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动其情巧获测音仪
    过了一阵,天色早已黑暗,吴仙客道:“已经是十里左右了。”
    赵羽飞道:“你看我怎样过去吧!”
    吴仙客道:“你先告诉我,免得我替你提心吊胆。”
    赵羽飞道:“我将借一窜之力,身子平贴水面跃出,双手运内力按拍河水,保持速度,这样大概可以抵达五丈左右靠岸边的地方。”
    他停了一下,又道:“这时已越过水仙一号,所以一径沉落水中,反身向那水池一号泅去。”
    吴仙客道:“幸而你告诉我了,不然的话,一定出继漏无疑。”
    赵羽飞道:“目下天色已黑,这不过一眨眼之事,难道就会被舫上之人发现?”
    吴仙客道:“问题出在你必须拍水借力这一点,你要知道,目下两舫都使用测音仪,你击拍水面之声,定然使舫上之人惊觉。虽然她们没有看见你,但从连续响过去的声音,以及你落水后,还要转身潜泅,他们即能推测出你是从这边飞过去的了。”
    赵羽飞道:“那么怎么办呢?”
    吴仙客道:“唯一的办法,是借那水仙一号防身之力,凌空飞过。此法虽是危险一点,容易暴露,但仍然比你刚才的法子要安全得多了。”
    赵羽飞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他从隙罅中向外望一下,又道:“现在距离甚为适当,快开出口。”
    吴仙客一掀机关,两人险险一齐掉出去,幸而赵羽飞反应极快,及时稳住身形。他让吴仙客支撑好了,这才往外疾窜。
    这时看得清楚,只见水仙一号,就在两丈左右,赵羽飞疾飞一跃掠到舫尾,这时身子已向下沉,一望而知业已势尽力竭,如若无可借力,势必落在水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恰在此时,河面上的风力突然转强。吴仙客骇然变色,冷汗直冒。原来她精通航术,这阵强风起处,她晓得那水仙一号的速度会突然增加。
    事实上这么巨大的船舶,纵然是张满了帆,增加速度之时,也不像别的物事受力时冲滑得很快,这等巨舟,只不过加快了一点点而已。
    可是这在赵羽飞来说,就是很不得了之事了。只因他目下全是在于一个巧字,虽是分寸之微,亦要恰到好处,这样借力之际,劲道既能融贯,而舟身亦不会有震动之感。
    但是这一阵突然转强的风力,却足以使水仙一号加快了一点,而使得赵羽飞落脚借力之时,差错了那么一点点。
    吴仙客方自头皮发炸,连眼睛也急速地闭起来,不敢看下去。她只不过眨一下眼而已,终究没有真的闭起双目。
    但见赵羽飞双腿向前收缩,以脚尖点在船身上,借力蹬去。可是他似乎也发觉风力忽然加强的不利形势,当下双脚不落反起,向后面的空气猛蹬。
    此举对他身子下坠的事实,并无影响或帮助,但他却保持着平飞的姿态,这一点非常重要。
    说是迟,那是快,赵羽飞猿臂一伸,手掌已抓住船身,运力一撑。身形又如一根飞矢一般向前冲去。
    吴仙客这才喘一口大气,黑暗之中,己看不见赵羽飞的身形,不过她可以推测出赵羽飞已安然没入水中,因为她没有听到一点水声,可见得他能够绰有余力地翻转身躯,插入水中。
    于是她也悄然贴着船边滑下水中,自然她不会忘记把敞开的暗门给关上,她落到水中,便采用一种摇摆的动作潜泅,同时弯曲前进,并作直线泅去。
    赵羽飞凭仗过人的机智,避过那大自然的陷阶,安然按原定计划落在水中。他不用脚而改用手之故使是因为手比脚灵敏得多,可以随时随地改变位置和力道,不似双脚那般呆板。
    他在水中向前潜泅,心想这刻水仙一号应该已发现了吧?她们怎么做呢?并猜测来人是谁吧?
    刹时间他已抵达船边,冒出水面,转眼望去,答案与他猜想的正好相同。那便是舫上没有丝毫变动,与早先一样,甚至显得更加平静无事。
    他伸一伸舌头,忖道:“它是天下第一流高手,也想不到舫上设有测音仪这等奇怪物事,因此一旦看见舫上全无动静,以为必能得手,哪知一上舫时陷入四面埋伏之中?”
    他毫不困难就上了舫,首先查看的,就是那边的水仙三号,一望之下,只见水仙三号平静如故,这才放心。
    要知假如吴仙客落水后,瞒不过水仙三号的话,由于她是向岸边泅去,水仙三号决计不能诈作不知而保持表面上的安静。
    在甲板上,他略略一看,发觉此舫与普通的船完全一样。
    换言之,若是不知底细之人,即使登上此舫,也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所以在岸上遥加观察,那就更难看出溪跷了。
    他向船头的主舱走去,当然不是慢慢的走,而是以非常迅速,以及不暴露身形的纵跃方法。因为他也必须装出全然不知敌人业已发觉自己之事。
    到了主舱外,侧耳一听,舱内传出说话的声音,并且是两个女子的口音,他暗暗欢喜,想道:“如果全船没有一点声息,我倒是难办了,因为我岂不能胡乱惊动船上之人啊!”
    他侧耳听去,其中一个女子说道:“大小姐为何尚不休息?”
    另一个女子嗯一声,没有答话。她光是这一下嗯声,已教人感觉到她是个非常严冷之人,才发得出这种声音。
    第一个女子道:“现在敌人已逃走了这么久,想也无益,何不熄灯安歇,反正上头不接到报告,大概一两个月内,不会有教”
    另一个女子这时才道:“我打算在半年之内,一直巡戈三江五湖之中,绝不返宫,以免查到敌人线索。此外,当然还有将功赎罪之意。”
    赵羽飞心中哼一声,忖道:“真正是胡说八道,这等诈语,虽是高明,无奈我已晓得了你们的用意。”
    转念一想,决意将计就计以行事。这是因为对方这么说法,分明是诱骗来人放胆出手的意思。而赵羽飞也恰要对付此访的首脑于娉婷,真是一拍即合的事体,减少了许多曲折。
    他故意匿伏不动,等了一阵,那阵冰冷的声音说道:“玉环,你去睡吧,我也养一会儿神。”
    那个名叫玉环的侍婢应了,接着便有舱门开关之声,可知此舱另有门户通路。
    赵羽飞又等了一会儿,才问到门边,伸手轻推,那道门应手开了一点儿,透出灯光。他凑在门缝望去,但见舱内的陈设,十分朴素清淡,甚至可以说有种冰冰冷冷的味道。
    靠右边的舱壁,有一张躺椅,一个梳髻白衣女子,躺在椅上,闭目不动,他只能看见她的侧面,但见她肤色如雪,鼻子挺秀异常,因此她面部的轮廓线条非常突出,亦显示出她是个有个性的人。
    她的样子是困倦阖目,而不是静坐运功。因此,这是偷袭的好机会,任何人见了这等情形,一定不会放过。
    无奈赵羽飞早已知道这是她的陷饼,即使不然,他也未必肯做偷袭之事。
    当下推开舱门,往当中一站,双目灼灼,盯视着椅上白衣女子。但这推门的动作,居然没有惊动了她。
    赵羽飞身上的水直往下淌,他先举手摸一摸背上的宝刀,然后屈指在门上轻轻叩敲了几下。
    这阵阁阁之声,把那白衣女子惊动了。她睁开眼睛,侧头一望,目光又冰冷又锐利,把对方从头到脚看一个透。从她这等奕奕的眼神中,可见得她早先根本没有真的睡着。
    赵羽飞为了不露破绽,只好装出惊讶之容。以表示他认为对方居然毫无睡眼惺松之态而觉得疑惑不解。
    白衣女道:“进来,报上姓名。”
    赵羽飞先向此舱上下打量了一阵,这才举步人内,道:“不才赵子龙,特来讨教。”
    白衣女道:“你这叫做自投罗网,当然你以为你可以赢得我们,方敢前来。所以我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定须见过真章,你才肯心服口服。”
    赵羽飞觉得她口气之冷傲,实是世所未见,当下淡淡道:“你贵姓呀?芳名如何称呼?”
    白衣女倒也爽快,道:“我姓于,名娉婷,是主持本舫之人。”
    赵羽飞点点头,道:“幸会,幸会,不才听一位叫方青萝的主持人说,水仙宫一共有三艘水仙舫。这样说来,她的话竟然不假了。”
    于娉婷道:“是真是假,也许你永远不会知道,你至此见我,有何事情?”
    赵羽飞道:“也说不上什么事情,最初只是想证实一下,看看此船可是属于水仙宫,刚才又听到一个侍婢称你为大小姐,所以不能不与你一会。”
    于娉婷道:“你倒也坦白,但也是愚不可及,本宫的禁条你不是不知,但你却叩门而入,假如你说你此举乃是守礼之故,那真是笑死人了。”
    赵羽飞郑重地道:“为什么笑死人?难道守礼不是好事?”
    于娉婷道:“古语有道是兵不厌诈,当这等对敌之际,关系到成败生死,何等重要?如何可以守礼?这不是太迂腐了么?”
    赵羽飞不悦道:“我不喜欢你的论调,亦不喜欢你的声音。”
    于娉婷道:“笑话,谁要你喜欢?我倒想知道我的声音有什么不好?”
    赵羽飞道:“你的声音大冰冷了,使人感到你的冷酷无情,我说句老实话,初时我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你一定长得很可怕呢!”
    于娉婷道:“那么我长得不可怕么?”
    赵羽飞忖道:“我是不是正在勾引她呢?”
    答案是不字,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说的都是老实话,没有昧着良心。当下郑重地说道:“姑娘可以称得上貌美如花,可惜与声音完全不配。”
    于娉婷道:“不配就不配吧,好在我并没有要你喜欢的理由,也没有这等需要。”
    赵羽飞站在门内几许之处,随时随地,皆可退出此舱。
    他不必寻思,已明白对方为何迟迟不出手之故,一定是为了等到此舫驶航到那个小湖中,其时四面皆水,无法飞渡。
    动起手来,不虞他会突围逃掉。这当然对他十分不利,幸而他并不打算逃跑,所以样作不知。
    他淡淡一笑,又道:“如今不才上得贵舫,于大小姐是不是准备依例派人出手,看看不才能不能过得这一关?”
    于娉婷听了,没有立刻表示意见。过了一会,才道:“你打算闯我这一关么?”
    她口气之冰冷,使人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她的杀机,因而泛起了畏惧之感。
    赵羽飞道:“不错,贵宫虽然名满天下,震惊江湖。但不才深信如果是在公平决斗之中,贵宫的虚名,以及于大小姐冰冷口吻,皆不足以骇退了我。”
    于娉婷也不动怒,依然是那么冷冷的道:“如若我允许你的请求,你得胜的话想要什么?”
    赵羽飞道:“不才生怕说出来时,于大小姐会很不高兴。”
    于娉婷道:“不妨事,反正我从来就不会高兴的。”
    赵羽飞道:“不才打算带走你,你反对么?”
    于娉婷沉吟了一会,第一次把锋利如剑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开了。赵羽飞暗暗猜想,她一定是想涉及的某些问题。大概是关于男女之间情事的问题,方会使她不知不觉的挪开了目光。
    这个猜测引起了他的兴趣,故意接着说道:“不才须先声明,于大小姐那时候必须事事听我之命才行。”
    于娉婷先是含怒地向他瞪眼睛,可是她看见的是一个英俊轩昂的男子,而且他虎目含威,奕奕有光,看来似是从来不知惧怕是何物的英侠之士。
    她一旦感到自己的声音神色都绝对无法压倒对方之时,马上就消了怒气,甚至暗中泛起了愿意被他征服的感觉。
    这一转变,在她的神情和眼色中,泄露了出来。她那股森寒迫人的冷气,突然间消失了一大半。
    赵羽飞暗暗欣慰,忖道:“她如今看起来,才像是个美貌少女。晤,她这等高髻白衣的打扮,真有点琼殿仙子的味道,怪不得她那么冰冷了,原来她是从广寒宫谪下凡尘的。”
    他嘴角露出微笑,于是,舱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相当的和洽。
    两人默然对看了一阵,于娉婷从躺椅站了起主。但见她白衣飘飘,长身玉立,果然大有清冷绝尘之姿。
    赵羽飞忍抑住说话的欲望,等她先说。果然她开口道:“你已带走了吴仙客,还嫌不够么?”
    赵羽飞道:“我若如果说不够,你会作何想法?”
    于娉婷点点头,道:“是的,我会认为你是喜欢玩女人的魔鬼。”
    赵羽飞坚决地道:“但我仍然要带走你。”
    于娉婷道:“本舫之中,具有连城价值之物不算少,也许你肯改变心意。”
    她居然讲价还价起来,显然她内心中也承认赵羽飞当真有击败她的力量。
    赵羽飞摇摇头,道:“不,我只要你。”
    于娉婷袅袅而行,到了几旁,从藤篮中取出一把茶壶,斟了一杯,目光扫过赵羽飞,便又斟了一杯。
    她双手分捧两杯热茶,向赵羽飞走去。
    外表上她自然是向他敬茶之意,但事实上赵羽飞却有许多顾虑。假如她趁机欺近,借奉茶之便,抢制机先,突然出手的话。他一来得抵御两杯热茶和杯子的袭击,二来又被她制了机先,难以还手。
    还有一点须得考虑的,便是假如她并没有出手突袭,他安然的拿过了茶杯,但他此时如何是好?这杯热茶,饮是不饮?
    于娉婷一步步走过来,人尚未到,一阵清淡的香风,已步送入鼻。
    赵羽飞剑眉一轩,豪气上涌,忖道:“好,我且冒险试她一试。假如她不趁机偷袭,而茶中又没有任何古怪,那么至少可以证明她对我的敌意,已经大减。同时她亦可以看出我的胆色,非是常人可及。”
    此念一决,顿时胸中坦然。
    只见她走到了面前,把茶端过来,道:“赵大侠请用茶。”
    赵羽飞笑一笑,豪迈地伸手接来,口中道:“有劳姑娘,不才实是不敢当。”
    她的茶杯已送到他手中,可是她却未放手。赵羽飞当然不便硬抢,同时又得防她忽然发出内家真力伤人,也得防翻腕扣住自己的脉门。
    然而她不缩手,他也没有法子收回,只好横了心,一任事情发展。
    于娉婷道:“只不知吴仙客如今怎样了?”
    赵羽飞道:“等姑娘与不才动过手后,不论结局如何,都会奉告。”
    于娉婷那对明艳的眸子,紧紧盯视着他,道:“你说我如果归了你,事事皆须听你的吩咐,只不知最重要的是怎么样的吩咐?”
    赵羽飞微微一笑,道:“姑娘如果答应保守秘密,不才便奉告也无妨。”
    于娉婷感到他的笑容,大有侵略的意味,顿时有她的想法,当下道:“算了,这话以后再说,也许你根本没有机会可说。”
    她瞅他一眼,神态甚是动人,并且收回了玉手。
    赵羽飞看着她向那木几走去,在另一边的椅子落坐,神态悠闲地啜喝手中的热茶,一面打量这间船舱。
    于娉婷道:“古人说赵子龙浑身是胆,虽然说的是常山赵云,但你却也没有减了他的威名。”
    赵羽飞笑道:“于大小姐过奖了,不才只是个凡庸之士,如何敢比古贤,也许你心中正在暗笑我的草莽轻率呢!”
    于娉婷摇头道:“我故意慢慢地走过去,就是给你思索的时间,因此,你接杯喝茶之举,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行动,如何能说轻率草莽呢?”
    赵羽飞把茶杯放回几上,道:“此杯乃是宋代精品,如若不慎打破,岂不可惜?”
    他这活乃是借题发挥,弦外之音,乃是说她如此美貌可人,如果不幸伤亡,太过可惜之意。
    于娉婷如何会不懂得。当下面上透出了一丝笑容,道:“世间的万物,何去何从,皆有定数,纵使身带十万金锭,也难护尽天下落花,赵大侠你说是不是?”
    她的答话,也寓有深意。指出了人生本有定数,不是人力所能强求。尤其在今日的局面中,她自身似乎难作得主。
    赵羽飞觉得很有意思,此时此地,加上敌友之势未分,这等对话,实在非常有趣,值得异口回味。
    他出身少林,常与佛门中人接触,识得许多禅宗高僧,因此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机锋之语,颇有心得。
    当下拈起杯道:“姑娘说得不错,万缘俱有定数,随遇而安,方是正理。但如若暴珍天物,则是逆天之道,大是不祥,所以姑娘如果将这珍贵名瓷,妥予保存,定必有功无过,不待赘言了。”
    于娉婷目光落在杯上,注视良久,才轻轻说道:“赵大侠珍惜古物,用意良佳,可真是多情种子啊!”
    赵羽飞并不窘困,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倒教姑娘见笑了。”
    于娉婷感到有点儿说不过他,站了起来,道:“我想出去一下,赵大侠不介意么?”
    赵羽飞不由得一怔,道:“你要出去一下?”
    于娉婷毫无改变主意的迹象,面上又透出一丝笑意,点头道:“是的,我要出去一下。”
    她那一丝笑容,虽然是悠忽即逝,可是在别人的感觉中,真有春回大地之感。
    赵羽飞再聪明,也测不出她的心意,当下招架不住,问道:“你出去可会对我不利?”
    于娉婷道:“你猜不到的话,只好等着瞧了。”
    赵羽飞惘地的摇摇头,道:“一看来我只好等着瞧了,但我值得如此冒险么?”
    于娉婷反问道:“就算你不让我出去,难道危险就会减少吗?”
    赵羽飞道:“当然啦……”他至此灵机一触.认为大可利用,当下接着说道:“你事先全无准备,我多少可以战术有一点儿主动之势,但如果你出去布置过,情形顿时改观了,这是至为显浅之理。”
    于娉婷道:“我早就知道你来了,你信不信?”
    赵羽飞道:“我可以发誓,我不相信。”
    于娉婷道:“难怪你自以为行踪隐秘,其实你在水中之时,我已有一套非常灵巧奇异的仪器,侦测到你的声音,所以当你未登航时,我已布署好了。”
    赵羽飞笑一笑,意似不信,但口中却道:“这些问题,我不感兴趣,你如果出去,必定对我万分不利。”。
    于娉婷道:“赵公子不肯相信,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然而事实上本舫却当真有这等奇异的设备。所以赵公子虽然轻轻松松的来了,却不易出去。”
    赵羽飞道:“在下向来多疑得很,一生只服膺有凭有证之事,如是空言,绝不放在心上。”
    他故意以言词相激,坚指她的话不可靠,以他想来万一她气不过,果然拿证据给他看看,一则可以亲眼目睹,至少有点儿印象,二则经过这番辩论之后,若有机会索取这件物事,她也不会疑是吴仙客泄秘。
    于娉婷道:“赵公子这般刚愎自用,强不知以为知,真使我大大感到失望。”
    赵羽飞很感兴趣,问道:“于大小姐何故要感到失望?莫非你对在下曾有很高的评价么?”
    于娉婷道:“当然啦,你是本宫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够击败本舫,而又安然逃脱的人,因是之故,我对公子实是刮目相看,不敢以寻常之士看待。谁知一谈之下,亦不过尔尔。”
    赵羽飞点头道:“在下也不得不承认你目光惊人,因为在下实在只是个普通人。前此能得逃出水仙防,只不过是侥幸而已。”
    这番话虚虚实实,更使于娉婷反难判断真假。
    她念头一转,缓缓道:“假如我竟做出一件使你感到意外之事,那便是我坚不出手与你拼斗。请问公子如何是好?”
    赵羽飞露齿一笑,流露出浓厚的侵略意味,道:“那就好办了,你坚不出手,先疑是说任我逞凶横行。那么我只须把你带走,这一来心愿得偿,你出不出手也无所谓啦!”
    于娉婷但觉这个英俊男儿之大胆放肆,真是她平生仅见,芳心涌起了一股很难形容的滋味。
    要知她貌美如花,而又冷若冰霜。在她行走江湖的经验中,没有一个年轻男子,在她面前能够不被她的美色和神情所慑的。换言之,没有一个青年,能够与她对视,更别说向她进攻侵略了。
    正因此故,赵羽飞便使她觉得大是不同凡俗。而且由于他的聪明杰出,武功惊人,又长得这般潇洒英俊,这正是她梦寐之中也难得出现的人,她如何能不动心。如何不愿意被他征服。
    赵羽飞稍稍看出了一点苗头,当下又道:“大小姐,你可愿意跟我走么?”
    于娉婷身子一震,不知不觉道:“这怎么可以。”话虽如此,其实声音却显得很是软弱。
    赵羽飞站起身躯,意态轩昂而又潇酒地在舱中缓缓地来回走着,最后,停在她面前,表情很是奇怪,似乎刚刚从沉思中惊醒。
    于娉婷觉得十分迷惑,忍不住问道:“赵大侠,你可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赵羽飞道:“是的,在下心中甚是愧疚。”
    于娉婷长长的哦了一声,讶道:“愧疚?你做了什么错事?”
    赵羽飞凝目望着她,道:“在下刚才对姑娘十分无礼,觉得很不对,是以生出了愧疚之心。”
    于娉婷轻轻道:“哦,原来如此。”
    赵羽飞道:“只因在下本来不是这种性情轻优,风流自命之人。相反的,在下却深深仰慕谨厚君子的作风,因此,在下为何会一反常态?实是难以理解。同时对于在下那些行为,亦觉得很失礼。”
    于娉婷听了这些话,面上并无欣赏的表示,反而好像不大高兴。
    赵羽飞又道:“在下寻思其故,只得到一个解释,那就是这或是因为姑娘太过动人,是以在下竟逾规越矩,做出了不少失礼举动。”
    于娉婷听了末后的解释,顿时掠过一丝笑容。
    赵羽飞看了,讶道:“姑娘敢是毫不介意在下的失礼么?”
    于娉婷道:“我不必瞒你,我不但不介意,甚至很喜欢。”
    赵羽飞道:“这却是为何缘故?”
    于娉婷道:“因为自从我艺成出道以来,从未有人敢对我失礼的。说得精确一点儿,那就是没有一个男人有机会向我失礼,尤其是像你这等年纪的人。”
    她又掠过一丝飘忽的笑容,接着道:“赵大侠当必知道,这等放肆失礼之事,也须得身份匹配才行,别的男人见到我时,已多半是待决之囚,不然则是奴隶之身,如何敢冒犯我呢?”
    赵羽飞喜道:“妙极了,这等理论,在下真是闻所未闻,然则在下大可以恢复如常了。”
    于娉婷伸手作个请的姿势,非常优美悦目。
    赵羽飞突然向四面瞥视一眼,道:“你说过有测听音响的仪器,只不知咱们在此说话,会不会被人窃听了去?”
    于娉婷道:“假如有人窃听,当然会听了去。不过我的手下们决计不敢如此大胆。”
    赵羽飞微微一笑,道:“那么换句话说,假如我把你掳动了去,也无人能得知了,等到她们发觉,咱们已走出很远,对不对?”
    于娉婷道:“虽然如此,但天下似乎还找不到可以掳走我的人。”
    赵羽飞道:“你别太自信,也许我就办得到,不过目前可困难得多啦!”
    于娉婷道:“为什么呢?”
    赵羽飞道:“因为在下对你又有了好感,这么一米,动手之时,就很难对你施毒手辣招。试想在这等情形之下,欲获胜算一岂不是很困难了么?”
    于娉婷道:“假如我也如此,则你的劣势便可以扯平了,对不对?”
    直到此时,赵羽飞才敢确定这个冰雪般的美女,已经对自己深怀好感。也可以说是她已经被征服了。
    现在剩下的问题,不是如何带走她,而是如何使她愿意给自己一套测音仪。
    他灵活的脑筋一面不停地转动,一面以炯炯的眼神,迫视着对方。
    于娉婷最后把目光避开了,轻轻道:“你别那样看人行不行?”
    赵羽飞道:“你不必害怕。”说时,很温柔伸手出去,轻而易举地捏住了她的玉腕。”
    他轻轻一拉,于娉婷已被他拉得站起来,并且靠向他的怀中。
    她没有挣扎,只用略带惊慌的声音低低道:“啊,啊,不要这样……不要拉我……”
    赵羽飞另一只手更为大胆的环抱着她的纤腰,那一捻小蛮腰,柔若无骨,似乎稍一用力,就会断折。
    两个人的身躯已经贴靠在一起,更进一步的是四片嘴唇,黏合在一起。
    于娉婷的娇躯微微颤抖,不间可知她定是破题儿第一遭被男人拥吻,因此又兴奋又紧张又害怕。
    他们正吻得难分难解之时,门声一响,使他们两人倏然分开。
    于娉婷骇得面色惨白,喘息不已,但没有忘记向门口望去。
    但见舱门大敞,外面桅灯朗照,悄无人影。事实上在门边,却有个女子站着。
    这个女子身材娇小玲政,高度不满五尺,一身青衣待婢装束,面上蒙着一块纱布,遮掩住本来面目。
    赵羽飞心下纳闷,不知此女是谁。由于对方身量娇小,因而也很难从她的身段上,看出她的年岁大小。
    不过看她一身待婢装束,无疑是个年仅破瓜的女孩子。
    于娉婷瞪大双眼,瞧看这个不速之客。
    双方都没做声,由于那女子面蒙纱巾,于娉婷则面色苍白,双目发出凌厉的光芒瞧着对方,因此,这个场面顿时被一种诡异可怕的气氛所笼罩。
    赵羽飞忖道:“这个待女一定有点儿古怪,不然于娉婷岂是轻易吓得倒的人?”
    这种诡异的气氛继续了好一会儿,于娉婷才开口,道:“你好大胆,居然敢擅自打开舱门。”
    那蒙面女子哼了一声,面部略略移动,对着赵羽飞,想是开始打量起这个年轻潇洒的男人。
    于娉婷突然放软声音,道:“你想怎么样?”
    赵羽飞直到现在,还没有法子从她口气中,推测得出这个女子是谁。
    大概是于娉婷忽然转软的态度.使对方感到奇怪,因而目光回到地面上,略一瞧看,才缓缓道:“于娉婷,你可曾猜出了我是谁么?”
    于娉婷道:“我当然知道。”
    那蒙面女子笑道:“不见得吧,假如你拿得定主意,敢断定我是谁的话,决计不会至今尚无反应的。”
    虽然是局外人如赵羽飞,也认为非常有理。
    于娉婷迟疑了一下,才道:“我认为此事或者可以坐下来解决。”
    她轻轻的一句话之中,匈含了两个意思,是她表示果然不改断定对方是谁。二是她打算与对方谈条件,不想决裂动手。
    那蒙面女子道:“那也不是绝对不可以,但如果你不先把这个赵子龙拿下,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于娉婷道:“拿下他谈何容易?他又不是没有击败水仙三号的前例可鉴。”
    那蒙面女子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啦,也许我这回就去禀告今晚所见,而你准备逃生去吧!”
    于娉婷道:“你如决绝而去,我无计可施,自是被迫潜逃不可了。但这么一来,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假如你肯谈一谈,我敢断言所得到的,必定不是你想像中可以相比的,只不知你信不信?”
    那蒙面女子冷冷道:“算啦,你还能有什么物事能使我动心不成?”
    于娉婷转而面向赵羽飞望去,趁这侧转面庞之便,以右眼向他眨了两下。这自然是一种暗号,但究是什么意思,一时却无法猜测得出来。
    她几乎立刻转回目光,向门口望去,道:“我有一件物事,你见了肯定会动心。这宗宝贝,一定足够买回我和赵郎的自由。此外,我尚有一个千妥万当的方法,可以掩饰。只要你我不说穿,这个秘密就永远埋在人间。”
    她似要拿什么东西,向角落的一个橱柜走去。
    赵羽飞电光石火般忖道:“她定须在我身边走过,可能是借此机会,向我暗袭,点住我的穴道。如是平时,我当然不必考虑,就可以出手封架,可是她眨眼之意,似乎又要我不要破坏她的计划。这真是太难为我了,我该不该束手任她点住穴道呢?”
    要知这事非同小可,乃是有关生死存亡,如若考虑不周,被对方擒杀,定然被天下英雄耻笑。
    他果然没有清错,于娉婷姗姗举步,脚下十分轻盈,霎时间已到了他的身边,她乃是笔直向舱角的橱望去,那神情教人一望而知她要开橱取物。
    她身上幽淡的香气,已扑入赵羽飞的鼻子中。此时,一缕劲风向他腰腹间的大横穴袭至。
    赵羽飞这时已万万无法躲避,因为他应该早在她欲发未发之时,便采取行动。那时候他尚不动弹,无疑是已愿意拿性命来豪赌一场了。
    他只闪动一下,穴道业已受制,四肢发麻,真气中断而无法提聚。
    于娉婷口中发出使人心寒的冷酷笑声,素手伸处,环抱住赵羽飞的腰身,把他挨到一张躺椅上,让他瘫痪地躺在那儿。
    然后,她才转身向那蒙面青衣女子望去,道:“这一手怎么样?”
    赵羽飞听了,那颗心直往下沉,忖道:“不好了,敢情这是她设的陷讲,哄我束手就擒。”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非常漂亮。”
    她的口气那么冷硬,使得赵羽飞顿时又生出了希望,觉得这刻又不似个陷阶。因为他业已受制,于娉婷大可以现出本来面目,而那蒙面女子如果是她的属下,这时亦绝对不敢再用那等态度。
    他在这刹那间,那颗心忽冷忽热,宛如已出人鬼城死城,这等滋味,实在非常不好受,也是异常难忘的经历。
    于娉婷道:“目下我须得知道你想干什么。”
    那蒙面女子道:“我的欲望是什么,连我自家也不知道。”
    于娉婷道:“这个容易,你只要把蒙面纱巾拿掉就是了。”
    那蒙面女子踌躇了一下,这才举起一手,把面上纱巾,取下来,顿时露出一张俏丽然而很冷峭的面孔。
    赵羽飞已得水仙宫录取门下之法,乃是从许多女孩中挑得。因此,这个女孩子甚是年轻貌美,他一点也不惊异。
    于娉婷却非常惊奇地道:“什么?你是玉珠?”
    那冷消美女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我白玉珠。”
    于娉婷似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一点使得赵羽飞很感迷惑,想道:就算是个想不到之人,也无须如此震惊啊,女孩子总是爱大惊小怪的。
    白玉珠冷笑道:“于娉婷,你万万想不到是我吧?”说时,已踏入舱内,不过走入两步,就停住了。
    于娉婷倒抽一口冷气,才道:“杀了我也难以相信竟然是你,唉,老仙的手段心机,真是当世无双,我真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她回头向赵羽飞看了一眼,又道:“你可知道么?白玉珠就是我最贴身待婢,一向托以心腹,事无大小,都与她商议,想不到今晚整我的,却正是她,唉,谁想得到呢!”
    赵羽飞身子虽然动弹不得,但说话加可以,当下道:“她如果是你的侍婢,如此亲密,则你为何竟听不出她的口音,同时也看不出她的身材?”
    于娉婷道:“问得好,我也想知道呢,她一向不是这等口音,同时也比现在高大得多。”
    白玉珠道:“我告诉你吧,老仙传艺与我之时,就已经使我用两种口音讲话。此外,我的身材和高度,都是经过乔装的,三年来我都很小心,所以你没瞧破。”
    于娉婷道:“原来如此,这技术上并不困难,却是这等用心,令人难以置信,难道老仙一直都怀疑我的么?”
    白玉珠道:“你今晚已背叛了,还问之何用。”
    于娉婷道:“我以前多少年来,的的确确是忠心耿耿的为老仙出力的同!所以我认为她老早就派你来监视我,用心之深,简直是不可能之事。”
    白玉珠道:“无怪你觉得惊讶,这一点老仙也曾解释过,那就是她精通相法,她说你虽然早已得真传,也极得她的信任钟爱。但你决计过不了情关,因此之故,她特别训练我,并且练了一身绝艺,专门用来对付你的。”
    她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绣囊,倒出一颗大如龙眼的巨珠,色泽浅红,绛晕隐泛。。
    于娉婷一见她掌中托着这颗珠子,顿时面如土色。
    赵羽飞道:“恕我好奇多嘴,请问那是什么物事?”
    白玉珠道:“这是一颗珠子,你眼睛瞎了不成?”
    赵羽飞道:“谁不知是珠子,但有什么来历妙用?居然能把于娉婷骇成这般模样?”
    白玉珠道:“你已与泉下游魂,家中枯骨无异,还穷问个什么劲?”
    赵羽飞道:“荒谬,荒谬。假如是自知死定,此刻哪有闲心询问呢!”
    于娉婷接口道:“那是本宫的镇宫之宝,具有无穷威力兼且又是老仙信物,持此之人在本宫中即具无穷权威,可以生杀于夺,有如老仙亲临一般。”
    赵羽飞道:“你是水仙宫之人,在积威之下,难免害怕。但以我这个外人看来,此珠当不了一回事。”
    白玉珠怒声道:“你懂个屁,这颗绛阙珠专门收拾违令之人,我举手之间,于娉婷便得当场殒命,休想有侥幸万一的机会。”
    赵羽飞道:“哦,原来是你们水仙宫专克自己人的宝物,在外人来说,此珠定然比不上五雷珠的威力了。”
    白玉珠道:“这倒是真的。”
    于娉婷叹一口气道:“你潜窥我三年之久,又握有这等至宝,我看今夜如果不付出最大的代价,你必定不会放我逃生的了。”
    白玉珠面寒似水,眼中射出冷酷的光芒,道:“我瞧你多半是活不成了。”
    于娉婷道:“难道咱们相处三年,我视你如亲生妹子,这些情份你都忘了么?”
    白玉珠道:“我是奉师尊老仙之命,来监视你的,只要你犯了大逆不道,我就须得诛杀,什么情份不情份的,徒然教我好笑。”
    这话说得这般无情,连赵羽飞也怒气勃勃,道:“哼,好狠毒的女子,比蛇蝎还要可怕。”
    白玉珠瞪他一眼:“你敢骂我,马上就有报应,你等着吧!”
    赵羽飞故意气她,道:“不害羞,谁要你了。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碰你一下。”
    他故意把话往歪处缠,白玉珠气得柳盾倒竖,但还未开口,于娉婷已道:“白玉珠,你跟他胡缠什么,我有个建议,你或者可以考虑考虑。”
    白玉珠沉吟一下,才道:“说且说来听听。”
    于娉婷道:“你我既是同门身份,我可就有了一线生机了,这是说假如你想取代我的地位,成为水仙官最有希望继承宫主的话,我可以助你达到这个心愿。”
    白玉珠道:“只要你死掉,这个宝座迟早会落在我手中。”
    于娉婷笑一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凭你现下的功力和资质,上有二妹凌春风压着你,下有无数新秀,随时随地会超过你。”
    白玉珠默然不语,大概是被对方说中了要害病,于娉婷又道:“假如你手中没有此珠,我敢说百招之内,定必可取你性命,你信也不信?”
    白玉珠立刻泛起森寒的神情,似乎她被于娉婷这句话刺痛了,所以心中气愤起来,便想还击。
    于娉婷已接着说下去,道:“不管你承认与否,这却是事实。因此,你必须得我之助,方能在旦夕之间,增加功力,方能接得下我这个位子。”
    白玉珠本来非常气愤的面色,越听到后面,就越变得平和了。
    她沉吟了一下,才道:“你的意思是要用这一点,换回你的生命?是不是?”
    于娉婷道:“是的,而且你一点儿也不冒险。我不必接近你身边,使你没有丝毫须得防范我的地方。而且我替你考虑到一切问题。”
    白玉珠沉不住气了,问道:“什么问题?”
    于娉婷道:“你可以拿我的尸体去交差。当然还有这个害苦了我的赵子龙,他也是你的功劳之一。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注意,那就是千万不可让他能够表示意见才行。”
    白玉珠道:“你建议我杀死他么?”
    于娉婷深深叹一口气,道:“我大概可以活着离开,从此隐姓埋名,一辈子住在穷乡僻壤之中。永远也没有人得知我于娉婷,就是曾经号令水仙三舫,纵横于三江五湖的人物了。”
    她又唉地叹息一声,才继续道:“所以我不妨把真心话告诉你,这个赵子龙,的确是我平生唯一动心的男子。我愿意委身与他与他同甘共苦。”
    白玉珠泛起嘲笑之容,道:“算了吧,假如你当真是这般爱他,你使他也得以逃生。就算你明知不行,也可试一试,对不对?可是你打开始之时,就全没提到他,反而先下手拿住他,以便与我磋商活命之法。”
    赵羽飞听了这番分析,想道:“如果于娉婷乃是设计使我自动掉入陷讲的话,则白玉珠的批评可说中肯之多了,若然如此,于娉婷真是极为冷酷恶毒该杀之人。”
    他转念方毕,忽听于娉婷笑将起来,她的笑声显示她心中十分得意。赵羽飞方自诧异不解,于娉婷已说道:“你说得好,就算我是最自私自利,全无心肝之人吧。但你何尝不是?
    你我皆是同类的人,或者可以说是冷血动物吧!”
    白玉珠也笑起来道:“算你坦白,我也不必假惺惺,我此生最爱的是我自己,就算是我的父母儿女,也远远不及我自身重要。必要之时,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于娉婷点头道:“这话不错,只因这三年来,我对你根本不当作下人看待,真个情逾姊妹。可是你目下居然不留一点儿情,只想向老仙邀功,可见你真是天下最无良心的人了。”
    渐
    白玉珠怡然自得,道:“一个人如果有良心,永远爬不起来,除非是像你这种天生资质极好,才会垂手而获今日的地位。”
    她停歇一下,又道:“一切闲话休提,快办正事。免得被别人闯来,生出无谓的麻烦和波折。”
    于娉婷道:“我的替身,就是我偶然令你前去探视的那一家人的女儿,这个秘密,你亦略有所知,不必多说。至于增长功力之法,在说出以前,我有一个要求,你要不要先听一听?”
    白玉珠道:“你向来刚愎执拗,如果我不先听一听,大概以下的话你绝不会说。”
    于娉婷面色变得十分严肃,说道:“是的,我的要求无他,只要你现在下手把赵子龙废了,当然由我下手也可以,你意下如何?”
    白玉珠先是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道:“那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道理何在?”
    当此之时,赵羽飞听了她们长篇大论的全没人性的议论,心中已经对她们鄙视之极,真想掩耳不听。
    可是话说到此处,他反而想知道那是什么理由,竟要先废了自己,方能谈到增长功力之事了。因此他凝视听去,只不过把厌恶的目光,从白玉珠面上移转到于娉婷面上而已。
    于娉婷冷冷道:“他本是我的爱人,如果还有机会落在别人手中,我宁死也不肯让此事发生,此外,你不留他活口,方足以证明你真心放我。因为如果是假的,则留下他活口,反而功劳更大,亦无秘密可以泄漏,对不对?”
    她心思缜密,思想之敏捷,真不愧是领袖水仙三舫的人物。
    白玉珠沉吟一下,认为自己先废了赵子龙,纵然退一万步说,得不到增长功力之法,也没有大大的损失。
    因此她终于答应了,于娉婷道:“那么我亲自下手,这一点你一定不会反对吧?”
    她正要迈步,白玉珠冷冷喝道:“站住。”
    于娉婷缩回伸出的脚,讶道:“怎么啦?”
    白玉珠指指对方背后的角落,道:“你退到那角落上,等我下手,事后你再验看不迟。”
    于娉婷迟疑一下,才道:“好吧。”
    当下往后便退,一直遇到无可再退,这才站定。
    白玉珠双目如隼,紧紧看牢她的一举一动,显然对这个束手投降的人,仍然有着很大的戒心。
    之后,她估计过距离,认为对方纵然不惜冒死一拼,也没有法子威胁得到她,这才向赵子龙望去。
    她这一眼当然大有深意,要知她极工心计,目下的情势她已是占尽了上风,可是一旦她移动了,位置改变,庙势可能会生出变化。
    所以她根本不看赵子龙的面,只不过测量距离,研判她走过去时,所改变的方向角度不会有任何不利。
    她再三看过,确定不会有问题,这才举步走去。
    事实上她虽然移动,可是仍然能把赵、于两人同时看见,只不过没有法子看他们的面上神情而已。此是眼睛特有的余光作用,如要兼顾两处,目光就不能把焦点放在一件固定的物事上。
    她走了三步左右,只听于娉婷哼一声,道:“等一等,还有最重要之事未说完。”
    白玉珠不用提防赵羽飞,转眼向于娉婷望去,冷冷道:“什么事?”
    就在她转眼之时,不知如何,赵羽飞已经动了一下,他的动作,也不过是把一只手移到椅子扶手上而已。
    不过假如白玉珠察觉,一定立时警觉应变,因为赵羽飞明明已被点了穴道,那是水仙宫独门手法,她身为水仙宫主人亲授之徒,岂能看不出来。是以赵羽飞会动弹,实在是连做梦也想不到之事。
    但奇怪的是赵羽飞只动了那么一下,就没有再动了,照理说他既恢复了行动之力,应该马上出手才是。
    于娉婷目光锐利似剑,凌厉的回瞪对方,道:“你枉是本宫之人,连这姓赵的小子现在死了没有,还不知道,真真可笑得很。”
    白玉珠冷不防对方会冒出这句话,为之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向赵羽飞望去。
    就在她目光转动的这一刹那。船舱内陡然大生变化,几件事一同发生,简直教人没有法子看清楚。
    不过最先出现的是赵羽飞的手突然又一动,人也像弹簧般跳起,倒飞到椅后落下。
    他的身形方自弹起,白玉珠已经尖厉地喝一声,手中的浅红圆珠向角落的于娉婷掷去,反应之快,委实惊人。
    此外,她双膝微挫,便欲纵起。
    但这时角隅那边也生了变化,那便是从船舱内闪电般伸出一幅薄薄的屏障。恰好把角落内的于娉婷隔在屏障之内。
    那颗粉红色的圆珠,还未打中那幅屏障,业已爆散成千万缕烟丝向三面激射,快得难以形容。只剩下掷珠之人这一面,没有烟雾射到。
    这自然是为了出手之人免受波及的奇特设计,但白玉珠却没在这一刹那间倒纵出船舱外。这条退路,乃是她早已看准,如果门口不是在她正后方,她便教考虑到使用此珠之时,会被那烟雾封住了出路。
    即使她迟疑了一下,但仍然来得及退出此舱,奇怪的是她居然还不动,而且还保持着微微蹲低的姿势。
    那一阵淡红色的烟雾,霎时已弥漫全舱。赵羽飞虽然闭住呼吸,但仍然感到鼻孔酸辣,露在外面的皮肤,包括面孔五官,全都发麻。
    他动也不敢动,苦苦闭目运功抗御。现在他晓得这阵烟雾必是一种奇毒,自己会不会中毒而亡,尚是未知之数。但无疑的如果是水仙宫中之人,一碰触到此雾,定必立时丧命,片刻也不会延迟的。
    在这一刹那间,他非常紧张的等候揭晓生死之谜。
    要知虽然局势演变到这等地步,仍然极有可能于娉婷利用他一命,救了她自己。
    这是人性的弱点,如果无法两全其美,则于娉婷权衡之下,牺牲了他,也不是出奇的事。
    赵羽飞脑海中掠过刚才在暗中发生的一幕,那白玉珠答应先杀了他之时,他耳边就听到于娉婷的传声,指点他发动机关的地方,并且还提到待时而动,不可被她先看破。
    因此,于娉婷喝令自玉珠停步,赵羽飞料准她的反应,必是转眼望去,当即趁机把手移到机关。
    接着,等她回眼向自己望来之时,耳中同时又听到于娉婷传声要他出手。
    这是刚才指顾之间所发生的变化,虽然从自己身上穴道忽然解禁这一点看来,于娉婷当真早有打算,并不是出卖他。可是,目下这阵毒雾他熬得住与否,还属未知之数。
    过了一阵,他觉得脑袋昏昏,甚是沉重,呼吸差点儿就闹不住了。
    正在此时,于娉婷的声音钻入他耳中,说道:“赵郎,赵郎,你还记得你的双亲和恩师么?”
    赵羽飞心头一震,精神陡然奋发。可是不知如何,一下子就萎靡不振了。
    于娉婷的声音又传入他耳中,道:“你想活着回去见他们,就须得振起精神,不要被死神吓倒优。”
    赵羽飞昏倦是一回事,但理智示死,心中又是一震,知道这一困倦睡着,便入黄泉。
    当下仗着平素过人的紧强意志,力克那阵昏沉之感,拼命保持清醒。
    他苦苦支撑了老大一会儿工夫,只听于娉婷说道:“你可以睁眼瞧看了,但不要呼吸。
    这样你就较易复元,不再受昏睡的威胁了。
    赵羽飞如言睁开双眼,灯光之下,只见七八尺外,还站着白玉珠。她微微屈膝,身子稍向后倾,作出倒纵的姿势。
    但她动都不动,当然是出了问题。赵羽飞一看这等景象,心智的活动有了对象,顿时不再困倦。
    要知双目为心灵之窗,摄取世间形色百态,提供心灵加以分析理解,是以双目一睁,见到事物,心智的活动登时活跃百倍。
    赵羽飞已感出那烟雾完全消失了,应该没有害处。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闭住呼吸,未敢大意。
    白玉珠虽动都不动,但她面上并没有任何足以使人骇怕的表情,相反的,她双目半瞑的面容,使人觉得她似是很纯真美丽的女孩子。
    赵羽飞心中一震,忖道:“原来她已经死了,只不知刚才是什么机关埋伏,把她致死,真是厉害不过。”
    他和白玉珠如此相对,谁也没有动弹。过了不知多久,才听到于娉婷的声音说道:“赵郎,假如你鼻孔已没有了酸辣之感,便可以呼吸了,也可以随意行动啦!”
    赵羽飞皱皱鼻子,但觉已没有任何异感,当下先试行站起身,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这时候,他才敢徐徐吐气,又徐徐叹气。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阵异香,赵羽飞小心地呼吸,觉得似乎不受任何影响,长长透口大气,心头的石块终于落下。
    他挪开目光,瞧那不动的白玉珠,转到角落的屏障,小心一看,敢情是一块很薄的铁片,由上到下,把那角落完全封住。
    过了一会儿,舱中的空气也被门窗透入的江风吹得干净,恢复了清新。当下向屏障那面,施展传声之术,道:“于娉婷,你没事吧?”
    屏风传出的声音,道:“我没事,但那绛阙珠的毒性,专门针对炼过七音魔功的人。所以我还不可出去,免得被余毒所侵,送了性命。”
    她停歇一下,又道:“你不可走近白玉珠,提妨遭害。”
    赵羽飞讶道:“你瞧得见外间的情形么?”
    于娉婷道:“瞧不见,但我晓得她但在那儿,对不对?假如向地面上观察一下,就知道是何缘故了。”
    赵羽飞如言望向地下,由于舱内铺着一层小草编织的厚席,把光滑的舱板完全盖住。因此,他细心一看,才发现在白玉珠脚下周围五尺方圆之内,都有极幼细的针突出在席外。
    这些细针突出约是寸半,全部都是黑色,所以极难看得出来。分布得很疏落,不过纤细的脚在这针阵当中,也无法不碰到而能踏在席上。
    因此之故,白玉珠脚下虽然不见有针,但可知必有一两支已透过了鞋底,扎入她的脚板心。
    赵羽飞倒抽一口冷气,忖道:“原来是这样子扎死她的,可见得这些细针之上,必定附有剧毒,马上就足以致人死命。”
    这些毒针,教人看了就不顺眼,幸而只一会儿工夫,铁屏一响,缩口室内,现出了于娉婷窈窕的身形。
    她那艳丽的面庞上,已消失了冰霜般的冷态,代替的是使人心中生出温暖喜爱的笑容。
    赵羽飞也向她笑了笑,道:“你如今看来真美。”
    于娉婷道:“那么我一定有一阵很丑了?是不?几时变得丑了的呢?”
    她姗姗走过来,伸手在椅上扶手摸了一下,微微发出嗒的一声。
    赵羽飞望着近在飓尺如花玉人,道:“刚才你和白玉珠说着那些冷酷无情的话时,就不美了。”
    于娉婷望着他,美眸中透出缠绵温柔的情意。然后,她娇美地靠在他胸前,仰起了玉面。
    赵羽飞情不自禁的低头吻在那惹人遐思的朱唇上,继续刚才打断了的热吻。
    过了一阵,舫舟微摇,舱中发出砰的一声,顿时把这两个沉醉在爱情热吻中的一对惊得分开了。
    他们一齐向舱门射去,心中泛起同一念头,忖道:“我们这一吻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舱门依然闭掩着,一如早先白玉珠进来后一般。白玉珠其时曾掩上双扉,遂使于娉婷确知她是单身前来,外间并无别人晓得。
    舱门没有打开,但那姿势古怪的白玉珠却已跌在地上,一望而知刚才砰的一声,因此而生。
    至于防身摇晃,则是今白玉珠摔倒的原因了。
    赵羽飞顿时放心.深深的呼一口气,转眼向于娉婷望去,一面双手微微用力,要把她再拥在怀中。
    谁知于娉婷反而推开了他,面上现出紧张的表情,非常迅快地把白玉珠扶起来,同时向赵羽飞招招手,向另一个角落走去,
    (原书缺两页)
    自然如果他不是认为于娉婷还有可能是被迫与那男子周旋,会找机会摆脱或杀死他,正如早先设计杀死白玉珠一般,如果她不作此想,则日下根本无须考虑迟疑,早就冲出去了。
    当他兀个犹疑未决之时,只听大哥笑着说道:“天呀,你的肌肤如此嫩滑,双峰也比从前高耸得多了,我简直要被你迷死了,别的庸脂俗粉,我再也不会放在心上啦!”
    于娉婷又发出吃吃的荡笑声,赵羽飞双眉一轩,杀气四射,忖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如果定要如此忍气负辱,方得苟活,岂是侠义本色,又假如她乃是荡妇淫娃,以玩弄男人为能事,我更不必在这儿受辱。”
    此念一决,豪气直从发际透出。不过他行动仍不鲁莽,先把白玉珠缓缓放下,没有碰到什么物事。
    之后,他伸手摸索那道门户旁边,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的扳手,想是开门的机关无疑了。
    于是,他收摄心神,调运真气,使自己在刹时之间,全然恢复了常态,这才扳动那机关。
    面前顿时透入了灯光,门户果然打开了,并且是全无一点儿声息。
    他放眼望去,但见一边的床榻上,两个人正搂抱躺卧在一起,其中一个身上反射出姣白的光芒。原来那坚固耐用的衣服已被剥露出了脂粉一般的肌肤。自然这个裸了上身的是于娉婷,至于那个搂抱住她的男子,却是衣装整齐,连鞋也没有脱。
    于娉婷的面孔被那个男子遮住,而那男子又是背向着赵羽飞,是以亦看不见有人从密室中走出来。大概这也是万万想不到的事吧!
    赵羽飞宛如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似的又是愤恨,又是嫉妒。虽说他下决心冲出之时,已准备见更不堪的景象,然而事实摆在目前,虽然还比不上他心中所想像之甚,至少于娉婷仅仅是上半身裸露而已。可是他仍然被刺激得异常难受。
    本来他大可以挺刀疾刺,照那男子兀自沉醉不觉的情形看来,就算他武功高明绝世,也定必立毙刀下。
    但赵羽飞却不肯这样做,抢刀作势,口中冷冷的哼一声道:“对不起,我惊扰你们啦!”
    床上的两人同时一愣,那个男子著地一转身,把于娉婷翻了过来,使她变成了当中的阻隔。
    不过假如赵羽飞远足功力出刀溯戳的话,于娉婷血肉之躯的这一面盾牌,仍然不济事定可洞穿而伤及那个男子。
    赵羽飞凝立如山,在灯光之下,他的脸色森寒之极,冷冷的望着床上之人,这个当儿,于娉婷反而好了,因为她乃是背向赵羽飞,不必与他面对面,这使他减少了许多烦恼。
    现在赵羽飞已可以看见那男子的面目,只见他十分年轻,大约是二十左右,长得唇红齿白,双眉秀长,目如朗星,面型略长,竟是非常俊秀的人品。但他双眉之中,却射出凶毒骇人的光芒。
    他也打量着赵羽飞,面上随即露出奇异的表情,似是忿怒,恐惧和惊奇等情绪的混合。
    赵羽飞森杀凌厉的刀气,笼罩着床上之人,使对方感到如果要跳起来抽刀与他拼斗,势必要捱得过他一记凶猛可怕的攻击方行。相反的,如果他不妄动的话,似乎还不至于触发他的刀势。
    他道:“你可是赵子龙么?”
    赵羽飞冷冷道:“既是得知我的威名,如何还不束手就缚?”
    那俊秀的年轻男子双眉一挑,道:“这口气可真不小,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谁了?”
    赵羽飞道:“左右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武林败类而已,就算你武功很好,那也仅是济恶的工具,决不能叫人敬仰。”
    他以不屑的口气,嘲骂过了,胸中的怒气恨火,顿时消减了许多。
    当下又道:“你愿意的话,就报上名来。”
    那年轻男子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口中应道:“我的名字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
    赵羽飞冷冷道:“当然啦,你爱说不说,那是你自家的事。”
    那年轻男子似是被对方这等轻视鄙夷的口吻,激得很是生气道:“我姓范,名南龙,你可要记住了。”
    赵羽飞道:“这名字听起来很响亮,但你这等人物,岂能称为南龙,依我看来,你改为水蛇就差不多了。”
    范南龙恨恨的哼了一声,道:“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赵羽飞道:“笑话,我赵子龙怕过谁来。你想与我决战,还须有点儿身份才行,如是专门偷香窃玉,不务正业之辈,我手起刀落,结束了你们两人,岂不干净。”
    范南龙沉吟忖想一下,俊秀的面上,忿容突然消失,甚至还隐隐泛现出笑容,柔声说道:“赵子龙,你可说是很少见的自傲自大之人了,老实说,我对你的胆子,甚是佩服,颇愿与你结交为友。”
    赵羽飞插口打断了他的话道:“废话,谁要跟你做朋友?”
    范南龙道:“别急,我也明白这一点,但当你得知我真正的身份,以及做过一件事之后,你或者会改变想法。”
    范南龙这番话大有神秘之感,赵羽飞顿时暗暗感到兴趣。不过他可不能表现出来,被对方察觉。
    他冷笑一声,道:“你未免说得太有信心了。”
    范南龙道:“一点儿也不过份自夸,你要知道,我是个实事求是之人,例如我已在说这话之时,暗运神功,把于娉婷穴道制住,使她无法动弹。”
    他突然间提到于娉婷,说话的内容,又奇峰突出,含意甚深,果然足以使赵羽飞为之刮目相看。
    赵羽飞道:“这事有何道理?”
    范南龙放软声音道:“只不过是提醒你一下,表示我是相当机灵之人,已确知于娉婷跟你有点儿勾搭牵扯,不过由于她当时并没有向我施以暗算,可见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尚浅,如若不然,我早就杀死她了。”
    他停歇一下,让那柔和的声音,在赵羽飞耳边消失,好叫他有余暇略加思索。
    赵羽飞固然感到惊讶,但同时又泛起一个感觉,那就是这范南龙太女性化了一点儿,他的声音,面貌和表情,都有这种味道。
    范南龙又道:“要知道你出现之后,于娉婷的表现大是失常。此外,你身后那舱角,尚可见到秘门半开,证明你不是打外边潜人的。”
    他轻柔地笑一声,又道:“本来嘛,以这舫上的种种特别设计,任何人一登此舱,定必会暴露踪迹,你又何能例外呢?”
    赵羽飞道:“你说完了没有?”
    范南龙道:“我只不过说明我不是易与之人而已,现在说到我的身份,我坦白告诉你我是水仙宫主人的独生爱子,这对你有点儿意义吧?”
    赵羽飞怒声道:“管你是什么东西,就算是水仙宫主人,也吓不倒我。”
    范南龙道:“我一点儿也没有唬你的意思,试想你胆敢向本宫挑衅,并且已破了本宫三舫之二,可见得你的确不同凡俗,当世之间,实在不易找到你这等人物了。”
    赵羽飞道:“你再送十顶高帽来,我也不在乎。”
    范南龙哈地笑道:“唉,你真是会说话,把我迫得没法子一口气说出心中之言。”
    赵羽飞道:“那就快说。”
    范南龙道:“我原先也不大把你放在心上,但目下相见,却观感全改,认为你才是字内唯一可以与我相争之人,这是衷心之言,信不信由你。”
    赵羽飞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范南龙道:“不信的话,自是不必多说了。如是侥幸蒙你相信,我就有一个提议,可以公公平平的比出我们哪一个行,哪一个不行。”
    赵羽飞冷冷道:“说到现在为止,似乎你已掌握了主动之势,可不可笑?”
    范南龙道:“如果你从我的身份和机警表现中,相信我们乃系敌手,则这言语之间,谁主动谁被动都不是重要之事了。”
    赵羽飞至此不得不承认这个貌如皎好女子的范南龙,实在是他意想不到的强大敌手,这是从他机灵和沉着的特质上看出来的,目下由于他抓住于娉婷作盾牌,的确使赵羽飞感到无法下手。

举报

第四章定协约黄山救佳丽
    他念似一转,觉得应该尽快结束这等形势,于是说道:“范南龙,闲话体提,你不妨先把你的提议说出来听听。”
    范南龙道:“好的,但请你耐心一点儿,因为我同时必须把这个提议的背景,略作交待,让你得以明了我为何有此提议。”
    赵羽飞不耐烦地道:“你这是想拖延时间。”话毕,舫身蓦地摇晃了一下。
    于娉婷曾经对他说过,这等情形,显示有外人登舫。但赵羽飞毫不理会,亦丝毫未曾分心,反而刀气益盛,罩射床上的敌人。
    只要对方是有点儿头脑之人,也能感觉到他已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因而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范南龙笑道:“好厉害,我以为你总会略略分心呢!”
    赵羽飞冷冷道:“你是我唯一有把握击杀之人,我怎会舍下了你,而去注意别的不可知的事物?”
    范南龙道:“既然如此,我一定冒个大险,先从你刀势之下脱身,这时方能与你平心静气的谈到别的问题了,对不对?”
    赵羽飞剑眉一皱,道:“不错,你不妨试试看?”
    话声方歇,忽见对方果然腾身跃起,并且居然没有利用于娉婷来掩护。
    他念头电转之际,手中之刀已如强光闪电般,直射搠戳,威势之强,一时无二。
    要知他刀气一直涌出罩定对方,解机即发,已形成一种自然而然的势道。是以对方一动,他的刀招突发,威力之强,比起他有意施展,强上不知多少倍。这正是他深信对方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主要因素。
    孰知范南龙不但强身挣扎,并且不运用于娉婷作为掩护,这等举动,说他鲁莽自大也可以,说他在有胆量也是可以。
    只见光芒电射,刀光洪洪,一晃眼间,范南龙已落在舱门那一边,落地之时,身子摇晃了一下,接着左肩上渗出血迹,显然已经受伤。
    赵羽飞人随刀去,也落在床铺的另一边。但这时却没有跟踪挥刀再攻,只站在那儿,宛如渊停岳峙,神威凛凛。
    范南龙站定了身子,右手已多出一柄晶莹可鉴的短剑,长约尺半,左手则抓住一块径尺的心型钢盾。
    这两般兵器,正是水仙宫独家秘传,名传天下的,再也不会有假。”
    他对肩上之伤不加理会,纵声笑道:“赵子龙,我从你刀势笼罩下挣脱,我们可以平等说话了吧?”
    赵羽飞平静地道:“可以啦,你若要拼斗一场,以分高下生死,本人当得奉陪。”
    他已承认对方有这等资格,范南龙傲然笑道:“谢谢你,你不愧是当代奇土,这等光明磊落的胸怀我非常佩服,老实说,我如果不利用那床榻能滑开尺许的机会,那是绝对逃不过你的宝刀的。”
    赵羽飞道:“假如你利用于娉婷的话,纵然有床榻机关之助,料你也得身受重伤,岂只肩上略被我刀划破就得了的?”
    范南龙忖想一下,道:“我明白了,假如我利用于娉婷的话,你势必被我激起了凶心杀机,因此你的刀势会凌厉一倍以上,对不对?”
    赵羽飞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范南龙笑一笑,道:“现在我要提出一个公平有趣的建议,只不知你还听不听?”
    赵羽飞道:“可以,但你先让于娉婷恢复如常,只要你做到这一点,任是龙潭虎穴,我都答应前往闯上一闯。”
    范南龙道:“你怎样去闯龙潭虎穴?”
    赵羽飞道:“我只是比方而已,哪能得知。”
    范南龙道:“此女忘恩负义,天性淫荡,你为何为她冒杀身之险?假如你不坚持放她活命的话,你我甚至可能化敌为友,你道如何?”
    赵羽飞摇摇头,道:“你我没有做朋友的可能。”
    范南龙发出柔媚的笑声,道:“即使我命水仙三舫退出江湖,也不行么?”
    赵羽飞道:“那又不同了,但你虽然自称是水仙宫主人之子,也未必就能使水仙三舫绝迹于江湖。”
    范南龙坚持适:“假如我有证明,保证我办得到的话,你怎么说?”
    赵羽飞道:“若是如此,我自有分数。”
    范南龙紧迫道:“你仍然没答允啊!”
    赵羽飞道:“你可以废去她的武功,加上我的一条手臂,你看如何?”
    范南龙讶然向他注视,但见他神色之间,非常认真,绝不是开玩笑的。
    要知若说这代价之大小,以于娉婷一个废了武功之人,加上赵羽飞一条上肢,当然比杀死于娉婷更巨大了。
    范南龙摇摇头,道:“我不是说代价不够,而是因为我不要她活着。哼,我得不到手,别人也休想得到。”
    赵羽飞笑一笑,道:“我可以永远不与她往来。”
    范南龙眼睛一瞪,射出凶光,道:“那更糟糕,你得了她,总比旁的凡夫俗子强,我也没有那么难过。因为你是世间我唯一敌手。”
    “这等理论,说它通吧,不算通。说它不通吧,又仍然有点儿道理。
    赵羽飞道:“你这个人太不干脆了。”
    范南龙恨声道:“你以为我非得听你的话不可么?现下我取你性命,并不困难。”
    赵羽飞忖道:“你这话可能不是虚声恫吓。”当下道:“既然如此,你还罗嗦什么?”
    范南龙眉宇间露出烦恼之色,说道:“因为我如果借机关埋伏之力,杀死了你,以后再往何处找寻似你这等敌手?”
    赵羽飞道:“算啦,算啦,世上人才多如恒河沙数,武功强胜过我的,何止千百,你未免太自高自大了。”
    范南龙道:“莫说没有,就算有人武功比你高强,对我也不合用。”
    他略为皱一下眉头,才又说话。但他这个表情,赵羽飞没有忽略过去,而是非常小心地研究其中意义。
    范南龙道:“好吧,我答应你,但解救她之事,等一会儿才实行,现在你听我说。”
    他马上陷入一种沉思追忆之中,不快不慢地说道:“四年前,我才二十二岁的时候,刚刚武功成就,家母准我踏入江湖,担任监察水仙三舫之职。”
    赵羽飞插口道:“担那时候水仙三舫还没有在江湖上露面啊!”
    范南龙道:“不错,但这职位一直存在,事实上也有好几艘船在江湖中出没,只不过不像是如今水仙舫这等行径而已。”
    赵羽飞马上接口,带着鄙夷的口吻,道:“这些船只,都是搜劫女孩之用的,是不?”
    范南龙道:“不错,我不必讳言,因为本宫既要扩张势力,打算重整旗鼓,东山复起,那就不能不训练人才。”
    赵羽飞道:“可是你们使别人骨肉分离,而且糟蹋了不知多少女孩子的性命,才用得上一两个,难道你从来没有想到这等暴行何等该杀?”
    范南龙反驳道:“那些女孩子如是被我挑中,那真是祖上有德。而她苦不能通过训练,因而致死,或是被送人勾栏,或是为侍婢,这只是她们自己不争气,岂值得大惊小怪。”
    赵羽飞道:“你们真是够邪恶残忍的了。”
    范南龙耸耸肩,道:“随便你想吧,一总之,我既是总监,忙起来,每每风尘仆仆,到处挑选可造之才。有一天,我碰见了一个……”
    赵羽飞顿时聚精会神起来,因为以范南龙这等骄傲自大的人,既然特别提起这么一个女子,一定大有文章。
    在这间舱房中,荡漾着范南龙的声音。此刻赵羽飞已不暇理会他声音近似女性这一点,只留意内容。
    范南龙道:“这个女孩子当时大概是十四、五岁左右,已超过本宫录取标准。不过由于本宫眼线的报告,赞誉她的美丽,简直达到寰表罕有的地步。因此,当我经过之时,便顺道去瞧一瞧。”
    他停下来,望着赵羽飞,解释道:“你要知道,本宫的眼线并不是普通的人,他们所见过的女子,何止万千。眼界之广,实在惊人。因此,既然连他们也认为这般了不起,我就有理由去看一看了。”
    赵羽飞颔首道:“原来如此,这女孩子住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
    范南龙道:“她住在皖南大江边的一个乡镇中,父母俱早逝,所以她自小就在一座道观内长大的。”
    赵羽飞插口问道:“这所道观叫什么名字?”
    范南龙道:“你真是琐碎得很,莫非想事后去查访么?但此举已是多余,其中之故,你听下去就恍然大悟了。”
    赵羽飞坚持道:“不,我想那道观是何名称?”
    范南龙道:“好吧,我告诉你,那座道观叫做忆慈观,你决计从未听过的。”
    赵羽飞反应何等灵敏,心想:“我如果露出寻思之状,对方至少从而得知我熟知天下寺观,这马脚万万露不得。”
    当下立即应道:“不错,但我现在已听过,并且绝对不会忘记。”
    范南龙呵呵而笑,道:“由你,由你,早就告诉你了,这座道观之名,用不着知道的,因为这位绝世丰标的美女,已经在别的地方了。”
    他说这话时,赵羽飞业已迅速翻开记忆之页,找寻这座道观名字。结果居然令他失望了,敢情以他详知天下寺庙庵观之八,竟也从未听过。
    范南龙眉头又无意中皱了一下,虽是迅即恢复如常,却已被赵羽飞察觉了,当下凝神推测他皱眉之故。
    只听范南龙以不耐烦的声音说道:“假如你不让我一口气说出心中之言,我可能懒得多讲了。”
    赵羽飞忙道:“好,我不插嘴就是了。”
    他心头一转,又道:“咱们坐下来谈如何?”
    说时,已向那张躺椅走去。在表面上,他若占据躺椅的位置,则可以防止范南龙向床上的于娉婷侵袭。
    范南龙欣然道:“好的。”移到桌边,一屁股就坐在靠背椅上。
    赵羽飞把宝刀放膝上,道:“你收起兵刃,不怕我施以偷袭么?”
    范南龙笑一笑,道:“这便是与你们这些自称正派侠士打交道时的好处了,照例只有我会偷袭,你们可不做这一套。”
    赵羽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你不觉得可耻,反而沾沾自喜,怪不得邪就是邪,只求达到目的,全然不择手段,我看我对付你们,根本也不必遵守规矩了。”
    范南龙毫不紧张,仰天冷笑,道:“你少作大言不惭之事吧,谅你嘴巴说得虽硬,事实却做不出来。”
    赵羽飞道:“不是我爱岔开正题,而是确确不懂你何以这般笃定?难道我偶一出手,对付邪恶之人,也不行么?”
    范南龙那对黑白分明的双眸,向他瞪一眼,道:“当然不行,试问你既是鄙视别人这样做,你岂能自犯此错。而且你们自命为侠义之士的人,自然要以身作则,才可观世励俗,对不对?”
    赵羽飞被他斥资得无言可对,直翻眼睛。
    范南龙丝毫不放松地,又质问道:“我说得对不对?你说。”
    赵羽飞只好道:“对,算你对,现在咱们回在正题如何?”
    这话大有乞和之意,范南龙这才傲然一笑,说道:“晤,刚才我说到顺道去看尤丽君,她虽然住在庙里,足不出户,但我自然不会被阻。”
    赵羽飞一面听,一面想道:“原来那女孩子叫做尤丽君,哼,奇怪的是他一坐下了,顿时神色从容,言词清缓,这是什么缘故?”
    范南龙的话送入他耳中,道:“哪一夜恰逢十五,是以我选择在夜间去看她。”
    赵羽飞一则有心试他的态度有没有转变,二则也实在不懂,甚想得知。因此举手拦他说下去,道:“等一等,为何你要选择在夜间去看她,这中间必有原因,何妨告诉我?”
    范南龙带着讥嘲的神情,笑一笑,道:“你的不耻下问,真是孔老夫子的信徒啊。”
    这话自然是讥笑他的无知,绝不是真心赞誉。但赵羽飞故意装出一本正经之态,肃然说道:“我力行仁义之道,当然是古圣先贤的信徒了。”
    范南龙耸耸肩,道:“你装不懂也由得你吧。说到我选择夜间行事,自然大有道理,这是因为长江这一带的风俗,闺中女儿,往往在十五之夜,以香花作供,在园中拜月,照我的猜测,尤丽君既然是绝代美女,别的事她不一定会做,但这等拜月的雅事,一定免不了。所以我用不着多费工夫,也无须露面,就可以先看看她的芳容了。”
    他自己略一停顿,面上露出追忆往事的表情,益发增添几分俊秀。
    他接着又道:“那一夜,我等到皓月高挂,满地银辉之时,才越过围墙,且向园中走去。穿出一排树木之时,便见到眼前一片平坦的绿草地,在右角有一座精致的公用凉亭,事前摆着一张香案,上陈鲜花瓜果以及一炉好香,阶畔有个长身玉立的姑娘。一身白色罗衣,在夜风中轻轻拂去。她的一头垂肩乌发,也轻轻飘动,远远望去,单是此情此景,就令人觉得她似是在上天谪落红尘中的仙女一般了。何况那时候冰盘挂天,月色如水,园中的树木、草地、凉亭、小桥、假山等等,清幽高雅,根本就不似是在嚣闹的人间,你可想像得出这一幅仙子拜日的景么?”
    赵羽飞点点头道:“你描述得如此生动,我如何会想像不出呢?不仅如此,甚至使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你绝不应该是那种灭绝人性、毫无心肝之人。”
    范南龙道:“你不要那么浅薄,要知世上许多事物道理,各人之见不同,做法就不一样,老实说,我绝对不认为我掳劫几个女孩子,或者杀几个人,就算是邪恶残忍,以及违背良心。”
    他一看对方要接口,连忙双手齐举,迅速地道:“得啦,得啦,你不必向我说教,我也不必多做辩论。你照你的信念去做,我也做我的,我们继续各行其是。”
    赵羽飞叹一口气,果然不说话,心中却怅然忖道:“他如此俊美的人品,武功才智又这么高妙,可惜定要向邪途走,真真太可惜了。”
    只听范南龙说道:“当时,我在树荫下,运足目力查看她的容貌,相距虽远,但却看得很清楚。古人说道: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等话,拿来形容她,几乎还不足,总之,她真是美极了,尤其是那一股风逸幽雅的神韵,超凡绝俗的丰姿,真是言语笔墨都不能形容出来。
    他长长透一口气,似是借此平复内心的波动。
    赵羽飞顿时为之悠然神往,冲口道:“假如世上真有这样的人,我非得去瞧瞧不可。”
    范南龙道:“唉,如果你和我一般,曾经亲眼目睹的话,你将更为渴望想看见她了。”
    赵羽飞道:“听你的口气,似事直作也不容易看见她呢,这可就奇了,莫非你下不了手,把她劫来?”
    范南龙道:“骗你我是孙子,我真的下不了手。”
    赵羽飞畅快大笑,道:“妙极了,这叫做报应,以你这等邪人,本来是手到擒来之事,居然也下不了手,可见得老天爷算是有眼睛的。”
    范南龙居然不生气,只连连叹息。
    这么一来,赵羽飞见他清真意切,绝无虚假,倒不由得生出同情之心,停止了笑声,注视着他,道:“我相信你没有讲假话,可是为什么你不能把她掳来?你又不是要杀死她,有何不忍?”
    范南龙道:“难怪你不明白了,其实当时我看得失魂落魄,因此上不知不觉走了出去,直到她面前,才停下脚步。而且越走越近,就越发觉她美得不可方物,几乎不敢平视。”
    赵羽飞纠正他道:“据说曹丕夺人妻子,也是美丽得叫人不敢跟她对瞧。”
    范南龙道:“是的,是的,连我都几乎不敢与她对瞧,别人自然更不敢了,只不知你将来见到她之时,又是如何光景?”
    赵羽飞道:“这是节外之枝了,你那时突然现身出去,她不惊骇么?”
    范南龙道:“她一点儿也不惊骇。”
    突然停顿一下,才又道:“老实说,我不知道她怕不怕,总之,她任何神情,都是那么艳丽夺目和迷人,使我们根本想不起她内心的情绪究竟是如何?”
    赵羽飞笑道:“你真是越说越玄了,但你说下去,我很感兴趣。”
    范南龙得此鼓励,兴奋地道:“我痴痴地看了许久,最后向她说道:“尤姑娘,你是我平生所见的最美丽的人了’。尤丽君嫣然一笑,红唇中微露雪白的贝齿,更觉美艳,她轻轻说道:“先生,你不是第一个向我说这句话的人了。”赵兄,你看多绝,她一句话就够我愣上老半天呢!”
    赵羽飞高声道:“真的太绝了,她不再说话了么?”
    范南龙道:“我愣完之后,便向她说道:“但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可知道?’她道:“我知道,而且我告诉你,你是我第一次见到的美男子。’我当时魂飞骨酥,大有站立不稳之势,假如赵兄你在旁边,一举手间,准可以把我打倒。”
    赵羽飞道:“你的形容词大多了,我不管你感觉如何,只想聆听这件事的经过情形。”
    范南龙道:“哈,赵兄吃醋了,是不?因为她不该称赞我俊美,是不是?”
    赵羽飞扪心自问,果然如此。但不爱作违心之论,只好默然不语。
    范南龙高兴地接下去道:“你不必着恼,我也承认只有你这等人才有吃酷的资格,如果是别的人,我马上就拔剑杀掉他,哼,别人凭什么敢与我相提并论。”
    这几句话把赵羽飞奉承得欣悦之极,露齿一笑,道:“那么你怎么回答呢?”
    范南龙反问道:“如若是你,你怎么说?”
    赵羽飞直率道:“我不知道,那得看其时的心情,方知反应如何。”
    范南龙道:“这话也是。”
    赵羽飞禁不住推测自己如果处在范南龙地位,被尤丽君夸说是第一次见到的美男子之时,将会如何回答。
    他一下子已想出了四五种不同的反应,范南龙道:“不瞒赵兄你说,我当时听得傻了,半晌,才想用她自家的话,回敬她一下,而且这也是真话,我并非第一次被人这样赞美的。”
    他轻松地笑一下,才道:“但我不忍心这样做,一则显得太小气了,没有风度。二则我绝不想令她感到难堪,当下说道:“尤姑娘,唯有你的夸奖,方使我痴醉动心,因此,我要大胆地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假如和旁人一样,那就不必说了。’尤丽君说。唉,赵兄,你听听看,她这话够多绝,若不是仙姿慧心之人,焉能说出。当时我就大吃一惊,暗念当然不可落人窠臼,不然岂不是被她瞧低了。”
    赵羽飞扼腕道:“这样说来,你竟然提不出要得到她的要求了?怪不得她没有被你所掳。”
    范南龙道:“不是.不是,我和你现下想到的一样,立即晓得别人所提过的要求,不是要娶她为妻,就是留在那儿,永世不离开她,因此,如果我定要不落前人窠臼,自然不可说出这种话,因而如你刚刚猜的,以为我只好离开她了。”
    赵羽飞讶道:“你后来怎么说呢?”
    范南龙得意地一笑,道:“我脑筋一转,便对她说:“我的要求,绝对与旁人不同。因为我要想法子忘掉你。”
    “‘尤丽君非常惊讶:“你想忘掉我?’”
    “她随即笑起来,又道:“那岂不简单,你走开就是了。”
    “我说道:“你错了,相反的,我要带你回家,以便朝夕看见你,日子久了,自感平凡而生厌,于是你便在我记忆中退了色,直到没有为止。”
    “尤丽君点点头,道:“这话勉强说得通。”
    “我狂喜攻心,道:“那么你答应我了?这话以前没有人说过吧?”
    “尤丽君道:“没有人说过,我答应你也无不可,只是你这个存心,一定失败。”
    “我不想慎重思寻此计有何必败之处,虽然我的用心,只是想把她弄回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可是她既然摆下这句话,我岂能不把破绽想出来,以便设法破解?不然的话,她焉肯真心实意的跟我走?”
    赵羽飞听到此处,也觉得真是一个大大的难题,照理说,她既是承认有理,如何又敢断其必败?
    若说她自信自己的美丽,那只是一种主观的道理,不能使人折服,所以不能作为辩论的根据。
    但客观的事实,却没有可以驳倒范南龙此一理论的证据。
    他耸耸双肩,表示放弃推想。
    范南龙才道:“我真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便向她说了。
    “尤丽君含笑道:“假如我说得有理,你便如何?’”
    “我道:“若如此,我绝不强迫你就是了。’”
    “尤丽君道:“你这样回答,使我感到有点儿可惜。’”
    “我道:“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可以把你架走,哪怕天王老子是你的父亲我也不管。’”
    “尤丽君摇摇头,道:“这倒不关我愿意与否的问题,说到你想把我带回家,日夕得见,以便生厌忘了我,这个理论,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实施,或者有效也未知,但如果没有时间,例如我到了你家,便死去了,试想你如何能忘掉我。基于欲不尽则有余贪这个道理,你必定更加思念于我,对不对?”
    “我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但她这等假设,未免太勉强了,赵兄你说是也不是?”
    赵羽飞点点头,对这个俊美的敌手,开始产生少许同情,因为他听到这里,已感觉到范南龙必定遭遇上莫大的困难,以致终于得不到尤丽君。但怕只怕所遭的困难,当真是因尤丽君之所以死,他结果没得到她。
    范南龙又道:“我和尤丽君说道:“你用死来威胁我,我自然没有法子。假如是外来的仇敌,哪怕对方势力多么强大,我自信仍有保护你之力。”
    ‘尤丽君缓缓道:“我不是打算自杀,而是外来的力量,使我一离此地,就非死不可。’”
    “我顿时大感兴趣,充满了信心地道:“这就行啦,只要不是你自愿轻生,外来的力量,哪怕多么强大凶恶,我也能够保护你的安全。”
    “尤丽君盈盈一笑,道:“只怕你有心无力呢!’”
    “我道:“你莫小看了我,到底敌人是谁?快快告诉我。’”
    “‘尤丽君道:“那么你听着,我的仇敌不是人类.而病魔,因为我离开了这儿,不出半个月,性命就将被死神掠走。’”
    “我为之一愣,问道:“你看起来很好,谁知竟有绝症缠身。只不知那是什么病症?”
    “尤丽君露出黯淡的神情,道:“据说在我腑脏内,长着一个恶瘤,这个恶瘤如果一日不以药物抑制,马上就肿大,十数日必死无疑。’”
    “我听了这话,不禁半信半疑,问道:“你在此地日日须得服药了?’”
    “‘尤丽君道:“是的,我靠药物维持生命,已经是三年之久的事了。’”
    “我道:“是真是假,我待会儿一查便知。但假如有药足以维系你的生命,则你搬到哪里去都是一样,对不?”
    “尤丽君摇摇头,道:“事实上我虽然在此,但生命仍然随时随地有中断之虞,我必须倚赖几位师姑们,为我炼药,唉!”
    “她的叹息,真可使月黯花愁,大地失色,顿时有如愁云惨雾,笼罩下来。但我可不为所动,因为她也许是运用她的魅力。
    “当下说道:“我可以把整座道观都搬了去,连人带屋,一件不缺。这样,你还是有替你炼药之人。”
    “可惜的是尤丽君似乎一点儿也不曾被难倒。她道:“啊,先生你有所不知,那些抑制我体内恶瘤的药物,不是普通药店里买得到的,必须到深山大泽,危崖绝壑间找寻。如果你不懂得这些药的性质,以及生长环境和避忌等,根本看都看不见。’t“我听到这儿,知道问题来了,道:“你现在有人为你采药么?’”
    “尤丽君点头道:“当然有啦,除了大师姑亲自出马,常年在外奔走之外,还有三个助手。但每次都非常惊险,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我追问道:“什么叫赶不上?”
    “尤丽君道:“我现存之药,为数甚少。而待炼之药,总是欠缺一两种,几乎每隔五、七天,就须及时赶着送到,如若不然我就只有死而已。’”
    “我说:“那么这仍然一样,你在我那边,未必就比不上此处方便,采药的还是去采药,炼药的照旧炼,我还可以帮很大的忙,又可以付给他们极大的酬劳,你说这岂不是比你在这更好么?”
    “尤丽君为难地摇摇头,道:“只怕这法子人家不会答应。”
    “我冷笑一声,道:“他们除非不要命。”
    “我说出这话,心中顿时大感后悔,暗念她一定会不高兴,偷眼一觑,只见她果然泛起不喜欢的神情。”
    范南龙停下来,自嘲地笑了一声,抬目向赵羽飞望去,道:“这个想法,岂不可笑?”
    赵羽飞同意道:“是的,以你的出身和为人,何须管她高兴不高兴?”
    范南龙道:“这一点我当时就想到了,敢情我和她相对只有那么一会儿工夫,我已被她的绝世容光所慑,心神痴醉,所以对她的情绪,非常重视。”
    他已解释得非常明白,然而赵羽飞仍然禁不住问道:“她当真有那么大的魔力么?”
    范南龙道:“我此刻用言语跟你说,实在无法形容得出。总而言之,我敢说任何男子面对她时,必定意乱神迷,很快就会愿意作她的奴仆,为她效力,至于关心她情绪,自然更是意料中的事了。”
    赵羽飞点点头道:“也许在她面前,有那种气氛,才能感受得到你这种想法,后来怎样了呢?”
    范南龙道:“当我醒悟自己业已大受她影响控制之时,尤丽君说道:“那采药的助手,全是男人,你也许会明白我的话。”
    “我自是一听即懂,暗想:那些男子为了她日夕奔走于山巅水崖,假如我强占了她,这些男子都妒火中烧,自不待言。同时他们不再继续采药,也是必然之理,这样说来,除非我有本事包揽了采药之事,不然的话,确乎无法把她弄回水仙宫去。
    “这个结论使我感到很颓丧,但并不是完全绝望,当下问她道:“假如我有法子来到足够的药物,你还怎么说了?”
    “尤丽君欢然一笑,道:“那么我当然跟你去,直到你把我看厌了为止。”
    “我道:“你需要一些什么药?能不能告诉我?”
    “尤丽君道:“这又有何不可,我并且把如何采法,以及在什么地区会有,都告诉你。”
    “我把药名及采法产区等都抄下来,为了不要被她的魔力完全控制了我,所以急急辞出。”
    他长长透一口大气,好像当真是刚从龙潭虎穴中逃出来一般。
    赵羽飞笑一笑,说道:“范兄,你仍然未曾摆脱对她的魔力呢!”
    范南飞颓然点头,道:“不错,这四年来,我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摆脱不了她的声音容貌,例如于娉婷她……
    他指一指床上的人,接着道:“她的美貌,可以说是世之所稀了,除了她之外,我水仙宫中,美女多的是,谁知就是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神奇魔力。”
    赵羽飞道:“你想借别的美女的力量,以便摆脱她的忆念么?”
    范南龙道:“不是忆念,而是相思,唉,当真是天涯海角有雾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赵羽飞笑一笑,忖道:“这个魔头,居然被一个弱女子降住,那真是天意如此,否则,以他的身世和势力.不知要有多少女子遭他所辱了。”
    他道:“那么你已查出她果真是身染绝症么?”
    范南龙道:“不错,后来我的确动用了庞大的人力物力,作为期三个月的详细调查,结果一点儿不假,她真是罹染绝症,日日都在生死边缘上挨命。”
    赵羽飞道:“你以后怎么办呢?”
    范南龙道:“请问有什么可做的?我唯有到处看看有没有可以比得上她的美女,甚至时时与各式各样的美女亲昵试试看会不会有效。”
    赵羽飞心中升起恨火,忖道:“这么一来,天知道他已糟蹋了多少女子。”
    范南龙似乎沉迷在他自己的哀伤中,摇头叹道:“但不行,没有一个女子可以比得上尤丽君,连一成都比不上。”
    他如知赵羽飞业已杀机填胸,准备不顾一切地击毙他,以免他继续糟蹋女子的话,他就绝不会仍然坐在那儿。
    赵羽飞暗中准备好,口中故意跟他说些不关痛痒的话,道:“说起来你也真有艳福,是不是?你已享用过不知多少美女,我想连帝王也比不上你呢!”
    范南龙颓丧地叹息一声,道:“你哪里知道,我等于一个都没有得到。”
    赵羽飞抑制住突袭出击的心意,问道:“这话怎说?”
    范南龙道:“尤丽君真是害苦了我啦,我当日告辞之时,她告诉我,说道:“先生,如果你没有把握,你就不用再来见我了,而且,我还要求你不要破去纯阳之体,否则你也不必再来了。”
    “她说完之后,我才失魂落魄地离开,经过三个月的访查,已确实证明她不是说谎,的确是被绝症所缠,宛如风中的残烛一般。”
    他耸耸肩胛又道:“就是这样了。”
    赵羽飞道:“这样说来,你对所有的女子,只不过恣手足之欲而已?你根本不敢把她们怎么样?”
    范南龙道:“谁说不是,你瞧,我多划不来?”
    赵羽飞道:“是祸是福,你自家焉能知道?”
    这话中的含意,范南龙不会明白。
    赵羽飞又问道:“那么你直到如今,还未曾见过尤丽君么?”
    范南龙道:“在我没有把握之前,当然不敢去看她了,不过我后来仍然去看过她。”
    赵羽飞讶道:“你一定是在暗中窥看她,是不?”
    范南龙道:“别把我说得这样无聊,暗暗窥看什么意思?我是光明正大的见她,而且是她邀请去的。”
    赵羽飞道:“这倒有趣,你这一次会晤情形如何?”
    范南龙道:“那是因为她搬了地方,所以请我前去,试试能否挽救她的性命。换句话说,也就是瞧瞧能否把她娶为妻子。”
    赵羽飞道:“一定是有什么大难题了,你既未成功,可见得这个难题,非同小可。”
    范南龙道:“不错,她已搬到黄山去住。黄山的三十六峰,享誉天下,前人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话,可见得黄山的景致,竟然比五岳还要灵奇秀丽。可是她住的地方,却是黄山峰峦中最最丑恶的一个地方,称为锁魔崖,到处谷壑险恶,岭峰濯濯,岚瘴终年不绝,全无风景可言,甚至鸟兽也不至,荒凉无比。”
    赵羽飞道:“我也游过黄山,但却从未听过这处地方呢!”
    范南龙道:“不但是你,就算是常住黄山之人,也不知有这么一个所在。那锁魔崖几乎无外路可通,而且任你怎样走法,绝不会发现在群峰之中,有这么一个丑恶凶险之地。”
    赵羽飞道:“这就怪不得我没听过了,只不知尤丽君那等绝代佳丽,何故不选山明水秀之地,以供幽居?”
    范南龙道:“她又没发神经病,当然不想住那等所在了,问题是她的药,其它山经搜穷采绝,无法延续生命,所以被迫得搬到这么一个可怕的地方去,自然在她来说,乃是不愿意的。”
    赵羽飞道:“她为何要邀请你去?”
    范南龙道:“她知道我的武功,天下已难有可比之人,所以才找了我。去。”
    他停歇一下,似是筹思说词,才缓缓道:“现在这件事之中的主角,她的背景已说明白,我就要说到关于为何要你参加的缘故了。”
    赵羽飞道:“我不是在恭听么?”
    范南龙道:“那锁魔崖的地形不必多说,反正如果你肯去的话,自然可以亲眼目睹,她之所以移居该处,原因是锁魔崖上,有一个洞府,这座洞府,居然是前人开凿住过的,甚具规模,内里倒也堂皇。洞府上面,还刻着囚香洞府四个字。现下尤丽君就被囚在那儿,她乃是天香国色,所以当真贴切之至。”
    他发觉自己闲话说得太多了,当下忙忙转回正题,道:“囚香洞府分作前后两洞,后洞却是地狱,黑风地火,终年不绝。尤丽君的绝症,每日只要在后洞中打坐两回,就可以维持原状,不会恶化。”
    赵羽飞道:“那么你可以搬去囚香洞府呀!”
    范南龙摇摇头,道:“你听我说,在那地火和黑风两个出口之处,都长有奇药,如果通通采到手,就可以使她痊愈。这时她愿意嫁与这个为她冒险之人为妻。”
    赵羽飞仰天一笑,道:“原来如此,但我没有丝毫娶她为妻之意,咱们这一夜的话,都白费了。”
    范南龙道:“这是咱们较量的最佳机会,因为只有你具有这等武功,而最要紧的,还不是武功,而是人品相貌须得合格,尤丽君方肯开放洞府石门。”
    赵羽飞笑一笑,道:“你不能破门而入,是不是?”
    范南龙摇头道:“洞题不在于此,而是那黑风地火两处,如果有人侵入,这一天就大异平常。尤丽君无法借风火之力修持,只好服药。但她手中现在只剩下一天的药了,换言之,她只能让人再试一次,所以她一定得小心挑选,经她面试合格,认为即使托以终身,也不委屈,才肯让你进入后洞。”
    赵羽飞虎目一瞪,道:“我不信,她手中只有一日的药量?”
    范南龙摆摆手,道:“得啦,别冒火,她有两日之药,你如不成功,我还可以试上一次。
    赵羽飞道:“不管她还有多少药,也不管她长得多美,我亦无意前往。”
    范南龙道:“那的确很危险,无怪你会害怕。”
    赵羽飞道:“谁害怕,我只是不愿意罢了。”
    范南龙道:“如果你不答应去试一试,我就让于娉婷死在你眼前。””
    赵羽飞以凌厉的目光,注视他片刻,才纵声笑道:“笑话,你自身难保,何论害人?”
    范南龙道:“我如何自身难保了?”
    赵羽飞道:“你几次无意中皱眉头,其时你是站着,又拿着兵刃,那面钢盾虽然不大,但份量必定奇重,所以你已感到支持不住,我敢说我现下如果出年对付你,不出二十招,就可以杀死你。”
    范南龙淡淡一笑,道:“你真是精明得很,观微知著,我居然没有瞒过你的双目。”
    他如此镇静的态度,反而使赵羽飞不敢轻举妄动,想了一下,才道:“现在你没有别的话说了吧?”
    范南龙道:“没有啦!”
    赵羽飞站了起身,顿时杀气腾腾,充满船舱。
    范南龙淡淡道:“赵大侠,须知此舫系本宫精心设计制造的,现在我只要指头一动,此舱之内,任何人和物,无不化作飞灰,永沉河底,只不知这几句,你肯不肯相信?”
    赵羽飞曾经眼见于娉婷利用毒针,把白玉珠杀死。因此之故,他真不敢不信。
    可是此舫终究不是范南龙的座舫,若说定有这等恶毒无比,令得同归于尽的装备,也不见得。
    这两个念头在心中交战了一下,终于决定采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当下点点头,说道:“你们可能真有这等设备,而我也犯不着拿性命去试验。”
    范南龙笑道:“好极了,我对赵大侠很尊敬信任,假如你答应我,不趁我力乏之时,向我动手,以及肯去黄山锁魔崖囚香洞府走一趟,我亦决计不打这个同归于尽的疯狂主意。”
    赵羽飞道:“慢着,你莫以为已挟制了我,要知前往黄山之举,在我来说,有害无利。
    又是对抗天然的风火威力,以人类血肉之躯,根本毫无胜算,所以,我还得考虑考虑。”
    范南龙冷冷道:“你非去不可,我实在已计穷力竭,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假如你办得到,救了她的性命,她便将是你的妻子,而我也从此俯首认输,你焉能说毫无利益可得。”
    赵羽飞想道:“假如我不答应,以他这等偏激意气之人,发动那炸弹机关,并非奇怪之事。看来除非查悉此舱之内,究竟有没有这等机关,方能拒绝他的要求。如若不然,与其化作劫灰,那倒不如到黄山走一趟,或者尚可以扭转局势。”
    他看清眼前的情势,非答应不可,只好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前赴黄山?”
    范南龙喜道:“那么你是答应了?”
    赵羽飞道:“我还没有答应。”
    范南龙道:“如果你答应了,咱们立刻动身如何?”
    赵羽飞道:“我还有点儿琐事,须得料理,不能马上前往。”
    范南龙道:“那么咱们约定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赵羽飞道:“你得放开于娉婷,保她安然无恙。此外,在咱们黄山事件结束以前,你不得在江湖上走动,为非作恶。换言之,在这一段期间之内,你须得暂时脱离水仙宫。”
    范南龙沉吟一笑,才道:“好,一言为定。”
    赵现飞道:“漫着,假如我黄山之行失败了,目无话说。如若我赢了,你有何好处?若无好处,怎值得你这般费神用心。”
    范南龙缓缓道:“你如若失败了,咱们都是一样,未分高下,到时我们可以决一死斗,看看域中是谁家天下。如果你成功了,则尤丽君得以不死,终身有托,我也了却一件心事。”
    赵羽飞怀疑地道:“你真的如此多情,单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范南龙道:“信不信由你,我确实是多情之人。”
    赵羽飞笑一笑,道:“好一个多情种子啊,好吧,我答应去黄山,你也得履行你的诺言才好。”
    范南龙忖想一下,才道:“你答应了,那真是太好了,关于前赴黄山之事,你不会告诉于娉婷她们吧?”
    赵羽飞道:“不告诉她们也可以,你希望保持秘密么?原因何在?”
    范南龙道:“我怕她们被本宫抓回去,泄露了我的打算。”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身为总巡,今日放过了你,这事如被家母晓得,只怕难逃诛戮。所以我暂时得躲起来,而你带了于娉婷,也须得加倍小心才行,因为本官高手甚多,你碰上了,定难幸免。”
    赵羽飞讶道:“听起来似乎连你也须小心呢!水仙宫的力量果然如此强大么?”
    范南龙道:“我深知虚实,所以绝无妨碍,但你们却不同了,而我也不便泄漏太多秘密。总而言之,单凭你和于娉婷结伴而行,那是只有增加危险,全无好处。”
    赵羽飞会意地笑一下,道:“那么我让于娉婷躲起来就是了。”
    范南龙点点头,道:“咱们什么时间再见?”
    赵羽飞道:“我有十天工夫,也就够了。”
    范南龙道:“好极了,从明天算起,第十日,我在太平县境见面,太平县城你知道么?”
    赵羽飞道:“我知道,而且熟得很。”
    范南龙道:“咱们清晨在西门外会面,后立刻动身前赴黄山,你看如何?”
    赵羽飞道:“就这样讲定了。”
    范南龙望望天色,道:“马上天就亮了,你们若要先走,我可掩护你们。”
    赵羽飞道:“你送来时,访上之人可曾知道?”
    范南龙道:“知道,但咱们这一番经过,担保无人能够得知。因为我已竖上本宫令旗,严禁任何人行近或是窃听,谅也无人胆敢违令。”
    赵羽飞点头道:“好极了,那么你先请,我们随后就走。”
    范南龙道:“你等我走了,才向她膺窗、神封两穴上推拿,大约一盏热茶时分,方可住手。”
    说罢,便往舱外走出去。他经过这一番休息,情况显然已经转好,脚步也不踉跄了,出得舱外,霎时失去踪影。
    赵羽飞把门关好,这才回到床边,把于娉婷的身子板过来。
    他随即为之一怔,忖道:“范南龙不会是捉弄我吧?”
    原来此时于娉婷半身赤裸,虽然在他而言,算不了很要紧之事。可是要解救她,却须推揉膺留及神封两穴。
    这两穴左右在身上相同,都是在乳上少许,全在乳部内侧。因此,他若以双手推揉这些穴道,实在是非常的猥亵难看。
    他耸耸肩,忖道:“范南龙若是与我开的玩笑,对我倒没有什么损失,只是传出去不大好听罢了。”
    转念暗自一笑,想道:“我如不说出去,谁会得和。除非是范南龙整我。”
    一面忖思,一面动手。双堂开始碰触到滑腻的,富于弹性的香暖肉体。只推揉了一会儿,他自己已经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但见于娉婷红潮泛须,星眸微动。显然她已经渐渐恢复感觉,甚至已生出了强烈的反应。
    赵羽飞欲待罢手,但范南龙警告过耸,不可少于一盏热茶之久。如果他径行停手,于娉婷因此而遭遇了不测,则这罪过决计不能算到范南龙头上。
    他深深吸一口气,忖道:“古人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话虽是不错,但我目下为形势所逼,万万不可动情,否则不但人格受损,并且于大局不妥。”此意一决,登时收拾起心猿意马,那裸乳高耸,温香软玉的胴体,视如无睹,全不动心。
    不久工夫,于娉婷的身体开始活动,而她不动则已,一动就来势汹汹,玉臂舒处,抱住了他的颈子。
    她双眸已张,射出水汪汪的销魂蚀骨的光芒。
    赵羽飞忙道:“娉婷,我是在替你解穴,等你完全复元,再谈别的。”
    于娉婷鼻中发出呻吟之声,双腿绞扭转侧,显示她实已情热如火。
    赵羽飞不得不再次深深吸一口气,运起神功,镇住飞扬欲起的情焰欲火。但他已感到情况有点儿不妙,只怕是被范南龙一记恶作剧所愚弄了。甚至说不定他眼下还在外面偷窥,暗暗好笑呢!
    在这等情势之下,他晓得已没有时间慢慢地跟于娉婷说理了,心念一转,忖道:“我唬她一下,也许能使她心神震惊而熄灭了欲火。”
    当下沉声道:“娉婷,水仙宫主人就要抵达啦!”
    于娉婷果然一惊,眼中的情欲光芒果然马上减弱。
    赵羽飞看出她能理解,连忙又道:“她快要来啦,所以咱们得逃离此地,再作打算。”
    于娉婷道:“你……你如何得知?”
    赵羽飞道:“是范南龙告诉我的,他也赶紧跑了。”
    他说话之时,双手仍然在她胸前双丸上活动。这是因为他不知道范南龙究竟有没有骗他,如果他说的是真话,则这一停手,岂不害死了于娉婷。
    于娉婷双手仍然抱着他的颈子,痛苦地道:“唉,她为什么要来呢?也许不是真的。”
    赵羽飞道:“你的穴道通了没有?”
    于娉婷道:“通是通了,但心里难受得很。”
    赵羽飞连忙缩回双手,目光溜过她丰满的胸脯,突然间泛起一阵感慨,忖道:“我对此居然能抑制得住自己,真可以算是不解风情之人了。”
    一面转念,一面扶起她,又道:“快点儿穿上衣服,唉,咱们耽搁得太久了’。”
    当于娉婷整衣之时,他跃到舱角,打开那道秘门,灯光透射入去,只见白玉珠僵卧地上,墙上的木架上,却有一套形状古怪的设备,其中有些部份是金属的,有些则是陶瓷的。
    他回头道:“这是你所谓的测音仪,对不对?”
    于娉婷道:“是的。”
    应时,已跳下床,顺手把兵器带上了。
    赵羽飞道:“你来一下。”
    于娉婷道:“干什么?我们快走吧,只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赵羽飞道:“快天亮了。”
    等她走近,才又坚决地道:“我要带走这副测音仪。”
    于娉婷吃一惊,道:“你说什么?带了这套设备,累赘得很,如何逃得快?”
    赵羽飞道:“快动手,你也不想永远不见天日,是不是?”
    于娉婷感觉得出他非常认真和坚决,只好叹口气,道:“等我来吧,这一套东西,须得分装在两个木箱中,才带得走,要费不少时间呢!”
    事实上她已动手拆了,并且要赶羽飞把白玉珠的尸体拉出去,以便腾出地方供拆装之用。
    她一面动手,一面问道:“刚才那姓范的,怎么会跑掉呢?”
    赵羽飞道:“他如果不是负伤,看来绝不肯逃跑的。”
    于娉婷道:“可惜得很,你却让他逃掉了,我告诉你,他是老仙的独生子,假如你能生擒活捉了他。”
    她忽然停口,想了一想,才道:“这也不一定,以老仙的为人,说不定连儿子都可以不要的。”
    赵羽飞道:“那真是天下第一狠人了。”
    于娉婷道:“但无论如何,你如果能除去范南龙,老仙就非常的人孤势单了。”
    赵羽飞道:“也许她还有一些高明手下,是你不知道的。”
    于娉婷道:“这一点我也不敢肯定说没有可能,老仙的行事,永远使人莫测高深。”
    说到这儿,已经装好一个木箱,赵羽飞替她换出去。
    现在他益发感到这一套测音仪的重要性,委实难以计算。这是因为水仙它主人,为人如此深沉多诈,连亲生儿子及座下第一个传人,亦不知道还有些什么秘密的力量,可知到时如要击破水仙宫,势必要靠缜密的准备。
    例如这测音仪,如果没有稳妥的对付之道.任何人根本无法潜入。这是最致命的事.以水仙宫多少年的建设,宫中的机关埋伏,必定厉害尤分,假使不能悄悄侵入,任何高手,也难免遭遇杀身之厄。
    他放下箱子,又走回门边,向于娉婷说道:“我有两大疑难问题,如果不能解决,这一套仪器,拿去也没有用了。”
    于娉婷双手不停,工作得非常专注努力。
    口中应道:“什么难题?”
    赵羽飞道:“一是咱们能不能安然上岸,不致被你的手下们追击?”
    于娉婷道:“没有问题,只要我们能在天明以前离船。”
    赵羽飞道:“单是安然逃脱,亦不济事,必须有个什么方法,使水仙宫主人查不出咱们已拆走了一副测音仪才行。”
    于娉婷一口应道:“也没有问题,我早已替你考虑过了。”
    赵羽飞不禁泛起喜色,道:“你真是了不起。”
    于娉婷把拆下来的零件,逐一放在箱子内,非常仔细。不久,已把架上整部仪器,完全拆除了。
    她透一口大气,道:“这一个箱子须得小心点儿,因为里面有零件非常精巧敏感如摄收声浪的部份,如果震荡太剧,便会损坏。”
    她接着走到窗边,在左方的舱壁上,伸手掀了一下,顿时有一扇两尺见方的木板缩入,现出一个凹洞。
    在这个方型的凹洞内,一共分布着十多个丁字型的枢纽。
    于娉婷查看了一阵,宽慰地笑一笑,道:“还好,范南龙并没有惊动过别人。”
    赵羽飞道:“你如何得知?”
    于娉婷道:“这儿是全舫各处机关的总控制仪,其中有几个是我个人特别设计,目的不在控制,只在表示那些设备有没有打开使用的迹象。这是绝大的秘密,别人全不知道。如果范南龙已嘱咐手下们防范,则最低限度,这个施放五雷珠的机关必定已经开放,准备使用。
    再者,灯光照明的两大部份,亦应该难备使用才对。”
    她的分析,合情合理,赵羽飞略觉放心,问道:“咱们如何悄悄逃出去?”
    于娉婷道:“这是我正要叮嘱你的,我们将乘坐一条小艇,划出十多丈远,然后,这艘水仙舫我住的这一部份,发生极猛烈的爆炸。”
    赵羽飞道:“那么唯一的危险,是当我们划艇逃走之时了?”
    于娉婷颔首道:“是的,虽然我使照明的灯火暂时失效,以及关闭了全船的测音仪,可是,仍然存有危机。不必说他们发觉了会马上追击,即使她们及时通知水仙三号,我们也受不住了。”
    赵羽飞道:“对了,水仙三号距咱们不远,而你又无法控制该舫的种种设备。”
    于娉婷道:“我唯一之方法,是用我特别研究出来的一宗秘密武器,对付水仙三号。”
    她满面凝重之色,可见得她内心实在很紧张。这使赵羽飞益发感觉到水仙宫主人的无上权威,似是无所不在一般。
    于娉婷瞧瞧天色,道:“我们时间无多,再也不能细加考虑了。唉,昔日我虽设计了一些可供逃生的装置设备。然而到底只是万一之用,所以也没有当真加以深思。早知真有今日,我的做法就不同了。”
    她嘱赵羽飞站到一角,把两个箱子提在手中,她自己扭动六、七个枢纽,然后回身一跃,落在赵羽飞身边。
    但觉船身一阵剧烈震动,好像随潮水疾行的船触了礁一般。
    同时之间,他们所站之处往下直陷,幸亏赵羽飞武功强,猝遭所变,仍能站得稳稳,不曾跌倒。
    霎时间赵羽飞发现自己乃是站在一艘小艇上,而这小艇也降落在水面,与水仙舫一号脱离了关系。
    唯一证明这艘小艇与大舫有关的,便是那舫身留下一个大洞,在黑暗中,好像长了一个大嘴巴似的,甚是可怖。
    于娉婷一手抓桨,另一只手把住舷边一根金属的十字形管子,凝眸向水仙舫三号那边望去。
    在水面上的两艘大舫,一号上灯光全无,而且传来人声,显然一片混乱惊谎。
    三号上有灯火,船舷边甚至可以见到人影晃动,似乎向这边了望。当然他们将会使用灯光探照,这一点最是可虑。
    于娉婷手中的十字钢管,另一端插入水中。这时候舫中微响了一声。
    赵羽飞目力奇强,虽在黑暗之中,仍然依稀看见水面上一条白线,向水仙舫三号疾射而去,速度甚快。
    他沉住气等候,只不过眨眼工夫.他们的小艇已出去了六、六丈,就在这时,水仙三号的灯光已经大亮,船舷边少说也有七、八道强列的光柱,向水仙一号扫射过来。
    在当灯光大亮之际,轰地大响一声,真有震耳欲聋的威势,水仙三号整条船都倾倒了。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舫上之人,固然有些被炸死了,就算没死人,亦因船身倾斜得太厉害,个个跌到另一边去,被一些木头、铁桶、桅、巨缆等物,碰撞得惊呼惨叫。
    那些灯光,不用说也全部熄灭了。这时对赵、于二人来说,危急的情势,已经完全过去。
    可是于娉婷不但不松懈下来,反而双手挥桨,施展出她水上的绝艺,催舟如飞,一下子又滑出七、八丈远。
    赵羽飞点点头,认为自己了解她的意思。因为这刻水仙三号有一部份已着火,假如不及时扑灭,酿成焚船惨祸,则这周围的水面,皆被照亮无疑。
    水仙三号上的人,自是无暇查看四下。但水仙一号上,定然尚有了望之人,必可发现这艘小艇。
    这么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的念头方自掠过心上,突然间又是轰隆大响一声,这一次比刚才的爆炸声还要厉害,只震得赵羽飞也险险摔了一跤。不过他已打定主意,就算摔跤,也不能把左手的箱子碰在船上,宁可往自己身上撞。
    他回头望去,但见水仙一号在火光中,半截已炸成粉碎,只剩下了半截。
    这一炸之威,无疑会有许多人丧生。
    赵羽飞心中叹口气,回头向于娉婷望去,目光中含蕴着无限怜悯,忖道:“她手段毒辣,双手之间,已伤了不少性命。她这等行为,大违上天好生之德,只怕于她本身的命运,大是不利。但这等罪孽,旁人亦无从拯救,唉!”
    小艇又滑行了十多丈,方抵岸边。
    于娉婷悄悄道:“你先上岸,我得把小舟弄沉灭迹。”
    赵羽飞在岸上,看她划退三丈,丢一块木板在水面,纵身跃起,借木板换_下力,飞到岸上。
    他们急奔一阵,先尽量远离此处。不久,天色破晓,赵羽飞停下脚步,转头四望,打量附近地势。
    于娉婷举手拭去额上汗珠,道:“现在要到何处去,却要听你的啦!”
    赵羽飞道:“包在我身上。”
    他停歇一下,又道:“咱们先去见一个人,研究这一部测音仪,瞧瞧可有对付的方法。”
    说罢,已看清楚方向,迅快奔去。
    于娉婷紧紧跟着,一面问道:“现在你可以把如何击退范南龙的经过,说给我听了吧?”
    赵羽飞道:“我先把他击伤了,但他用引发你舱内的炸药,来个同归于尽的法子,威胁我。然后,我们谈条件,成立一个协定。”
    于娉婷叹口气,道:“你和他成立协定,实在不亚于与虎谋皮。他这个人狡猾无信,行事但求成功,不择手段,我宁可与他同归于尽。”
    赵羽飞笑一笑,道:“这一次不会,你放心好了。他目下已不敢返回水仙宫,与叛徒差不多。”
    于娉婷无限隐忧地摇摇头,却没有再说下去了。

举报

第五章历黑风身历得灵药
    他们一直在荒旷田野中奔行,避开大路上来往之人。中午时分,也不休息打尖,继续很快地奔行。
    他们皆是身怀绝艺之土,虽说已经折腾了一昼夜,但仍然支持得住。到了下午申时,赵羽飞向她笑一笑,道:“你累不累?”
    于娉婷点头道:“累呀,但如果要继续赶路,却也可支持得住。”
    赵羽飞道:“咱们走了这一天,已经超过两百里路了,你瞧瞧那边的山脚,有一座寺庙,就在树荫中。”
    于娉婷喜道:“是我们的目的地么?”
    赵羽飞摇摇头,道:“不,那是咱们靠得住可以歇脚之所,那儿山上的风景真不错呢。”
    于娉婷道:“风景不错有何用,我们又不停留。”
    赵羽飞只笑一笑,又迈开大步,向前行去。
    不一会儿,已抵达山脚。只见绿荫中露出了一角红墙,钟鼓梵慧之声,隐隐随风传来,使人尘虑尽消。
    赵羽飞似是很熟悉,从一道侧门绕去,一路都碰不到人,直到一座禅院门外才停下来,高声向门内说道:“弟子赵羽飞,请求谒见师叔祖大师。”
    过了一会儿,禅院内传出一响磬声,赵羽飞放下两箱,回顾于娉婷道:“依等一下,我进去禀明了,便让你入内休息。”
    于娉婷点点头,心想道:“他这位师叔祖,不知是什么样子的?恐怕是个面目慈祥,眉长而白的老和尚吧!”
    她可不敢有所怠慢,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
    等了一阵,赵羽飞笑嘻嘻出来,道:“行啦,他老人家召见你呢!”
    言下大有这是无上光荣之意。
    入得禅院,但见庭院间花卉树竹,以及一些假山盆景,布置得极是幽雅。
    石阶上站着一个人,于娉婷不暇观赏景致,赶快向那人望去,但见那是个三十来岁的人,身穿一袭宝蓝缎面的长衫,头戴方巾,竟是个中年文士。
    虽然仅仅是一瞥之间的印象,却已觉得他非常的风流儒雅,风度翩翩。
    当她看清楚他的面貌,可就更加肯定他是个饱学通儒。而当他年轻之时,大概是个风流才子。目下则有一股盎然的书卷气,以及葛然可亲的态度。
    只听赵羽飞道:“娉婷,这一位就是我的师叔祖智药大师了,快上前拜见。”
    于娉婷感到难以置信地盈盈下拜,智药大师笑道:“孩子,起来吧!”
    她如言起身,智药大师又道:“你们就住在这儿,这边有两个空房间。”
    赵、于二人洗盥过,吃了一顿精美的斋食,便上床休息。
    第二天,赵羽飞根本不提测音仪之事,带她到寺后的山上,寻幽深胜,赏览风景。
    于娉婷这一天过得十分欢愉,把水仙宫之事完全抛在脑后。
    接连过了三日,都是游山玩水,或是到附近城镇找点可口的菜饭等,于娉婷但觉有如进入另一个世界一般,内心既平静,又快乐。
    第五日早上,智药大师在禅堂中,和他们一起吃早点。
    之后,他对于娉婷道:“你这几天心情很愉快,你可知道原因么?”
    于娉婷坦白地道:“有羽飞陪着我的关系。”
    智药大师摇摇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而最主要的是因为你有一种可以欣赏人生的心境。你在此间,全然不须提防任何人,不必勾心斗角,这使你的精神松弛,得到宁静。在这等情况中,你方能欣赏人生中可欣可喜的现象。”
    于娉婷心灵中光芒一闪,如有所悟地不禁连连点头。
    智药大师又道:“现在羽飞要出去办事,作则暂留此间。我将为你解佛典,让你多了解一点儿,同时你更要虔心修持,消解杀孽。这样,将来才能得到善果。只不知你可肯与羽飞暂时分别?”
    于娉婷心中大喜,忖道:“师叔祖这等口气,无疑已把我当作羽飞的人了,我如何不肯暂留此地?”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赵羽飞当日就去了。
    于娉婷不久才知道那测音仪已由别人送到另一个地方,请一位此道中的宗匠研究。目前还得等他研究过之后,方知有没有破法。
    且说赵羽飞一路赶往黄山,沿途他都获得江湖上最新动态消息,得知水仙舫仍然在三江五湖中行走。
    据他目下所知,这一艘水仙防,必是他尚未碰到过的水仙二号,乃是由于娉婷的师妹凌春风主持。
    只是经过一号、三号两舫被毁之役以后,赵羽飞敢打赌这水仙二号目下是由水仙宫主人亲自主持无疑。
    他赶了两天的路,这天中午,抵达龙泉,随便吃一点儿东西。然后也不须问路,径自转弯抹角,到了一座宅门前,叩了叩门。
    那道木门好像不大情愿地打开,露出一个老妇人的头。但当她见到赵羽飞,马上就绽出笑容,拉开一点儿,让他进去,并且道:“老爷在地下室,忙极了。”
    赵羽飞给她一个盒子,道:“这是给你买的几件用物,我可没空陪你说话啦!”
    说罢,匆匆奔入宅内。
    他冲入书房,但见窗明几净,空无一人。
    他大声叫道:“大伯父,侄儿来啦!”
    话声刚歇,贴墙的大书橱突然移开,墙上露出一扇门户。里面是一道石梯,尽头处灯光通明,他一跃而入,脚不沾梯,就飘落地上。
    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道:“别性急,小心捧着了。”
    说话的人,站在一个架子旁边,而这个架子上,放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以及钳锤等工具。
    他一头白发,面庞圆胖,血色充足。双白露出智慧的光芒,令人感到他既可亲,又可敬。
    赵羽飞急速地走过去,一面笑道:“侄儿如果还会摔着,这些年的功夫算是白用了啦!”
    胖老人眯起眼睛直笑,又伸出肥厚的手掌,在他面颊拍了两下,慈蔼地道:“好吧,我恐怕是太老了,所以罗嗦得很,你派人送来的东西,真是妙极了,难为你怎么找得到的,大伯这几天真是开心得不得了。”
    赵羽飞道:“你老人家喜欢这些玩意儿,我自然留心啦。不过这一趟关系重大,须得找出对付这些玩意儿之法才好,我这就赶去黄山的锁魔崖看一个人。”
    胖老人道:“胡说,黄山哪有什么锁魔崖?除非是你杜撰的。”
    赵羽飞连忙道:“侄儿岂敢杜撰?”
    他连忙把范南龙告诉过他的话,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最后才道:“大伯父,我知道你老人家一定不同意我去冒这个险,您会说,先集中力量,把水仙宫毁掉,再管这个闲事。可是侄儿当日在那等情势之下,已经答应范南龙了。”
    胖老人忧虑的神色,使赵羽飞闭起嘴巴。
    过了一阵,这个胖老人才开口道:“孩子,我的确要那样说。而且我还可以对你讲一句真话,那就是你虽然有许多名家高手,以及各种行道中的专家在背后支持。但你可知道结果如何?”
    赵羽飞迷惑地摇摇头,胖老人道:“结果是你果然如愿以偿地毁去水仙宫,把仅余的一艘水仙舫也毁掉。然而,对付那个为害人间的罪首祸魁,也就是那个可怕的,恶毒的女人,仍然逃出你的手掌。”
    赵羽飞松一口气,微笑道:“那也不要紧,我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追杀她,是不是?”
    胖老人眼睛闪亮了一下,道:“这话倒是不错,我忘记你是多么年轻啦!好,你到黄山去吧,但给我几天时间,以便我准备一些东西,对付那地火和黑风。不过,你此行却是充满了危险,你得记着我这句话。”
    赵羽飞恭谨地道:“小侄记住了。”
    过了三天,赵羽飞又在这间地下室见到了胖老人。他已准备妥当,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胖老人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呵呵笑道:“以我看来,你比你爸爸年轻之时还要英俊些,虽然事实上,他那时已有了美男子的美誉。”
    他接着从架上拿了一件灰黑色的背心,前后都有些小袋或带子等。他举起来给赵羽飞看,一面命他把全身衣服统统脱掉。
    之后,要他穿上这件紧身背心,刚好合适,这时他对赵羽飞说道:“在前面上下左右各有一个口袋,有两种是对付地火黑风之用的。一是一些幼细的锡管,盛装着我特制的灭火剂,只要丢一根在火里,锡管受热熔化,里面的药剂就发生极大的效用,眨眼之间,就可以把极猛烈的火势弄熄。如果火势过大,一支不够,可以再用一支,直到你认为满意为止。”
    赵羽飞道:“有了这种灭火剂,当真是火里也去得了。”
    胖老人道:“那也不行,这灭火剂只是治标之物,须得火势已起,始能烧熔锡管。而等到锡管熔化时,你已烧成焦炭了。所以假如世上真有避火珠这等宝物,自然还是进火珠好得多。”
    赵羽飞道:“您老认为世间有没有这种宝物?”
    胖老人道:“我不知道,所以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没有。”
    赵羽飞向来最佩服胖老人这种态度,他事事都须有证据,方肯相信。从来不作无根据的推测。这也许是治学应具有的特别态度。
    胖老人又道:“第二种是用来对付黑风的。据我所知,中原有几处地方,都有黑风洞,吹刮之时,风色暗黑,在巨大的石头洞窟内,形成无数风柱,旋卷决荡。普通的人,被风柱一挤,登时七窍流血而死。又或是被风柱卷动,撞上石壁而粉身碎骨。这都是由于风力在那个洞窟之内,因地势所限,排泄不得。前推后拥,便形成了可怕的风柱。其中夹杂着不少地底泄出来的烟气,使风色黯黑,亦足以使人窒息。”
    赵羽飞道:“大伯父真是渊知博闻,您老这一解释了,小侄顿时安心不少。”
    胖老人道:“但我没有必破风力的把握。”
    赵羽飞道:“那么您给我的是什么东西呢?”
    胖老人道:“只是一种能爆炸的火弹而已,在理论上,这些风柱是由于四面的压力而形成,因此,你只要利用爆炸的力量,就可以把压力的均势震破,风柱顿时消灭,至于是不是如此,还须试过才知。”
    他停歇一下,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三种玩意,第一种便是抗磁的小设备,形状像是极小的罗盘,里面有一支小针,会转动的,我称为抗音器,先做一个给你,以后再做几个,给你同去破那水仙宫时之用。”
    赵羽飞大喜道:“您老终于把测音仪的妙用给破啦!”
    胖老人道:“这也不算得很难之事,因为你也知道,世上之事,总是建设难于破坏,比方想建一间房子,就远比拆毁它困难得多了,那测音仪最主要的部份,就是接收声波的装置,那是利用磁力的原理,因此,我只要使得磁力失效,它就探测不到你的声音了,到时你只要把这抗音器扣在头顶,潜泅上前,绝无问题。”
    赵羽飞道:“这就行啦,还有两样是什么?”
    胖老人道:“这两样也许没有什么用处,其一是火镖,体积比飞镖小得多,中心是空的,贮满了一种火药,而尾部另涂以磷质化合物,使用之时,将尾部在坚硬的物体上磨擦一下,便会着火,这时你以暗器手法,击中欲烧之物,这支火镖,便插在对象上面,发出极强烈的火焰,就算跳落水中,不会熄灭。”
    赵羽飞口中连连称妙,心中却忖道:“这火镖果然没有大用,因为若用来对付高手,绝难打中,何况还要先磨擦一下才可以发出,这时已失去发射的机会了。”
    只听胖老人又道:“最后的一宗,是一种毒气,贮放在你背后臂胛骨部份,你只要利用突出的骨头,在硬物如墙壁等上面用力捺压,毒气便发散出来,足可把三十尺以内的人兽,完全毒昏过去,如果没有冰水浇面,就得过个时辰之后,才会回醒,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是平日穿着这件背心时,只要不扯掉底下的两根带子,这些毒气便不会压上来。”
    赵羽飞想了一下,笑道:“等到小侄双手被绑,被人审讯之时,就可以暗暗抽掉底下的带子,然后用力压出毒气了,对不对?”
    胖老人道:“聪明得很,这本是为你一旦被人擒住之时,还有逃生希望而设计的。”
    赵羽飞道:“谢谢您啦,假如是以前,小侄认为它不很重要,可是现下又不同了,往往有些形势,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只好束手就缚,所以这种设备,非常宝贵有用。”
    胖老人开心地拍拍他的肩头,道:“现在你可以动身啦,但别忘了这些玩意儿的数目,如果计算错误,一下子用完了,可就惨啦!”
    赵羽飞在笑声中,辞别了他,也不带什么包袱等物,一径出门,即向太平进发。
    他虽然屡有耽搁,但还是在约期前赶到了,这一夜,他歇宿在一间寺庙中,打听到一些消息。
    翌日早晨,他出了西门,站外动等候,不久只见一骑加飞驰到,马上骑士一身白衣,马却是黑的,因此分外显眼。
    这一骑霎时已到了附近,果然是英俊倜傥的范南龙。
    范南龙猛一勒马,人似飞燕,已掠下地,挺立在赵羽飞面前。由于他的动作快得出奇,赵羽飞正在叹气的表情被他看见。
    他讶然道:“赵兄何以见了兄弟就郁郁不乐,是不是感到此行太危险,所是迁怒到兄弟身上?”
    赵羽飞摇头道:“不是。”
    他歇了一下,又道:“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不说也罢。”
    范南龙笑一笑,道:“赵兄何妨说出来听听?”
    这时已有七、八个行人,以及四、五辆车子,停下来围看他们,要知这两人俱是一表人才,意气轩昂,非常的惹眼,更兼他们都带着兵器。而范南龙下马的一手功夫,既高妙又急猛,好像要打架似的。
    因此,这些好奇过客,都不觉停步伫足,围观他们的动静。
    范南龙眉头微微一皱,接着眼中的光四射,在赵羽飞未及出声之前,他已向四下一挥手,登时发出六、七声惨叫,以及好些人跌倒的声音。
    赵羽飞勃然大怒,正要斥责,但范南龙已笑吟吟道:“赵兄别火,我有权不高兴这些蠢才的打扰,对不对?”
    他先发制人,使赵羽飞不得不想一下,经过这么一援,火气就略略平息,当下只好又叹一口气,道:“邪人总有歪理,我本来想告诉你的是,看你一表人才,艺业超凡,将来叫我如何下得手杀死你?然而……唉!”
    范南龙笑道:“想不到竟蒙赵兄错爱至此,真是荣幸不过,你末后这一声叹息,想是表示已经推翻了前说,要不就下手杀死我了,是不是?”
    赵羽飞道:“你自己想想吧!”
    说时,大步走向最近的一个受伤倒地之人,此人并没有死,但满面鲜血,一下子真不知伤势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
    旁的人不知他想干什么,都骇得发抖后退,赵羽飞蹲下去,用汗巾拭去鲜血,只见他面上一共有三个洞,泊泊流血。
    他一望而知这是皮肉之伤,虽不致死,但终身留下三点疤痕,而目前亦痛苦难当。范南龙使的钢砂类的暗器,数目甚多,本难一一取准,何况他随手洒出,更是说不定打中脸上哪一处,所以如若此人运气稍差,可能发生双目皆瞎的惨剧。
    因此赵羽飞心中更加忿怒,深信这范南龙当真是个冷酷残忍而又时时为恶之辈,这等人多活在世上一天,就只有多害几个人而且,决计没有什么益处,现在,他可知道自己有足够的决心,在可能之时,杀死这个年轻黑道高手。
    他一言不发,摸出一包药,交给一个面有惧色的车把式,并且又塞给他一点银子,诚恳地道:“请替受伤之人敷上此药,这是少林寺秘制金创药,功效卓著,那个伤人的家伙,虽然与我说话,但我们是对头而不是朋友。”
    那车把式怔怔地接过药和银子,半晌才回味他所说之言的内容,而此时,赵羽飞已大步行去,范南龙则骑马跟在后面,意气飞扬,傲然自得。
    他们进入黄山山区之后,范南龙在一处农家寄养了马,带领着赵羽飞翻山越岭,行得甚快。
    以他们的脚程,尚且走了两个时辰,看看无色已晚,范南龙突然停步回身,满面堆笑,说道:“赵兄,再越过前面的峰岭,就可以降落在锁魔崖上了。”
    赵羽飞四下一望,但觉身在群山万壑之中,峦岫奇秀,松涛卷耳,景色之清幽,真似是已入仙境。
    他还第一次注意到山中的景色,不过此刻仍然无心欣赏,问道:“范兄的开场白之后,还有什么见教?”
    范南龙忽然笑容尽敛,狠狠地道:“你用不着装出这副瞧不起人的神情,要知我未必就瞧得起你。”
    赵羽飞耸耸肩,道:“你已失去自信心,所以才会情绪不稳定,忽喜忽怒。”
    范市龙一怔,然后恢复了常态,道:“咱们不谈这个,我且问你,假如你到了目的地一看,竟是落在我的陷饼之中,你有什么感想?”
    赵羽飞摇摇头,道:“你想否认世上有一个像尤丽君那么使你神魂颠倒的女孩子,是不是?然则你却办不到,因为她一定存在。”
    范南龙道:“如果她根本不存在呢?”
    赵羽飞道:“这个假定太难想像了,如果她不存在,我猜我早就应晓得你的姓名了。”
    范南龙一时还不悟此意,赵羽飞解释道:“是她让你把全到心思放在她身上,因此,你作恶的时间不多,所以你的恶名还不昭著,这是我敢肯定的一件事。”
    范南龙耸耸肩道:“那也说不定,或者你到那边一瞧,后悔莫及。”
    赵羽飞坦然道:“有这个可能,且看结果如何,现下不必知晓。”
    但范南龙还不走,深思地道:“你从来都不觉得烦恼或心绪不宁么?一个人像你那样,受到无数的束缚,活着有何意义?”
    赵羽飞笑一笑,道:“我很富足的话,就不必向别人炫耀财富,学问很好,就对人特别谦虚,不必卖弄,同样的,我力量比常人大,所以我自己约束自己,绝不侵犯别人应有的权利,但你却视为束缚,定要恣意行事,无奈世间上总是有许多东西无法强求,同时强中自有强中手,所以你越想恣意横行,就越是办不到。”
    范南龙睁大眼,很用心思考着,面上掠过奇怪的表情,似乎这区区几句话,不但是他闻所未闻的道理,同时又值得他专心去深思。
    赵羽飞认为这是他抉择善恶。正邪的最后机会,所以非常耐心地等候,要知虽说他该杀,可是假如能够度化这种人才,劝他改过从善,这等功德,比之杀了一百个范南龙还大得多。
    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范南龙从沉思中回醒,冷笑一声,道:“不行,要我向那些愚蠢得像猪牛一般的人低头,我宁可立刻死掉。”
    赵羽飞平静地道:“这只是你没有想清楚而已。”
    范南龙转身行去,一面大声道:“我想得再清楚没有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你除非杀死我,否则休想阻止我以这种方式生活。”
    赵羽飞口中应道:“你还是多想想,这又不会使你疼痛的。”
    心中却忖道:“我自然要诛除你,不但是你,凡是专门逞凶横行,积恶无数的人,我都尽力戮除。”
    他们穿行于荆棘崎岖危险的山间,不一会儿,已越过山岭,举目望去,但见好一个宽广巨大的山谷,四面皆是危崖峭壁,无路可下,只要失足滚跌,任是铜铸铁浇之身,亦将粉碎无遗。
    范南龙伸手指点,道:“赵兄,那儿下去就是锁魔崖了,要降落崖上,可不是易事呢!”
    赵羽飞道:“范兄能够落得,兄弟大概也勉强跟得上。”
    范南龙只笑一笑,当先行去,到了一块突出的巨石上面,打囊中取出一捆索,一些铁抓和长针等物,只见他手法熟练,亦不必慢慢找寻位置,一下子就弄妥了,把长而细的索垂下去。
    他回头道:“纵然是你我武功不错的人,也须得借助这些物事。”
    赵羽飞道:“此索是什么质料所制?”
    范南龙道:“总之足够承担你我的重量就是了,如是普通人,自然还须另加安全设备,但我们可以一径垂下去。”
    他又笑一笑,道:“我先下去如何?”
    赵羽飞道:“请吧。”
    范南龙立刻沿索垂下去,赵羽飞伸出半个身子,向底下张望,但见身在万仞高处,下面不知是何情状,有一点儿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摔落下去,任何人也休想生还。这时范南龙已滑落了两文许,忽然停住,仰头观看。
    两人目光相触,范南龙哈哈一笑,道:“赵兄,你万万不可施算啊!”
    赵羽飞看看上面钢抓,心想只要将钢抓拔起来,一松手,这个恶魔就从此不能为患江湖了。
    但他动也没动,应道:“你认为我会不会这样做?”
    范南龙道:“难说得很,人心本来就很难测的。”
    赵羽飞道:“你到底要垂到何处才停止?”
    范南龙道:“快了,你瞧着吧!””。
    但见他身子又滑下两丈多,然后腰上加劲,在半空中摇晃起来。
    只那么两三下,他就陷入凹陷的岩下,接着长索一松,显然他已经放手了。
    赵羽飞忖道:“原来这锁魔崖是底下凹陷处,假如我也学他,势必要荡下去才行,而这时他出手暗算,我便无法抵御了。”
    他深信范南龙这种人,极有可能出手偷袭,不过他还是垂索而下,并不退缩,到了下面,只见范南龙在凹处一片平坦宽阔的崖上,正瞪眼等他荡过来,那片平崖,上有崖石覆盖,风雨不侵,极为隐秘险恶。
    赵羽飞依样葫芦地也使劲摇荡起来,第三下就使足了劲道,直向平崖上飞去。
    范南龙反而退开一点,让出地方,赵羽飞安然落地,仍然拿着长索不放,他把长索另一端用石块压住,这样回去之时,就可以很容易地取过长索攀援上去了,范南龙面色有点儿不悦,道:“你一点儿都不怕我暗算么?你自以为足以抗御么?”
    赵羽飞淡淡一笑,道:“你如果有心施以暗算,那就不会放掉长索,任我自己荡过来了。”
    平常之人,也许不明白这一点有何区别?但在他们这等行家听来,登时了然其中的形势。
    范南龙颔首道:“这话倒是不错。”
    他回头向平崖的尽头望去,道:“那边有一个洞门,你看见了没有?那就是囚香洞府了。”
    赵羽飞道:“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杀气腾腾的,使人感到未来危机,处处凶险的感觉。”
    范南龙道:“唉,你真是猜对了,要知该锁魔崖本来伸出去几十丈的,但时时崩坍,现下已凹入许多啦,如果你脚下突然崩裂,就会把你摔落无底的深壑中。”
    赵羽飞大生戒心,随他走去,到了囚香洞府门外,范南龙道:“我们还有一段要走呢!”
    范南龙果然没有讲假话,因为入得洞府之后,他们沿着一条甫道行去,盘旋下降,最少也有数里之遥,四下漆黑得不见五指,然后,突然脱出黑暗,抵达一间宽大的石室。
    室内有石床五椅等物,事实上也不光亮,只不过比起黑暗的甫道,就仿佛很明亮一般,范南龙回头道:“我们已下降了百丈,不过仍然在锁魔崖下面。”
    他又笑一笑,道:“这囚香洞府内,利用地火的光线;白天黑夜,都没有分别,那边比这儿稍微光亮些,其中有两间石室,开得有窗门,可以眺望外面,只是由于地势太低,壑内阴暗,虽然有有,也没有什么光线可言。”
    他在室角扯动一条丝带,过了一阵声隆隆的响了几声,丝带旁边出现一道门户,范南龙道:“你马上就见到这位天下无双的美人了,我希望你到时不要失魂落魄,连口诞也垂下来了。”
    赵羽飞斥道:“胡说,我怎会垂涎至此?”
    范南龙道:“假如你看了,就算是垂涎三尺,亦不是希奇之事,走吧!”
    门后是一条宽大的甫道,走进去,便感到温度很高,偶然听到轰轰隆隆的声音。
    这条甬道也是曲曲折折,不过,当赵羽飞进入一间光亮得多的石室,看见了靠在窗边的一个女子身影之时,几乎完全忘记了路径方向了。
    那个女孩子长身玉立,不瘦不胖,长长的头发,披垂到双肩,身上衣着很朴素,长裙曳地,但看起来真是再顺眼不过,不仅仅是合身二字可以形容。
    她没有正面向着进来的人,但单单是那侧面,就足以令人感到她具有一种销魂蚀骨,超凡绝俗的风姿。
    范南龙道:“尤丽君,我带了一个人进来,你不瞧瞧么?”
    尤丽君保持原来的姿势,动也不动,道:“你的眼光一定错不了。”
    声音娇软悦耳无比,简直比出谷黄营还要动人得多。
    范南龙笑道:“你的夸奖使我很欣慰,但问题是你从未见识过我的眼光,如何得知一定不错?”
    尤丽君道:“正因你这许久都无法找到合适人选,可见得你当真是挑剔甚严,如今既敢带来,还会有问题么?”
    范、赵两人都一齐服气她的推论,而此时,尤丽君方始转过头来,正面向着赵羽飞,两道目光,宛中澄澈的秋水反映出的星光一般,照到赵羽飞身上。
    赵羽飞痴痴地瞧着这个女孩子,心想:“她的容貌,真是美丽二字难以形容的,唉,她简直是天上的仙女使人怀着崇拜的心情去爱慕她,无怪范南龙会为她奔走多年,找寻可以救她之人了。”
    他的失态并不长久,因为范南龙已经揶揄他道:“赵兄,嘴巴可要闭紧一点儿啊!”
    赵羽飞笑一笑,摊开手作个无可奈何之状,道:“老实说,我何尝不知自己失态,但是我却感到值得如此,也不把你的取笑放在心上,这是老实话,尤姑娘,在下赵羽飞,今日真是幸会了。”
    尤丽君微微一笑,顿时令人感到有如春茶滟滟,百花齐放一般,她道:“不客气,赵先生夸奖了。”
    赵羽飞道:“尤姑娘独自居住此地么?”
    尤丽君道:“妾身承蒙范公子垂注,派了两名小婢,给我使唤。”
    赵羽飞道:“这样说来,你们的粮食也是范兄源源不断地运来的了?”
    尤丽君道:“是的,除了粮食,尚有所有应用之物。”
    赵羽飞目光一转,这时方发现这间石室,布置得十分堂皇富丽,非常舒适,世间可得而见的闺阁用物,真是应有尽有。
    尤丽君甜蜜悦耳的声音升起来,道:“除了这间卧室之外,还有客厅、书房,甚至一个精致的花房,种植着不少珍贵美丽的花卉。”
    赵羽飞忖道:“她不但美绝人寰,并且冰雪聪明,好像看得见我心中正在转些什么念头,所以不待我问,就先行说出来了。”
    尤丽君接下去的话,又使他再一次感到惊讶,因为她居然是针对他心中所想的话而说的,她道:“其实这不是奇怪的事,因为我长日无事,所以时时推测第一次到此的人,会有什么想法,再相处下去,赵先生你就会知道我是很平凡的人了。”
    赵羽飞道:“你永远不会平凡的。”
    范南花接口道:“你们的对话,使人十分妒忌,这是因为尤丽君提到长久相处这句话,不过,我又很矛盾,如果你们能长久相处,必定是赵兄已经达成任务,这样尤丽君就不会夭亡了,这是我深切盼望的事,所以我非常矛盾不安。”
    赵羽飞道:“换作是我,只怕亦如是。”
    范南龙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垫褥很厚的椅子上,道:“尤丽君,他能不能通过你这一关。”
    尤丽君点头道:“我早就说过,你的眼光必定可靠。”
    范南龙道:“那么我们可以出发了。”
    他教尤、赵二人都坐下来,然后又道:“赵兄,我把你的任务告诉你,你也知道这囚香洞府之内,有地火和黑风两大天险,在这两处地方,却生长有两种药物,你如能采得来,尤丽君可以活下去了。”
    赵羽飞问道:“你从前失败过,原因何在?”
    范南龙道:“先说地火这一关,距此不远,有一块平地,当中有个洞府,终年冒出火技,高达五、六丈,火烬散布四周地面,积为一片火场,好像铺着一层烧红的煤似的,假如不是有黑风每天刮那么两次,只怕早就积得满满了,要等黑风过后,地面已经干净,而且地火威力略低之时,前往火口旁边,采摘一株火莲回来,但我告诉你,虽然地上已无火烬,可是热度仍然足以烧融钢铁,任何衣物,都将烧毁。”
    赵羽飞皱起眉头,道:“你早点儿说,我就用不着来了。”
    范南龙道:“别急,要知我已制成一件外衣,连头带脚包住,足以抗御高热,使衣物不会着火焚毁,不过常人仍然忍受不住,五脏六腑均得受伤,就算是咱们,也一样不能坚持,只有极短促的时间可以利用。”
    赵羽飞道:“既是如此,你何以采摘不到?”
    范南龙道:“这两大天险,好像具有灵性一般,只要有人冲入火场,迫近火口,顿时发作,火柱仍然喷起,这时,我只有逃走的时间,全然无法下手采摘火莲。”
    赵羽飞忖想一下,道:“还有别的困难么?”
    范南龙道:“如果我不顾一切地冲入去,当然有足够的时间,但问题却是无法估测热度是否已降至可以接近火口的程度,因此,我必须一步步地向前试探,要知一旦热毒攻心,那是绝对没有救的。”
    赵羽飞想道:“原来如此,假如我冒失猛冲,只怕虽然火莲到手,亦难免一死了。”
    尤丽君忽然接口道:“赵先生,你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其实我也劝范公子放弃此想,实在是太危险啦!”
    她的声音和表情都是那么恳切和诚挚,使人一听而知乃是发自衷心。
    赵羽飞道:“在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放了,因为我已答应过范兄这么做。”
    尤丽君叹一口气,不再做声。
    范南龙道:“如果成功,就可以把你娶到手,尤丽君,这是任何男人都愿意付出代价的赌注,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停歇一下,又道:“黑风洞距此稍远,咱们须得从另一条通路走过去,打开秘门,里面是一座不知多大面积的石窟,在风口分队长着一种名叫黑风草的灵药,你只要慢慢移过去,抵受得住压力而达风口附近,就成功了。”
    他略一停歇,又道:“风窟中的危险,除了重得出奇的压力之外,就是黑风爆发,每逢有人入窟,黑风登时爆发,就连神仙,也难活命,照我的估计,采摘黑风草不难,但黑风草到手之后,却不易活着出来。”
    赵羽飞点点头道:“你可曾亲自试过?”
    范南龙笑笑道:“这已是必然之事,所以我无须亲自去试,但倒是有过不少人丢了性命,证实了我的想法。”
    赵羽飞脑海中马上闪过无数武林高手,消失在水仙舫之事,当下道:“这就是水仙舫规矩有去无还的理由了。”
    范南龙道:“你别冤枉人,最近登舫之中,虽然是送到这儿来牺牲了,但以前的却不是。”
    赵羽飞向尤丽君望去,道:“尤姑娘,你说过我是第一个人,入此洞府?”
    尤丽君道:“赵先生的确是第一位。”
    范南龙道:“待我来解释吧!这地火黑风两大天险,每逢有人触动,就有一阵子不正常,尤丽君必须服一丸灵药,才熬得过去,当时她一共有二十丸,我得到十八丸,前后作了十八次的试验,都没有成功,假如成功,她仍然嫁给我,不是嫁给采药之人,但她剩下的两九,则是咱们前次说过的情形,如果她看过认为合格,才让你试验,此是她亲自参与的第一亦是仅有的一次,所以你也是第一个人了。”
    赵羽飞突然如有所悟,忖道:“范南龙在短短数年之中,焉能训练出十八名高手,为他办这件事。我猜想这些已经失败的高手们,定是水仙舫所擒下的人,这就可以解释出为何所有高手们一入水仙舫,就注定无影无踪了。甚至连尸首亦从无发现过。”
    “在时间的因素上,他并非没有考虑过,即是在很多年前,其时尤丽君尚未长大,水仙舫就曾经一度横行江湖,这又如何解释呢?”
    不过赵羽飞倒没有困这一点而推翻了他的推测,关于从前的问题,他留待进一步再加以研究。
    他的目光,再度移到尤丽君面上,但见她丰神绝世,丽质天生,的确具有一种超凡绝俗之美,能够令看她之人,感到光芒眩目。
    这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赵羽飞顿时感到这与世隔绝的洞府,当真是天造地设,特地为她而存的一般,只因以她这种超凡的美丽,绝无可在世间存在之理,唯有与人间隔绝,她方能生活下去。
    换言之,她如果移到人间去,她定要死亡不可,因此,赵羽飞隐隐感觉到,不论这范南龙用多么大的努力,这个努力亦将徒劳无功,这等如说要把浓艳的牡丹,移植在大沙漠中,要保持娇美一般不可能。
    他心中虽是有了失败的预感,但口中并没有讲出来,因为他不忍当着这个天花般的美女面前,说出足以使她沮丧恐惧的话。
    他转得话题,道:“范兄有什么法子使很多人都愿意舍生冒这大险呢?他们不见得与兄弟一般,愿意打赌啊!”
    范南龙笑一笑,道:“简单得很,我把他们带来,让他们暗中看见尤丽君。她的姿色,足以使任何铁石心肠之人为之融化,从而生出怜悯之心,而我又许以重利,或者针对他们的目的嗜好弱点,用点儿手段,哈哈,没有一个人能跳得出我的手掌。”
    他斜眼赵羽飞一眼,虽没说出什么意思,好像是讥笑他亦与众人一样,绝对逃不出他的圈套。
    赵羽飞心中生出反抗的意思,真想大声告诉他,取消这一个允诺。
    可是一则尤丽君的绝世容光,使他硬不起心肠。二则他这个允诺,并非基于一般买卖交易许下的,乃是以于娉婷及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条件,假如他反悔毁约,范南龙不一定能奈何他,可是他从今却终身变成轻诺寡信的小人,这是任何努力,任何财富都没有法子改变的事。
    赵羽飞心中叹一口气,想道:“究竟是尤丽君的姿色,抑是我的做人准则,使我不肯反悔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范南龙又仰天一笑,道:“赵羽飞,你不要忘记,假如你成功了,尤丽君就属于你啦!”
    他笑容突敛,换上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又道:“此刻我已有着心碎肠断的感觉了。”
    赵羽飞道:“我知道你这话是出自真心,然而你的表情变换得太快了,可见得你乃是冷酷善变之人,等到你得到了尤姑娘,当你不高兴之时,也能把她当场处死,这真是太可怕了。”
    范市龙表情软化下来,看看这个敌人,摇头透一口大气,道:“我真是这种人,你没有讲错,不过如果是我被我真心敬重爱慕之人,如赵羽飞你,以及尤丽君也是,我绝不肯做出如此无情之事,这点不知你信不信?”
    赵羽飞笑一下,道:“但愿如此,现在再请问一声,最后一个进入黑风地火两处天险的人,是在什么时候?”
    范南龙道:“大约是十多天以前吧,你问这干什么?”
    赵羽飞道:“我想研究一下,是不是刚才有人去过,则发作之时威力较弱?抑是反而更强而已,亦即是想看看我此行是处于一种比较有利,抑是无利的情况之下,这一点当然很重要。”
    其实他心中却已想到那个曲山老魅邬庸,他乃是在十一天以前被水仙三号所擒,以邬庸的声望和武功道行,的确有资格来此一试,要知他虽是失陷在水仙舫中,听起来似乎有限得很,但事实上不这样推论,因为水仙舫上机关精妙绝伦,兼之她们修习的七音魔功,乃是宇内九大奇功之一,她们毕生之中,只能施展三回而且,是以威力特别厉害,不是一般武功可以应付得的。
    而曲山老魁邬庸,修习的旁门左道的邪功,对付这等黑风地火之类的天险,实在比旁人强胜得多。
    因此,假如他猜得不错,曲山老魅邬庸的尸体,必定在那黑风地火两处地方。
    他念头一转,突然想到尤丽君身上,他迅快地想道:“尤丽君知不知道每个冒险之人,一旦失败,都得丧命,如果她知道,则她竟不反对这种安排,可就显示出她是个绝顶自私,心肠冷酷之人,这等女子,虽是天下无双的绝色,我也不要。”
    理智固然如此想,但感情上却实在舍不得这个仙女,因此他几乎放弃了探测之举,免得查出她果然是非常冷酷自私之人时,难以决断。
    只听范南龙道:“根据我观察所知,这两处天险的威力,不会有任何变化。”
    赵羽飞道:“如此甚好,只不知这囚香洞府一共有几处出口?”
    赵羽飞的话题忽然转到完全想不到的地方去,实在令人既惊奇,而又甚感有趣,尤丽君嫣然莞尔,顿时增添了无限妩媚,一室皆春。
    范南龙道:“你问这干什么?”
    赵羽飞道:“我自有道理,你必须讲实话,以免影响我的判断。”
    范南龙道:“据我所知,囚香洞府只有一条出入之道你大可以相信我。”
    赵羽飞颔首道:“若然如此这黑风地火的威力一定有限度,不然的话,前人开辟这座洞府之时,决计不会只开一条通路的。”
    范南龙一怔,道:“高明之至,我从未想到这一点。”
    赵羽飞笑一笑,道:“当然啦,你有很多人为你出力送死,有很多问题,你都无须过于操心。”
    范南龙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赵羽飞忖道:“以尤丽君如此丽质聪明之人,自是听得出以前曾有许多人死亡的暗示,现在看她反应如何,就知道她的为人和心性了。”
    尤丽君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使人猜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听懂这言外之意。
    范南龙站起身子,道:“我们可以动身了吧?”
    赵羽飞道:“很好,但假如忽然有你的对头来犯,而我恰在那天险之内,我岂不是遭受到池鱼之殃?”
    范南龙道:“你放心吧,外面洞门一闭,天下任何高手都进不来。”
    赵羽飞道:“他也许能找到开启的机关呢?”
    范南龙道:“外面开不了的。”
    赵羽飞道:“听起来似是真话,那么我可以屈你的大驾,暂时到洞外等候,我行事之时,不喜欢有可怕的人在旁边。”
    范南龙睁大双眼,道:“这话怎说?哼,原来你先诈出我的真话,最初是弄清楚出入之道只有一条,接着就问洞门外面能不能开启,真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很有心机,诡计多端的人。”
    赵羽飞道:“那你以为我是个脑筋不会转弯的傻子么?”
    范南龙耸耸肩,道:“我怎么会那样想呢?”
    赵羽飞道:“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也可以反悔的,那两处天险,明明是有死无生之地,我反悔的话,合算得很。”
    范南龙一跺脚,道:“我听你的。”
    赵羽飞颇感意外,因为他答应得太容易了,但他也不说出这个疑惑,转眼向尤丽君望去,说道:“尤姑娘,他的答允你也听见了?”
    尤丽君茫然点点头,赵羽飞接着道:“那么你及侍婢们,只许在两种情形之下,放他进来,一是我死在天险之内。二是我得手安然出来之时,你可答应?”
    她毫不犹豫,点了一点头。
    范南龙催道:“走吧,你真有点婆妈气。”
    赵羽飞道:“我先送你出去。”
    当下一人,循来路行去,不久,已抵洞门,范南龙回过身子,伸手出来握别,赵羽飞与他握了一下手,笑道:“范兄,你希望我成功呢?抑或不成功?”
    范南龙凝眸想了一下,道:“我不知道,这个答话,岂不可笑?”
    赵羽飞道:“恰恰相反,一点儿也不可笑,这真是人生一大悲哀,往往许多事情,咱们既欲其成,而又是不十分愿意,同时不管愿不愿意,咱们都非做不可,你想想看,岂不可悲么?”
    范南龙道:“你不但武功卓绝,人品超世,而一肚子的学问,亦足以令人倾倒佩服。”
    赵羽飞笑道:“这算得什么学问?只不过是人生中一点儿小小矛盾现象而且。”
    范南龙道:“但已经不简单了,好,再会吧!”
    他向尤丽君盯了一眼,回身大步出去。
    尤丽君玉手伸出,在壁上按了一下,顿时一扇石板门,从上面缓缓落下,最后,砰的一响,把通路封得密密的,全无缝隙。
    通路上只有一对年轻男女,并肩慢慢地走。
    尤丽君低着头,一直不做声,走了一段,赵羽飞首先打破了沉寂,说道:“尤姑娘,你见识过黑风地火的威力么?”
    她点点头,道:“我现在每日就靠这两种天然力量,压制体内的绝症,得以苟活至今。”
    赵羽飞道:“那么麻烦你带着我前去吧!”
    尤丽君道:“赵先生打算先到哪一处?”
    “如果没有什么讲究,那么随便先到哪一处都是一样。”
    尤丽君轻轻道:“本来都是一样,但据说被地火烤死之时,比黑风闷死痛苦得多。”
    赵羽飞顿时心中冒火,冲口道:“那么就到地火这一关吧!”
    尤丽君道:“唉,何不先闯黑风关呢?”
    赵羽飞断然道:“不。”
    她只好当先带路,在那宽大的甫道中,行了二十余丈,转了好几个弯,她推门进入一个石室中。
    这个石室装饰得很精致,一切设备应有尽有,尤丽君随手关上房门,赵羽飞暗暗惊奇,因为那道房门,显然是石板制成的。
    以常情而论,她深藏在洞府之中,已经十分安全,无须在石室内另加一道如此厚重的石门。
    此外,这间石室内布置得如此精美,但尤丽君又另有卧室,似乎不可能是她第二间卧室了,然则这间石室是作什么用的。
    他正在转念之际,尤丽君说道:“赵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冒险,行不行?”
    赵羽飞讶道:“为什么?”
    尤丽君道:“因为我不愿意有人因我而送了性命。”
    赵羽飞顿时又气愤起来,沉声道:“在下倒没想到尤姑娘是如此慈悲心肠的人。”
    尤丽君幽幽道:“赵先生你以为我是很残酷的人么?”
    赵羽飞道:“我没有这样说啊!”
    他本来很是气愤,但尤丽君的幽声细语,顿时使他心软如绵,气恼全消,因此讲不出激烈的话。
    尤丽君道:“以前有过十八个人冒险,我不是不知道,但我一直以为他们最后仅能无恙,全然不知他们都已死亡,这话只不知先生信不信?”
    赵羽飞沉吟一下,才道:“我心里虽然很想相信,但事实上又不能轻信。”
    尤丽君愉悦地笑一下,道:“我能博得先生如此重视错爱,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赵羽飞道:“无论如何,我仍须一试,否则以范南龙这种厉害人物,决计不会让我活着逃出此地的。”
    尤丽君压低声音,道:“那也不一定,我可以指出另一条出路,他根本不知道。”
    赵羽飞吃一惊,道:“还有一条出路?他怎会不知道?”
    尤丽君道:“因为我没有告诉过他。”
    赵羽飞沉吟一下,才道:“那么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知道么?”
    尤丽君微观迟疑之态,但终于说道:“还有一个人晓得,不过赵先生尽管放心,他绝不会告诉范南龙得知的。”
    赵羽飞道:“既然蒙你不瞒骗我,我也不妨相信你,不过,就算另有出路,我也不准备毁诺背信,否则我这一生都会感到痛苦后侮。”
    尤丽君轻叹一声,道:“我竟没有法子可以阻止你么?”
    赵羽飞笑一笑,道:“你说错了,我如果不想治好你的病,也许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尤丽君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道:“啊,你当真如此的关心我么?”
    赵羽飞道:“是的,我虽然也曾为了别的女孩子而冒生命之险,然而只有你,才使我深心中有着死而不悔之感。”
    他的嘴被一只纤美的白皙的玉掌掩住,她连连摇头道:“不,不,你别说出不吉利的话,我深信你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赵羽飞但觉她的纤手,有一种使他心跳的力量,突然忘了一切,伸手勾住她的腰肢,往怀里轻拉,登时已把这个美如仙子的少女抱个满怀。
    然后,他向尤丽君仰起来的红唇吻下去,但觉怀中的少女,娇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似是受到非常的震惊。
    过了一会儿,她已平复如常,也紧紧地搂住他,如痴如醉,那神情的确可使任何男人见而销魂。
    两人久久始分,但对观片刻,又拥抱热吻,如此分而复合,足足有四、五次之多,才当真分开了。
    尤丽君美眸闭起,仰面向天,露出一种满足的快乐的神情,赵羽飞道:“你在想什么呢?”
    尤丽君轻轻道:“我忽然想到,以后我的生活很充实了,我可以回想到刚才的亲蜜的感觉,一辈子也不厌倦。”
    赵羽飞鼓起勇气,问道:“范南龙从来不碰你一下么?”
    尤丽君摇摇头,道:“他不敢,因为他以为我一碰就会死掉,那是我骗他的。”
    赵羽飞缓缓道:“以他那等人才,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尤丽君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赵羽飞忙道:“你说,你说,我绝不会生气。”
    尤丽君道:“我未见到你以前,很想念他。”
    赵羽飞道:“他实在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尤丽君道:“但他远比不上你……唉,也许我不该说这种话,我这岂不是变成朝秦暮楚,杨花水性之人么?”
    赵羽飞道:“那也不然,人的感情往往难以预料。”
    他可想起了自己,何尝不是善变呢?所以这句话,无形中似是替自己辩护。
    他的目光在室内扫瞥一圈,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尤丽君道:“这儿就是入口了,我每日放入地火热力,修炼那养生活命的功夫,然后又到黑风关那边去。”
    赵羽飞道:“我打算进去啦!”
    尤丽君道:“我打开入口以前,极希望晓得你的身份来历,只不知你能不能告诉我?”
    赵羽飞笑道:“这又有何不可?”
    他心中早已有失败的预感,所以他认为人都死了,何须保持秘密。
    当下又说道:“我原名赵羽飞,家祖父是本朝名将,数十年来威震宇内,天下皆知。”
    尤丽君啊了一声,表示她已知道是谁了。赵羽飞接着道:“他老人家是功业彪炳,名垂青史,但平生结交的朋友,三教九流俱全,因此,先父曾经受一位前辈异人传授武功,行走过一阵江湖,而我也拜在家祖一位好友门下练成武功。”
    尤丽君道:“令祖乃是本朝功爵,位比王侯,但却让你投身武林之中,真是一大奇闻。”赵羽飞道:“家祖为人豁达洒脱,事实上他乃是把我这个小孩子赠给家师祖木隐大师的。”
    尤丽君摇头道:“要是我的话,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把孩子送给别人。”
    赵羽飞笑一笑,道:“他们的交情,不比泛泛,再说家师祖肯收录我,也是提携造就之意而已,师祖在少林寺中,早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我的武功,都是由他老人家亲自传授的。”。
    尤丽君又问道:“那么你何以和范南龙相识呢?”
    赵羽飞道:“他是水仙宫主人的亲生儿子,我攻打水仙舫,毁了两艘,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尤丽君似是大感兴趣,问道:“你为什么要攻打水仙舫?”
    赵羽飞道:“一来水仙舫恶孽如山,指不胜数,我辈行侠江湖,不找水仙宫找谁。”。
    他停歇一下,又道:“其次水仙宫与我师门有一段过节,十年前先师曾经出手,逼使水仙舫从此销声匿迹,这一次水仙舫再度出现,一定是认为先师已经圆寂了,从此无人可以制止她们。”
    尤丽君道:“听起来好像很复杂,是不?”
    赵羽飞点点头,道:“是的,相当复杂,知道内情之人,更是觉得不易置信。”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要知当今的少林方丈大师,乃是在下的师伯,先师则是家师祖座下最小的徒弟,最得师门父兄钟爱,尤其是师伯方丈大师,十年前更是倚仗先师,迫使水仙舫销声匿迹,这件事,对师伯方丈大师的危害,谁也猜不到。”
    尤丽君道:“莫非令师伯与水仙舫有什么关系?”
    赵羽飞道:“正是如此,师伯方丈大师年少之时,与水仙宫主人原是一对情侣。”
    尤丽君娇躯一震,道:“啊,有这等事?”
    赵羽飞道:“每个人的遇合不同,本来并不希奇,师怕他老人家其后悟道出家,与水仙宫主人,仍通音闻,这是因为水仙宫主人文武全才,超凡绝俗,并不以儿女私家等俗事为念,仍然与我师伯相敬相爱。”
    尤丽君道:“若是如此,何以水仙宫后来又为非作恶,结怨于天下呢?”
    赵羽飞道:“这就是连家师伯也为之大惑不解之事,二十年前,水仙宫主人,即华水仙灵均,遣人到少林寺来,请家师伯写字勒碑,以便见信于天下,这块碑目下已沉没在大江中了,碑上的内容是保证水仙舫能公平较技,绝不以暗算手段害人,因此,不久这件事就传遍了天下。”
    尤丽君接口道:“假如水仙舫借此作恶,令师伯自应立刻追究才是。”
    赵羽飞道:“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水仙舫初入江湖,并没有登舫者死这一禁条,而且据一些前辈高人,登航较技之后,都对华水仙十分倾佩折服,因为她风度清绝,谈吐高雅,武功之高,当世无两,虽然谁也未见过她的真面目,但仅仅是上述的种种,已足以使天下英雄为之倾心神往了。”
    尤丽君哦了一声,道:“她不肯以真面目承人,想必是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此外,当然她心中是希望令师伯来看看她的。”
    赵羽飞道:“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家师伯持成精严,从未下山。而且在水仙舫出现江湖的第七年时,便当上了方丈之位,更是永无下山见她的可能了,只是这么一来,水仙舫上那一方石碑,份量更增加了无数倍。”
    尤丽君轻轻道:“你以为令师伯一定没有下过山么?”
    赵羽飞道:“假如他老人家曾经下山,在下亦无法得悉,总之,当家师伯成为方丈大师之后,三年左右,水仙舫突然改变了作风,订下登舫者死这一禁条。”
    尤丽君道:“这样说来,令师伯必定要出马了?”
    赵羽飞笑一下,道:“你不知道本门的情形,无怪有此一问,要知本门可算是天下武林第一大门派,人才鼎盛,遍及字内各处,寺内僧侣亦有数千之众,身为方丈大师的,任何举动,皆足以影响天下,因此之故,他岂能轻易下山出手?”
    他叹一口气,道:“于是,在水仙舫作恶了五年之后,也就是在十年前,方丈大师便派家师代他前往,兴问罪之师,当然这件事非常秘密,举世无有知者,这正是家师何以一直都在俗家,而又不让别人晓得他出身于少林之故了。”
    尤丽君点点头道:“这道理我也懂得。”
    赵羽飞道:“先师虽是不负师伯所托,完成使命,可是他自此一役之后,常有郁郁之态,两年前就病逝了,不过,他可留下了不少事要我去做呢!”
    尤丽君忖想一下,问道:“他病逝之故,你猜和水仙宫有没有关系?”
    赵羽飞道:“就算有关系吧,为何如此厉害?此是家师祖及师伯都想不透之事。”
    尤丽君垂下眼皮,道:“我说出来你会不会生气呢?”
    赵羽飞讶道:“你怎会知道?说吧,告诉我,那是什么缘故?”
    尤丽君道:“你师父一定是非常恪遵礼教,重义轻生之人,对也不对?”
    赵羽飞道:“是的,他真是这样一个人。”
    尤丽君又道:“他的相貌外表,恐怕还比不上普通之人,对不对?”
    赵羽飞讶道:“奇怪,你又猜对啦!”
    尤丽君道:“正因此故,华水仙以绝世丰姿去迷惑他,使他失足,虽然他没有深陷下去,但在他来说,这已经是大逆不道之事了。”
    赵现飞惊得面色全变,张口结舌做声不得。
    尤丽君仍然垂着眼皮,微带含羞之容,因为这等话从她口中说出,总是不大好意思,不过她又接着说道:“一来华水仙必是极美之人,二来你师父从来没有受女子垂青,所以他无法自持,铸成大错。这一错谁也无法挽回,因此,他自怨自恨,懊悔交集,终于病殁了,而他的心事,即使是亲如父子兄弟,也无法启齿的。”
    赵羽飞举手拍着脑袋,道:“哎呀,我们何以从来想不到这一点,我想不到,不算希奇,但我师祖师伯,乃是什么人物,何以从没想到过。”
    尤丽君道:“这就是我猜你师父一定很丑陋的缘故了,假如他长得帅些,别人既想得到这一方面,而你师父也不致这般容易被迷惑了。”
    她的分析,深入芒微,使人不得不服气,赵羽飞回想到自己,果然因为一向得女子垂青,所以在这一方面,心理上准备充份,并不十分重视,自然这么一来,也就不易受迷惑而铸成大错了。
    他叹一口气,道:“当然水仙宫很不好对付,敝寺人才虽多,但碍于人事上的缘故,使师伯也感到无人可派,水仙宫必是有鉴于此,查明先师病殁,几年后又重现于江湖上。”
    他言下之意,已明白表示出自己有负师门所托,无法制裁水仙宫,十分遗憾,亦等于暗示他此行必定失败命丧天险之中。
    尤丽君盈盈眼波,落在地面上,轻轻道:“所以我才求你不要冒险啊!”
    赵羽飞摇摇头,道:“范南龙的圈套,已经成功了,我若是无法打破此一圈套,焉能去对付水仙宫?唉,我的生死不足情,只是奇怪那华水仙既然昔年能使家师伯这般敬重,可见得她的修养风标,必定超凡绝俗,但何以后来竟变成如此邪恶?”
    尤丽君道:“这一点要我答复么?”
    她的神情和口气,都显得有点儿奇异。
    赵羽飞却因陷入沉思之中,所以没有觉察,过了一阵,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决地道:
    “尤姑娘,请你打开入口,在下唯一的要求,请你务必对我们所谈,保守秘密。”
    这话说得如临死诀别之言,尤丽君突然倒在他怀中,道:“啊,你别进去,我求求你,别进去。”
    可是她却感到对方有如木人一般,态度坚决,不问而知她绝不能改变他的决心。
    尤丽君黯然叹息一声,道:“好吧,但你千万不要逞强,一旦发觉不妥,便赶快退出来,这一点,你想必能够答应我。”
    赵羽飞点头道:“一言为定,请把门户打开。”
    尤丽君嫣然一笑,道:“你如此着急,可见得必是恐怕再耽误下去,会被我软化了,但你不要怕,我绝对不肯以柔情削弱了你的侠慨豪气。”
    她走到墙边,伸手按住墙壁,又道:“我一板动机关,便有一个三尺高的洞门出现,那地火的热力也跟着侵人,如若是普通之人,单是这一阵热浪,便将活活烤死,你虽然不会怎样,可是你大可以利用这阵热浪,测验你的耐力,再冒险不迟。”
    赵羽飞身形一晃,已到了她身边,拉住她的玉手,柔声道:“既然热浪可畏,你何不先行离开,莫要因而受伤,我心如何能安。”
    尤丽君甜甜一笑,雪白的牙齿,衬托出鲜艳的红唇,道:“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要紧,我每日都须受这风火两劫,早已习惯得很了。”
    赵羽飞这才放心,只听一阵隆隆响声过处,墙上出现一个洞口,当这个洞口还未完全开启,阵阵热浪,已使人生出了昏眩之感。
    赵羽飞急忙调匀真气,运功抗热,霎时间已能适应,转眼看时,但见尤丽君玉面已沁出了点点汗珠。
    他怜惜地说道:“你每日都要尝一次风火之劫,真是莫大的折磨,待我采得灵药,你就可以永远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
    尤丽君姿势优美地摇摇道:“不,赵郎你弄错了,人生唯有一死,可以永远解脱痛苦,若是留在人世,此苦方灭,彼苦旋生,总是没有法子可免的。”
    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赵羽飞却觉得不服,忖思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含笑执住她软绵绵的纤手,诚恳地道:“我虽错了,但你也没对,人间诚然永远免不了有痛苦,然而说到一死,便变成不苦不乐,不比留在人间,努力获得成功之时,还有快乐可言。因此,人间自是足恋,并非只因有快乐,亦因有痛苦之故。”
    尤丽君怔一下,道:“这话很耐人深思,我得好好地想一下。”
    赵羽飞畅快地大笑一声,道:“譬如今日,我如果冒险犯难,忍受地火烤炙之苦,为你求得灵药,试问我心何等快乐。一切痛苦已变得微不足道了。”
    尤丽君又是一怔,道:“你对我如此深情厚意,我可就感到很值得活下去了,可是……
    唉……”
    赵羽飞突然问道:“你直到咱们处身此宣,方始说了很多话,例如劝我别冒险等等,是不是因为在这儿讲话很安全之故?”
    尤丽君点点头道:“是的。”
    赵羽飞问道:“你怕谁窃听了去?敢是另有一个比范南龙更足以使你忌惮之人在此?”
    尤丽君点点头,清澄漆黑的眸子,笔直望向他眼中,轻轻道:“就是水仙宫主人。”
    赵羽飞毫无惊疑之色,颔首道:“我也猜是她。”
    尤丽君微微观出着急之色,望着对方。
    赵羽飞笑一下,转身钻入洞内,但马上就探头出来,道:“你放心,我不会问及你与她的关系的。”
    尤丽君讶道:“为什么?我正要告诉你呀!”
    赵羽飞道:“不必了,因为我怕我失去冒险的机会。”
    尤丽君啊了一声,感动地热泪盈眸,轻轻道:“想不到蒙你这般错爱,定要为我解除痛苦,唉,叫我以后如何能报答你呢?”,
    赵羽飞伸手捏捏她的面颊,道:“假如我此行成功,你报答我的法子多着呢。”
    他决然掉转头,向里面走去。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7 04:50 , Processed in 0.140625 second(s), 25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