台之前,便发现薛芸芸一个人坐在柜前,不禁都露出愣然的神情,且一齐停步站住。
    薛芸芸微皱黛眉,没有理会他们。
    可是那六人之中,却有人朗声道:“我说汤老大!咱们一大早出门,就碰上这位美得出奇的妞儿,可真是个好征兆呀!”
    那人这么一说,其余的人登时起哄,而且越说越下流,竟然将薛芸芸当成勾栏中的女人。
    薛芸芸修养再好,这时也不免心里有气,正想变脸发作,那店小二却已过来请她进内歇息,因此薛芸芸忍下那口气,昂然随那小二进去。
    薛芸芸一进内院,那六个人在背后嘀咕了一阵,也就结账离去。
    那客栈地方并不大,前前后后也只有三间净房三间通铺而已,薛芸芸选了右首那间比较宽大的净房,略略漱洗,便斜卧在木板床上假寐。
    两三天来,薛芸芸第一次捞得静处独思的机会,因此她虽然微感乏累,却仍然没有睡意。
    她合着双眸,思潮汹涌,将这几天来的情势重新调理了一次,然后细细忖量下一步的计划。
    薛芸芸心知自己不论现在或未来的行动,完全须靠她自己一个人之力,绝对无法获得同伴的公开支援。
    她知道莫家玉的这项安排,是为了掩护她的身份与任务起见,换句话说,莫家玉决定派她深入刘宾的身旁之前,便已决定由她自己去应付所有危机。
    虽是如此,但薛芸芸并不畏缩,她很清楚她的同伴,虽则没有公开协助她,可是只要她发出求救信号,随时都会有人救援她的。
    但薛芸芸宁可自己应付所有危机,也不愿劳动同伴出面,因为只要有人公开帮助她,那么她的身份立刻就会泄露,她的任务也就无法达成了。
    基于这个理由,薛芸芸的每一步均不能不小心策划,易言之,她要在没有人协助的情况下,独力完成盗取刘宾等奸贼通敌密件的任务,就须格外谨慎。
    薛芸芸一阵沉思,不觉昏昏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霍地发觉。
    薛芸芸一醒过来,立刻一跃想起,不料她才一挣扎,只觉得头重脚轻,四肢酥软,人便栽到地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砰”一声被人踢开,有两名彪形大汉,大步走进了房间。
    薛芸芸虽因中了迷香使不上半点力气,但她神智依然清醒,抬眼一望那两名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霍然发现原来是清早碰见的那六名江湖人物之二。
    只见那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薛芸芸之旁,其中一人迅速取出一条麻袋,张开袋口,兜头将薛芸芸一套,一下子便将她装人袋中,手法纯熟老练,看来老于此道。
    薛芸芸被装入袋中之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心下大为悚然。
    她只觉得那人已将袋口扎牢,然后背着她往外走,在袋中的薛芸芸,已知道这些人原来是特地来劫人的。
    这些人劫她的目的是什么?
    薛芸芸暗自思忖:如果这些人是江湖上专事拐人贩卖的败类,那么她这次被劫,危险性就不会太大。
    万一这些人不是拐子,事情就没有那么单纯,道理很简单,不是拐子的话,就有可能牵涉到竹林院。
    因此薛芸芸忧心悚悚,一路上算计着这些人的来历,生恐落入竹林院的手中。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薛芸芸倏觉被放了下来,然后袋口被人打开,灌进一股清香的新鲜空气。
    麻袋很快地便完全褪下,薛芸芸眼角一亮,却发觉自己被带到一座庄院的花厅之中。
    她心里正在纳闷,不多时出来两名女婢,一左一右地将她扶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半拖半拉地将她押到一处看来专供关人的柴牢里。
    那两名女婢将薛芸芸推进牢内,然后将牢门重新带好,转身便离去。
    薛芸芸躺在黝黑的牢中,好一会儿才习惯那昏暗的光线,渐渐地可以看清近处的景物。
    首先她发觉牢内并不是只有关她一个人,在她的四周还或坐或卧的关了五名女子,而这五名女子虽然垢面褴衣,但个个竟都是美得出奇。
    薛芸芸心里正在纳闷,人丛中传来一声娇甜的声音,道:“那位姐姐你不必担心,这些强盗不至于对我们无礼的!”
    说话的人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紫衣少女,长得美若天仙,尤其那对乌黑黑的眸子,深邃含情,别有一番美丽的韵味。
    薛芸芸不禁多打量她两眼,那少女却含笑道:“姐姐你可是不相信我的话?”
    薛芸芸道:“我没有不相信,我只是有点奇怪!”
    那紫衣少女坐了起来,打断她的话,道:“是了,姐姐一定奇怪我落在这个地步,还一点也没有惊慌惧怕的样子,对也不对?”
    薛芸芸道:“你很聪明,一猜便中,我正是为这事觉得奇怪!”
    那紫衣少女一听见薛芸芸夸她,居然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她那迷人的笑容,登时感染了牢中的其他人,使牢中气氛轻松了不少,她道:“我家小姐一直都说我笨得要死,没想到姐姐会夸我聪明……”
    薛芸芸听了她的话,才发觉那紫衣少女的打扮,原来是人家的婢女丫环的装束。
    那紫衣少女又道:“姐姐!你长得漂亮极了,除了我家小姐之外,我很少看到像姐姐你这么美丽的女子!”
    薛芸芸从她的言语中,发觉那紫衣少女一定非常钦仰她家的小姐,于是,笑笑说道:
    “我哪及得上你家小姐!”
    她这话原是客气话,不料那紫衣少女却道:“是的!我家小姐不但人长得好看,而且还会武功!”
    她说到这里,突然改口道:“姐姐你会不会武功?”
    薛芸芸摇摇头,那紫衣少女才又道:“我猜得出你不会武功,因为天下间很少有人像我家小姐那样,既美丽又会武功的女子,姐姐你说是不是?”
    薛芸芸不愿扫她的兴,只好漫声道:“是的,的确很少有你家小姐这种人!”
    那紫衣少女闻言,立刻浮现欢悦之表情,道:“所以我虽然被那些强盗抓到这里来,但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我家小姐知道我失踪之后,一定会设法将我救出去的,到时我会央请我家小姐也将你们救走!”
    她说得很有把握,薛芸芸此刻才明白何已她落在这种险境,依然没有慌乱骇怕的原因。
    她心想那紫衣少女既然那么信任她家小姐的武功才能,那么她家小姐很可能是武林人物。
    她是谁?薛芸芸不禁问道:“你家小姐的芳名是什么?”
    紫衣少女凑近悄声对薛芸芸道:“我说出来,不管你识与不识,都不准到处张扬,你做得到吗?”
    薛芸芸觉得这紫衣少女既有如此警觉心,但却还想对像她这样的陌生人说出她家小姐的名号,实是有点矛盾。
    她心中对那紫衣少女自相矛盾的言行,大是好奇,正暗自思忖之际,那紫衣少女又细声说道:“我因为看得出姐姐你必是个好人,才大胆坦白说出我家小姐的名号,希望你不论如何,要记住我家小姐的名字!”
    薛芸芸讶道:“为什么?”
    紫衣少女道:“你看不出此地是龙潭虎穴吗?”
    薛芸芸道:“你刚才还安慰我此地没啥好怕的,现在怎又说是龙潭虎穴?”
    那紫衣少女向旁坐的其他少女呶呶嘴,道:“我实是为了安慰那些人,因为我忍受不住她们不停地哭哭啼啼!”
    她很快的又说下去,道:“我看得出姐姐与她们不同,所以对你说出实话。”
    薛芸芸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还没有说明要我记住你家小姐名子的原因!”
    紫衣少女立刻道:“因为我计划今晚找机会破牢而逃,届时你可以和我同逃,只要我们两人之一能够逃离此地,我家小姐便有办法来此将这些人消灭掉,救出其余的人……”
    薛芸芸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如果不幸只我一个人逃离此地,我应该如何才能与你家小姐联络上?”
    紫衣少女迅速道:“待会我自然会儿告诉你,你现在说说看,有没有胆量同我一齐逃?”
    薛芸芸浅浅笑道:“你能看上我而邀我陪你一齐逃,自然是相信我有胆量之故,对也不对?”
    紫衣少女欣然笑道:“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错,妞姐答应了?”
    薛芸芸道:“原则是答应了,但我须得先听听你的计划,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紫衣少女很快地将她的计划说出来,薛芸芸听了之后,提出了几点修正,两人很快地达成协议,决定按步骤逃走。
    紫衣少女像是完成了一件得意的杰作,道:“看来今晚咱们必会成功的。”
    薛芸芸却冷冷道:“你完全没有考虑到我有可能是那些人派来的人吗?”
    那紫衣少女耸耸香肩,很轻松地道:“我一点也不在乎这点,因为我别无选择,何况你如果是那些强盗派来的人,我也无所谓,逃得掉固然最好,逃不掉大不了再被关起来,对也不对?”
    薛芸芸道:“嗯,你的确算计得很好,逃不了于你无损,当然应该试一试!”
    紫衣少女道:“那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薛芸芸笑道:“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就是说我应不应该相信你?”
    她顿了一顿,又道:“比如说,万一你利用了我之后,逃离了此地,而我却不幸没能逃走,你是不是会遵守诺言,找你家小姐回来搭救我?”
    那紫衣少女道:“除非你不想逃走,否则这事你也别无选择,换句话说,你不信任我也不行,是不是?”
    薛芸芸沉吟一会,又道:“看来确是如此,不过我纵使相信你会遵守诺言,也不敢肯定你家小姐是不是如你所称的,确有能力前来搭救我?”
    紫衣少女道:“我家小姐的能力,你大可不必怀疑,我先问你,你是不是江湖中人?”
    薛芸芸道:“坦白说,我虽不算是江湖中人,但对江湖中事还知道不少!”
    那紫衣少女道:“那敢情好,这样的话,我说出我家小姐的名号,你便可知道我家小姐的才智武功了……”
    她压低了声音,才又道:“我家小姐便就是来自西南秘门的杜剑娘!我是她的随身传婢紫娟!”薛芸芸听到杜剑娘三个字,心弦大震,她真不敢相信杜剑娘会突然在这扬州府出现。
    但她并没有将内心的骇异表现出来,道:“杜剑娘这个名字,我却是听见过,只是你们怎会跑到这扬州府地界来?”
    薛芸芸自然不晓得她此刻所碰见的杜剑娘,与她在杏林渡口碰上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紫娟却道:“这并无奇怪之处,我和小姐利用十天的脚程,一口气自西南赶到这里,没想到纰漏出在找身上,小姐找不到我一定急死了!”
    她说话的神情甚是焦急忧虑,使人一看,便联想到杜剑娘为她着急的神态,必定像她所说的一样。
    薛芸芸虽然对杜剑娘的突然在扬州出现一事,还有相当的疑问,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推测其事,因为她必须先设法逃离柴牢。
    于是她对紫娟道:“我决定今晚陪你一起逃走,但是我们应该先设法了解那些人抓我们的目的,还有他们的来历,也该弄清楚,否则单凭我们瞎闯盲撞,是很难逃得脱的!”
    紫娟“嗯”了一声,道:“据我所知,这些抓我们的人,很可能是属于一个组织非常严密的帮派。他们将我们集中之后,显然还要将我们送往某一个地方!”
    薛芸芸道:“这么说,我们仅是落在他们某一个分牢而已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逃走的成功机会,就比较大……”
    紫娟道:“这话甚是,等到被他们集中在一起,要跑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薛芸芸侧卧在干草堆上,鼻中闻到干草的芳香,精神一振,道:“紫娟姑娘!你可知道这些人抓了这么多少女,到底要干什么事?”
    紫娟摇摇头,道:“我委实还没弄清楚,不过总不会是好事就是了,我真想将这些人的行径调查个水落石出!”
    她见薛芸芸俯首沉思,遂改口道:“姐姐,我连你的尊姓大名都还不知道,居然想调查那些人的底细,不是相当可笑吗?”
    她言语天真可爱,朴实诚恳,使薛芸芸对她大是好感,道:“我叫薛芸芸,不过希望你也不要将我的名字到处张扬,可以吗?”
    紫娟毫不考虑地点点头,好像薛芸芸的要求是理所当然的,一点也没有意料之外的神情。
    两人沉默了一会,薛芸芸又道:“紫娟姑娘!你一定也会武功了?”
    紫娟道:“当然会,我家小姐就是最夸赞我学得好,老说我有学武的天才!”
    薛芸芸闻言忖道:“据她这么讲,她的武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有这种想法,当然是因为紫娟是杜剑娘的侍婢之故,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以杜剑娘的才智武功来推想紫娟,紫娟不是弱手当无疑问。
    薛芸芸一知道紫娟也学过武,而且深信她身手不弱,突然兴起改变逃走计划的念头。她寻思道:“这紫娟既然有武功,我何不和地联手调查这些人滥捕闺女的秘密?”
    她对这事好奇原因,是因为她似乎隐隐感觉到,这些江湖人物四处搜拐美女之举,很可能牵涉到某种重大的图谋,如果能深入调查的话,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薛芸芸正在筹思应该如何训服紫捐帮她调查这件事,紫捐却道:“姐姐,咱们何不休息一会,好等在夜半动手逃走?”
    薛芸芸道:“我心里有事,还不想睡,你先休息吧!”
    紫捐讶然道:“我们不是已经计划好逃走的步骤吗?何须再担心什么事?”
    薛芸芸徐徐道:“我并不担心咱们逃走的事,我只是在想,这些抓了我们这么多人,不知为的是什么?”
    紫捐附和地道:“是呀!我也是想不通!”
    薛芸芸迅即接口说道:“那么我们何不趁机查查看?”
    紫娟露出不相信的眼色,诧然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干脆不要逃走,将事情弄明白了再选?”
    薛芸芸点点头道:“是的!我确有这种计划!”
    她仰脸望着紫娟,牢内光线虽是相当暗淡,但紫娟依然可以从对方的眸中,意味到薛芸芸那股坚强不拔的眼神,使她大为诧异。
    紫姐不禁想道:这姓薛的姑娘此刻的神情,竟然和小姐一模一样!怪了,莫非小姐处在她此刻的情况之时,她也会这样作决定?
    紫捐一刹时间从薛芸芸的言表感觉出杜剑娘的心声,她居然无法拒绝薛芸芸的决定,一时间默然不语。
    只听薛芸芸又道:“紫娟姑娘,你如果没兴趣的话,咱们就按原计划设法逃走算了!”
    紫娟却道:“不!姐姐既然决定要深入调查,好歹我也要参加!”
    她的语气甚是坚决,仿佛害怕薛芸芸会拒绝她参加一样。
    薛芸芸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商量一下应该从何处着手调查!”
    紫娟兴冲冲地道:“好的!姐姐你看怎么办?”
    薛芸芸望一眼她偎过来的姣美脸蛋,笑道:“你好像不再担心你家小姐会找你了?”
    紫娟道:“没关系的,小姐要是知道我此刻的计划,一定会大大称许,我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就不再担心小姐找我的事了。”
    紫娟委实是有这种感觉,因为她依稀可以从薛芸芸的身上获得这些灵感,就像从杜剑娘身上获得的一样。
    她总觉得薛芸芸的一言一行,对她太熟悉,而且使她有安全感,正与杜剑娘给予她没有两样。
    这就够使紫捐赞同薛芸芸的计划,正如她一向服从杜剑娘一样。
    这种心里中的微妙反应,紫捐并没有强烈地感觉出来,否则她一定会大为诧异的。
    薛芸芸和紫娟两人取得默契之后,立刻低声商量进行调查那些劫持她两个人的方法。
    由于她们两人对那些劫持她们的人所知有限,实际上也不能讨论出什么调查的方法来,只有深入虎穴是唯一的办法了。
    既有深入虎穴冒险的决心,薛芸芸和紫娟两人遂决定随机应变,以三日为期,三日内如果还不能有所收获的话,再照前计划设法逃走。
    这决定完全是顺着紫娟的心意,免得杜剑娘担心她的安危。
    事情有了初步的默契,紫娟和薛芸芸两人立刻趁机闭目养神,等待那些人的下一步行动。
    不一会儿,牢门外传来一阵杂杳的脚步声,薛芸芸皱眉坐了起来,借着外面进来的人所持的火把光线,窥视到底是什么人进到牢里来。
    进来的共有四个人,他们径自到监禁薛芸芸等人的小牢之前,拿着火把照着她们。
    这时车外又走进两个人,一个长得魁梧高大,陪着另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汉子。
    那大块头的壮汉,声音甚是宏亮,他道:“江大人!今早我的人弄到几名上等货色,您一定会满意的!哪,就是这几位……”
    那华服中年人顺着那高个子的手,瞄了薛芸芸等人一眼,冷冷道:“在这种地方我如何看得清楚是什么样的货色?司徒总管,你何不将这些妞儿带到前厅去,让我仔细瞧瞧?”
    那娃司徒的总管满回答应,立刻吩咐手下带走薛芸芸等人,他自己陪着那姓江的大人走出牢外。
    薛芸芸在那些看守的人叱喝之下,悄悄挤进紫娟的身旁,道:“这些人是竹林院的狂徒!”
    她只说了一句话,便和紫娟她们一齐被推了出去。
    薛芸芸这句话没头没脑,紫娟根本没弄清楚,因为她根本不知江湖上有竹林院这一派人物。
    薛芸芸则很清楚,她也知道刚才陪着那华服中年人的粗汉子,是竹林院总管之一的夺魄神刀司徒敬,也是大总管司徒尧的同胞兄弟。
    是以她开始担心会不会被司徒敬发觉出她的来历。
    薛芸芸已无选择余地,她只能被带到客厅,与其他人一样,面对司徒敬与那华眼中年人,被他们评头论足。
    她一面走一面想,客厅中的竹林院徒众,如果只有司徒敬的话,那么她的身份便不至于暴露,因为司徒敬根本未见过她。
    万一赛诸葛、慕由全,甚至司徒尧在座,薛芸芸就再也不能掩饰行藏,等于是自投了罗网。
    薛芸芸心里七上八下,正在考虑是不是继续走到大厅去?值不值得冒这一次险?
    这时她们正被押上一条花园中的甬道,薛芸芸相度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要是动手逃走的话,此地应是最理想的地方。
    她迟疑了一下,几乎想拔腿越过花园的石墙,飞逃而去。
    但是她还是忍住逃走的冲动,继续低着头随大家走上通往大厅的长廊。
    薛芸芸这样做的原因,一来她算计好即使碰上赛诸葛他们,充其量也只不过重新成为人质而已,并不会有生命之险;二来她极欲知道竹林院劫掳美女的目的,所以她决定再冒险一次。
    她们很快地被送到大厅上,薛芸芸斜睨厅上的人,发觉还是只有那华服中年人和夺魄神刀司徒敬两人而且,顿时长吁了一口气。
    司徒敬等薛芸芸她们挤挤挨挨地站好之后,对那华服中年人道:“江大人!这回您可仔细瞧瞧了?”
    那姓江的道:“嗯!果然都长得标致美貌!”
    他清了清喉咙,提高了声音,又道:“你们这些姑娘听着,我是朝廷命官,奉谕搜求民间美女为朝廷效力,现在你们先把自己的籍贯出身报上来,我会派人通知你们家人!”
    站在薛芸芸左侧的一名少女,怯怯地道:“大人!官府派差也不是这样子派法呀?您是那一个衙门的大人啊?”
    那姓江的道:“本官是相府派来的,你们不必怀疑,任何事有本官江镇宙担待,快把出身籍贯说出来!”
    紫娟突然说道:“江大人!小女子绝对相信大人是相府的人,只是大人派人强搜硬捕,将我们带着来,还会将我们的下落通知给我们的家人吗?”
    江镇宙道:“这事下官保证办到,你们不必担心,下官保证你们每家都会很快地知道你们的下落,而且定有厚赐!”
    紫娟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不见得吧?大人!依小女子的看法,大人急于知道我们的籍贯名字,怕不是别有用意吧?”
    江镇宙怔了一怔,道:“你这话怎么讲?”
    紫娟道:“大人真的要小女子讲出来?”
    江镇宙长眉一皱,道:“你讲不妨!”
    紫娟道:“大人想弄清楚我们的名字籍贯,然后好通知地方官,打消我们家人求官寻人的案子,使我们失踪之事,永无泄露出来之虑,对也不对?”
    江镇宙闻言果然变脸,道:“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
    但是与紫娟一齐被抓的那些少女,听了紫娟的话之后,像被定了死罪似的,吓得嘤嘤啜啜地哭了起来。
    江镇宙见状,更将紫娟恨到极点,但紫娟仍然蛮不在乎地道:“江大人!你要能说出实话,小女子倒有办法说服她们听从你的任何指示!”
    她们当然是指薛芸芸和其他四名正在哭泣的少女。
    江镇宙沉吟一下,道:“你要我说什么样的实话?”
    紫娟道:“当然是指为什么抓我们来的实话!”
    江镇宙道:“可以,朝廷为了要搜求千名美女,送给北人作为双方谋和的礼物,所以才命下官办这件事!”
    紫娟“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但是为什么不公开征求呢?如果朝廷重金搜求,天下美女多的是,还怕凑不成一千人吗?何必派人暗中用那卑鄙手段劫持?”
    江镇宙觉得紫捐不但艳绝人寰,口才计智也是上上之选,他正要宠络一名像紫娟这样的美女,替他统领所有美女到敌方去,因此很有耐心地回答她道:“献美给敌人之事,当然不能公开,公开了,朝廷那几位御史老古懂就不会答应,只好私下进行!”
    紫娟毫不客气地驳他道:“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想想,当今相爷权倾中外,朝中有哪个人在他眼内?再说征求千名美女也不是件太了不起的事,御史也未必就知道,你们根本就不是因畏惧人言,才出此下策的吧?”
    江镇宙道:“敢情你还不相信本官之言”
    紫娟道:“我又不是三岁孩童,怎会相信?”
    江镇宙迫不得已,只好道:“这么说,你对此事另有一番看法了?”
    紫娟道:“当然!要不然我不就信了你的话了吗?你要不要听听我这妇人之见?”
    江镇宙笑道:“好个妇人之见,你说吧!”
    紫娟道:“在我看啊,你们逼得雇人在江南到处劫持少女的原因,怕只怕是为了瞒住皇帝老爷吧?”
    江镇宙神情一愕,道:“这事跟皇上有什么关系?”
    紫捐笑道:“这些年来北人犯境,皇上虽无扫荡北虏之力,但却也未必就有求和之心,现今上下,有谁不知道致力于谋和苟安最切的是大人那个相爷上司呢?”
    紫娟不管江镇宙渐渐变了脸色,又道:“相爷为了厚颜求和,也不知干了多少丧权辱国的事,怪只怪就只瞒着皇上一个人,这劫美献敌之事,也不过其中一桩罢了,对也不对?”
    江镇宙大声叱道:“放肆!你侮辱相国,死有余辜……来人呀!”
    紫娟从容道:“慢,慢,江大人,毋庸为此小事着恼,杀了我亦无补于事,小女子倒有一条明路指点你……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江镇宙一来惊讶于紫娟的胆识,二来折服紫捐口齿伶俐,经紫娟这么一说,居然站了起来,道:“好!咱们到内室一谈!”
    他当先走进内室,紫姐则回眸对江镇宙一笑,轻移莲步,随后跟了进去。
    薛芸芸听了刚才紫娟和江镇宙的对话,知道那江镇宙已被紫娟玩于股掌之间。
    她看得出紫娟的句句言语,已完全击中江镇宙心坎上的要害,要利用江镇宙绝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则从江镇宙的言表,很明显地可以看出他正被这搜求江南美女之事所苦恼,既要求得美女千名,又须秘密进行,这差事却不是好办的。
    二则江镇宙求得了美女千名之后,是不是能使她们乖乖听话,也是个大问题,因为他总不能送上千名哭哭啼啼的美人去扫北人的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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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热血侠少怒拢刀
    薛芸芸同紫娟一样,可以说在一见面之情形下,便看透了江镇宙的内心,所以紫娟能以三言两语,说得江镇宙一点脾气也没有。
    薛芸芸之所以能将江镇宙的心事看得那么透彻,说来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由于江镇宙以堂堂相府委派的大员之尊,居然须假手竹林院替他搜求美女这一件事,就可以联想到江镇宙的尴尬差事。
    薛芸芸抱着冷眼旁观的心情,轻松的观看紫娟的表演,因为她深信紫娟的才智足可胜任。
    果然进入内室的紫娟,只不过顿饭工夫,就含笑走了出来,跟在背后的江镇宙,也一扫刚才的愁眉苦脸,带着朗爽的微笑,大步落座。
    他的屁股才触及椅子,就迫不及待地吩咐司徒敬道:“司徒总管!你能不能在三日之内,将各地所搜得的少女,集中到此地来?”
    紫娟向薛芸芸扮了个鬼脸,呶呶嘴要薛芸芸仔细听江镇宙的决定。
    只听司徒敬道:“可以是可以,但万一途中被官府干涉,就很难办妥!”
    江镇宙迅速道:“官府的事我来料理,你负责将人带到便行,还有不足之人数,这几天也得赶快填补!”
    司徒敬笑道:“官府有人担待,一切便没问题,千名美女很快就可集中到此处来……大人大可放心!”
    江镇宙道:“那么你们退下去办事吧,这几个姑娘留下由我处置,另外在庄内多准备几间房子,好容纳送过来的姑娘。”
    司徒敬讶道:“柴牢里有的是地方,还要房子干什么?”
    江镇宙很不耐烦地道:“这你不用管,你们竹林院拿钱做事便行,其他的事你少开口!”
    司徒敬悻悻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江大人!我们拿钱做事固然不错,但是万一事情被你们自己弄砸,你可不能藉口赖账呀!”
    他说完哈哈一笑,抛下江镇宙走了出去。
    江镇宙等竹林院的人都出了大厅,对紫娟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正如姑娘刚才说的,本官实在拿这些江湖人物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却又不能不看重他们!”
    紫娟道:“江大人!我刚才已经明白告诉过你,你大概也知道没有我帮忙的话,是很难将为数千人的姑娘送往北边吧?”
    江镇宙沉吟一会,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光凭你一人之力,怕没那么容易吧?”
    紫娟道:“凭我一人之力当然不够,我只负责说服所有姑娘跟我北行,就算帮你个大忙了,至于沿途警卫护行之事,仍须由大人派人担任!”
    江镇宙考虑之后,道:“好!本官听你的!……”
    紫娟道:“可是大人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呀!”
    江镇宙道:“不会的!事成之后下官一定安排让你面见刘宾刘大人!”
    薛芸芸听说紫娟想见刘宾,心里登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原来是要藉此次机会,获得近身刺杀刘宾的目的。
    她正在考虑是不是要使紫娟有这么一个机会,紫娟已经又说道:“江大人!咱们明天便送出第一批人,今晚大家再商量妥当,我可要先找个地方养养神!”
    江镇宙点点头,立即吩咐下人将紫娟她们送至后院净房休息。
    紫娟一进入一间陈设华丽的花厅,便很兴奋地对薛芸芸道:“姐姐!你看我还有两下子吧?那姓江的狗官居然被我说得服服贴贴!”
    她才一开口,薛芸芸立刻冷冷地对她道:“紫娟!你别想得那么天真,那姓江的算盘打得很精,他不会那么容易上钩的!”
    紫娟道:“上钩?我并没有要他上什么钩呀?”
    薛芸芸道:“你以为那么容易便可见到那个什么刘大人了?”
    紫娟讶道:“见个官儿又有什么困难之事?”
    薛芸芸道:“紫娟,换上我是江镇宙,你会不会一下子就信任一个陌生女孩?而且那个女孩又是来历不明,胆识才智也都是第一流的?你不觉得太过于突兀吗?”
    紫娟低头嚼味薛芸芸的警告,薛芸芸又道:“紫娟,你刚才急于表示你的聪明,以取得江镇宙对你的信任与重用,殊不知可能因此弄巧反拙,你知道这层利害吗?”
    紫娟闪烁着她的美眸,道:“姐姐!那……那该怎么办?”
    薛芸芸道:“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法改弦易张,只好依照你的方法做下去,做一步算一步……”
    紫娟点点头,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薛芸芸的老成持重,胜过她几十倍。
    薛芸芸又安慰了她几句话,然后才将话题转向别的事物,两人聊得相当起劲,感情也接近了不少。
    时间在聊天中过去,不久紫娼被江镇宙请去安排押送第一批少女北上之事,日下薛芸芸一个人独忖。
    薛芸芸身负窃取奸相卖国秘件,用以公开扳倒那些丧权辱国,委屈向北人求和的奸党之任务,对于目下她凑巧碰上的这一桩奸党劫美献敌的事,自然也不会放过。
    她暗中忖道:我不但要设法使奸相这一件事无成,而且要搜集证据,作为将来揭发奸党阴谋的依据。
    要阻止这件事的进行,自非她一人之力可行,薛芸芸没有紫娟想得那么天真。
    她深思熟虑之余,还是觉得要阻止献美通敌之事,大概只能依靠刘宾之力。
    要利用刘宾之力,当然须先设法重新与刘宾会面,那么应该如何与刘宾取得联络呢?
    薛芸芸设想了好几个方法,最后决定要假手官府,来和刘宾通消息,以得到和他见面的机会。
    她一个人设想了很多事情,而紫娟却在掌灯的时刻,方始回到花厅来。
    两人匆匆用过饭,便就枕安睡。
    紫娟看来相当兴奋,她喋喋不休地将她的计划反复述说,并告诉薛芸芸明天一早,两人便得替江镇宙工作。
    薛芸芸倚在床上,道:“目前已经有多少人了?”
    紫娟道:“据说扬州府属有七十余人,咱们明天须先安排这七十余人上路!”
    薛芸芸道:“七十个人七十条心,你有什么办法说服她们?”
    紫娟笑道:“这还不简单,女人比较听得进女人的话,何况我们与他们同在患难中,我只要来个较硬兼施,还怕她们不乖乖地走!”
    薛芸芸道:‘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紫娟道:“这很容易做,我们先将好处说尽,不妨扯些谎,再安慰她们早晚可以获救!”
    薛芸芸笑着打断她的话,道;“我明白了,哄得她们像是碰上了大救星,先设法使他们动身再讲,对也不对?”
    紫娟道:“对!同时那些死不肯走的人,略予惩罚,自然这惩罚之事,须由江镇宙他们去做,我们再趁机劝慰,不怕她们不听从……”
    薛芸芸道:“你这样做固然有效果,只是……”
    紫娟插口嗔道:“唉呀!你怎么老是有问题呢?”
    薛芸芸道:“只是你将人弄上了路,万一没机会救她们,不是等于助纣为虐,驱羊入虎口了吗?”
    紫娟道:“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发生,逼急了咱们还可动手救人呀!”
    薛芸芸道:“你是说硬碰硬从官兵手中抢人?”
    紫娟道:“那有何不可?”
    薛芸芸心中有她自己的办法,但她不打算说出来让紫捐知道。
    因此她沉吟一会,道:“好吧!我看你如何将事情办妥。”
    紫娟急道:“你不能光看呀!没有你帮忙怎么行?”
    薛芸芸拍拍她的粉颈,道:“放心!我会全力帮你,好好睡一觉吧!”
    紫娟安心地笑了一笑,果然依枕闭目。
    两人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外面一阵哭哭啼啼的吵杂声所惊醒。
    这时外边廊中,已陆续有少女被押送进来,那些少女大都掩袖饮泣,使得押送她们的人手忙脚乱,情形甚是尴尬。
    那江镇宙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忙亲自到紫娟房外,恭请她和薛芸芸出去。
    紫娟一见江镇宙,便道:“江大人,这一批才只七十余人,就弄得你手忙脚乱,想想那千人的场面,该多热闹?”
    江镇宙叹道;“这妞儿的事,当真很难处理!”
    紫娟望了薛芸芸一眼,道:“姐姐!我们该替江大人效力了!”
    薛芸芸道:“走回!”
    紫娟当先走了出去,薛芸芸紧跟在后头,两人很快地来到大厅中。
    这时大厅内已挤满七十几名少女,环肥燕瘦,令人目不暇给。
    紫娟挥挥手要那些竹林院的徒众及官府兵丁离开大厅,然后当中一站,扬声道:“列位姐姐,要哭的话,待小妹将话说完……”
    厅内哭声果然渐渐消失,那些心中七上八下的少女,纷纷抬起泪眼,望着紫娟。
    紫娟低低地告诉薛芸芸,道:“请姐姐看看有没有人在窗外偷听咱们说话!”
    薛芸芸点点头,逐一在窗外查看,然后向紫娟示意外头没有人偷听。
    紫娟还是不放心,她大声道:“请靠窗口的那几位姐姐,等下在我说话之时,特别注意,不要被外头的人靠过来偷听!?
    她一进来的举动,立刻吸引住厅中的所有人,大家对紫娟和薛芸芸的一言一行,莫不生出好奇与兴趣来。
    紫娟看出厅中的人,已对她发生注意,乃趁机道:“列位姐姐,今天处在这种情况,咱们只好长话短论……”
    她轻咳一声,又道:“小妹叫紫娟,跟各位一样,也是被那些强盗劫持来的,直到刚才知道他们劫持我们的目的!”
    人丛中有一人道:“这些强盗抓我们来是什么原因?”
    紫娟道:“说出来你们不尽会相信……这些人是要将我们全数卖给北虏的!”
    她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场中一片骚乱,甚至有些胆小的少女,当场吓得哭出声来,胆子大一点的,则议论纷纷,觉得事态严重。
    紫娟则含着笑容,冷眼旁观厅中嘈嘈杂杂的情形。
    一直等到厅中吵杂声自动减低了下来,紫娟遂又提高声音说道:“列位姐姐,此刻这种六神无主,吵吵闹闹的场面正应了人家批评咱们的一句话!”
    站在紫捐前面的一名眼睛大大的少女问道:“姐姐,这话怎么讲?”
    紫娟道:“你没听说过有人批评女人生来就没主见么?”
    那大眼睛的少女道:“听是听到过,但是我并不以为然!”
    紫娟笑笑,扬声道:“不用说我们都不以这种批评为然了,只是大家如果像刚才那个样子,惶然无主,可就难怪人家要那么批评我们……”
    人丛中又有人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紫娟迅速答道:“办法多的是,但绝不是哭哭啼啼可以解决的,因此小妹要大家先冷静下来……”
    突然又有人悲切地道:“冷静下来又有什么用?咱们又怎能逃出眼前的劫难?”
    紫娟扫一下场中众人的表情,发觉众人中有这种悲观心情的人并不多,心里乃略略宽松,当下说道:“容小妹大胆地说一句话,我不相信有任何事可以阻止咱们的同心协力,有道是:众志成城,只不知你们信也不信?”
    这句话发生了点效力,那些少女是很了解同心协力的重要,因此大家都将眼光投向紫娟。
    紫娟立刻把握住机会,又道:“何况咱们已经落入了魔掌,说不得只有设法反抗一途,否则就任其宰割了,小妹但看你们的意见?”
    这些美女原都是清白人家的少女,当然誓死也不愿任人宰割。
    因之她们一听紫娟说得严重,莫不激起一股求生逃命的欲念,勇气也就百倍。
    紫娟打量众人的神态,心知她的话已经生出安定她们的力量,当下对守在窗边的薛芸芸道:“姐姐!你看咱们该可以策划一下了吧?”
    薛芸芸回首道:“此事急不如缓,反正咱们还有喘口气的时刻,何不见机行事?”
    紫娟道:“但是咱们得先把计划原则告诉大家呀?”
    薛芸芸却道:“不!此时不宜透露半点计划,只要大家安心面对事实便可!”
    紫娟了解薛芸芸的话意,是怕有人泄漏了她们逃走的计划。
    因此当她再度将眼光投向众人之时,神态表现得异常坚定,使那些受难的少女们,莫不对她兴起倚仗的信赖,急听紫娟说出解危的办法。
    紫娟轻咳一声,道:“诸位谅必都听清楚那位姐姐的话了!”
    她指一指薛芸芸,又道:“我们目前只有安下心来,面对着事实,然后才能找出逃走的方法,只不知诸位能不能做到?”
    那些少女没有人作声,此刻薛芸芸已走到紫娟之旁,指着门外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车辆,看来就要将我们押送北行,因此咱们只好长话短说。”
    她用眼睛示意紫娟接下话,紫娟遂道:“目前我们已别无选择,因此只有乖乖地听他们的摆布!”
    她一言未了,有人大声道:“你的意思是要大家乖乖被他们送进虎口?”
    紫娟道:“眼前只好这样做,否则局势恐会更糟!”
    这时又有一名少女道:“你这不是替大家添危险吗?莫非你是他们派来的说客?”
    紫娟含笑道:“我的话还没讲完,你们先别打岔!”
    刚才那少女道:“大家别听她胡说,等下咱们一起反抗,那些人就奈何我们不得,绝不可乖乖跟他们走!”
    那少女此言一出,厅中登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最后还是紫娟道:“你们要怎么办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是出于一番好意,如果有人愿意同我一样,以后再见机行事,此刻先跟那些人北行的话,我还是欢迎,否则你们此刻就反抗看看!”
    她言罢走到门外,背后那些少女,还在争论不休,显然多数人还未下定决心。
    这时江镇宙已派人催促上路,紫娟和薛芸芸率先上了官府备好的马车等候。
    不久,数十名少女已陆陆续续地上了车,其中有数名少女虽然哭喊吵闹,终于还是被架上了马车。
    江镇宙非常满意第一批少女能够顺利成行,他亲自殿后押送,沿途还派了不少兵丁护卫,竹林院的人则仍然负责补充不足的少女人数。
    因此一路上陆续又添了不少美貌少女,车队才进入济南府,少女人数已在二百余名以上。
    她们被集中在济南府内的一处大宅院内,一住竟住了两天之久。
    紫娟心想这一停留不太寻常,因此她觑个空找上薛芸芸商量。
    薛芸芸笑着对她道:“紫娟姑娘!这一路由此北行,已经是北虏的势力范围,咱们在这里停留,你看他们在搞些什么名堂?”
    紫娟道:“会不会就要在这里交人?”
    薛芸芸沉吟一会,道:“这几日来,江镇宙那厮显得特别兴奋,看来正主儿就要出面了!”
    紫娟道:“嗯!这济南府的确是很理想的交人地方,咱们该怎么办?”
    薛芸芸笑道:“这一路都是由你策划设计,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呀?”
    紫娟道:“好姐姐,别寻我开心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做?”
    薛芸芸见她说得正经,遂道:“目前所有姑娘能维持平静的原因,可说是还没碰上北人之故,过两天一旦碰上了北人来此领人,那时必然免不了一阵慌乱,因此我们须得事先防范……”
    紫娟道:“这事应该如何下手?”
    薛芸芸道:“当然是避免大家跟北人面对面,否则消息走漏,这宅院必然一阵大乱……”
    紫娟讶道:“既然北人已来此处,咱们理应制造出纷乱场面,好趁机逃走才对,姐姐何以反怕大家起哄?”
    薛芸芸道:“这事你就有欠考虑了,你想,一旦大家发现,仍然逃不出北人之手,咱们两个不是反成众矢之的,被视为助纣为虐的人了吗?”
    她停歇一会儿,又道:“何况北人既使不能顺利带走咱们这些人,他们仍然有办法用强硬手段对付咱们,到时纵然你我可以设法逃走,但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她们落入魔掌呀?”
    紫娟想想有理,遂道:“姐姐的意思,是否要大家在北人前来之前,逃离此地?”
    薛芸芸道:“这事谈何容易,不要说江镇宙必然防范甚严,单想由此南逃,我们这么多人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紫娟点头道:“姐姐说得也是,咱们人多目标大,官家要追截我们确是容易之至,我实未料到事情如此棘手。”
    薛芸芸发觉紫娟有后悔之色,遂道:“你无须担心,我早有安排了!”
    紫娟道:“姐姐怎不早说?”
    薛芸芸笑道:“此刻说出来不也一样吗?”
    她顿了一顿,又道:“这一路来,我已暗中与一名权高威重的官家取得联络,我打算要以官府之力量来阻止这件事!”
    紫娟道:“这如何可能?除非是皇帝老爷子下令,否则江镇宙怎么能罢手?”
    薛芸芸道:“事情有无可能,不日便知,此刻我们还是注意北人的行动,及查明江镇宙等人的通敌丑行要紧!”
    紫娟还想问什么,薛芸芸突然压低声音道:“江镇宙来了,咱们不要再多谈……”
    江镇宙果然带着两名随从走了过来。
    当他发现紫娟之时,笑呵呵地道:“紫娟姑娘!本官正要找你,有好消息相告!”
    紫娟道:“有什么好消息?”
    江镇宙道:“北方来的人已定在今晚抵此,这消息不是很好吗?”
    紫娟“哦”了一声,道:“这么说,这一批百数十名的姑娘,明日就得继续北行了?”
    江镇宙兴奋地道:“那要看他们的意思,不过这两天内就会动身大概不会错!”
    紫娟道:“那么我和薛姐姐呢?是不是也得交给北人带走?”
    江镇宙道:“那当然不,你们还得帮我回南边带领第二批的姑娘来啊?”
    紫娟冷笑道:“江大人!咱们得先将话说清楚,否则我宁愿被送往北方去,也不要跟你回南边!”
    江镇宙道:“姑娘之意是……”
    紫娟迅速接下去道:“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望在回南边之后,请江大人替我引见刘宾刘大人!”
    江镇宙沉吟一下,道:“可以!但下官须得先征得刘大人同意,对不?”
    紫娟道:“这是你的事,我只要能见上刘大人便行!”
    薛芸芸在他们两人谈话之间,忖道:“紫娟志在杀害刘宾,替杜剑娘出一口气,这事实在值得我设法防范……”
    她望一眼紫娟,继续想道:“看来紫娟求见刘宾的要求,是她自作的主张,杜剑娘可能还不晓得,对,我应该会一会杜剑娘,或许可以暂时缓和她对付刘宾的行动!”
    薛芸芸并不是不知道杜剑娘对刘宾的仇恨,但她天性纯真,总觉得世上除了杀戮之外,应该可以找到其他化解仇恨的途径才对,所以她深信自己有能力可以说服杜剑娘的。
    这时江镇宙已离开紫娟走回内宅,于是紫娟对薛芸芸道:“姐姐,我想求你帮个忙……”
    薛芸芸道:“什么事?”
    紫娟道:“我想求姐姐帮我安置这被掳的姑娘……”
    薛芸芸道:“你的意思是决定要动手抢救百数十人?”
    紫娟点点头,道:“是的!我准备自北人手中,将她们全部救出来,顺便将押送的北人杀之灭口,可是这事却不能惊动那江镇宙……”
    薛芸芸接腔道:“我明白了,你要我替你安置那些被救的姑娘,使江镇宙无法得知人已被救出之事,而你回南边会见刘宾,对也不对?”
    紫娟道:“是的!我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将那些来此接人的北掳—一杀掉,然后请姐姐将她们集中在一起,不要使消息走漏,我便可与江镇宙回南边去,然后在江镇宙发现真相之前,我再赶回将你们救走!”
    薛芸芸等她说完,才道:“紫娟姑娘!事情依你这样办的话,就已走入极端了,你到底考虑了没有?”
    紫娟道:“我为了要救人,又要取信于江镇宙以达到见到刘宾一面,除了上述途外,已别无选择了!”
    薛芸芸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求见刘宾的目的何在,但由你心意推测,相信此事对你必定相当重要,那么我问你,像这么重要的事,你在行动之前,是不是经过你家小姐杜剑娘的同意?”
    紫娟怔了一怔,道:“我……我没法通知我家小姐呀!”
    薛芸芸道:“那么!你全然没有考虑到,万一杜剑娘不同意你这样做,你该怎么办?”
    这话说得紫娟茫然不知所措,心想:“是呀!小姐有她对付刘宾的一套计划,我为什么要插上一手,万一弄巧反拙,岂不要挨骂?”
    薛芸芸冷眼旁观紫娟的神色,心知对方已被她一言点醒,乃趁机又道:“紫娟姑娘,我这话你想通了没有?”
    紫娟徐徐道:“想是想通了,就不知如何决定?”
    由这句话,薛芸芸便可推想得出紫娟这人,不是个惯使性子的人。
    换言之,薛芸芸看得出紫娟个性随和,而且是个很识大体的人。于是她笑笑道:“要是你相信我的话,何不依照我的方法去做?”
    紫娟道:“看来只能如此了!”
    薛芸芸迅即道:“那么,咱们暂不声张,等那些北虏一来,再伺机动手好了。”
    紫娟道:“姐姐还是想利用官府之力,以对抗江镇宙这批人吗?”
    薛芸芸螓首微点,道:“是的!万一我要使江镇宙这一次就吃不完兜着走,再也不敢做出这种丧尽国格的事。”
    紫娟道:“那好!咱们得好好出口气才行,最好能让我杀几名北人才行!”
    薛芸芸笑道:“到时候我再设法让你称心好了!”
    紫娟展颜一笑,道:“那么,我们回房等着吧!”
    她们并没有等多久,这一日黄昏才到,济南城外就来了一批气焰狂傲的北人。
    他们一行十数人,个个高壮体健,带着弯刀,骑着骠马,径自疾驰至江镇宙停驻的那座华宅。
    这一晚,江镇宙就在宅中大摆盛筵,接待这一批风尘仆仆的北人。
    酒筵中,江镇宙还特地挑选了二十几名掳来的少女陪宴,使得场面甚是热闹。
    薛芸芸和紫娟两人也被江镇宙指定为陪宴的人,她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侦查那些北人的来历身份。
    薛芸芸首先察觉那名名字叫达木儿的为首此人,生得浓眉宽额,双眼奕奕有神,想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尤其达木儿在醇酒美人盛筵中,居然还能保持那份矜持,更使薛芸芸大感兴趣。
    她私自在腹中拟就计划,打算要设法从达木儿身上,追出江镇宙那帮人通敌卖国的实证。
    酒筵在夜半始才撤席,那些与宴的北人,除了达木儿之外,个个喝得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睡着。
    撤席之后,江镇宙正要吩咐人手将那些醉卧的北人扶进内室,达木儿却操着不大流利的汉语道:“江大人!就让他们在地上睡好了!”
    江镇宙搓着双手,道:“这怎么好意思?里边房子多,下官早已命人收拾了,这就可以进去休息!”
    达木儿站了起来,道:“不怕江大人笑话,我们睡惯了野地,让他们睡这里反倒舒服,你就免了吧!”
    江镇宙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遂亲自领了那达本儿到客舍就寝。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江镇宙还在睡卧之中,已经有人家报刘宾派人来,有事相商。
    江镇宙闻报不敢怠慢,忙稍事漱洗,赶到大厅中与刘宾派来的人厮见。
    他一到大厅,便发见有一名阶级不小的年轻捕头,带着三名捕快在那里等候他。
    双方一阵寒喧,江镇宙便开门见山地道:“敢问你们是什么衙门来的?”
    那年轻捕头道:“卑职是提督衙门来的,归陈公威陈大人管辖……”
    江镇宙“哦”了一声,道:“陈公威?哦,那必是天下总捕头神探陈公威了?如是这样,咱们必是熟人,你怎么称呼?”
    那年轻捕头道:“卑职叫林旭!”
    江镇宙道:“林旭?下官想起来了,你是陈大人的第一助手,外号人称铁腕勾魂的林旭?”
    林旭欠欠身,道:“不敢!卑职正是铁腕勾魂林旭!”
    江镇宙在朝官位虽然不小,但对陈公威属下这批吃公饭的武林人物,却还不敢得罪,因此很客气地道:“不知你一早来此地,有什么指教?”
    林旭道:“卑职有刘宾大人的密函一封,专程奉呈……”
    他一面说话,一面掏出一封信札,双手呈给江镇宙之后,又道:“刘大人的密函在此,请江大人过目!”
    江镇宙自林旭手中接过刘宾写给他的信,心里打着闷葫芦,遂匆匆拆开,很快地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将信揣在怀中,抬头对林旭道:“刘大人怎会知道下官落脚在这济南城内?”
    林旭照实道:“数日前我们便已接获了消息,自然知道江大人的路……”
    江镇宙心里一惊,很快想着道:“照林旭这么说,我这一路来的所做所为,不但刘宾已经知道了,连那陈公威也是一清二楚,这……这是谁透露出去的?”
    因为江镇宙有严令,须得将掳人送交北人之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居然被神探陈公威派人一路追踪到这里,可真不是件好向上面交代的事。
    林旭冷眼旁观,早就看透江镇宙沉吟不语的原因,但他并不想说破,仍然保持恭敬的坐姿。
    江镇宙却道:“刘大人现在何处?”
    林旭道:“大概快回到京师了吧?”
    江镇宙道:“刘大人要你从我这里带回一名姑娘,这事你知道了吧?”
    林旭道:“卑职略略知道……”
    江镇宙道:“你认得这姑娘吗?”
    林旭心道:要不认得的话,刘宾怎会要我老远跑这一趟,但他口中却应道:“卑职见过薛姑娘,当然认得……”
    江镇宙突然道:“林旭!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那性薛的姑娘将我一路的行踪通知了你们的?”
    林旭忖道:这话还用问,但他却对江镇宙道:“据卑职所知,那姓薛的姑娘一直在大人这边,恐怕没机会透露出大人的事吧!”
    江镇宙想想有道理,但他仍问道:“那么刘大人怎会一下子找到我?”
    林旭见他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好扯谎道:“江大人,恕卑职说一句放肆的话,江南美女不到半月之内,便无缘无故失踪了百数十人之多,此事怎能瞒得住陈大人?”
    江镇宙怔了一怔,道:“那么,陈公威何以不早些出面阻止我办这件事?”
    林旭道:“这……卑职就不晓得了……”
    江镇宙看了看林旭,很得意地道:“你跟陈公威一样,确是有先见之明,回去之后请知会陈公威一声,要他不要再调查我这件事,我回京师之后,自然会有好处给他!”
    林旭道:“卑职记下了!”
    但他心中却哼了一声,忖道:“江镇宙这批人当真是胆大包天,我就不相信陈大人会轻易放过他们!”
    江镇宙看到林旭不语,以为他的话已经发生了警告作用,心里就没有刚才的慌张了。
    在江镇宙的看法,他认为刘宾与他一丘之貉,绝没有扯他后腿的理由,而陈公威武功再高,终究是一名芝麻小官而已,更不可能有胆量将他的事认真办下去。
    何况江镇宙仅是奉命行事而且,就像刘宾一样,他们有权倾一切的当朝宰相做后台,目是更肆无忌惮了。
    他一念及此,适才胸中对陈公威的不快,自也消失了许多。
    于是站了起来对林旭道:“刘大人要的人,我立刻就会让你带走,你坐着稍等一会……”
    他说着站了起来,林旭也慌忙立起。
    那江镇宙又道:“你回见刘大人之后,就说我的人掳劫那姓薛的姑娘之事,容我南返之时,必定登门致歉,知道吗?”
    林旭应了声“是”,他的态度越恭谨江镇宙心中越踏实,脸上浮着笑容,负手走回内室。
    林旭望着江镇宙的背影,心里冷笑道:“江镇宙,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心中的疙瘩吗?”
    林旭身为神探陈公威的头号助手,阅人能力自然高人一等,尤其他那一双职业性的锐眼,早已将江镇宙心底深处,看得清楚透彻。
    他从江镇宙初见他时的慌乱,到后来的得意神态,那一段的心情变化,推断出江镇宙其实很担心陈公威若是认真办起来,事情一闹开,反可获得同情与支持。
    这一方面江镇宙已落下风,他自不能对陈公威没有顾忌。
    第二,江镇宙如果不担心陈公威查办他的事的话,就不会注意林旭与他见面时的态度。
    因为他必须从林旭对他的态度中,推测陈公威是不是重视他这个人。
    换言之,林旭如果表现得傲慢无礼,江镇宙必可意会到陈公威必定也不把他放在眼内。
    反之不然,所以江镇宙适才才会因林旭的恭谨,露出得意之色来。
    林旭既然看穿了江镇宙的色厉内茬,同时又不耻他的作为,心中不免忿然。
    他决定要将他此行所见所闻,好好报告给陈公威知道,看看是不是能设法惩治江镇宙。
    正当林旭心里盘算之际,眼角倏地一亮,那薛芸芸已袅娜地走到了他的跟前。
    林旭忙自椅子站了起来,拱手道:“卑职参见小姐!”
    薛芸芸嫣然一笑道:“原来是林旭你呀?义父可好?”
    林旭道:“刘大人甚好,只是非常思念小姐你!”
    薛芸芸幽幽道:“这下子好了,我们父女或许可以不必再躲躲藏藏,四处奔跑了……”
    林旭道:“是的!大人命卑职要尽速送回小姐,好叫大人赶快看到你。”
    薛芸芸道:“那么咱们走啊?还在这里耽搁作什?”
    林旭欠身道:“是!小姐,咱们出发吧!”
    于是薛芸芸在林旭护送之下,走出江镇宙所住的那华丽宅院。
    当他们才走到大门口,却被两名凶悍的北人拦住,说什么也不放行。
    林旭低声下气地解释了老半天,不知是语言不通,或者另有原因,那两名北人抱胸当门而立,就是不肯放林旭他们走出大门。
    林旭在这种情形之下,修养再好,也禁不住想发脾气。
    何况那两名守门的北人,不但蛮横无礼,而且气焰甚高,更使林旭胸中冒火。
    林旭回头望一眼站在他身后的薛芸芸,只觉得薛芸芸那份怯怯的神情,像是很担心出不了大门似的。
    这一来林旭心下更是盛怒到极点,他对那些北人本已厌恶已极,这下子哪还忍受得住,啪一声取出他的单钢钩,指着那两名北人道:“蛮子!你们可要搞清楚,这济南府还是官家管得到的地方,容不得你们在此撒野!”
    那两名北人互相望了一眼,叽哩咕噜地交谈数句,两人左右一站,也都抽出弯刀,摆出应战的姿态。
    林旭冷冷一哼,对与他同来的另三名捕快道:“朱勇、朱义,你们两人将小姐保护好,杨大个替他们开路,这边交给我!”
    那块头甚大的杨大个答应一声,和朱勇及朱义将薛芸芸护卫住,等待双方一动手,就要由他领头往大门外冲出去。
    林旭交代了杨大个三人之后,将单钢钩一摆,那两名北人却在此刻一左一右地提着弯刀冲了过来。
    林旭见状大喝一声,单钢钩作势一划,使出一招“飞瀑怒潮”,闪动一片精光,罩向攻来的两名敌人。
    他这招原是讲究威势,其实未含杀着,目的是要逼使那两名北人在闪避之间,让出占住大门的位置,好叫杨大个等人逃出门外。
    果然那两名北人一见林旭单钢钩精光暴现,自四面八方涌过来,立刻飞跃躲闪,顿时让出了挡在门口的身子。
    杨大个等人早就蓄势以待,门口一无阻搁,他便一马当先,大吼一声,冲向了大门!
    可是当他堪堪才闯至门阶;倏觉前路人影一闪,一股劲风飘然袭至!
    杨大个儿大骇后退,自他背后跟来的朱勇、朱义和薛芸芸,也只得停止前奔姿势。
    这时在门内的林旭,以为杨大个儿已领着薛芸芸闯出了门外,遂不恋战,舍下那两名北人,一晃也顺利窜了出去。
    但林旭甫抵门前,却发现杨大个儿等人,已被七、八名北人挡住了去路。
    情势已非常明显,林旭等人已陷入北人安排好的陷阱。
    碰上这种场面,林旭反而显得非常镇定。
    他略略打量那些膘悍的北人,心知除非放手干一场,否则休想突围而出。
    于是他向杨大个儿等人打了一个暗号,命令他们准备突围,局势千钧一发,眼看一场恶斗就要展开。
    这时北人阵势中走出了一名高大的汉子,宏声对林旭道:“你们将那姑娘留下,本人便放你们四人离去!”
    林旭打量了他一眼,道:“阁下是什么人?胆敢在朗朗白日里,掳劫良家少女?”
    那北人哈哈一笑道:“本人叫达木儿,可惜你们这些捕快却管不了我们,对吧?”
    林旭知道他自恃是江镇宙邀请来的身份,因此说道:“你们既是江大人邀来的上宾,就应该更尊重敞国法令才对……”
    达木儿打断他的话,道:“我们自然相当尊重贵国的法令,否则何须花大批银子买你们的姑娘?”
    林旭闻言一惊,道:“你们花银子买姑娘?这话怎讲?”
    达木儿道:“咱家狼主出万两纹银,买贵国美女千人,银子早已交给江大人,货色却还未齐全,错在贵方,你怎可又偷偷将我们买来的姑娘带走一个?”
    林旭心想,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段秘密,江镇宙这班人做得出这无本买卖,将每名美女贱卖十两银子,倒真慷慨大方。
    他一念及此,心中的愤怒已达极点,只恨自己官位卑小,否则真该在皇帝老爷之前参那奸贼一本,出一口心中冤气。
    达木儿看到林旭沉吟不语,以为他自知理屈,遂道:“你可以把那姑娘交给我们了吧?”
    林旭怎会如此轻易地将薛芸芸交出来,道:“这姑娘是江大人亲回答应由我们送回去的,抱歉不能交给你们!”
    达木儿笑道:“江镇宙已经拿了我们的银子,他凭什么可以任意送人回去?”
    林旭不愿与他正面冲突,因为他看得出双方一交手的话,吃亏的必是自己这方面的人,因此说道:“这样好啦,阁下如果不相信的话,何不找江大人当面说个清楚?”
    达木儿笑道:“江镇宙早已离开此地,我们到哪里去找人?”
    林旭惊道:“刚才明明还在宅内,而且我们走出大门之前,根本没看见有人走出这座宅院,江大人怎会先我们离此呢?”
    达木儿道:“这宅院又不是仅此一个出入门户,江镇宙不会自侧门出去啊?”
    这话已是明显地在提醒林旭,再笨的人,也听得出原来江镇宙已决定不见他了。
    林旭处在如此场面,迅速作了一个进退的决定,沉吟一会,乃道:“江大人既已不在宅院内,但是如果阁下不坚持的话,本人打算拿出十两银子,买回这姑娘,只不知阁下能不能应允?”
    达木儿道:“十两银子买她?你别开玩笑了,这绝色姑娘岂仅值十两银子而已?”
    林旭心道;这些蛮子拿一人十两的价格买来的姑娘,却自己认为价格太低,岂不笑话
    但他知道这些姑娘等于是江镇宙那批奸贼送给北人的礼物,价格仅是一种象征性的酬价而已,因此林旭并不觉得达木儿之言,有何奇怪之处。
    他考虑了一阵之后,道“那么阁下准备要多少银子,才愿意本人带走这姑娘呢?”
    达木儿很认真地算了一下,抬眼道:“既然你有这种诚意,本人就收你一万两银子好了!”
    林旭大吃一惊,道:“什么?一万两银子?”
    达木儿点点头,道:“对,一万两,少一两都不行!你看着办好了……”
    林旭闻言,突然醒悟过来,忖道:敢情这蛮子在寻我开心。
    他仰脸重重地冷哼一声,口气也变得冷淡之至,道:“原来阁下是在消遣我?”
    达木儿道:“废话!你以为那么容易便可自这宅院中将那姑娘带走啊?”
    林旭这回已无选择之余地,扬一扬他的钢钩,道:“既然如此!咱们手底下见个功夫,看看本人是不是能将人带离此地!”
    他此言一出,双方顿时剑拔弩张,场中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只听达木儿冷笑一声,道:“你既然如此不自量力,本人就让你尝尝我掌中软鞭的厉害!”
    他言罢“呼”地撤出一条长达丈许的兽皮软鞭,在手中不断地抖动。
    林旭皱眉忖道:“这蛮子的长鞭看来有丈许长,在兵器上我已吃了大亏,若想挫败他的话,一定不能让他有长距离攻击的机会才行……”
    他心念电转,这一个决定只不过一刹那工夫而已,但是达木儿已经将他的长鞭舞得呼呼作响,觑空向林旭攻了过来。
    那长鞭声势甚是吓人,劈空之声虚实难辨,使林旭大感威胁。
    达木儿攻势一发动,将长鞭使得宛如巨蟒,卷圈、横划、点扫、砸劈,均灵活之至。
    这一个照面,林旭竟然连还手之机会都没有,使在一旁压阵的杨大个等人看得心惊肉跳。但林旭早经陈公威刻意调教,因此临危不乱,一把钢钩还能护住全身要穴,使达木儿一时也拿他没法。
    十招之后,达木儿手中的长鞭,已没有先前的凌厉,这可能是因为这玩意儿最是费力之故。
    比如说,达木儿每次攻击之前,都必需运臂将长鞭在四周飞扬,然后再伺机出手。
    同样的,攻势一收,长鞭仍得继续舞动,以待下次攻击之机会。
    这么一来,达木儿执鞭的手由于不停地旋动,自是相当耗损气力的。
    林旭发现这个情景,立刻故意以灵敏的步伐,在达木儿前前后后纵落飞跃,使对方攻守之间的间歇,几乎没有。
    这样子,达木儿就更耗损臂力,大有应接不暇之慨。
    场面既已演变到这种地步,林旭只要保持不被长鞭卷上,也一样可以累死达木儿。
    这情势原是达木儿做梦也没料到的,他本以为三招两式之内,就可将林旭扫落地上打滚,却不料林旭的身手,竟是那么敏捷,比他的长鞭还快。
    达木儿碰上这种场面,不禁心里着慌,手中长鞭虽然舞得嘭啪响亮,但明眼人一瞧,已知道攻势呆滞缓慢了不少。
    如果达木儿不求应变的话,林旭就这么干耗下去,也可稳操胜券。
    只是达木儿就是身不由己,虽明知情势于他大是不利,但苦于没法补救,因为林旭紧紧缠得他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达木儿自然不甘心就此落败,他蛮性一发,口中哇哇怪叫,对他的同伴发出紧急支援的要求。
    那些围观的北人,本已个个握紧了兵器,在严阵等待。是以达木儿暗号一发,立刻有两人加入攻击林旭的战圈。
    另外还有六个人,也围着杨大个等人,发动了猛烈的攻势。
    这一来,林旭这边的人,顿感压力大增。
    尤其是林旭,他不但要一人应付三个人,又得分心注意薛芸芸,免得她碰上凶险。
    场中一经纷战,局面便因此落入达木儿的控制之中,林旭此刻唯一的机会,就只有赶快突围了。
    要突围又不是件容易的事,林旭百般无奈,将心一横,蓦地改守为攻,一把钢钩尽出煞着!
    他功力得自陈公威真传,加之天份奇高,身手自是不弱。
    是以这一奋力攻击,立刻逼退了达木儿等三人。
    这一机会眨眼将逝,林旭自己心里明白得很,因此达木儿等人攻势一松,他立刻掉头冲向薛芸芸!
    幸好离薛芸芸的距离本就不远,所以林旭能在两个纵落之间,便冲到薛芸芸之旁,探手一抓,握住她的玉婉,立刻从斜刺里杀了出去。
    这一式去势极快,达木儿发觉之时,林旭已砍倒一名北人,拉着薛芸芸冲出了重围!
    杨大个、朱勇和朱义三人,与林旭的默契,可说配合得天衣无缝,林旭才动,他们三人马上舍下敌人,左右包抄地掩护林旭突围出去。
    他们这一路,只过了两条街巷,便混入城内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
    济南府很大,这时正是早市时刻,街上热闹非凡,达木儿这些北人再狠,也不敢在大白天内,公然执械在汉人的城池里追杀汉人。
    所以林旭他们一混入人群中,无异已相当安全,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他们走到城中心,林旭发觉达木儿没有追来,便领着众人走进一家茶肆。
    众人惊魂甫落,一下子便有说有笑,吩咐要了两笼包子,一大盘牛肉,五个大馒头权充早点,轻松地吃将起来。
    林旭将肚子添饱之后,冲着薛芸芸笑道:“小姐!抱歉让你受了这么一场虚惊!”
    薛芸芸用银牙咬了一口肉包子,细细嚼了一会,然后才咽了下去,姿态优雅已极,道:
    “自杏林渡口碰上那杜剑娘之后,我已经习惯于像刚才那种凶险,实际上我并没有被吓着……”
    她的神情果然镇定如恒,虽说她的话有道理,但林旭还是相当佩服她这份定力,因此他由衷地道:“幸亏刚才小组能够临危不慌,否则我们很难如此侥幸突围出来的。”
    薛芸芸听得出他的意思,事实也确是如此。试想如果刚刚薛芸芸在双方恶斗之际,发出了惊呼,或表露出惊骇慌乱的样子,岂不要大大地使林旭分心?
    因此杨大个等人听到了林旭的话后,立刻出言附和,使得薛芸芸甚觉过意不去,道:
    “你们如此一说,就好像咱们这一次顺利突围的功劳,都在我一人身上罗?”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薛芸芸又道:“其实我还得先感谢你们三位来此接我呢……”
    林旭道:“小姐说哪里话,不要说我们奉有刘大人严令来此接你回去,就是没有刘大人之命,小姐有什么困难,我们还是应该帮忙才对的!”
    薛芸芸被他这一番诚挚之言说得心里甚是感动,忖道:“这林旭若不是陈公威那老狐狸的人,倒不失是一名可造就的青年人才呀!”
    她一想到林旭和陈公威的关系,不禁暗暗替林旭可惜,只觉得林旭在陈公威调教之下,将来也必然学到了陈公威的阴险狡诈。
    薛芸芸心里一有如此想法,脸马上现出惋惜之色,使林旭看得一怔,道:“小姐心中像是有什么难题,是也不是?”
    薛芸芸展颜一笑,心道:这林旭果然和陈公威一样,擅长察言观色。她心中本对她和紫娟的约定有所疑虑,正不知如何说动林旭协助她前往搭救那批陷在北人手里的少女,此刻林旭既已指出她心有难题,正是最好不过。
    于是薛芸芸顺着林旭的口气,道:“是的!我内心确有一项难题,委实不知如何解决。”
    林旭自告奋勇地道:“小姐何妨将难题说出来,让大家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杨大个、朱勇朱义也都催促薛芸芸说出她心中的难题,于是薛芸芸道:“我总觉得我们不能任令那些北虏,将那批少女劫掳而去,可是却不知如何搭救她们!”
    林旭闻言心道:原来她的难题如此之大,叫我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因为同样感到薛芸芸的难题,也正是他心中的难题,是以没有立刻接腔。
    薛芸芸察言观色,也知道这件事林旭很难处理,尤其在江镇宙的压力之下,林旭是不是敢公然反抗,确是一个大问题。
    因此薛芸芸认为,须得先设法使林旭消除存在在他心中的威胁,才有希望得到林旭的帮忙。
    于是她想一想,才道:“林大人!你心中很难下决定是不是?”
    林旭点点头,道:“是的,纵然我跟小组同样不忍看到那些少女落入狼口,但我却无力去救她们,唉……说来惭愧。”
    薛芸芸道:“当然,这件事对你来说,最先要考虑的是救回那些被劫的少女之后,将来如何向江镇宙交代,可是我却觉得并不是没有办法!”
    林旭露出兴奋的表情,道:“小姐如果应付得了江大人,我就可将那些少女救回,只不知小姐的办法是什么?”
    薛芸芸道:“江镇宙竟敢阻止你们将我送回,已很显然不把义父看在眼内,将来这事我还会央求义父跟他算帐,我们何不利用这个理由,让我义父去对付他?”
    林旭道:“这办法倒是可以,但是怕只怕在我们取得刘大人支援之前,江大人便已向我们开刀,在时间上对我们甚是不利,小姐有没有考虑到这点?”
    林旭心知刘宾为了薛芸芸之故,对付江镇宙是一定肯帮忙的,问题是在他们回京师之前,说不定江镇宙早得知第一批少女获救之事,而安排好惩治他的手段了。
    但薛芸芸却道:“时间是绝对来得及的,因为我有一名同伴将和江镇宙同行回南,她会拖住江镇宙,使我们从容救了人之后,再赶在江镇宙之前,回到了京师!”
    林旭道:“小姐计划既是如此详密,这事似乎没有什么考虑的了。”
    林旭知道薛芸芸不是个平凡的少女,因此他毫不犹豫地便相信了她的计划,确是面面俱到,足可一试。
    其实薛芸芸早已跟紫娟约定好,万一江镇宙发现了她们救人的行动,应立刻下手杀掉他,免得连累了林旭等人。
    她没有将这事告诉林旭的原因,是由于看得出像林旭这类的人,有一股根深蒂固的愚忠,若是让他知道了有除掉江镇宙的打算,说不定反而得不到他的协助。
    薛芸芸的判断是相当有道理的,林旭虽然心里很不满江镇宙的行为,但他还不敢做出除他泄愤的事来。
    此刻他听了薛芸芸的话,认为既然可以瞒住江镇宙救出那些被掳的少女,又能杀掉北人出口冤气,不觉怦然心动。
    但他行事一向稳重,这点与陈公威甚是相像,只不过他没有陈公威的阴沉险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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