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章擒石头设计逼羽飞
    叶克定揉动着手臂和喉部,苦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叶某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那一天,有人登门拜望,名贴的具名是南京夏深。一开口这家伙就语惊四座,说叶某的家小已中了奇毒,如果不听他的指使,三天内全家三十六口无一幸存。”
    蒙面人倒抽一口凉气,道:“好恶毒的手段,叶兄擒下他问底细了?”
    叶克定叹道:“叶某怎能擒下他?他那手隔纸熔金的武功,足以令叶某肝脑涂地。就这样,叶某便到江南来了。”
    蒙面人问道:“他一直带着你,在各处干一些什么勾当?”
    叶克定道:“他目前在何处,在下一无所知,在下只听命一个叫柯万成的人,这人的地位不算高,但手下却有十余名像我一样被迫效命的高手。半年来,一直隐居在徐州、扬州等地,月前方奉命南下镇江。至于柯万成以上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物,就非在下所能知道的了,反正全是些神秘万分的高手人物。”
    蒙面人追问道:“今晚你们要对付些什么人?”
    叶克定道:“不知道,听柯万成说,要罗致一些实力强大的神秘人物。这些人掳来赵羽飞的仆人作人质。”
    蒙面人道:“你们知道赵羽飞是何人物?”
    叶克定道:“听说他是瓦解水仙舫的英雄人物,柯万成可能想将他罗致为羽翼。”
    蒙面人道:“你们到镇江有何图谋?”
    叶克定道:“柯万成从未提及,恐怕他也是一个只知听命行事的人。据在下所得的消息,很可能是对付镇江雷府的雷芙蓉,早些天打听出雷芙蓉已到了太湖,柯万成便把我们带来了,可能除了柯万成之外,那叫夏深的人必定派了不少人前来策应。”
    蒙面人道:“雷芙蓉兄妹恐怕已经到达丹阳了,你们在此地等什么?大概你们的消息不灵通。”
    叶克定道:“是否真的为了雷芙蓉,谁也不知其中底细。反正连柯万成也包括在内,皆听命主事的人指示行动。”
    蒙面人退了两步,挥手道:“叶兄,你可以走了,后会有期。”
    叶克定一怔,问道:“尊驾不是江斌的人?”
    蒙面人道:“不是,区区是看热闹的人。”
    叶克定仍想再问,但蒙面人已经消失在视线外。
    蒙面人是赵羽飞,他到了五通神祠的南端不远处隐下身形,留意附近的动静。
    从叶克定的口供猜测,他知道除了陶森、文公柏两批人之外,又多了一批以夏深为首的人。
    夏深从大河两岸用威迫利诱手段,胁迫武林群雄卖命,却又隐伏在徐、扬两府附近,不知有何图谋?
    这些人显然不曾与陶森或文公柏勾结,会不会是雷府的人在搞鬼?
    陶森与那姓骆的假雷远声,已经控制了雷府,却无法从黄叶寺中把雷芙蓉弄到手,追踪雷芙蓉的下落理所当然。失了踪的雷远声如果已经不在人间,雷民兄妹没有返回镇江重入虎穴之理,目下既然敢返回,必定有了万全准备,请来夏深的人暗中保护,也是情理中事。
    问题是,夏深与雷民兄妹到底是不是同谋?
    他愈想愈感到困惑,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可怕的阴谋?目的是什么?
    不管是何种阴谋,目的绝离不开名利两字。
    他若有所得,淡淡一笑,自言自语道:“人愈多愈好,愈乱愈好,我必须帮助他们扩大冲突,制造纠纷,就可抽丝剥茧找出真象了。”
    五通神祠的殿堂中,只有两盏光线幽暗的长明灯,发出暗黄色光芒。神像的布幔在夜风中轻拂,灯火摇曳不定,似乎整座殿堂鬼影幢幢,牛鬼蛇神出没无常,更增三分神秘阴森的气氛。
    伏在南端不远处的赵羽飞,像一头伺伏着的俄豹。
    斗转星移,村中传来了三更的更鼓声。
    他紧了紧宝刀的系带,忖道:“黑夜中虽然面目难辨,我不能以真面目现身,以免他们转移目标,联合起来对付我,还是蒙上脸比较有利些,才能浑水摸鱼。”
    主人是初更时分到达的,押了两男一女三个俘虏,女的正是消失在吃人箱内的周姑娘,两男之一是她口中所称的年轻长上,也就是直接指挥她的人乔大成。
    三更正,江香主五男女领着石头,从容跨入敞开的词门,进入鬼影幢幢的殿堂。
    十余名高手,迅速将神调包围了。
    主人占住了东首,共有六名男女,三个俘虏背捆双手,挤坐在神案下。
    为首的人一身黑衣,粗壮如熊,满脸虬须,目光如炬,腰带上插了一把古色斑烂的宝刀。
    江香主轻摇折扇,上前两步冷冷地问道:“谁是主事人?不才江斌,请赐教。”
    虬须大汉双手叉腰,显得粗野傲慢,冷然打量对方五个男女,目光最后落在那位美丽的少女身上,亮声道:“在下姓柯,柯万成。江斌,我认识你。”
    江香主冷冷一笑道:“阁下定然花了不少工夫打听。”
    柯万成傲然道:“严格的说,你还不算真正的江湖人,对武林大势,江湖动静,你所知有限。”
    江香主沉声道:“江某不是来听你讲武林大势的。”
    柯万成桀桀怪笑道:“鼓不打不响,锣不敲不鸣,话先说明白,以免误事。在下不但了解你的为人,也知道你的五毒阴风火候已练至五成境界。”
    江香主脸色一变,道:“看来你真下了一番工夫。”
    柯万成做笑道:“不错,在下的人,都是些见闻广博的老江湖。如果你以为阁下的五成火候五毒明风,可以在此称雄道霸,那你算是打错主意了。”
    江香主不由自主收了折扇,道:“尊主事何时方能谈上正题?”
    柯万成道:“快了,何不把你们布在外面那十四位仁兄,叫进来在院子里歇息养神?”
    江香主一惊,心中打鼓,忖道:“外面未见派有暗哨,这家伙怎知我们来了十四人?”
    柯方成接着道:“因为在下有几位手下在外面,他们的性情很不好,不但粗野暴燥,而且疑心太大,万一发觉你的人不安份,发起怒来是十分可怕的。”
    柯万成的目光,转向泰然微笑的美丽少女,又道:“你,小姑娘,在下似乎有点儿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你的身份地位,必定比江斌高,为何让他出面打交道?”
    少女噗嗤一笑,笑容十分动人,媚眼一膘,道:“柯爷是老江湖,果然名不虚传,你怎样知道妾身的身份地位,比江爷要高?”
    柯万成笑道:“你虽然前来探道,表示自己是个跑腿眼线,但瞒不了行家,反而欲盖弥彰。目下一看神色,在下就知道你才是真正的主事人。哈哈,姑娘贵姓芳名?请教。”
    少女微笑道:“妾姓柳,名百灵。柯爷神目如电,可是仍然走了眼,并不怎么高明。”
    柯万成道:“在下料错了不成?”
    柳百灵颔首道:“柯爷的确料错了,主事的人的确是江爷。妾身只是江爷的宾客,既无身份亦无地位。”
    柯万成似乎不感意外,傲然道:“柳姑娘,你敢不敢与在下打赌?”
    柳百灵道:“打什么赌?”
    柯万成道:“赌在下并未料错。”
    柳百灵问:“如何储法?”
    柯万成道:“在下派人将姑娘请出祠外,然后与江兄谈条件,如果他敢答应,就可证明他可以做主,如何?”
    柳百灵明媚地轻笑,道:“妾身阅人无数,今晚可说是第一次碰上高明人物。”
    柯万成笑问:“姑娘输了吧?”
    柳百灵点头笑道:“你赢了。柯爷,请问有何见教?”
    柯万成紧盯住柳百灵的眼神,道:“小事一件,请你们的人远离百里以外。”
    柳百灵一怔,讶然问:“柯爷,为何要我们离开?”
    柯万成道:“很简单,不管你是否答应,你回去之后,必定将此事向上呈报,你的主脑人物便会出面,在下便可与他打交道了。”
    柳百灵沉吟片刻,道:“李身认为,柯爷上面也有主事之人。”
    柯万成道:“不错,柯某只是一个跑腿的眼线而已。”
    柳百灵道:“妾身可以答应你,但以后的事,妾身作不了主。”
    柯万成道:“人放还给你们,你们必须在明晨远走高飞,直至你们主事的人出面为止,不许停留,如果你们的主事人出面之前,你们逗留在百里之内,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柳百灵淡淡一笑道:“柯爷咄咄逼人,也许的确具有可以逼人的权威,可否令妾身开开眼界?”
    柳百灵已经说得够明白,意思是说,你凭什么?不露两手岂能令人心服?
    柯万成信手抓起神案上的一只尺高花瓶,向前一伸,淡淡一笑道:“就用姑娘身上所带的兵刃暗器,袭击三次,花瓶如果破碎了,在下收回所说的条件。”
    柳百灵柳眉一轩,脸上有不悦的神色,这岂不是小看人吗?
    她踏前两步,冷笑道:“一言为定,妾身放肆了。”
    柯万成傲然道:“不客气,你随时可以出手。”
    她一声娇叱,扭身进步,长剑闪电似的出鞘,真力注入剑身,出其不意一剑向花瓶劈去。
    怪事发生了,剑距花瓶约三寸左右,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怪手将剑拍开,反震而出,剑向外荡。
    奇异的气流轻啸,令人闻之毛骨惊然。
    柳百灵粉脸变色,骇然收剑道:“像是罡气反震,刀剑皆无能为力。”
    柯万成双目半闭,宝像在严,呼吸像是静止了,举瓶的手似乎逐渐在涨大。
    柳百灵走近,眼中涌起喜色,一声娇叱,一掌向花瓶捎去。
    她已站在柯万成的左前方,几乎贴身而立,侧向发掌,右肩几乎触及柯万成的胸口。
    奇异的气流声又起,她的掌无法触及花瓶,在三寸外反而后退,香肩撞上了柯万成的胸肋。
    柯万成浑如未觉,仍然保持宝像庄严的神情。
    旁立的乾坤一刀叶克定发话道:“柳姑娘,任何迷香或毒物,皆对敝长上无效,切勿班门弄斧。”
    柳百灵神色又变,娇媚地向叶克定嫣然一笑道:“你多心了,妾身还有一击的机会。”
    她声落脚出,身形下挫,纤手在柯万成的丹田穴一抓,脚慢一刹那踢中了花瓶。
    柯万成浑身一震,虎目怒张。
    花瓶粉碎,水流了一地。
    柳百灵掠出丈外,冷冷一笑道:“我胜了。”
    柯万成脸上不正常,左手按住丹田沉声道:“好明毒的摧心爪,好厚脸皮的女人,你这最后一击该算两击,但在下不与你计较。”
    丹田穴在脐下二寸,一个大闺女向男人这处穴道下手,未免有点儿那个,所以柯万成骂她是厚脸皮的女人。
    柳百灵目不转瞬地打量柯万成的神色变化,但她失望了,柯万成除了脸色有点儿不正常之外,毫无崩溃的迹象,双脚挺立,身形如岳峙渊亭。
    摧心爪,那是武林中极为阴毒的奇功,虽比不上九大奇功霸道,但已是令人变色的绝学奇技了。被抓中的人,内腑崩裂而外表不伤,比冷魂爪更为可怕。
    女人大多数心思灵巧,工于心计,她已看出柯万成的奇功运于上半身,下身必定空虚,她在贴身而立时,便发现柯万成的下半身外逼的奇劲出奇地薄弱,所以出其不意从下半身下手。
    柯万成向叶克定沉声道:“放人,叫他们站在一旁。”
    柳百灵问道:“你不将人交给妾身带走?”
    柯万成冷笑道:“柯某言出如山,绝不失信于人。”
    柳百灵道:“谢谢柯爷。”
    柯万成道:“现在还有一件事。”
    柳百灵冷笑道:“柯爷,你想变卦?”
    柯万成也冷笑道:“柯某如果变卦,你们谁也休想活命。”
    柳百灵道:“那你的意思……”
    柯万成道:“另一件事是,把赵羽飞的随从留下来,不然一出祠门,你们的安全自行负责。”
    柳百灵道:“是柯爷要留他?”
    柯万成道:“是别人要留他,要留他的人武功比在下高明百倍,留与不留,与柯某无关。来人哪,送客。”
    柳百灵不死心,追问道:“柯爷,那人是谁?你唬人吗?”
    柯万成厉声道:“女人,你走不走?”
    柳百灵吓了一跳,她的美色并未能令这金刚似的人动容,并不因为她美而温柔对待。
    她知道不能再拖,向石头苦笑道:“石头,你留下好了。”
    石头毫无机心问道:“姑娘不带我去找我家大爷了?”
    叶克定含笑道:“石头,她们是你家大爷的仇人,怎会带你去找你家大爷,她们要等你家大爷去找她们。”
    石头傻笑,问道:“你能带我去找我家大爷吗?”
    叶克定点头道:“当然,你放心好了。”
    柯万成暴躁地喝道:“赶他们走,快!”
    柳百灵向外走,在门口扭头冷笑道:“姓柯的,回头见。”
    赶走了柳百灵一群人,柯万成急急探囊取出一颗丹丸吞下,盘坐在地,向手下众人道:
    “你们小心戒备,本座得将爪毒驱出体外。”
    叶克定一惊,急问道:“长上,受了伤?”
    柯万成咬牙道:“这小女人好阴毒,没料到她竟然练了这种恶毒的邪道魔功,在下一时大意轻敌,在阴沟里翻船。”
    叶克定骇然道:“摧心爪真有那么可怕,日后真要小心提防。”
    柯万成苦笑道:“这小女子的确精明,其实她的摧心爪火候有限,伤不了我,而是她心思灵巧,贴身借力,相当精明,加以她所攻的部位,的确出乎意外,令人受不了,一惊之下,几乎气散功消,真是岂有此理,那是一个不安份的小女人。”
    石头往拜台上一坐,连打三个哈欠自语道:“晚上不睡觉怎受得了?我要睡了。”
    说睡就睡,倒在拜台上,片刻便鼾声大起。
    柯万成静静地行功驱毒,没有人理会石头。
    一名黑衣人大汉从外而入,向盘坐在地行功的柯万成道:“禀长上,在外伺伏的十五名男女,已全部撤走,没有人留下监视。”
    柯万成无暇回答,行功要紧。
    叶克定脸色一变,问道:“李兄,不是有十四个人在外面埋伏吗?怎么多出一个人了,没数错吧?”
    李兄道:“本来是十四个人,但走的确是十五个,兄弟数得清清楚楚,不会错。”
    叶党走道:“那么,他们接近时,其中一人武功必定惊世骇俗,竟然逃过三处警戒网而不被发觉。李兄,是否已派人踩探他们的落脚处?”
    李兄点头道:“周兄和吴兄已前往跟踪,不久当有消息。”
    柳百灵十九名男女在村口分手,她带了江斌与三名大汉匆匆奔向江边,在码头向江香主郑重吩咐道:“江香主,赶快派人前往禀知法主交涉的经过,并请速查柯万成的底。这些人绝不是文全柏的党羽,来历不明,武功十分高明,必须小心提防。”
    江香主应喏一声,向一名大汉吩咐道:“霍三,你走一趟,务必尽速赶到,沿途不可停留。”
    霍三欠身应喏,由江边小道匆匆向北而去。
    江香主向柳百灵道:“姑娘,今晚码头不安全,早些离开免生意外。”
    不远处的屋角旁,踱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朗声道:“意外已经发生,这时离开已嫌晚了。”
    四人大惊失色,柳百灵流声道:“尊驾跟来有何用意?难道说,柯爷言而无信,叫柯爷前来理论,本姑娘要问他是何居心?”
    蒙面人纵声大笑道:“哈哈哈……柯大爷只能管制两组人,可管不了区区第三组。”
    柳百灵媚目四顾,不再惊惶,冷笑道:“尊驾好像仅来了你一个人,你这一组人未免太少了。尊驾贵姓大名?”
    蒙面人站在丈外,道:“一个人就够了,不必问名询姓,反正你们已没有知道的必要。”
    柳百灵已听出对方语气冷酷,来意不善,好在对方只有一个人,心中略定,柔色道:
    “称们不是要见本姑娘的主事人吗?本姑娘已将信息传出,不久便会前来与柯爷商谈,双方并无深仇大浪,不难取得谅解,何必做得太绝,妾身舟上尚可待客,请爷台至舟上一叙,爷台意下如何?”
    蒙面人摇头道:“区区无此雅兴,姑娘必须随区区至村南一行。”
    蒙面人语音一顿,指着江香主三人又道:“你这三位伴当,也得一同前往。”
    江香主哼了一声,跨前两步冷笑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了,来吧,看你有何本领请得动本座?”
    蒙面人笑道:“区区说过请你吗?你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江香主折扇倏张,沉声道:“本座正苦于不知你们的来路,正好从你口中取供,本座饶不了你。”
    蒙面人笑道:“五毒阴风来了,利害。”
    江香主迫上一扇挥出,身随扇走,抢先动手。
    蒙面人左掌一拂,威力惊人的扇风被掌劲震偏,右掌直迫中宫探入,闪电似地击向江香主的胸口。
    江香主吃了一惊,扇改为拂,创向攻来的巨掌。可是已晚了一步,砰一声响,胸口已挨了一掌,扇封不住神速的巨掌。
    江香主大叫一声,连退四五步,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倒。
    一名大汉飞身向前抢救,大喝一声攻出一拳,拳风虎虎力道惊人。
    蒙面人扭身避招,左手拨偏攻来的大拳头,右掌重重地去在大汉的胸口,笑道:“凶猛有余,灵巧不足。”
    大汉飞返丈外,狂叫一声砰然倒地。
    一照面间,武功甚高的江香主受到重创,另一大汉也一掌便倒,把柳百灵吓了一大挑。
    一声剑鸣,她拔剑道:“本姑娘和你拼了……”
    话末完,她一跃三丈,不是扑向蒙面人,而是斜跃而出,落在小舟的能面,身形再起,水声轻响中,消失在茫茫的水下。
    蒙面人一惊,脱口叫道:“好高明的鱼鹰入水身法,水性之佳实足惊人。普天之下,论水性以水仙宫中人为第一,她的水性似乎不下于水仙宫的人。”
    剩下的一名大汉,将受了重伤的江香主抱起,跳上小舟逃命。舟子将船向外一推,船向河心激射。
    蒙面人来不及追赶,原先跟踪柳百灵一群人的两个黑衣人,奇快地现身向蒙面人喝道:
    “站住,谁在码头上行凶?”
    蒙面人是赵羽飞,他制造双方仇恨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再逗留,立即飞凉而走,隐没在黑暗的村落屋影中。
    江香主与柳百灵逃走了,必定纠众找柯万成一群人算帐,双方的冲突势将扩大。
    出了人命,江香主的人怎肯善了?
    回到他的小舟,他向一名扮舟子的弟子道:“明天速将讯息传出,水仙宫的人可能已经在附近出没,水路侦查的人必须小心在意,不可打草惊蛇。”
    那名弟子讶然问道:“是不是水仙舫已经出现了?”
    赵羽飞道:“不曾,须待机寻觅。与江香主同行那位姓柳的女子,很可能是水仙宫的人。至于她与陶森之间的关系,我会设法查证的。”
    他曾经怀疑文公柏是水仙宫的人,也打算从文公柏身上,查出水仙宫的底细。但柳百灵是陶森方面的人,难道陶森才是水仙宫派出的秘使?
    文公柏派秦美姬到灵隐寺他隐居的地方,千方百计把他诱出来,明枪暗剑齐施,目的是要胁迫他去办一件事,最后终于与陶森合作,总算阴谋得逞,但迄今仍未能达到目的。文公柏与陶森之间勾心斗角,貌合神离的情势相当明显,仅是互相利害的,临时搭档而已,不可能是真正祸福相共的同路人,那么,其中之一必与水仙宫有关。
    是不是文公柏?文公柏曾经在订约那天公然表明,可以从他身上找出水仙宫的下落,此话是否可靠?
    陶森如果不是水仙宫的人,为何身边有水性奇佳,疑是水仙宫众女的柳百灵?
    可惜被柳百灵跳水逃走了,失去了查证的大好机会。
    他决定不再理会其他的事,把石头弄回来,全力追查陶森,把陶森的背景弄清再说,必要时追假雷远声的骆老现身,澄清雷府的事,也可以追查水仙宫一些线索。
    柳百灵!他想起了水仙防新三花小五艳的事。
    新三花以花为名,小五艳以鸟为名。
    小五艳他见到了两艳,吴仙客和赵黄营。
    柳百灵,是否为小五艳之一?
    他认为该问问吴仙客,小五艳中是否有一个柳百灵。
    想起了吴仙客,不由心中涌起一阵惆怅。。
    自从尤丽君死后,他奉命在灵隐寺隐居。本来掌门方丈师伯曾经告诉他,吴、于两女也将到灵隐寺等他。
    但不知怎地,于、吴两女并未前往会面,师伯也不曾派人告知其中原因,是否有了意外变故?
    不能再想这些儿女之私了,眼前的麻烦多着呢。
    既然又有了一些线索,应该积极采取攻势了,等待敌人采取攻势,乃是下下之策。
    天一亮,他立即催促开船。
    未牌左右,船抵一处河湾,滩岸旁,静悄悄地泊着一艘快船。
    舟子钻入舱中,匆匆禀道:“赵大侠,陶森的船泊在河湾。”
    他从舱窗向外眺望,欣然道:“到前面泊舟,我要上去看看。”
    船驶入河湾北面的小湾,泊在草木葱笼的隐蔽处。他佩上宝刀,一跃登岸。
    距河湾不远处的荒野中,南首站着柯万成等七名黑衣人。石头站在远处,手中有不少糕饼,正在全神贯注埋头在吃糕饼,不理会身外的事,似乎世间再也没有比吃糕饼更重要的事了。
    北面,陶森带了八名男女一字排开,气势汹汹怒目而视,一看就知他把柯万成七个人截住了。
    八男女中,没有柳百灵在内。
    陶森的上首,站着一个面目阴沉的花甲老人,瘦竹竿似的身材弱不禁风,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那双三角眼阴暗不定,背着手不言不动。
    陶森哼了一声,冷笑道:“姓柯的,你的主事人何时可到?”
    柯万成傲然一笑道:“看光景,你也不是贵方的主事人,因此,你冲在下来好了。你很年轻,贵姓呀?”
    陶森一字一吐道:“不才陶森。”
    柯万成粗眉一挑,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大闹镇江英雄筵,几乎毁了三江镖局的陶森,天涯浪客乐一申的高足,幸会幸会。”
    陶森冷笑道:“阁下的消息尚算灵通。姓柯的,你认为区区尚配与贯主事人理论吗?”
    柯万成摇头道:“抱歉,阁下刚在镇江闯出些少名头,还不配与敝长上平起平坐。即使令师天涯浪客亲来,老实说,柯某还真不想与他说长道短。”
    陶森为人阴险深沉,却受不了激,立即怒火上冲,厉声道:“姓柯的,你说话得小心了。”
    柯万成不为所动,淡淡一笑道:“在下并无意损你,可是你却不知自爱,自讨无趣。这样吧,你我今天可以商谈决定,订期约会的主事人,尊驾有何高见?”
    陶森正待回话,干瘦老人却拉了他一把。
    他脸色一变,不敢发作,咬牙道:“好,彼此约定好时地,三天后在北固山西面五圣岩见面,午正双方皆须到达,不见不散。”
    柯万成摇头道:“区区反对在人烟稠密约会,三天后午正,于城东南三里的釜鼎山石塔下见面,午后一刻不至,即作罢论,如何?”
    陶容大笑道:“在下坚持己见。”
    柯万成毫不相让,沉声道:“这表示阁下并无诚意,约会之事不必再提。”
    陶森脸色难看已极,却不敢有所举动。
    柯万成冷笑一声,又道:“陶兄,你脸目阴沉,工于心计,可是性情暴烈,受不了挫折,这是受到强力的压制,因而形成的两种性格。你既然作不了主,还是叫你右首那位深藏不露的老者出面吧,何苦充好汉苦了自己。”
    干瘦老者阴阴一笑道:“陶森,这些人气焰太过嚣张,如不让他们知道利害,他们不会俯首听命的,你就出去教训教训他们吧!”
    陶森就等这几句话,举步踏进道:“池老之命,晚辈怎能不遵,要不要取他们的性命?”
    池老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那就留一两个作为人质好了。”
    左面的矮林中一声长笑,一个人影飞掠而来。
    正待出手的陶森一怔,沉声问:“阁下在此出现,绝非偶然,有何见教?”
    出现的人是蒲毒农,站在一旁笑道:“老夫途经此地,发现所追踪的三个鬼物不见了,却碰上了这场热闹。”
    蒲毒农向正在吃糕饼的石头一指,又追:“石头在此地出现,料想赵羽飞该在左近,怎么不见他的影子?”
    石头居然听到了蒲毒农的话,一面舔着手指上的饼屑,一面道:“我家大爷不见了,他们要带我去找呢。”
    蒲毒农笑问:“是哪一个他们?”
    石头指指柯万成道:“他们。老农,你看见我家大爷吗?”
    蒲毒农摇头道:“没看见,我正要找他呢。”
    陶森沉叱道:“如果你没有事,走开些。”
    蒲毒农不介意地笑笑,退后一步道:“好好,我知道你了得,算我怕你。”
    他向干瘦老人一指,又道:“那一个姓池的更可怕,三十岁以上的成名人物,该不会忘了地灵老妖。”
    柯万成抱拳致意道:“蒲前辈请放心,地灵老妖的十二周天轮回手,算不了武林绝技,在下负责对付他。”
    蒲毒农道:“这个年轻人陶森.武功与地灵老妖相差不远,你对付得了?”
    柯万成豪笑道:“柯某尚有此自信。”
    蒲毒农退至石头身旁,笑道:“威震齐鲁的神刀柯万成,大概不会是浪得虚名之辈,今天将有一场空前猛烈的恶斗。”
    他转向石头低声又道:“石头,你家大爷真走失了?”
    石头道:“是的,他会来找我。”
    蒲毒农道:“那么,我只好跟着你来找他了。”
    陶森已到了场中心,傲然叫道:“柯万成,你出不出来?”
    柯万成举步上前,笑道:“急什么?反正今天必须……”
    陶森已忍无可忍,一声冷叱,双掌上下翻飞,一口气连攻八掌。
    柯万成骤不及防,立即被迫得手忙脚乱,危机险极地八方闪躲,方避过对方的绵绵八掌抢攻。
    陶森不许他喘息,招式一变,连攻五指之多。
    柯万成双掌一错,上对下架退了五步,接下了五指,斜飘八尺叫道:“好霸道的天罡指。”
    陶森一闪即至,喝道:“还有更利害的大力鹰爪功。”
    嗤一声裂帛响,抓裂了柯万成的右衣袖。
    噗一声闻响,柯万成一脚踢中陶森的右腿。
    两人倏然分开,双方皆未受伤,立即重新扑上,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双方棋逢敌手,一时难分轩轻,谁也抢不了上风。
    柯万成这一面,踱出一个身材矮小,貌不惊人的黑小子,年纪却是不小了,向地灵老妖招手笑道:“地灵老妖,你也别闲着,我老小子陪你玩玩,领教领教你的十二周天轮回手,来啦!”
    地灵老妖一怔,讶然道:“你是谁?老夫似乎认识你。”
    黑老小子呵呵大笑,抚摸着颌下几根稀疏的山羊胡,小眼眯成一条缝,道:“你说得不错,三十年前大概你曾经看了我一眼。呵呵,那是在京师保定府的一次庙会中,你带了几个法师画符撵鬼,暗中在传授收徒,被官府发现,出动高手围捕。你逃得很快,在经过……”
    地灵老妖脸色大变,骇然道:“你就是从背后打了我一掌的人,当时我以为是小孩并未在意,被你偷袭得手。”
    黑老小子大笑道:“你的记性不差。呵呵,那一掌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的尸骨早就物化了。来来来,我矮神荼邓风这次要打出你的贪婪念头来。”
    地灵老妖一声怪叫,奔出就是一掌劈向邓风的顶门。一高一矮,高的人掌即使不抬,也可劈及矮人的项门。
    邓风一声怪笑,身子乱扭,从掌下一闪而过,小脚在掠过对方身侧时猛地踹出,半分不差踹在地灵老妖的左胫骨上,乘势窜出丈外,拍手大乐,笑道:“起来起来,这次不算。”
    地灵老妖痛得摔倒在地,屈一膝跪起,脸色铁青切齿咒骂道:“你这卑鄙的小狗,除了抽冷子来一记偷袭之外,你还会些什么?”
    邓风一步步走近,笑道:“好,就来一记明的。”
    声落手动,恍若电光一闪,啪一声暴响,地灵老妖挨了一耳光,大叫一声,原来单膝跪地的身子,滚跌出丈外去了。
    旁观的蒲毒农看得毛骨惊然,惊讶地自语道:“这怎么可能?简直比闪电还要快,可怕极了。”
    地灵老妖神气不起来了,爬起摸着左颊撒腿便跑。
    陶森与柯万成恶斗正酣,两人皆打出真火,真力损耗得差不多了。
    柯万成比较占上风,守得紧攻得猛,掌如开山巨斧,拳似千斤巨锤,占了七成攻势。
    陶森换了十余种门派的独门招式猛攻,时而拳时而掌,指爪并施势如狂风暴雨,可是却占不了丝毫便宜。
    地灵老妖一走,陶森心中大骇,斗志迅速地下降,手脚便不灵光了,一不小心,右肋挨了一记重拳,大叫一声,路跄退出丈外。
    柯万成一跃而至,冷笑道:“你这人很阴毒,你已经先后用毒五次以上了,那位姓江的没将在下不怕毒之事告诉你吗?”
    陶森的焰尽消,吸口气道:“区区还有更恶毒的暗器对付你。”
    柯万成冷笑道:“令师偷学了各门派不少绝招,在下不在乎你那些鸡零狗碎玩意,你掏出来保命吧,在下要你生死两难。”
    陶森左手一扬,暗器电射而出。
    柯万成右掌一拂,罡风乍起,暗器斜飞三丈外去了,冷笑道:“还有多少黄马宝,赶快放出来吧,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一声长笑,赵羽飞出现在四五丈外。
    五头欣然叫道:“大爷,你可来了。”
    陶森宛若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段浮木,大叫道:“赵兄,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柯万成冷笑道:“你来了利害的帮手,但救不了你的。”
    赵羽飞并不走近,在三丈外背手而立,泰然道:“陶兄,你有了困难?”
    陶森道:“是的,这姓柯的武功十分了得,兄弟难以支持。”赵羽飞心中一动,笑道:
    “区区的武功,与你相差不远,总难助你一臂之力。”
    陶森急道:“你我联手,必可稳操胜算。”
    赵羽飞心念电转,忖道:“机会来了,正好胁迫他解约。”
    他摇摇头,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宝刀鞘,笑道:“抱歉,你们的恩怨,必须由你们自己解决。”
    陶森瞥了待机扑上的柯万成一眼,焦灼地向赵羽飞道:“赵兄,唇亡齿寒,兄弟如果不幸,他们便会全力对付你了,是吗?”
    赵羽飞大笑道:“怪事,我与他们无仇无怨,他们为何要对付我?”
    陶森道:“他们劫持了石头,目的在你。”
    赵羽飞道:“在下已经打听过了,劫持石头的人是你,那些卖艺的人,正是你阁下的党羽,你怎么血口喷火?”
    陶森急叫道:“我可以发誓,劫持石头绝不是在下的意思,在下与你有约,怎会劫持石头自找麻烦?”
    赵羽飞道:“我何必助你呢?不错,我与你有约,胁迫我替你去办一件事。哈哈,你如果死了,我不是无拘无束了吗?陶兄,你安心地和柯兄拼命吧,区区不会助你的。”
    陶森狂乱地叫道:“赵兄,咱们一度曾经是同桌共饮的朋友。”
    赵羽飞大笑道:“你就是利用机会向三百余位武林朋友下毒的,你这种朋友真妙不可言。朋友,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陶森已到了山穷水尽境地,惶然道:“赵兄,我死了,你还得践文公柏的约。”
    赵羽飞道:“那让我去担心好了。”
    陶森道:“在下未死之前,你还得受约束。”
    赵羽飞泰然道:“文公柏已答允在下约期顺延的要求,延至何时,那是在下的事,你两人已无权食言反悔,也许在下延至十年后方行践约,或者三十年并无不可。”
    陶森急道:“在下并未应允你延期。”
    赵羽飞道:“你两人定下的好谋,文公柏自然有权作主。算了,事实上五日之约早已过期,你不应允谁敢相信?哈哈,在下走了,你自己小心老命吧。”
    陶森大叫道:“在下有权要你立即践约。”
    赵羽飞道:“你已经是将死之人,践什么约?”
    陶森道:“在下要求你办一件事。”
    赵羽飞道:“不错,你是这样说的,哦,你的意思是,要我替你收尸的事了。”
    陶林真急了,不假思索大声道:“我要你助我脱困。”
    赵羽飞道:“你这种要求是不合情理的,难道说,你要我去摘取天上的星月,在下也得去办吗?”
    陶森道:“在下并未要求你上天摘星月。”
    赵羽飞沉吟半刻,笑道:“陶兄,要在下立即践约并不难,在下也有条件。陶兄,当初在下答应践约,是你和文公柏三方约定的事,而现在文公柏不在,你只有一半的权利,在下有权拒绝,因此,你必须答应在下反提的条件,不然免谈。”
    可把陶森迫惨了,这一记反击相当沉重。
    柯万成站在陶林前面不足八尺,右掌已控制住陶森的活动空间,气势十分猛烈,陶森如有些少移动,绝难逃出柯万成的掌下。
    柯万成不愿违反武林规矩,在双方打交道期间,不愿乘虚进击,风度甚佳。但如果陶森一动,他就毫不迟疑地给陶森致命一击了。
    陶森已迫得无路可走,问道:“赵羽飞,你要提什么条件?”
    赵羽飞道:“我也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陶森道:“你要办什么事?”
    赵羽飞道:“当初订约,你也没有当面说,你只要求在下答应,因此你也必须先答应在下当然不会要你上天去摘星辰。”
    陶森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赵羽飞大笑道:“哈哈,你不是笨人。记住,三天之后,午正咱们在三江镖局见面,届时再告诉你所要办的事。”
    矮神荼邓风歪着小脑袋,笑嘻嘻地盯着赵羽飞,怪腔怪调地问道:“年轻人,你怎能救得了那姓陶的?”
    赵羽飞道:“前辈,晚辈尽其在我,是否救得了他,那是次要的事。哈哈,他又不是在下的至亲好友,而是在下的仇敌。他不死,对我没有多少好处,他死了,我的处境反而好些。因此,你我根本不需担心他的死活。”
    邓风点头道:“看来你还不算太愚蠢,订这种约的人,一定是天下间最愚蠢的笨虫,可笑亦复可怜,现在,看你如何能解救他的危局。”
    赵羽飞到了柯万成右侧两丈左右,淡淡一笑道:“柯兄已运足小天罗大定真气奇功,这一掌出手,陶森不死也得脱层皮,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挽救。”
    邓风接口道:“有何办法,你何不试试看?”
    赵羽飞从容不迫道:“以大金钟神功从中插入,不用震字诀,以吸字诀将小天罗大定真气完全吸入,向地面引下,余劲可将陶森震飞丈外,但不致受伤。”
    邓风摇头表示不信,道:“你小小年纪,不可能练成少林绝学大金钟神功。目前生死关头,你到何处去找具有大金钟神功的人来解困?说了等于白说。”
    赵羽飞身形疾闪,闪电似的从中插入,恰好挡在两人中间。
    柯万成的掌,及时推出。
    响起一声沉闷的音燥,劲风虎虎,走石飞砂。
    陶森大叫一声,震飘丈外砰然倒地。
    柯万成挺腰站直,脸色一变,道:“你竟然身怀少林无上绝学,柯某要斗你一斗。”
    赵羽飞抱拳笑道:“柯兄,兄弟……”
    柯万成叱道:“住口,试试柯某的神刀利否。”
    一声刀啸,宝刀出鞘,一阵锐利无比的刀气骤然迸发,迫人的气势像山洪般向赵羽飞涌去。
    赵羽飞在对方强大的杀气压迫下,不得不拔刀自卫,刀出鞘杀气怒涌,刀气和气势立即反击,将柯万成的刀气迫退回原处。
    刀光映日,寒气森森。
    在旁的邓风竟站立不牢,被刀气杀气迫得向后急退,变色叫道:“全力相搏,非死即伤,两位并无深仇大恨,千万不可生死相搏。”
    赵羽飞缓缓退了两步,正色道:“柯兄,邓前辈言之有理。”
    柯万成是行家,在赵羽飞强大无比的刀气压力下,感到自己真气有浮动之象,便知赵羽飞比他高明得多,真要放手一拼,可能支持不了多久。
    这种没有胜算的拼斗,智者不为。
    赵羽飞又退了一步,表示谦让,又道:“兄弟深感柯兄救护石头的盛情,感激不尽。”
    柯万成大感光彩,收刀道:“你救了这姓陶的,可知道后果吗?”
    赵羽飞收刀苦笑道:“这厮曾经说过,我不杀他就是养虎成患,但兄弟仍不能杀他。”
    柯万成道:“为何?难道你甘心受他威胁?”
    赵羽飞道:“恕难见告,柯兄见谅。这厮已不足为害,兄弟对付得了他。”
    他当然不能将打算告知柯万成。他要利用陶森和文公柏查出水仙宫的下落,这件事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柯万成道:“这厮纠集一群神秘人物,想要劫持一个人。而在下也有此相同的打算,与他有了严重的利害冲突,因此不能放过他。”
    赵羽飞心中一动,忖道:“是了,又是为雷芙蓉而来的人,乾坤一刀的口供不假。”
    陶森已和姓骆的占据了雷府,通敌的袁通夜探黄叶寺,踩探雷芙蓉的下落,可知姓骆的并未能掌握雷家父子,否则为何不迫使雷远声出面把女儿接回来?
    他抱拳一礼,笑道:“杀了他无济于事,他只是一个受人利用摆布的可怜虫。放了他,他的暗中主事人便会出面了,柯兄以为然否?请冲兄弟薄面,饶了他这一遭。”
    柯万成用目光向矮神荼询问,矮神茶道:“好吧,叫他滚。”
    陶森恨恨地举步,在十余步外切齿道:“姓柯的,后会有期。”
    柯万成大声道:“在下等你,下次生死相决。”
    赵羽飞也叫道:“陶兄,休忘了三日后午正之约。”
    陶森大叫道:“只怕你活不到第三天,咱们走着瞧。”
    陶森带着爪牙们垂头丧气走了。
    柯万成举手一挥,也带了同伴举步,扭头道:“赵兄,石头还给你,不要再叫他乱跑了。”
    赵羽飞道:“谢谢柯兄关照。”
    他向蒲毒农走去,笑问道:“蒲前辈,怎么到了此地?消息如何?”
    蒲毒农苦笑道:“真是见了鬼了,查三姑娘三个家伙,竟然平空消失了,辟邪灯也再没有出现过,我浪费了好几天工夫,却一无所获,只好来找你通消息啦!”
    赵羽飞一惊,道:“会不会被陶森的人囚起来了?”
    蒲毒农道:“有此可能,可是,陶森是在你离开镇江与雷民赴太湖后不久,突然失去踪迹的,失踪前的动静我完全知道,查三姑娘三个人,也不曾重返雷府活动,陶森根本不需囚禁他们,他们可以分散你的注意力,是吗?”
    赵羽飞道:“等我回到镇江,再清谭老师查这件事。”
    蒲毒农问道:“你这里有些什么消息?”
    赵羽飞向石头道:“石头,你把这两天的经过,和所见到的人,所听到的话,详细地说出来听听。”
    石头的记性不错,将所见所闻—一说了。
    赵羽飞道:“蒲前辈,目下除了文公柏与陶森两批人之外,就以柯万成、邓风这批人行踪最可疑了,可以肯定的说,他对在下似乎并无敌意,但为了雷家兄妹而来,却是无可置疑的事。前辈久走江湖,经验丰富见闻广博,可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蒲毒农沉思片刻,道:“我已经猜出一些头绪了,地灵老妖早年就是传布某一种邪教的主要人物,迄今仍然在传布邪教,所以有法主香主弟子等等职称。至于他们为何占据了雷家,显然是为了雷芙蓉,陶森仅是被利用在外活动吸引外人注意的小货色,最大的作用就是掩护他们占据雷府的阴谋。”
    蒲毒农的思路一变,又道:“邓风这些人,是江湖上亦正亦邪的人物,当无可能为了雷芙蓉所知的所谓宝藏,动了夺宝的心念。”
    赵羽飞道:“邓风不是他们这些人的主脑,值得怀疑的是,他们为何急于要与陶森的主事人会谈,以武力相胁,可知邓风的主脑必定是实力雄厚野心不小的人物。”
    他语气略顿,问道:“前辈可知道出没在大河两岸,一个叫夏深的人?”
    蒲毒农摇头道:“没听说过,他是不是武林人物?”
    赵羽飞道:“是的,据说年纪并不大,隔纸熔金绝技已练至化境,而且也善用毒物。”
    蒲毒农道:“会不会是化名?”
    赵羽飞道:“有此可能。我已传出信息,请朱总镖头与杨帮主留心,也命本门弟子暗中查访。”
    蒲毒农问道:“目下你有何打算?”
    赵羽飞道:“继续追踪雷氏兄妹,一到镇江,我打算立即发动攻击,再拖下去,可能误事。”
    蒲毒农笑道:“不错,拖久了不是办法。现在你我仍然分头行事,我继续打听查三姑娘三个人的下落,留意陶森的动静。”
    送走了蒲毒农,赵羽飞偕石头返船。河湾已不见陶森的快舟,据舟子说已向北驶走了。
    船向北追赶,不久到了一座设有码头的小村。三江镖局的眼线,已在码头相候,发出了要求会面的暗讯。
    据眼线说,雷氏兄妹的船,速度突然加快走了。
    村西的大道上,曾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携带着奇形状怪如同棍棒的兵刃,可能是拜火教徒。这批人跟踪雷氏兄妹的船已有不少时日,但并无动手截击的行动。
    这天,船接近府城。
    左岸有人打出信号手式,赵羽飞手一挥,船靠左岸。他向石头低声道:“你不要跟我来了,舟子会带你到三江镖局等我。”
    石头道:“大爷,你不要人照料?”
    赵羽飞摇头道:“这里到三江镖局只有八九里,不久我就回去,任何人在路上找你问我的去向,你就说我去找文公柏去了。”
    这一带的山都不太高,却不时可以看到石岩。
    他找到一条小径,与一位化装为樵夫的人低语片刻,便沿小径进入山区。
    两座山环抱着一座长长的谷中小冈,山岩壁立,风景绮丽,这是镇江的南山佳境中,最负盛名的名胜区。
    冈西的树林深处,出现一座大宅院,隐约传出嘈杂的人声。
    穿越宅前的果林,院门外站着四名劲装大汉,钢刀出鞘神色有点儿不安,一看便知宅内有了变故。
    大汉们看到了他,一名大汉迎面挡住去路,大声问道:“哪一路的朋友?有何贵干?”
    他含笑上前,抱拳道:“在下从镇江来,求见雷民兄。”
    大汉哼了一声道:“来的人真不少,尊驾可有名帖?”
    他摇头道:“雷兄也是刚到的,就有许多人找上他了?区区赵羽飞,来得匆忙,未备名帖,相须通报。”
    四大汉一听他是赵羽飞,全都吃了一惊。
    大汉让在一旁,冷冷地说:“赵大侠自己进去好了,人都在大厅。”
    另一名大汉道:“雷公子到了不久,上门找晦气的真是不少。赵大侠来得正好,雷公子需要有人助一臂之力。”
    他迈步而入,信口道:“雷民兄已是众矢之的,仇家找上门来正常得很,诸位不必担心。进了这座门,就休想平安离去啦!”
    他说得不错,院子里的花圃旁,背着手站着两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三角眼精光四射,状颇悠闲,似乎对进入的人毫不介意。
    正宅甚广,进门楼又是一座院子,两厢门关窗闭,似乎无人居住。绕过照壁,便看到大厅的一切。
    大厅门大开,里面人声嘈杂。
    远远地,便听到文公柏的语音,还有两个女人的娇嫩嗓子七嘴八舌,像在辩论,也像是争吵。
    他的出现,似乎并未引起意外的骚动,所有在座之人,外表神色皆显得冷淡。
    但他却心中明白,这些人外表显得不在乎,其实所有的注意力,皆集中在他的身上了,那无形的压力,他已可感觉出来。
    厅堂人数众多,从座位便可看出这些人的不同身份。主座上坐着神色安详的雷民,锦衣华服一派公子哥儿派头,手中握着那把威力奇大的墨绿色折扇,似乎对眼前的危险情势毫不介意。
    雷民身旁的两位老者,一脸冷峻不可亲近,眼中不时涌出阵阵冷电寒光。
    客人一面是文公柏与一头金发被称为四姑娘的女子,和一颦一笑全有表情的秦美姬。
    另一面两批人各据一方,一批是两位中年大汉,一批是三位美而艳的年轻女郎。其中一位年约十七八花样年华,不但身材十分动人,面貌更是出色,果真是眉目如画,丽质天生。
    赵羽飞一进门,注意力便被这美艳出尘的女子所吸引。
    他的脸沉下来了,忖道:“如果她多一分楚楚可怜的神韵,岂不是活生生的尤丽君再生吗?”
    大凡所谓绝色的美丽女人,外表也许很难分辨何处最美,这得决定于审美人的心境和爱好程度而定。某些人喜欢动人的眼眸,有些人喜爱醉人的樱唇,有些人欣赏令人心荡的美好身段……
    这位丽质天生的女子,面貌并不完全与尤丽君相同,而是她流露在外的风华与神韵,的确与尤丽君神似。
    销魂依骨,超凡绝俗。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尤丽君时的感觉。
    以沉鱼落雁来形容女人的美,这是一种不伦不类的形容词。雁与鱼的美是不同的,审美的角度有异,只有用人的眼光来审定美的标难,方能决定真正的美丑。
    在他的眼光看来,尤丽君的确是他心目中的美艳尘衰,不沾人间烟火的绝世美人。
    而这位身穿月白衫裙的美丽少女,神韵与尤丽君相去不远,同样人间尤物,谪凡仙子。
    首先是雷民向他打招呼,含笑离座道:“赵兄怎么也来了,请坐请坐。”
    他在下首的客座止步,笑道:“雷兄先一步离开太湖,不才也动身返回镇江,途经此地,听说令兄妹已到龙冈大院,因此顺道前来拜望,雷兄可否为不才引见龙冈大院主人?”
    这一带是镇江的名胜区,统称南山。兽窟与回龙两山,中间是白龙冈,龙冈大院的主人是镇江的财主,似乎不是武林人。
    但雷民出现在龙冈大院,大院主人绝不是单纯的地方财主。
    雷民向身旁两位脸色冷峻的老者道:“洪老,这位就是帮助小侄的赵大侠赵羽飞。”
    接着向赵羽飞道:“赵兄,这两位老伯,就是龙冈大院的主人,洪大爷和二爷。”
    赵羽飞客气地抱拳道:“久仰久仰,来得鲁莽,大爷二爷海涵。”
    洪大爷神色冷淡,略为颔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十分注意,但表外毫不着痕迹,道:“好说好说。你也是为雷芙蓉侄女而来的?”
    赵羽飞道:“为了雷姑娘的安全而来。这次与雷兄同赴太湖,就专为了接雷姑娘而去的。雷兄兄妹先走,在下晚一天动身,途中听说当日在镇江苦苦追寻雷姑娘的人,将在沿途有所举动,将对雷姑娘有所不利,因此在下也跟来了。雷兄,你认识这位文公柏吗?”
    雷民傲然冷笑道:“不认识,他胆子不小,竟然敢公然投帖求见呢!”
    赵羽飞道:“投帖求见,比公然袭击安全得多,万一闹翻了。主人也不得不送他们安全出去。”
    他转向文公柏又道:“文兄,你怎么一而再算计我那位浑朴的随从石头?你到底有何图谋?”
    文公柏笑道:“赵兄,你的一切指控,皆是无凭无据不值一笑的胡言,别忘了你答应的约定,就凭约定的事,就可证明不才没有算计石头的理由。”
    雷民接口道:“这些人都是为舍妹而来的。这位姓文的妙想天开,荒谬绝伦,居然妄想要舍妹与他的主事人会晤呢!”
    风华绝代的少女用悦耳的语音道:“雷公子,妾身是专诚前来商请令妹一谈的,这点要求不算过份吧?”
    两位中年大汉之一道:“雷公子,你该已知道令妹的去留,皆可影响大局了。不管你答应任何一方的要求,皆可引起一场无可避免的惨烈恶斗,因此,在下特地前来向阁下提出忠告,不可轻率地下决定。”
    雷民冷笑道:“区区也知道情势严重,所以早已将舍妹送至外地隐身。多蒙诸位沿途护送,不才特致谢枕。”
    文公柏脸色大变,倏然离座沉声问:“我不信,在下亲眼看到你兄妹俩进入龙冈大院的。”
    洪大爷鼓掌三下,后堂出来一位荆权布裙秀色可餐的少女。
    雷民大笑道:“哈哈哈,你们所看到的,是不是这位姑娘?”
    风华绝代的少女一怔。文公柏点头道:“不错,是她……”
    雷民笑意更浓,道:“区区替诸位引见,这位是常州武林世家,绰号称赛孟尝的高怀德高大爷的千金,拳剑出类拔草的高姑娘高素兰,她姓高不姓雷。”
    赵羽飞也一怔,忖道:“这家伙果然狡猾,这手金蝉脱壳妙计,委实令人佩服,大概在动身赴太湖之前,他便有周详准备了,难怪他不急于赶路,有意招摇,引人上钩,连我都栽了。”
    高姑娘明媚地微笑道:“家父与雷老伯交情不薄,雷姐姐有了困难,妾身理该与她分忧,诸位有何见教?”
    文公柏大怒,变色道:“区区不曾见过雷姑娘,因此已认定你就是雷芙蓉。”
    赵羽飞笑道:“文兄,以你在灵隐寺引诱在下的布置,与及和陶森协议的手段来说,虽然成效不显,但的确可称才智之土,没想到今天居然如此失态冒失,未免令人齿冷。”
    文公柏冷笑道:“你不要得意,别忘了阁下与我有办一件事之约,我可以要求你践约办事,把雷姑娘替我找出来。”
    赵羽飞大笑道:“文兄,你是否记性太差?哈哈,你和陶森定协议如何?在下不需理会,与在下订约的人是陶森而不是你,你凭什么说是你与在下有约?”
    文公柏怒声道:“三面订约,是你亲口答应我两人的。陶森的毒药,是在下给他的。”
    赵羽飞泰然道:“陶森的毒是不是你给他的,在下不知道,三面订约,践约也该三头六眼交待清楚,你能单方面要求在下践约?请问陶森目下可在此地?”
    文公柏愣住了,咬牙道:“好,我去找陶森。”
    门外跨入三名老者,三个大汉和书生打扮的江香主。领先入厅的干瘦花甲老人用老公鸭嗓子厉声问:“谁要找陶森?混帐。”
    赵羽飞心中电转,忖道:“妙极了,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
    他赶忙向文公柏一点头,笑道:“他要找陶森,因为陶森掳走了他千方百计要掳的人,现在打上门来胁迫雷姑娘……”
    话未完,老者已火暴地怒吼:“教训他,把这些人全给我赶走。”
    第二名老者大概也是一个霹雳火,扑上就是一掌劈出,走中宫毫无顾忌地发掌抢攻。
    文公柏伸手抓住大环椅,顺手扔出叫道:“到外面去见个真章。”
    啪一声大响,沉重结实的太师椅崩裂四散。
    厅中大乱,众人纷纷向外退。
    第三名老者不管三七二十一,突向风华绝代的少女一掌猛掴。
    少女柳眉一挑,左手急拨已近颊的手掌,右掌吐出,快逾电光石火,同时叱道:“老贼斗胆。”
    老者百忙中用左掌封架,但已来不及了,突然踉跄后退,脸色死灰,直退至壁根下,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滑倒在地。
    这瞬间,少女脸上已多了一条蒙面巾,掩去本来面目,带了两名女伴,闪电流光似地出厅而去。
    谁也没留意这里的变化,也没看清交手经过。
    赵羽飞的注意力已被文公柏和老者交手所吸引,并未看到少女和另一老者交手的变化。
    洪大爷二爷冷然袖手旁观,懒得出厅喝止。
    雷民跟上了高姑娘,从后堂走了。
    文公柏撤出厅外,脸色泛青。原来老者一掌虽被飞起的太师椅阻了一阻,但暗劲潜力已先一刹那迫近了文公柏,可怕的神奇掌劲直迫心脉,掌风像是千万枚针同向体内硬插而入。
    文公拍武功不差,知道利害,进出厅便发出撤走的暗号,溜之大吉。
    赵羽飞发觉雷民已经失踪,便知雷民有意躲避他,已无留此的必要,也就乘乱走了。
    他这一手挑起双方混战,以毒攻毒的妙计果然有效,文公柏与陶森两方,仇恨愈结愈深,势必走上火并一途,死的人一多,化解谈何容易。
    洪大爷离座到了躺在壁根的老者身旁,看了老者的面容,大吃一惊赶忙退回原位。
    洪二爷一惊,问道:“怎么啦?人死了?”
    洪大爷脸色不正常,惶然低声道:“六脉俱绝,脸有灰雾依稀上升,知道是被何种奇功击中的?”
    洪二爷大骇道:“九大奇功之一,水仙宫的绝学太阴掌力。”
    洪大爷急道:“不可声张,那个绝代尤物是水仙宫的人。”
    江香主匆匆奔入,扶起了老者,骇叫道:“夏法主死了……”
    老者已声息俱无,脸部不再有灰雾升起,肌肉青中泛灰,已看不出是被太阴掌力所杀的痕迹了。
    为首的老者重回厅堂,向洪大爷声色俱厉问道:“姓洪的,那小女子是何来路?竟然能一掌震毙夏老,必有来历。”
    洪大爷不安地答道:“洪某的确不知她的来历,她是尾随文公柏而来,要找雷姑娘的人,来了便大吵大闹要将雷姑娘交出带走。连姓都没有通,洪某怎知她的来历?”
    老者再问道:“她不是文公柏的人?”
    洪大爷道:“洪某不敢断定,反正她们是尾随文公柏而来的,前后脚到达,与文公柏似乎不是同路人。”
    老者咬牙道:“老夫会找到文公柏问清楚的。雷姑娘何在?快叫她出来见我。”
    洪大爷苦笑道:“雷姑娘根本不曾前来。”
    老者厉声道:“你说谎,你想窝地?”
    洪大爷道:“雷贤侄早知他妹妹处境凶险,事先早就请人在太湖等候,三更半夜有高家的人接应,从水中上下换人,用金蝉脱壳计瞒天过海。今天你们这一间,雷贤侄必定见机一走了之,不信诸位可以搜搜看。”
    文公柏带着两女从冈尾匆匆撤走,绕过一座树林,前面小径转角处,踱出背着双手,神色安详的赵羽飞,拦住去路笑道:“文兄,你们才来呀?”
    文公柏一惊,接着脸上涌起莫测的诡笑,道:“那三个老鬼的武功深不可测,掌力骇人听闻,再不走岂不是傻瓜。”
    赵羽飞向秦美姬笑问:“你的腿好了?大概文公柏已带你找到了老师父,你们的大哥也宽恕你们的过失,真是可喜可贺。”
    文公柏大惊,变色问道:“你怎么知道老师父的事?你知道我大哥的底细?”
    赵羽飞笑道:“咦,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还说,老师父其实未死,他隐身的地方有不少致命的禁制,那些茅山法神鬼莫测,只有秦姑娘知道进出吗?”
    文公柏脸色泛灰,急急分辨道:“胡说八道,你这些话有何用意?”
    赵羽飞道:“你这个人真不够朋友,怎么说话反复不定的。为了交换我践约的条件,你说了许多有关你们本身的秘密,怎么今天否认起来了?”
    他向秦美姬一指,又道:“秦姑娘也说了许多秘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说了更多有关你的阴谋诡计,不过我答应她不说出来的。还有那位相貌酷似秦姑娘的孙玉如,她招的更多。文兄,你把孙姑娘怎样了?她替我背的信当然你已经接到了,已表示你接受了我的要求。”
    秦美姬惊得花容失色,骇然道:“赵爷,你怎么胡说八道?我落在你手上,被你迫坐轮回椅,我什么都没有说。”
    赵羽飞笑道:“好好,不错,你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说倒好,这一说,秦美姬更是惊得脸色苍白,向文公柏急道:“二哥,真的,我什么都没有说,请相信我。”
    赵羽飞再放上一把火,接口道:“你放心啦,反正我不说就是。你二哥所说的一切秘密,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已经花了不少心机替他隐瞒一次,当然也会替你瞒第二次的。哦,秦姑娘,你师父用云锦花解救轮回椅上的化石晶奇毒,份量如果不够,日后仍要发作的,你师父曾经告诉你吗、”
    一旁的金发女子,突然向外退,沉声道:“好啊,二哥,难怪你对三姐那么好,不惜抗命不动手杀她,原来你自己也心怀叵测,早存了欺师灭祖与外人勾结,有叛逃亡命的意图,把连自己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告诉这个姓赵的,你……”
    文公相急得脸色发青,急道:“四妹,你不要相信姓赵的胡说八道。”
    赵羽飞故意沉下脸,大声道:“文兄,你这位四妹倒是忠心耿耿的,你并未说动她跟你走,为何不早说?饶她不得。”
    金发女子扭头飞奔,去势奇疾。
    秦美姬急得跳脚,美眸中泪光闪亮,哀伤地向含笑而立的赵羽飞道:“你可把我害惨了,你这种含血喷人的作为,怎算是侠义英雄大丈夫?”
    赵羽飞正色道:“秦姑娘,你这些话未免有欠思量,也有失公允。我所说的话,本来就是你们口中说出来的,你总不能说是我平空杜撰出来的吧。杜撰的话能取信于人吗?”
    文公柏咬牙切齿道:“三妹,这厮存心恶毒,可把我们害惨了,四妹回去一说,大哥绝对饶不了我们,反正结果一样,不如拼死了他出口怨气。”
    一声刀啸,月牙刀冷电四射,文公柏已掣刀在手。赵羽飞倒纵丈外,笑道:“区区怕你了,虽然你们不堪一击,但对付存心拼死的人,最好避之为上。”
    文公柏飞扑而上,脸色厉恶已极。
    赵羽飞脚下如行电流水,飞掠而走,一面大声道:“文兄、秦姑娘,如果你们决定弃暗投明,可到三江镖局找我,不然就乖乖回去接受门规处罚吧,不必费神追来了,后会有期。”
    文公柏怎追得上他?三追两追便失去他的踪迹。
    赵羽飞这一招反击,的确十分霸道,造成敌人内部的混乱,比和敌人动手拼命好多了。
    他取道奔向府城,一面走一面沉思。
    文公柏这些人的大哥,是何许人物?文公柏该已计穷力尽,这位大哥该出来主持大局了吧?
    不过据他估计,文公柏还不至于被处死,还有利用价值,至少他与文公柏所定的约会,对方如不至完全绝望关头,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他也不希望文公柏被处死,他要从文公相身上找出水仙宫的下落来。
    同时,最要紧的是,明的敌人并不可怕。文公柏如果被处死,敌人便会派人替代,来人是谁不易查出,暗中另出阴毒诡计,那才防不胜防呢。
    回到三江镖局,李总镖头大喜过望,欣然道:“师叔,石头已经平安回来了。”
    一面说,一面取出一封书信呈上,又道:“这是急报送来的书信,师叔请过目。”他拆信看毕,默然不语,低头沉思。
    李镇问道:“师叔,信上说些什么?”
    他将书信收妥,道:“是多闻居士的来信。”
    他不能将内容告诉李镇,这是有关大局的机密。信上说破解测音仪的方法虽已获得,但以后水仙宫的人重出江湖,所用的水仙舫可能还有比测音仪更利害的武器,因此要他早些找出水仙宫的秘窟,及早除此妖孽方保万全。
    迄今为止,他不但不知水仙宫的秘窟所在地,连水仙宫的人也不曾遇上。上次那位叫柳百灵的少女,可能是水仙宫的人,可惜已失去柳百灵的下落。
    有关柳百灵的底细,他准备从陶森处下工夫查明。
    他感到心中烦闷,事情太多,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雷民兄妹的事亟待解决呢,哪有工夫再去追寻水仙宫的下落,想起来难免心中烦恼。
    午后不久,他感到心中发闷,便交待石头留在镖局,信步到街上走走散心。
    镇江是大埠,街上行人摩肩接及。他不喜人多的地方,信步到了城西宏大的喜雨楼,登楼远眺,江上烟波飘渺,帆影片片,江中闻名的镇江三山如在目前,西北江边的金山隐约可看到青葱的林木中,寺院的红墙绿瓦。
    他想,该到金山寺去散散心。
    他倚栏沉思,下面突传来悦耳的娇嫩嗓音:“赵大侠,雅兴不浅。”
    他转首下望,心中一震。
    是龙冈大院中,登门寻找雷芙蓉的风华绝代少女,独自站在右首的小亭内,那闭月羞花的笑容万分动人。
    一瞥之下,他几乎以为是尤丽君。
    尤丽君,那绝代佳人,他心中有点儿隐隐作痛,天人永隔,留给他的,只有沉痛的回忆和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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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探虚实斗法甘露寺
    他拾级下楼,向小亭走去,心中暗忖:“这美绝尘寰的姑娘,胆气委实可嘉,竟然敢找上门来,可能她已跟踪我许久了?”
    少女微笑相迎,那明媚的笑容几乎令他看呆了。
    这位绝代风华的少女,明艳照人的面庞绽起动人的甜笑,喜悦地目迎赵羽飞入亭,问道:“赵大侠,感到奇怪吗?”
    赵羽飞无畏地注视着少女,紧吸住对方的眼神,淡淡一笑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姑娘大概跟踪区区许久了。”
    少女点头道:“不错,妾身有求而来。”
    赵羽飞道:“请问姑娘芳名,有何见教?”
    少女道:“妾身小姓冷,贱名凤。”
    赵羽飞笑道:“姑娘姓冷,可是,令人觉得相处时有如沐春风,热情如火的感觉。”
    冷凤笑道:“赵大侠见笑了,是有意损人吗?”
    他呵呵大笑道:“不才岂敢有污佳人,姑娘在龙冈大院,求索雷芙蓉姑娘,有何用意?”
    冷凤道:“赵大侠何必明知故问?据妾身所知,凡是沾手此事的人,除了赵大侠之外,人人有相同的心念。”
    赵羽飞道:“雷姑娘真有那么重要吗?”
    冷凤道:“牵涉到富可敌国的无价宝藏,就不是区区重要两字所能说明的了。”
    赵羽飞问道:“姑娘真相信雷姑娘知道宝藏的事?”
    冷凤道:“为何不信?插手此事的人不下数百之多,绝非空穴来风,赵大侠难道不信?”
    赵羽飞淡淡一笑道:“雷姑娘只是一个年方二八待字闺中的少女,她从何处获得宝藏的消息?雷老伯难道是死人,他能不知道女儿所知的消息?雷民是她的兄长,她难道不将此事告知乃兄?怪的是你们的目标告指向雷姑娘,居然不理会她的父兄,未免有违常情,舍本逐本,可笑已极。”
    他目不转瞬注视着冷凤,留意冷凤的神色变化,语气略顿,又道:“只有白痴才会做出这种毫无常识的傻事。在下不敢说姑娘也是白痴,至少行事迹近乖张,贴人笑柄。在下敢断言,这是一场并不高明,但十分恶毒的阴谋。”
    冷凤神色略变,但语气泰然道:“你是说,我们被人愚弄了?”
    赵羽飞道:“姑娘不是第一个上当的人。”
    冷凤问道:“依赵大侠之见,又待如何?”
    赵羽飞笑道:“在下是保护雷姑娘的人,与姑娘的立场恰好相反,在下的见地,无关紧要。”
    冷凤问道:“你不劝我放手?”
    赵羽飞道:“姑娘愿放手吗?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姑娘并非是主事的人。”
    冷凤神色又变,明亮的凤目掠过一道冷电,但一闪即逝,粉颊重视明媚的醉人笑容。
    这瞬息的些微变化,瞒不过留了神的赵羽飞。
    冷凤的笑意颇令赵羽飞心动,不但神韵极像尤丽君,笑容更像。
    尤丽君已香消玉殒,触景伤情,赵羽飞大有英雄气短的感觉在心头。
    可是,他对冷凤深怀戒心,这美丽的少女来路不明,至少目前彼此站在敌对的立场,他不能为了对方的相貌和神韵风华极像尤丽君,而撤去戒心。
    冷凤也在留意他的神色变化,笑道:“实不相瞒,赵大侠言中了。”
    赵羽飞毫不感惊讶,道:“区区仅凭常情估论,在下料中了什么?”
    冷凤风点头道:“赵大侠胸怀无上智慧,自然臆测屡中。妾身的确不是主事的人,但有关大局的举措与执行,妾身仍可作得了主。”
    赵羽飞不动声色,淡淡一笑问道:“放弃追掳雷姑娘的事,冷姑娘也作得了主?”
    冷凤情意绵绵地注视着他,含笑问:“赵大侠要求妾身放手吗?”
    赵羽飞笑道:“在下已经表明过了,我赵羽飞的意见,无关紧要,姑娘是否放手,在下并不介意。”
    冷凤幽幽一叹,苦笑道:“赵大侠惜语如金,太吝啬了。赵大侠,只要你说一句要我放手的话,妾身立即放手不管。”
    赵羽飞大笑道:“呵呵,姑娘的话,令在下深感诧异,大惑不解,姑娘是否放手,与在下毫不相干。不错,在下一度曾经表示过保护雷姑娘。但被一时此一时,雷姑娘已在太湖以金蝉脱壳,远走高飞,不知逃到何处躲起来了,目下她的兄长雷民已返回镇江,在下没有再保护雷姑娘的责任,冷姑娘是否追寻雷姑娘,在下根本就管不着,在下又何必为她请命呢?”
    冷凤一怔,问道:“赵大侠,你真不管雷芙蓉的事了?那么,你跟踪雷民与雷芙蓉,又有何用意?”
    赵羽飞摇头道:“冷姑娘,你又错了,在下是专程返回镇江,与雷民恰好是同路而已。
    那雷民深藏不露,工于心计,对任何人皆怀有戒心,他到太湖去接乃妹,自始就反对与在下偕行,说的话毫无人情味,他拒绝了区区护送他兄妹返家的好意,自己带着乃妹走了,在下没有跟踪或责难地的理由,他也不欢迎在下现身护送他们。”
    冷凤淡淡一笑道:“原来赵大侠对雷民已动了疑心。”
    赵羽飞摇头道:“在下犯不着动疑,彼此没有利害冲突,同是站在友好一方的人,何必动疑?在下只是对他的行径颇感不解而已。”
    他语音一顿,注视着冷凤又道:“相反地,在下对冷姑娘不无戒心。”
    冷凤道:“赵大侠似乎对任何人皆怀有戒心,并不是什么好现象,经过赵大侠的解释,妾身总算明白可能受到心怀叵测的人所愚弄,因此不再追寻雷芙蓉,暂且袖手旁观今后情势的演变,日后赵大侠如需妾身效劳,尚请派人知会一声,妾身极希望与赵大侠携手合作,查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制造令江湖群雄互相残杀的阴谋,把他揪出来公诸天下。”
    她语气诚恳,神色肃穆,赵羽飞真难看出她的意图,只好点头同意道:“姑娘既有此心,何不向陶森和文公柏两个人下手?据在下所知,这次沿途跟踪的人,大半是这两位仁兄的党羽。至于他们为何观望不前,迟迟不下手的原因,就非在下所能知道的了。”
    冷凤笑道:“好,谢谢赵大侠的消息,妾身即循此线索追查,告辞了。”
    赵羽飞本来打算与冷凤多聊聊,希望能从冷凤口中多套出一些口风线索,套出冷凤的主事人。可是,冷凤说走便走,去意匆匆,想留也留不住。
    回到三江镖局,局主李镇与谭山健皆在厅中相候,还有杨家帮的少帮主杨榕在座,见到赵羽飞皆喜形于色。
    谭山健落坐,迫不及待取出一束手卷,道:“赵大侠,兄弟自接到信息后,立即派人调查夏深的底细,可惜曾经到过大河两岸的朋友,皆不知这人是何来路,可能夏深并不是那人的真姓名,因此无法着手追其踪影,十分抱歉。”
    接着,谭山健打开手卷,又道:“任于其他的消息,收获甚丰。陶森与几个鬼鬼祟祟的神秘人物,藏身在虎踞门外的荷香池东面农舍中。雷民兄妹潜身于城外北固山甘露寺,雷姑娘女扮男装,隐起行藏不知有何用意?”
    赵羽飞眉心紧锁,道:“两人一南一北,行藏败露,阴谋被揭,居然不想远走高飞,他们在等什么?”
    谭山健道:“赵大侠说雷姑娘已到常州高家藏身,这位雷姑娘是高怀德之女高素兰,恐怕其中有诈。”
    赵羽飞问道:“谭老师看出岔眼事物了?”
    谭山健道:“咱们大多数的人,皆曾经见过雷姑娘,在太湖兄弟也曾亲送他兄妹上船。
    而在甘露寺藏身的雷姑娘,的确是雷姑娘本人,虽然她改易男装,但神韵是不会改变的,的确是她。”
    赵羽飞惑然道:“出现在龙冈大院的那位雷姑娘,绝不是雷姑娘,这点绝对可信,区区绝不会看走了眼。难道说……”
    杨榕接口道:“赵大侠,咱们前往一观,便知真假了。”
    赵羽飞道:“我亲自去跑一趟,揭开雷家之秘。”
    谭山健继续道:“京口渡在五天前,泊靠了五艘形迹可疑的画舫,像是官船,所有的奴仆,皆穿得十分体面,向船家打听,船家一问三不知,除非能扮成巡捕去盘查,不然无法摸清底细,目下正在设法查证。”
    赵羽飞问道:“谭老师,雷府有何动静?”
    谭山健苦笑道:“那袁通十分狡猾,将登门求见的人全部挡驾,虽至亲好友亦不例外。”
    赵羽飞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我打算及早解决,以免夜长梦多。”
    他转向李镇,又道:“总镖头这三两天之内,务必不分昼夜,派人严密防范意外,夜间轮值警戒的人,必须派双哨,不可大意。”
    李镇一惊,问道:“赵大侠认为将有事发生?”
    赵羽飞点头道:“不错,可能将有大事发生。”
    杨榕道:“那么,兄弟把杨家帮的高手调来相助。”
    赵羽飞笑道:“这倒用不着,那不啻向对方示怯。明天中午,兄弟约了陶森前来会晤;就请谭老师把信息传出,让外人知道约会的事,陶森志在慑伏江南武林,为了面子,我请他不会失信违约。”
    李镇大惑,问道:“赵大侠准备和他谈什么?”
    赵羽飞胸有成竹,笑道:“以毒攻毒,从制造混乱中,迫那些暗中主持大局的人现身,也许可从均势中转变为优势,对我们有利。”
    杨榕咬牙切齿道:“这家伙阴险恶毒,赵大侠必须提防他搞鬼。”
    赵羽飞道:“老实说,出面闹事的人,谁也不是善男信女,如不小心提防,必定吃亏,因此必须特别小心。”
    彼此重新计议一番,方各自分头办事。
    赵羽飞把石头叫来,问道:“石头,在街上如果你遇见文公柏那些男女,你会认出他们吗?”
    石头咧着嘴笑,抖动着招风耳道:“大概可以认出,但小的就无法分辨谁是秦美姬,谁又是孙玉如,她们长得太像了。”
    赵羽飞道:“分辨不出不要紧,石头,如果有人要捉你,你逃得掉吗?”
    石头道:“太爷要我逃,我就逃。”
    赵羽飞笑道:“那就好。你到城南的街上走走,如果有人向你问我的事,你就说我到京口渡去了。”
    石头问道:“大爷真的去京口渡?我呢?”
    赵羽飞道:“是的,我要去京口渡,你到城南的街上走走。记住,有人捉你,你就逃回三江镖局。”
    石头点头道:“好的,这就去?”
    赵羽飞给了石头一锭碎银道:“是的,这就去,这些银子给你买些喜欢的东西吃,半个时辰后便可以回来了。”
    石头欢天喜地的出门而去,赵羽飞立即请潭山健派了两位精明干练的人,跟踪石头而去。
    他自己佩上宝刀,出北门直趋江边的北固山。
    北固山在城外东北角,相距约两里地。山分前后两峰,前峰三面临江,与金山、焦山合称镇江三山,扼守着大江门户,也称北顾山。
    山上古迹甚多,甘露寺最为有名,孙夫人的望江亭也是观赏江景的好地方,北固楼最为雄伟,与寺内的多景楼同是最高的建筑。
    他先到甘露寺,进山门礼佛,向知客增略一打听,便转趋凤凰池。
    北固山只是江边的一座小山,古迹和民宅却不少,因此除了山顶的几处名胜之外,其他的所谓古迹皆规模不大。凤凰池只是一座小水塘,比邻近的天津泉大不了多少,附近建了一座精舍,四周园林修竹围绕。
    他在精舍的南端相度四周的形势,了然于胸,拾起一块碗大石头,向精舍投去,闪在一丛修竹下,留意舍中的动静,静候变化。
    片刻,一个香火道人打扮的花甲老人探头外出,咦了一声,眼中布满疑云。
    他长身而起,现身笑道:“老伯,雷公子兄妹可在尊府?”
    老香火道人其貌不朽,弯腰驼背像个风烛残年的垂死老人,却有一双寒光四射的阴森三角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不言不动。
    他迈步接近,笑道:“老伯不是耳聋吧?劳驾通报一声,不才赵羽飞,专程趋府拜望雷公子兄妹。”
    老香火道人哼了一声道:“投石问路,怎么用这么大的石头?”
    赵羽飞笑道:“石头太小了,里面的人就会不加理会,如果不这样,怎能引起尊府娇客的注意?”
    老香火道人神色阴冷,挡在院门中像是一尊门神,冷笑道:“老夫听说过你这号人物,你知道老夫的身份?”
    赵羽飞眼神一动,似有所觉,但不动声色,道:“老伯是武林中人,知道在下这个人不算奇事。哦,雷公子兄妹,目下……”
    老香火道人阴阴一笑,让在一旁抢着接口道:“他兄妹现在厅堂,请进。”
    院门内建了一座照壁,看不见院内的景况。
    赵羽飞艺高胆大,略一客气,迈步而入。
    老香火道人随后进入,亦步亦趋脸上毫无表情,脚下似乎有点儿不便,一拐一拐地根本不像一个会武功的人。
    绕过照壁,踏入厅堂的花径。两侧是栽了奇花异草的雅致花圃,假山用太湖石砌成,面对一座小荷他,他旁建了一座小亭。
    原先坐在亭中的两个青袍中年人,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出事,站在亭阶上目迎不速之客。
    站在上首的青袍人淡淡一笑,朗声道:“原来是名动江湖的赵大侠大驾光临,失敬失敬。”
    赵羽飞在花径中段止步,抱拳笑道:“来得鲁莽,诸位海涵。请教两位兄台尊姓大名?”
    青袍人道:“区区姓秦,名道先,单字德昌。雷民乃是在下的门人。”
    赵羽飞一怔,忖道:“这人脸呈忠厚,谈吐不俗,教出来的门徒,却是个华而不实,机心深沉的人。”
    他口中却客气地笑道:“原来是秦前辈,久仰久仰。”
    秦道先举步出亭,另一名青饱人则留在亭中并未跟来。
    赵羽飞又道:“听说雷民在此地栖身,在下冒昧地前来打扰,不知令徒对今后之事,打算如何善后,因此放心不下,故而前来问问雷兄的行止。”
    秦道先举步向不远处的正厅走去,一面道:“这件事颇为棘手,小徒正为此事奔波。赵大侠居然知道小徒的藏身处,消息之灵通,委实令人佩服。”
    赵羽飞话锋一转,道:“秦前辈是何时到达镇江的?雷兄一直没提起过。”
    秦道先笑道:“区区是前天到达的,这里是敝友的住处,敝友与小徒的尊亲颇有交倩,雷府的变故他早已知道了。”
    赵羽飞问道:“秦前辈一向在何处隐修?此地住得惯吧?”
    秦道先神色丝毫未变,依然笑容可亲,道:“区区一直就在西南稽留,极少到中原走动。”
    赵羽飞道:“秦前辈与烈火神君交情不薄吧、”
    问得十分突然,而且像是信口而发。秦道先不假思索地答道:“小有交情,谈不上深交,他是拜火教的宗师,性如烈火,不好说话。”
    赵羽飞一怔,忖道:“雷民用烈火神君的毒扇,伤了拜火教三老中的两老,这件事似乎不合情理。烈火神君既然性如烈火不好说话,而秦道先与烈火神君的交情并不深厚,烈火神君为何把歹毒的宝扇送给雷民?”
    他不动声色,信口问道:“那么,令徒雷民必是烈火神君十分宠爱的人了。”
    秦道先停下步,转脸注视着赵羽飞道:“赵大侠这消息从何而来?”
    赵羽飞道:“在下猜想而已。秦前辈,有何不对吗?”
    秦道先冷冷瞥了他一眼,道:“阁下,你知道得太多了。”
    赵羽飞笑道:“秦前辈,你与陶森大概也小有交情,或者与天涯浪客乐一申也是好朋友。”
    秦道车哼了一声道:“看来,你的确知道秦某不少秘密。”
    赵羽飞点头道:“如果你不心虚,在下不会知道得更多。”
    秦道先道:“你怎么知道的?”
    赵羽飞道:“那天拜火教三老袭击黄叶寺,如果令徒不出面,三老绝难逃过在下的重手袭击,因此令徒出面明助暗纵,等于是救了三老。还有,雷民既然知道他父亲失踪,为何不返雷府去查问?据在下所知,雷民迄今仍未返回雷府,他父亲失踪的事,只有陶森知道……”
    秦道先不等他说完,突然一掌劈向他的右胁要害。
    两人并肩而立,突然下手暗算突袭,按理绝无落空之理,这一掌快逾电闪,志在必得。
    但赵羽飞早有提防,间不容发地飘出丈外,道:“阁下,你终于现出原形了,把四周埋伏的人赶快撤走,在下不希望多伤无辜。”
    秦道先嘿嘿冷笑道:“姓赵的,今天恐怕你来得去不得,你不该知道得太多,留你不得。”
    四面八方皆有人现身,花树丛中先后出现了九名大汉。十余步外的台阶上,由厅内踱出的六个人,一字并肩排开,冷然屹立,神色不善。
    六个人中,有雷民兄妹在内,女的确是雷芙蓉。
    赵羽飞环顾四周一匝,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这里是虎穴龙潭。”
    他转向阶上冷然而立的雷民,又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阁下根本不是雷民,连令妹也是冒充的。”
    雷民冷笑问道:“你是怎样知道的?”
    赵羽飞道:“阁下,你的破绽太多了。”
    雷民咬牙道:“原来你也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可惜你已经没有向人揭发真象的机会了。”
    赵羽飞一抄,奇快地掣刀在手,豪笑道:“哈哈,你认为在下怕你们这几个人?如果在下没有把握,怎敢独自前来闯虎穴龙潭。”
    他宝刀一拂,强大的杀气随刀而起,又道:“平时在下访友,是不会带刀的,你该明白今天在下来此,乃是有备而来吧?”
    雷民取出墨绿色的折扇,刚一声抖开向下走,冷笑道:“本来,咱们并不想过早杀你,留着你有大用。可是,你见识超人,在下费尽心机仍被看出破绽,情势迫人,不杀你,咱们的计谋就会落空。”
    秦道先叫道:“最好能活擒他,留着他有大用。”
    赵羽飞冷然一笑,沉声道:“说出你们的阴谋诡计,在下不为己甚。”
    雷民已接近至丈内,拉开马步作势进击。
    赵羽飞脸色一沉,虎目炯炯,杀机怒涌,那无形的迫人威势排山倒海向雷民涌去。
    雷民打一冷战,脸色一变,折扇突现颤抖之象,只感到毛骨悚然,脊梁发冷。
    秦道先一看不对,拔剑举手一挥。
    四名大汉刀剑齐撤,四面合围,六个人蓄劲待发,杀气腾腾。
    赵羽飞夷然无惧,再次沉声道:“说出雷府一门老少的下落,在下网开一面。”
    双方皆待机而动,气势已控制不住,任何人小有异动,皆可诱发空前猛烈的恶斗。
    一名大汉显然有点儿心虚,被刀气逼得心中发慌,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真不巧,落脚处有一块底部中空的浮石,着力便向下陷,身躯亦因重心移动而急晃。
    这瞬间,双方僵持的气势突然猛烈波动,像是火山爆发,江河决堤。
    一声沉叱,刀光可怖地进发,像是电光一闪。
    首当其冲的雷民向侧一闪,在千钧一发中避过一刀,折扇在厉叱声斜削而出,彻骨裂肌的扇风发如山洪,向赵羽飞攻去,这一招反击极为迅速凌厉。
    可是,赵羽飞已闪电似的移位,刀光似电,从右后方飞旋而出,以快速的行动突出重围。
    人似流光,刀似闪电,赵羽飞突然疾冲出丈外,所经处波开浪裂,刀剑四面分飞,兵刃接触之声惊心动魄,随着分开的人体与惨号声相应和。
    这一击石破天惊,瞬间的接触生死立判。
    赵羽飞抱刀屹立,威风八面,冷然四顾,以深沉凌厉的语音道:“赵某单刀赴会,刀下不会留情,奉劝那些不想横死的人自爱些,刀一出生死立判,千万不要以血肉之躯,轻试赵某的宝刀利否。”
    有两名大汉倒在血泊中挣扎。另一名大汉右臂分了家,站在一旁握住断臂处狂叫救命。
    秦道先顶门丢了一层头皮,发髻连着头皮落在花圃内,顶门鲜血淋漓而下,形如厉鬼。
    雷民还在丈外,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
    赵羽飞宝刀再举,向雷民厉声问道:“你是谁?雷老伯被你们弄到何处去了?把你们的阴谋从实招来。”
    雷民惊魂初定,向乃妹雷芙蓉打手式。
    雷芙蓉嫣然一笑,向赵羽飞道:“赵爷,你认为妾身不是雷芙蓉?”
    赵羽飞冷冷地道:“是与不是,不久自可分晓。”
    雷芙蓉笑道:“雷家与杨家帮杨府乃是姻亲,杨帮主父子,难道不认识妾身的本来面目?”
    赵羽飞道:“大户人家的闺女,平时甚少抛头露面,三尺小童不入内院,至亲好友也极少相见。杨帮主父子虽与雷府有姻亲之谊,但镇江太湖相距数百里,恐怕一年中也难有一次聚会之期,他们对雷芙蓉陌生,乃是意料中事。”
    他的目光转向雷民,又道:“至于雷民,多年前就远至西南投师学艺,最近两、三年不曾返家探亲,地方乡亲对他陌生,也是清理中事。”
    雷民冷笑道:“阁下又凭什么指称在下不是雷民?”
    赵羽飞道:“有两个办法,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雷民道:“你说说看。”
    赵羽飞问道:“你既然知道令尊已经失踪,而雷府中令尊却又抱病拒见亲朋,你知道那人是谁?”
    雷民冷笑道:“在下正在查,不久便可获得线索。”
    赵羽飞道:“雷府中总管袁通仍然健在,府中的长工仆妇不至于全被杀光灭口,在下带你走一趟雷府,少主人兄妹返家,谁敢拦阻?”
    雷民脸色一变,神色有点地紧张。
    赵羽飞毫不放松,接着道:“而且在下已经有了万全准备,有十余位雷老爷子的知交一同前往,甚至有官府的人随伴同行,大家一见面,真伪立判,捉住那位冒充雷老爷子的人,还怕他不拍出占据雷府的阴谋?”
    雷民倒抽一口凉气,硬着头皮道:“抱歉,这种打草惊蛇的办法,不啻将家父推至生死边缘,对方可能杀父灭口,在下必须暗中查访,以免误了家父与舍弟的性命。”
    赵羽飞道:“那么,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雷民问道:“哪一个办法?”
    赵羽飞道:“阁下必须说出在下与尊府的渊源。”
    雷民冷笑道:“那是家父与你之间的事,你不以为家父会将这些事告诉子女吧?”
    赵羽飞沉声道:“阁下,你两个办法都拒绝了。”
    雷民也大声道:“事实如此,在下有拒绝的充分理由。”
    赵羽飞举步迫近,骇人的气势再次涌出,道:“在下再有一个折衷的办法,你如果拒绝,在下只好将你兄妹强行带走。”
    雷民不得不拉开马步戒备,问道:“你有何打算?如何折衷?”
    “随在下去见尊府的亲朋好友,让他们盘洁你们的身份。即使你两人的化装易容术十分高明,化装得酷似雷民兄妹,但在亲友的盘诘下,我不信你们连儿时的往事也全部知道。
    说,你们去不去?”
    他声色俱厉,语气极为凌厉,气势迫人,不由对方拒绝,明显地表明如果拒绝,下一步的行动将有严重的后果,必须答应随他一行。
    雷民脸色大变,心中发虚。
    蓦地,右后方的花树丛中,悄然射出三枚快速绝伦的暗器,闪电似地射向赵羽飞的右后肋。
    雷民兄妹看到了花树中的变化,脸上突现喜色,眼神也从赵羽飞身上移开,本能地注视着突然出现的暗器。
    这些微小的变化,瞒不了赵羽飞的神目,看出了危机,猛地旋身一声低叱,刀光疾闪,劲烈的刀气发似雷霆,护住全身并向外迸发。
    花树丛中枝叶摇动,有人向外急撤。
    三枚暗器被刀气震飞丈外,劳而无功。
    赵羽飞身形暴起,扑向花树丛大喝道:“你走得了?留下!”
    一名大汉突然大喝一声,截出就是一刀。
    赵羽飞如果想继续穷追,就得挨上一刀,百忙中止步沉叱,宝刀一挥,挣一声架住了大汉的钢刀,右脚飞起,噗一声踢中大汉的右跨骨。
    大汉一声惊叫,钢刀脱手飞抛,人也摔倒在丈外,重重地跌入花圃内去了。
    赵羽飞也因此而耽搁了片刻,但仍不死心,重新冲入花树丛中追赶发射暗器的人。
    可是,追了一、二十步,他便知追不上了,凤凰池南端全是翠竹,发射暗器的人已踪迹不见。
    他回头抢入精舍,雷民兄妹与其他的人皆失了踪,不知逃至何处去了,连死伤的人也全部失踪。
    他收了宝刀,顿足苦笑自语道:“一步错全盘皆输,我失败了。”
    他立即动身返城,不再作无谓的追踪。
    雷家兄妹的身份,迄今仍像谜一般难解,除非他能活捉雷民兄妹,不然毫无证实对方身份的希望。
    疑云重重,似乎情势愈来愈复杂了。
    如果雷民兄妹是伪装的,那么,他俩必定是陶森的党羽,为何陶森伙同大批爪牙,借途跟踪下手拦截雷民兄妹?
    是否陶森只是故作姿态,虚张声势假追踪以乱人耳目,雷民兄妹并未隐起身份,返镇江时也不急于赶路,数日行程中,追踪的人尽有下手的机会,为何不见有人下手截击,直至到达地头,方在龙冈大院发起袭击?
    他大感困惑,忖道:“龙冈大院的冲突,不像有假。晤,有空得再走一次龙冈大院,问问上次的结果。”
    雷民兄妹是逃入精舍脱身的,精舍内建有秘室和地道足以藏身,赵羽飞也知搜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并未入屋搜寻。
    不久,兄妹俩与秦道先重出厅堂。秦道先已裹了伤,伤巾包住了头部,状极滑稽可笑。
    雷民余悸犹在,拍着茶几切齿道:“这小畜生来得出乎意料之外,在太湖我就知道他已经对我起了疑心,算定他在路上会追上来,登船询问宝藏的事,却没料到沿途有人捣乱,始终不见他跟上来登船送死,而咱们毫无准备时,突然登门兴师问罪。该死的东西,日后我绝不饶他。”
    秦道先摇头苦笑道:“想不到这家伙如此高明,看来咱们必须及早撤走,以免他去而复来,届时恐怕谁也走不了,也许会全部葬送在此地呢。”
    雷民道:“在未接获回讯之前,谁敢离开?上面责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厅门外突传来一声悦耳的轻笑,冷凤偕一名侍女突然出现,踱入厅堂媚笑道:“诸位稍安毋燥,本姑娘不是因雷姑娘而来的。”
    雷民倏然离座,唰一声抖开了折扇。
    雷芙蓉也拔剑而起,娇叱道:“站住。你们在龙风大院打上门来,显然不怀好意,到底为何而来?”
    冷凤在堂下止步,笑道:“为保全你们的性命而来。”
    雷民冷笑道:“是为了舍妹而来?是不是要舍妹将宝藏告诉你,且以性命为交换条件?
    哼,你打错主意了。在下不见得怕你,不要欺人大其,女人。”
    冷凤不在乎他的粗暴,泰然道:“本姑娘用暗器引走赵羽飞,给你们争取到脱身的好机会,你们尚未谢我呢。”
    雷民一怔,接着冷笑道:“刚才是你们用暗器相助?但还不至于令在下感恩图报,命舍妹将宝藏告诉你。”
    冷凤格格娇笑,道:“是否真有宝藏,你们应该心中明白。”
    雷芙蓉接口道:“本姑娘可以死,绝不吐露半个字。”
    冷凤道:“本姑娘不过问宝藏的事,你们满意了吧?”
    雷民讶然问道:“那你为何而来?”
    冷凤道:“你们的计谋,已被赵羽飞识破,已没有再按计办事的必要,可按兵不动,在此等候贵长上传来的消息。请立即派人进入雷府求见雷远声,他会将内情奉告。”
    雷民大惊,问道:“你怎知道咱们的秘密?”
    冷凤笑道:“不要问为什么。其实,你与陶森皆是一家人,只因为调遣时未计及可能发生的变化,事先不曾有所联系,因此有诸多误会。陶森的人不曾在途中出面拦截,难道你不感到奇怪?”
    雷民意动,低头沉思。
    冷凤淡淡一笑,又道:“因为陶森不断接到指示,再碰上柯万成一群闻风赶来趁火打劫的人,要尽力保护,所以直至你们奉命至龙冈大院暂住,方奉命出面虚张声势截击。”
    雷民大感困惑,道:“你……你好像真知道咱们的秘密?”
    冷凤道:“你不是也奉到指示,不许向陶森的人下毒手吗、”
    雷民惊然问道:“这么说来,姑娘也是自己人了,但在下似乎记得,你下毒手击毙了陶森的人。”
    冷凤道:“那三个老鬼,是真正想擒令妹问宝藏下落的人,尤其那个死鬼夏法主,是反对与我们合作最出力的人,因此要假手本姑娘乘机除去他。”
    雷民摇头苦笑,问道:“姑娘是……”
    冷凤抢着接口道:“不要问本姑娘的来历。总之,今早各方的主事人物,皆已接到指示了,不久你们便可分清敌友,各自分头办事,不再公然出面制造事端,只须神出鬼没隐身散布谣言,飘忽不定忽隐忽视,让赵羽飞疑神疑克疲于奔命便可,不必和他硬碰硬正面冲突了。”
    雷民道:“在下的长上到达,足以将赵羽飞置于死地。”
    冷凤摇头道:“对机未至,你们都不是他的敌手,只能智取,不可力敌。只要你们能把他缠住,拖住他让他没有机会离开镇江,你们便成功了。”
    雷民正想再问,冷凤已向外退走,道:“不必多问,你们不是有权决策的人。至于柯万成那些人,相信不久便可转变态度了。雷公子,请通知令友,叫他暂时制止拜火教那些人,不可在城内玩火,上次黄叶寺他们用火攻,幸好寺僧退至太湖并未报官,万一惊动官府,他们必将无立足之地,便失去利用价值了,官府对纵火的人,绝不会置之不理的。”
    冷凤最后嫣然一笑,出厅飘然而去。
    在府后街卫公堂右邻的小巷,冷凤主婢进入一座大宅。不久,出来一个相貌堂堂,玉面朱唇,身材高大的白衣书生,大袖飘飘出门而去。身后,跟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小书童,挟了一只长型的大拜匣。
    两人出西南,一摇三援过了千秋桥,向南一折,沿小径到达海岳庵。
    海岳庵不是住尼姑的寺庙,而是宋朝的书法大家崇襄阳,经过镇江(时称润州)时爱此地江山之胜,因而买宅隐居,自书其匾额为海岳庵,目前成为当地的古迹,宅与运河对岸西南城头上的万岁楼遥遥相对,是当地读书士子经常聚会的地方。
    由海岳庵向西岳有一条小径,半里外果林深处,有一座四合院大宅。
    书生距大宅约百十步,路旁的灌木丛中,突然传出一声呼哨。
    书生站住了,背手而立目光落在远处,低声问道:“有何变化?正主儿有何异动?”
    灌木丛中传出语声,一个苍老的嗓音答道:“毫无动静,仅半个时辰前,有两名大汉进入,似是派出去的眼线回报。”
    书生点点头道:“好,听招呼现身。”
    躲在灌木丛内的人道:“属下遵命。”
    书生再问道:“罗天奇那些人怎样了?”
    潜伏的人道:“半个时辰之前,已经撤离焦宅,是百灵姑娘叫他们走的。”
    书生大抽一挥,从容走向果林深处的大宅。
    距宅前的广场尚有二十步左右,路右的一株大树后闪出一个健壮的中年村夫,亮声问道:“站住,公子爷是否走错了地方?”
    书生淡淡一笑,止步瞥了村夫一眼.道:“小生不是来游海岳庵的.是来拜会贵宅的客人。”
    说拜会客人而不说拜会本人.可把村夫弄糊涂了,呆了一呆,问道:“客人,哪来的客人?”
    书生道:“门神解元与柯万成,不是贵宅的宾客吗?尊驾不会说不知道吧?”
    村夫一惊,恍然道:“原来是道上的,在下几乎被你这身儒衫唬住了。请问贵姓大名?
    来见解爷、柯爷有何见教?”
    书生笑道:“小生姓华,名斌。呵呵,穿了这袭儒衫,你总不能说在下不是斯文的读书人。”
    村夫眼中有戒意,道:“阁下还没说明来意呢。”
    华斌脸一沉,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喜怒无常变化甚快,眼中冷电四射,沉声道:“你只要通报便成,废话少说,休怪无礼。”
    村夫勃然变色,怒声道:“咦,你凶什么?”
    华斌哼了一声道:“阁下,你难道要本书生打进去?”
    村夫顺手抄起搁在树上的草锄,怪眼一翻,道:“你未必能通得过在下这一关,胜得了在下中锄,再讲打进去并不算迟。”
    华斌装腔作势撩起衣袖道:“不信何不出来试试?小生就让你开开眼界。”
    村夫大踏步出到路中,冷笑道:“秀才打架,在下如不见识见识,岂不是一大憾事?你就取出拜匣里的剑,让在下开开眼界吧。”
    华斌拉开马步,冷笑道:“斗你一个看门把路的小人物,犯得着用剑。你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村夫被激怒得火冒三千丈,草锄一抡,拦腰便扫,极为猛烈,罡风虎虎,似乎想一锄将书生扫成两段。
    华斌在村夫的锄势始动的刹那间,不退反进,闪电似的撞入村夫怀中。
    锄是长兵刃,如果未能取得初期的速度,劲便无法发挥,被人贴身便算是输了一半。
    村夫大骇,可是,招已发不可能收拾变括了,硬着头皮在百忙中移动,力贯锄柄中段,加快地击向华斌的左臂,移动的手法相当熟练。
    华斌不理会左臂,右掌贴上了村夫的胸口,冷哼一声,真力骤发。
    村夫浑身一震,力道全消,踉跄连退五、六步,脸色突然变得白中泛青,站立不牢,首先是草锄脱手坠地,然后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腿一软摔倒在地。
    华斌放下衣袖,冷笑道:“留你一命,区区还不想杀你。”
    不远处的院门前,站着相貌威猛的柯万成,两侧是乾坤一刀叶克定和矮神荼邓风。
    柯万成虎目怒睁,沉声道:“能一掌把大名鼎鼎的公冶虹击倒,阁下的身手足以挤身于一流高手之林,过来说话。”
    华斌从容举步,泰然道:“好说好说,柯兄夸奖了。贵长上夏深兄是否在家?区区华斌专诚前来拜会。”
    柯万成冷笑道:“阁下的消息的确令人佩服,你带了多少人来?”
    华斌已接近至两丈左右,止步笑道:“不多不多,十几个人而已,在双方未决裂前,他们不会现身打扰。”
    柯万成双掌一援,道:“敝长上正好在此,但阁下必须过得了柯某这一关,不然免谈。”
    华斌仍保持风度,含笑道:“柯兄练了绝学小天罗大定真气,已练至八成火候,将臻不受外力所侵境界,华某说不得只好献五,不自量力。以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技,领教柯兄的无双绝学。”
    柯万成脸色略变。对方一口说出他所练的奇功,当然知道他的底细,在心理上难免受到威胁。
    矮神荼一双老眼,不住打量神定气闲,脸上充满自信自负神色的华斌,低声向柯万成道:“柯老弟,此人来路可疑,何不让他与副长上见面,也好知道他的来意。”
    矮神荼说话的声音甚低,连在旁的乾坤一刀也没听清他说些什么。
    可是,两丈外的华斌却听了个字字入耳,呵呵大笑道:“邓兄说得不错,反正区区已经来了,而且有备而来,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早见总比晚见好,何不让区区与贵长上面对面说个一清二楚,华某不想伤了彼此的和气,能和平解决岂不皆大欢喜?贵长上也许不在,副长上仍可做主。”
    柯万成意动,问道:“阁下为何而来?”
    华斌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陈兵相见,当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但如果彼此皆有诚意,又当别论。”
    柯万成冷笑道:“好一个陈兵相见,阁下似乎颇为自信呢。”
    华斌傲然道:“如无自信,不才便不会来了。”
    柯万成道:“阁下共带来十几个人,可知道阁下的人全在敝长上的监视下吗?”
    华斌道:“不才并未轻估贵长上的实力,相反地,贵长上并不知区区的底细。你们的人固然武功超绝,很了不起,可是,在幻境遁甲奇阵的围困下,不才可以保证在片刻间,你们这些高手便可成为阶下之囚。柯兄,如果你认为区区是空言恫吓,便将后悔无及。”
    语音一顿,华斌脸色一沉,目光转变为凌厉,儒衫突然外涨,衣袖袍袂无风自摇,猎猎有声,又道:“柯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自命不凡错过机会了,快领在下去见贵长上,领路。”
    柯万成心中暗凛,大感震骇,被华斌这番软硬兼施的话所惊,也被华斌的古怪神态吓了一跳。
    正在心中迟疑,左方果林深处,突传来阴森冷硬,令人悚然的女人嗓音道:“华斌,不要和他罗呼,打进去,叫他们的主子出来迎客,任何拒绝合作的人,杀无赦。”
    华斌向语音传来的方向欠身抱拳施扎,神色肃穆,恭敬地答道:“属下遵命,这就发动袭击。”
    柯万成大惊失色,附近不知有多少高手隐身,可能已陷入对方的重围,大事不妙。
    华斌一声低啸,大踏步向柯万成迫进,从外表看,仅是快步接近而已,不可能太快,其实一步踏出便有八尺以上,进两步便已近身,迅疾无比。
    柯万成一声,大吼一惊,迎着冲来的快速人影,功行右掌攻出一招“吴刚伐桂”,掌如开山巨斧,威猛绝伦。
    华斌伸出的巨灵之爪,本来抓向柯万成的五官,立即向下一沉,反抓柯万成的手腕。
    双方都快,反应超人,柯万成掌不敢下落,变劈为拍移位接爪。
    啪的一声响,掌爪接实,凶猛的劲道八方进发,双方一沾即走,人影倏然分开。
    柯万成斜退两步,脸色一变,瞥了右小臂一眼,倒抽一口凉气。
    右小臂的衣袖,出现三个指头抓裂的裂痕,每一裂痕长约寸余,按理,裂缝该是指尖割裂的,但指痕宛然,像是中指处溶化了,不是裂缝而是腐蚀似的洞孔。
    柯万成见多识广,骇然道:“阁下好高明的腐骨爪,在下的小天罗大定真气,依然挡不住阁下的可怕的爪劲。”
    华跑傲然一笑道:“你如果不是见机用上卸力术,早一刹那撤招,你的右臂该已毁了。”
    华斌这一抓,抓得柯万成心中发虚。
    柯万成双掌一错,开始游走争取空门,咬牙道:“你阁下的武功,比在下高不了多少,想击破在下护体的小天罗大定真气,还不是太容易的事。”
    华斌哼了一声道:“在下就让你开开眼界。”
    声出人到,闪电似的冲进,双爪左右齐发,连攻了十余招之多。
    柯万成不敢硬接,换了六七次方位,有惊无险地八方游走避招化招,也乘机回敬了四五掌。
    华斌眼中的杀机渐浓,把势一变,左爪右掌奇招迭出,声势之雄,无与伦比。
    柯万成脚下渐乱,穷于应付。
    片刻间,柯万成被迫至院墙下死角。
    旁立的矮神荼看出了危机,掠出叫道:“姓华的,老夫……”
    话未完,华斌一声长笑,左爪已奇快绝伦地光临柯万成的胸口,速度似乎加快了一倍。
    柯万成大骇,后退已经不可能,院墙在身后不足一尺,唯一的活路是向侧闪。
    身形刚向左闪,只看到华斌的左爪突然变掌,猛地向外一拂。
    啪的一声暴响,柯万成的左助挨了重重一击。
    同时,人影乍合,矮神荼到了。
    华斌冷哼一声,右掌疾挥。
    掠到抢救柯万成的矮神荼,大叫一声反而后退,右胸被华斌的右掌背击中,被震退了一丈以外。
    柯万成扭身摔倒,向侧急滚。
    华斌如影附形跟到,一脚踢中柯万成的小腹,然后一脚踏住右膝,冷笑道:“如果你阁下没有利用价值,在下早就毙了你了。”
    柯万成痛得太阳穴的青筋不住抽动,忍痛问道:“胜华的,你到底有何阴谋?”
    华斌傲然道:“不是阴谋,而是要帮助你们。”
    柯万成一惊,道:“帮助?你的话是何用意?”
    华斌狞笑道:“宝藏的消息,引来了大江南北不少成名人物,也将大河两岸的高手引来了。咱们已先后帮助了不少人,他们皆向咱们发誓效忠,现在轮到你们了。”
    脸色灰败的矮神荼从侧方迫近,厉声道:“姓华的,原来雷芙蓉有关宝藏的消息,是你们设下的阴谋,”
    华斌傲然道:“说阴谋未免太难听,应该说我们是真心诚意来帮助你们,帮助你们获得比宝藏更富足的名和利,把富贵荣华往你们怀里推,你们该心存感激才是。”
    柯万成挣扎而起,斥道:“一派胡言。你说的不是人话。”
    华斌沉声道:“姓柯的,华某耐性有限,不要激怒了。见了贵长上之后,便知华某说的是不是一派胡言了。”
    院门口出现一名大汉,亮声道:“何兄,不必和他纠缠不清了,副长上要你领他们进来,看他们有何图谋。”
    柯万成一咬牙,道:“好,兄弟就领他们进去。”
    同一期间,赵羽飞已返回三江镖局。
    不久,石头匆匆返店,向赵羽飞道:“大爷,小的见到文公柏了。”
    赵羽飞一怔,问道:“有人找你吗?”
    石头摇头,抖动着招风耳道:“没有,连文公柏也不理会我。”
    赵羽飞道:“你把见到文公柏的经过说来听听。”
    五头道:“小的在一处街口,看见他和一个船夫打扮的大汉在一起,小的故意站在街心挡住他的去路,他只瞥了小的一眼,就毫无表示越过小的身侧走了。”
    赵羽飞问:“他们说了些什么话?”
    石头摇头道:“什么都没有说,两人像是哑巴。”
    赵羽飞向总镖师李镇道:“总镖师派人到虎踞门外荷香池,暗中留意陶森那些人的动静。”
    李镇道:“谭老师有两个人派在荷香池附近,有事就另派人返店禀报。”
    赵羽飞道:“谭老师派去的人,可能已被对方看穿身份了,因此再派去的人,必须是极少在外走动的生手。如我所料不差,他们将有所举动了。”
    李镇道:“好,我这就将人派出。”
    赵羽飞道:“我和石头到京口渡走走,看看那五艘形迹可疑的画舫,也许能查出一些线索。”
    京口渡也叫西律或算山渡,是到扬州的大渡口。
    这一带码头樯桅林立,经常泊有百十艘大小船只。
    距码头尚有半里地,劈面碰上正在返城禀的眼线。那是三江镖局的一名镖师,欣然行礼道:“赵大侠来得好,小的正要返城禀报消息。”
    赵羽飞知道有变,问道:“是不是船已经走了?”
    眼线一怔,问道:“咦,赵大侠已经知道了?”
    石头笑道:“我家大爷什么事都知道。”
    眼线向西北江心一指,道:“看,那五艘鱼贯扬帆急驶的船,已经启碇一刻左右,快接近山南的门槛石了。”
    金山雄峙江边,距城六。七里,远远地可看到金碧辉煌的金山寺,妙高峰旁的浮王塔极为壮观。
    五艘双桅大船风帆已经扯满,像五头天鹅,轻灵地逆水上航,速度比其他的船只快得多。
    赵羽飞向石头问道:“上次在杭州,你所看到的那艘船,是不是五艘中的一艘?”
    石头猛抓头皮,道:“大爷,看不清,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赵羽飞苦笑道:“我们迟来一步,可惜。”
    石头愣头愣脑,但有时却又显得精明,道:“大爷,小的认为没有杭州那艘船。”
    赵羽飞信口道:“怎见得?你不是说看不清吗?”
    石头道:“不久前,小的在街上碰见文公柏,他不可能赶得及上船,可知这五艘船都不是文公柏的。”
    赵羽飞摇头道:“文公柏用不着在此地上船,他可以从陆路赶到前面与船会合,或者另雇小舟赶上去。”
    石头道:“大爷说得是,小的就想不到。”
    赵羽飞道:“由于你在街上看到了他,所议他故意不上船,让我去瞎猜乱信。”
    石头问道:“大爷,我们要不要雇船追上去?”
    赵羽飞注视着逐渐远去的帆影,神色有点儿不安,沉吟良久,道:“他们为何撤走,委实令人百思莫解。”
    石头道:“大爷认为文公柏就此走了?”
    赵羽飞道:“好像是走了,问题是他们为何突然撤走了?”
    他当然不敢断定文公柏一群人.来否真的就此撤走了,如果真的撤走,在情理上未免说不过去。
    文公柏怎知道他在杭州隐居,为何要将他从杭州引来镇江,却又突然一走了之。
    他知道,即将有大事发生了。
    文公柏既然将他引来镇江,绝不会就此罢手的。雷府的事,仅是阴谋的一部份而已,可说局势已相当明朗,问题是对方的目的何在?
    文公柏到底是不是水仙宫的人?这五艘形迹可疑的大船,是不是有硕果仅存的水仙舫在内?
    问题在文公柏身上,他不能与对方捉迷藏了,必须以快速的行动,逼文公柏现出原形来。
    他立即向眼线道:“你立即向总镖师禀明情况,请总镖师立即派船追踪那五艘大船。”
    眼线欠身道:“小的这就返回镖局禀报。”
    送走了眼线,他向石头道:“走,我们到城南郊走走。”
    石头道:“大爷,到荷香池去找陶森?”
    赵羽飞笑道:“荷香池附近找不到陶森,他们已经走了。”
    石头不再多问,他本来就是一个不用心思的人。
    不久,他们到达龙冈大院。
    大院静悄悄,似乎人影俱无,人都走光了。
    赵羽飞找到留下的两个门子,一问之下,门子告诉他,洪大爷已带了所有的人,到外地避祸去了,上次雷民兄妹不期而至,群雄登门索人,出了人命,洪大爷心中害怕,当天便离家,到何处避祸谁也不知道。
    问不出头绪,赵羽飞只好失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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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访疑踪孤身斗群小
    回到三江镖局,大厅中人声嘈杂,气氛不寻常。李总镖师与谭山健,以及几名镖师,似乎被来人逼得招架不住,见到赵羽飞,如同看到了救星,愁容顿解。
    李镇急急道:“赵大侠来得正好,这件事你看该怎么才好?”
    客座上坐着两个体面的中年人,各带了一名健仆,面色阴沉,并不离座迎客,仅冷冷地瞥了赵羽飞一眼,大马金刀般安坐不动,态度颇为傲慢。
    赵羽飞泰然落坐,问道:“总镖师,到底为了何事?”
    上首的中年人冷冷一笑接口道:“不才有一批绸缎,要交保运赴京师,走运河北上,而大名鼎鼎首屈一指的三江镖局,居然将财神往外推,拒绝保这一趟镖,真是岂有此理。”
    另一名中年人也接口道:“不才姓展名君实,本府四大盐商之一,奉谕运送三千八百担官盐至湖广。本号的官盐,以往皆由三江镖局保运,今天李总镖师竟然推称人手不够,一口拒绝保运,是何道理?要是不保我这趟镖,对不起,在下要报官查封你这家镖局。”
    赵羽飞陪笑道:“展东主,三江镖局已经向外界宣布停业十天半月,目前确是抽不出人手,十分抱歉。”
    展君实冷笑道:“看样子,贵镖局大概已打算永久停业了。”
    赵羽飞耐下性子道:“展东主,三江镖局是否永久停业,并不影响贵号的买卖。镖局近来多事,委实抽不出人手,展东主不希望出事,敝局也希望贵号人货手安,因此,两位东主还是稍待一些时日,或者请另一家镖局保送,岂不甚好?”
    展东主毫不让步,沉声道:“贵局是本府第一大镖局,怎能拒绝老主顾,货期是不能延误的,这趟镖贵局非保不可。”
    赵羽飞心中疑云大起,这位展东主似乎有所为而来,态度不合情理,此中大有问题。
    他略一思量,将李镇请至花厅,问清了有关的资料,然后出厅向展君实笑道:“展东主的盐货,是大引还是小引?启运期是何时?”
    展君实不假思索答道:“大引盐,三天后启运。”
    赵羽飞再问道:“盐是否已经装船?”
    展君实道:“早已装妥,十天前已办妥转运手续。”
    赵羽飞转向李镇道:“运盐船皆使用两百石货船,总镖师,那得派多少人押送?”
    李镇道:“下江水道甚少凶险,运盐的船只通常用五百只船。”
    赵羽飞道:“那么,也得二十艘以上了。”
    大引盐一引是四百斤,小引盐二百斤。
    李镇道:“不错,每船最少得派两个人照应,所以……”
    赵羽飞道:“不要紧,我去找人。”
    他装模作样屈指盘算,又道:“运送织造局的绸缎北上,需二十位弟兄押应,加上至湖广的四十余位,局里的人手缺乏一倍以上,我负责找人,我两笔买卖都接下了,总不能让老主顾失望。”
    李镇惊道:“赵大侠,派出去的人,来回要两、三个月呢。”
    赵羽飞笑道:“不要紧,这件事我会办妥的。”
    他向展君实浅浅一笑,又道:“展东主请放心好了,明天敝局就派人登船验货,劳驾贵号的押货管理到场,船东也请到场提出运契,盐课司的转运凭证亦请一并带来。”
    展君实脸色一变,呆了一呆。
    赵羽飞转向另一位东主笑道:“贵号的货物,想必亦已装妥,明天一并按规矩办理,最主要的是验货。”
    他拍拍李镇的肩膀,又道:“总镖师,你就与两位东主书凭收款好了,明天出动所有的入手,仔细查验货物是否相符。”
    他冷冷一笑,目光掠过两位东主脸上,又道:“这笔买卖数目甚大,万一出了维漏,三江镖局就得关门,因此绝不可疏忽,如果发现数量不符,立即派人至县衙报案。同时,现在立即派人至盐课司与织造局,查证这两笔货物是否手续齐全,这件事由谭老师办理,半天工夫尽够了。”
    展君实脸色大变,急声道:“李总镖师,敝号是贵局多年的老主顾,从来没有查验货物的先例,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羽飞明白了七八分,脸一沉,冷笑道:“展东主,查不查货物,乃是镖局的事,这不是保珍宝的暗缥,保暗镖镖局当然不能先看红货。运大宗的货物,镖局必须查验,万一船上装的是稻草,船到中流放上一把火,谁负其责?三江镖局难道将稻草以盐的价钱赔镖?这笔帐怎么算?贵号既然心中无愧,还怕查?”
    他向谭山健挥手,又道:“谭老师,你先去办事,带几个人跑盐课司和织造局,明天在下要亲自登船查验货物。”
    谭山位离座欠身道:“兄弟这就带人前往。”
    展君实愤然离座,大声道:“贵局以这种态度对待老主顾,未免太不够意思。哼,镇江的镖局,不止你三江镖局一家,这件买卖不谈也罢,告辞。”
    赵羽飞伸手虚拦,冷笑道:“展东主,船上载的真是盐?”
    展君实哼了一声道:“当然是盐,但你我已没有谈的必要下,让路。”
    赵羽飞脸一沉,道:“生意不成仁义在,阁下何必情急拂袖而去?”
    展君实厉声道:“是贵局自绝于人,今后敝号绝不与贵局往来。”
    赵羽飞哼了一声,冷笑道:“姓展的,是谁授意贵号用这种无耻手段,来陷害三江镖局的?你两位东主如不从实把供,哼!”
    展君实打一冷战,色厉内荏道:“岂有此埋。你敢对在下如此无礼?”
    赵羽飞手一伸,劈空抓住展君实的胸襟,将人抵在墙上,双脚离地,冷笑道:“你如果不招供,晚上将你丢入江底喂王八,你招不招?说!”
    展君实脸如土色,狂叫道:“放手,放……放手……”
    赵羽飞左手又伸,观指点在展君实的眼皮上,厉声道:“再不招,在下先挖出你一双眼珠来。”
    展君实完全崩溃了,哀叫道:“放手,我……我招……”
    赵羽飞不放手,问道:“是谁授意的?船上有些什么货物?”
    展君实惨然道:“是……是一个姓柳的姑娘,带了三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掳走了拙荆做人质,要我准备二十艘船,来找贵局保镖,为了何故我就不知道了。”
    赵羽飞恍然道:“柳百灵,水仙宫小五艳。”
    他放了展君实,问道:“姓柳的姑娘现在何处?”
    展君实好半天方回过气来,愁眉苦脸道:“不知道,她说成功与否,她自会知道。”
    赵羽飞转向另一名东主问:“阁下,你所运的绸缎是真是假?”
    那位东主早就吓软了,惨然道:“不必问了,在下的妻子也落在姓柳的姑娘手中了,事如办不成,在下的妻子死定了。”
    赵羽飞长叹一声道:“你两人回去吧,回去告诉贵号的人,说三江镖局已经接下了这趟镖。以后的事,只好听候上苍的安排了,当然我会尽力援救被掳去的人质。”
    李镇送走了客人,回厅向赵羽飞苦笑道:“赵大侠,你怎么看出是陷阱的?”
    赵羽飞道:“展君实的神情委实令人起疑,货物的数量也不合情理。再就是那五艘怪船的神秘离去,触动了我的灵机。”
    李镇道:“那位姓柳的姑娘,真是水仙宫的人?”
    赵羽飞道:“很可能是。由于有江南群雄相助,我的消息十分灵通,因此他们改用釜底抽薪的毒计,要将镖局的人手引出镇江,在途中算计你们,以便孤立在下。如果不出我所料,他们将全力相拼了,江湖上将有重大的变故发生,他们已失去耐性了。”
    谈说间,蒲毒农匆匆入厅,神色不安,眉梢眼角似有重优。
    赵羽飞一惊,急问:“前辈心事重重,碰上棘手之事I?”
    蒲毒农坐下苦笑道:“查三姑娘三个人,恐怕已经遭到不幸了。”
    赵羽飞道:“他们已将辟邪灯弄到手,恐怕已经远离镇江,去无极岛找地骨去了。”
    蒲毒农摇头道:“我碰上一位朋友,早些天他亲见查三姑娘三个人,被一个老人和一位少女,押至一艘小舟便失去踪迹。你借给他们的辟邪灯,便在那位少女手中。”
    赵羽飞惊道:“难道说,她们三人已落在水仙宫的人手中了?”
    蒲毒农道:“可能,难怪这几天始终查不出他们的下落。再就是今天我在运河西岸窥探,被一个高年老道无缘无故打了一掌,右肩骨至今仍然感到隐痛,要不是我机警脱身,恐怕尸骨早寒了。”
    赵羽飞道:“前辈知道那老道的来历吗?”
    蒲毒农摇头道:“我从没见过这个人,武功似乎比我高得多。哦,你的消息怎样了?”
    赵羽飞道:“已经有了些头绪,可惜仍嫌消息不够。”
    蒲毒农问道:“陶森可有消息?”
    赵羽飞道:“他已离开了荷香池,目前行踪不明。晚辈猜测,明天他会前来践约,也许会与文公柏一同前来壮胆。”
    蒲毒农苦笑道:“我看靠不住,这家伙初出道便挨了你一掌,脸上无光,怎肯受你摆布?哦,今后你有何打算?”
    赵羽飞道:“老前辈今晚有事吗?”
    蒲毒农问道:“有事用得着我?查三姑娘三个人已经失踪,不易追查,反正无事可为,我打算和你在走在一起,有事彼此或许可以商量商量对策。”
    赵羽飞道:“今晚希望前辈相助,同至雷府一探究竟。”
    蒲毒农拍拍胸膛道:“赵老弟,算我一份好了。”
    二更天,两个戴头罩的人,接近了雷府的侧门外,青灰色的夜行衣走动时声息俱无。
    雷府灯火全无,似乎已无人迹。
    两人飞越院墙,闪在院子的暗影处凝神倾听,花木丛中虫声卿卿,而黑暗的房舍中鬼影俱无,毫无动静。
    蒲毒农疑云大起,附耳低声道:“老弟,我们来晚了,人都撤走啦!”
    赵羽飞却提高了警觉,道:“前辈,恐怕我们已陷入重围。”
    对面一株月挂下,突然传来一声栖厉的鬼啸。
    蒲毒农一惊,本能地伸手握住了剑柄。
    雷府的宅院甚大,房舍甚多,平时不论昼夜皆有人走动,但今晚全宅灯火全无,像是一座空宅,各处毫无声息传出,益显得阴森可怖。
    鬼啸声传自丹桂树下,不见有人影出现。
    赵羽飞拉住了蒲毒农,低声道:“不可乱动,我们已身入遁甲奇阵。”
    蒲毒农打了一冷战,焦灼地注视着四周,问道:“看不出异处呢,雷府找来了两次,目前的景物,与上两次并无不同。如果是遁甲奇阵,大事不妙,我不懂这鬼玩意。”
    赵羽飞道:“不要紧,晚辈懂得阵法,这些小玩意无奈我何。”
    蒲毒农问道:“是些什么人?你知道他们的来路?”
    赵羽飞道:“是文公柏的人,可能是他主子老师父来了,这件事晚辈大感意外。”
    蒲毒农道:“为何感到意外?他们的主子老师父又是谁?”
    赵羽飞道:“依往昔的情势变化估计,文公柏与陶森绝不是同路人,只是互相利用各怀心机的临时伙伴而已。这里是陶森的老巢,文公柏为何鸠占鹊巢占据了雷府?陶森与他的主子怎肯将花了不少心血,好不容易据为己有的老巢,恭手奉送给文公伯?可知这期间,情势已有了重大变化。”
    他低头沉思片刻,又道:“文公柏的主子老师父是谁,晚辈还毫无所知,只知这家伙阴险严厉,以船为家,似与水仙宫有牵连,奇门遁甲术颇为高明。”
    蒲毒农心中稍宽,问道:“他们是否已发动袭击了?”
    赵羽飞道:“不,我们正位于阵边缘,他们在设法诱我们入阵,在阵外他们知道讨不了好。”
    蒲毒农道:“小兄弟,我们该怎办?”
    赵羽飞附耳道:“黑夜中破阵相当凶险,而且他们派有人主阵,威力倍增,主阵的人武功如何无从得悉,因此,我们必须从右首的门子住处脱身。”
    蒲毒农道:“小兄弟之意是撤走?右首空旷不易隐身呢!”
    赵羽飞道:“不是撤走,而是摆脱阵势。空旷处也有阵法布置,而且变化甚大,对手就希望我们往该处闯。但我们以快速的行动突破该地,让他们空欢喜一场。之后,前辈可如此这般……”
    他面授机宜,蒲毒农欣然道:“放心啦,区区误不了事。”
    两人向左并肩跃出两丈左右,再由右后方斜退十步,进入一处花圃,距走道不足一丈。
    蓦地风云变色,景物一变,似乎四面八方鬼影幢幢,所有的花树景物皆像是可幻化的鬼物。
    蒲毒农大惊失色,张口欧呼。
    赵羽飞及时抓住了蒲毒农的右肘,附耳低喝道:“定下心神,神意皆集中在运功上,走!”
    蒲毒农说声渐愧,定下心随他左转右折,脚下如蜻蜒点水,起落如飞,瞬间便跃登门子的住处,再向前一窜,到达了高大的院墙头。
    景物又变,视界清明,头顶上空繁星在天,下面广大的院子花木依旧,房舍亭台历历在目,点尘不惊,似乎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
    蒲毒农倒抽一口凉气,悚然惊道:“小兄弟,这究竟是真是假?我像是作了一场恶梦,似乎好几次有鬼物攫住我的手脚脱身不得,一头撞入嘈杂的地狱里,难道这一切皆是幻觉?”
    赵羽飞放开蒲毒农的手,低声道:“前辈是玩毒的宗师,该知道可令人产生幻觉,神智昏迷胡思乱想的药物。我们沾到一些布下的药雾,药量小所以威胁不大,但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神,再加上心中疑神疑鬼,那就心神丧失,任由他们摆布了。”
    蒲毒农苦笑道:“利害,这些人可怕极了。”
    赵羽飞道:“再不走他们便会扩张阵势了,分头办事,走。”
    两人跳落邻居的瓦面,向下一伏,分左右斜窜而出,眨眼间形影棋消。
    不久,蒲毒农出现在东院的房舍上,脚下放置了五、六块海碗大的石头。发出一阵震天狂笑,将石头逐一向各处屋顶全力投出。
    五头击破屋瓦的响声,在夜静更阑中听得十分真切,声势甚雄。
    五头投罢,蒲毒农大笑道:“雷远声,你这鬼宅的确有了不少玄虚,你再龟缩不出,老夫下一步就是放火,把你们这些兔崽子熏出来,不信且拭目以待。”
    一个黑影出现在下面的墙根,一鹤冲天升上了瓦面,喝道:“该死的东西,站住!”
    蒲毒农飞掠而走,向对街的瓦面如飞而遁。
    黑影追了两栋楼房,止步自语道:“这个自称老夫的人,是何来路?”
    后面的屋脊上,徐徐升起一个人影,接口道:“他是阁下要等的人,总算将阁下引出来了。”
    黑影大吃一惊,火速转身沉声问道:“尊驾贵姓大名?你认识区区在下?”
    人影叉腰而立,泰然道:“区区赵羽飞,袁通,他们怎么竟然派你出来追人?你的武功有限得很,未免太冒险了?”
    袁通欠身施礼道:“赵大侠午夜光临,有何见教?”
    赵羽飞道:“在下要见雷大爷。”
    袁通摇头道:“抱歉,大爷在秘室养病,病势不轻,已吩咐下来,不接见任何人。赵大侠是知道这件事的,在下岂敢违命?”
    赵羽飞道:“袁总管,院子里布下的奇门遁甲阵,出于何人之手?”
    袁通惶然道:“什么奇门遁甲?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赵爷如果不信,何不随在下前往瞧瞧?在下这就领路。”
    赵羽飞心中冷笑,忖道:“这可恶的东西来软的了,妄想引我入陷阱呢。”
    他徐徐走近,笑道:“也许是在下看错了,这件事在下会查出来的。袁总管,雷民兄妹可曾返家省父?”
    袁通泰然道:“大少爷在西南投师学艺,近期不会返家,大爷也没派人前往通知少爷返回。”
    推得一干二净,而且理由充分。
    赵羽飞不以为怪,问道:“托庇在黄叶寺中的雷芙蓉姑娘,的确是失踪了,但在下已经发现她的下落。”
    袁通欣然道:“赵大侠,家小姐现在何处?”
    赵羽飞道:“在北固山,在下带你前往看着真假。袁总管,你认得雷芙蓉姑娘吧?”
    袁通道:“当然认得,在下是眼看小姐长大的。”
    赵羽飞道:“阁下追随雷老爷子一、二十年,雷老爷子待你不薄,你该替他尽一分心力吧?”
    袁通呆了一呆,道:“雷老爷子待我思重如山,我对雷府也是忠心耿耿,天日可表。”
    赵羽飞道:“那就好。雷姑娘可能有危险,黑道群雄皆已知道她的隐身处,在下领作前往,把雷姑娘送至安全所在躲藏,阁下可否立即动身?”
    袁通迟疑半晌,嗫嚅道:“这个……这个……”
    赵羽飞进一步相逼,冷笑道:“看来,袁总管是不愿替雷老爷子分忧了。不错,阁下对雷府是忠心耿耿的,上次你夜探黄叶寺,查探雷姑娘失踪的真象,就是替主人分忧的忠心表现。如果今晚作不愿随在下前往,那你对雷府的忠诚,难免令人怀疑。”
    袁通一咬牙,道:“好,在下即随赵大侠前往,但行前须下去招呼下人一声,交代他们小心防范意外之事。”
    袁通作势退走,即被赵羽飞伸手拦住了。
    袁通惊骇地退了两步,有点儿不知所措。
    赵羽飞已阻住去路,淡淡一笑道:“雷姑娘不在,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袁通大声道:“可是,刚才那位夜行人……”
    蒲毒农出现在三丈外,接口道:“老夫是赵老弟的朋友,刚才闯院内奇阵的人,正是老夫与赵老弟。”
    袁通打一冷战,骇然道:“是……是你们?你……你是……”
    蒲毒农道:“是来察看雷府的戒备情形,试试袁总管对雷府的忠诚程度。阁下,该走了吧?”
    袁通侧移一步,将有所举动,心虚溢于言表,已看出大事不妙。
    蒲毒农哼了一声道:“阁下心虚了,任你舌底翻花,也掩不住你卖主求荣的可耻罪行。”
    袁通突然向下一伏,奋身急滚。
    蒲毒农一声冷笑,一闪即至,举脚疾追。
    同一瞬间,赵羽飞大喝一声,一掌拍出。
    扑来的人影快速如电,剑芒即将接触蒲毒农的腿部。蒲毒农如想踢中伏倒脱身滚逸的袁通,必将赔上一条腿,两败俱伤。
    四方接触,变化快逾电光石火。
    赵羽飞那一掌,是向扑来的人影劈出的。
    剑距蒲毒农的腿不足半寸,突然后撤,有人惊叫:“哎……呀……”
    蒲毒农收腿急退,惊出一身冷汗。
    人影与袁通几乎同时滚至檐前,向下一闪不见。
    赵羽飞扶住了蒲毒农,急问:“前辈受伤了?这人好快的身手。”
    蒲毒农苦笑道:“千钧一发,好险。要不是你救应及时,我这条腿算是完了,谢谢你,小老弟。”
    赵羽飞放手叹口气道:“这人比文公柏高明得多,我一记金佛手仅击伤他自己,可惜被他逃掉了。”
    蒲毒农道:“是不是你所说的老师父?”
    赵羽飞摇头道:“不,是一个年轻人。前辈认识天涯浪客乐一申?”
    蒲毒农道:“你是说陶森的师父?闻名而已,从未谋面。”
    赵羽飞突然大声道:“哪边屋脊后面,躲着一个青袍人,很可能是天涯浪客,他在等候机会出手偷袭呢。以乐一申的为人来说,偷袭暗算是他的拿手本领。”
    左手四五丈外屋脊后面,站起一个穿青袍的黑影,发出一阵枭啼似的怪笑,笑完道:
    “小辈牙尖嘴利,竟会背后损人。”
    赵羽飞哈哈大笑道:“阁下,区区说的话,你不是听得一清二楚吗?本人先指出你的藏匿处,再公然大声说话,怎算得背后损人?除非你不是天涯浪客乐一申。”
    黑影逐步接近,傲然道:“老夫正是乐一申,你就是众所周知的赵羽飞了。”
    赵羽飞暗中戒备,笑道:“正是区区在下,令徒定然藏身在雷府了,可否叫他出来说话?”
    乐一申已接近至丈内,沉声道:“小徒不在雷府,老夫是偶然经过此地的。哼,是你胁迫小徒订定明日之约?”
    赵羽飞泰然道:“令徒胁迫赵某在先,在下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赵某是宽大的,虽说是迫他订约,但也救了他一条命,按理他该感谢在下救命之恩。阎卜是不是想与赵某取消令徒之约?你就不必枉费心机了。”
    乐一申狞笑道:“如果你死了,约当然也不存在了,不错吧?”
    赵羽飞道:“不错,可借你杀不了我。”
    乐一申伸手道:“你死不死立见分晓。”
    声出掌到,拍向赵羽飞的前胸,力道山涌。
    赵羽飞左掌一拂化把,右掌奇快地反击对方的左肩,贴身进搏无所畏惧。
    两人一照面间,各攻了十余招,出招化招捷逾电闪,似乎势均力敌。
    又攻了十余招,赵羽飞手上一紧,用上了迷踪三十六手,一声闷响,他已欺身深入,一击便中,不轻不重地击中对方的右胸。
    乐一申飞退丈外,摇摇欲倒。
    赵羽飞并未跟进,冷笑道:“你比令徒高明不了多少,令徒被赵某三招击伤,你只比令徒多接了十余招而已。你天涯浪客到处骗艺,出手阴狠毒辣,赵某已早有提防,不可能用突下杀手的卑鄙手段得逞了。”
    乐一申大不甘心,咬牙道:“老夫就用绝学让你开开眼界。”
    声落人到,左爪右指勇猛进招,左爪攻出,右指虚空连点三指,指风罩住了赵羽飞胸间的期门、玄机、心坎三大要穴,气势空前凌厉,鹰爪功夫罡指全用上了。
    赵羽飞双掌连拂,爪指皆无法近身,蓦地大喝一声,右掌排空而入,一掌按在乐一申的左胸上,真力骤吐,力道千钧,金佛手无双绝学果然不凡。
    乐一申大叫一声,摔倒在丈外,骨碌碌向下滚去。
    下面暗影中闪出一个人影,恰好接住了跌下瓦面的乐一申,向壁角一窜,如飞而遁。
    赵羽飞向蒲毒农打手式,一闪不见。
    蒲毒农向西走了,走时脚下故意发出踏屋瓦的声音,指出撤走的去向。
    雷府依然灯光全无,静悄悄如同鬼域。
    久久,书房的窗缝中透出了一线灯光。
    书房中一灯如豆,人的脸貌仅可依稀分辨。
    身已古稀的乐一申仰躺在书案上,上衣已脱下,赤裸的上身瘦骨鳞峋,右胸红肿掌痕清晰可辨,左胸泛青,但并未浮肿。
    假雷远声姓骆的老人,站在案旁双掌不住揉动,正替乐一申推拿活血,不时沾些药油助力。
    除了两名健仆听候使唤之外,还有两个人。
    陶森不住来回走动,显得六神无主。
    袁通脸色苍白,余悸犹存,坐立不安。
    骆老在掌心倒了一些药油,摇头道:“乐兄,幸亏未伤到心坎,再低一寸,你的老命恐怕已保不住了。”
    乐一申不住喘息,咬牙道:“我没料到那小子如此高明,兄弟是栽到家了。”
    骆老道:“连汪老的阵法也困不住他,可知那小辈确是不凡,难怪主上一再叮咛,不可与他死拼。”
    乐一申道:“骆老难道也收拾不了他?”
    骆老不否认也不承认,道:“主上会收拾他的,那小辈不死,祸患不止,他是个祸胎,不除去他,恐将影响大局。”
    乐一申道:“骆老今后有何打算?”
    骆老道:“兄弟已接到主上的谕帖,及早撤离镇江。”
    乐一申道:“这里的事,如何善后?”
    骆老眼中杀机怒确,冷笑道:“把地窖里的人杀了,一走了之。”
    乐一申道:“小徒入教的事,如何……”
    骆老接口道:“镇江收取群雄的事,仅成功了一半,令徒的表现不佳,仅差强人意而已。因此,这件事兄弟不好在主上面前晋言,乐兄尚清忍耐一些时日。”
    乐一申脸上有怒意,大声道:“骆兄,贵主上到底有何用意?老实说,贵教的一些法主、香主,兄弟见过不少,具有真才实学的人,不客气地说,比小徒武功了得的人并不多。
    我天涯浪客在江湖,论武功论声望,皆可列入高手之林,贵主上如此忽视,似乎说不过去吧?”
    骆老苦笑道:“乐兄,并不是兄弟不尽力,而是本教吸收人才,不是凭武功高下而决定的,而是以受考验的人成就如何,与及对本教的忠诚程度而取舍,升迁也按资历而决定。令徒目前是受考验期间,这件事是急不来的。”
    乐一申挺身坐起,大概推拿已毕,一面穿衣一面盯着骆老冷笑道:“看来,贵教要的是奴才而不是人才。要不是兄弟恰好赶来碰上这场盛会,还不知小徒迄今仍未蒙贵教正式列入门墙呢,罢了。”
    验老变色问道:“乐兄弦外之音,令兄弟惶恐,乐兄有何打算?
    乐一申跳下地,冷笑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不信我天涯浪客调教出来的得意门人,竟然没有人欢迎。我不信小徒陶森这么没出息,会没有人收容。哼,兄弟带他回家,多练些防身功夫,再叫他出来闯天下。”
    验老脸色一变,沉声道:“乐兄,令徒已参予行动,知道本教不少机密,你怎能带他走?”
    乐一申沉下脸道:“如果小徒通不过贵教的考验,结果如何?”
    骆老庄严地沉声道:“乐兄是知道本教底细的,令徒必须通过考验。”
    吱呀两声,窗门被拉开了,穿了夜行衣戴了头罩的赵羽飞一跃而入,笑道:“如果通不过,死路一条。”
    他举步接近,目光落在陶森的脸上,又造:“陶兄,即使你能通过,又能怎样?你一无功绩,二元资历,了不起入教做一名教友或小香主,千辛万苦向上爬,多久才能飞黄腾达?
    陶兄,你的梦该醒了。”
    骆老吃了一惊,叱道:“住口。混帐东西,你是谁?你怎敢在此胡说八道?真是不知死活了。”
    赵羽飞拉掉头罩纳入怀中,冷笑道:“本人赵羽飞,你不要说不认识我吧?你又是谁?
    我不信你是雷府的主人雷远声?”
    骆老哼了一声道:“老夫正是雷远声,与令师于刚交情不薄,算来该是你的长辈,你怎敢目无尊长,在此胡说八道?哼,还不与我执子侄礼拜见?”
    赵羽飞哈哈大笑道:“阁下,你露出马脚了。”
    骆老冷然问道:“露什么马脚?无礼!”
    赵羽飞道:“昼间在北固山,在下就向假雷民暗示,要他证实身份,两个办法中,就有一件要他说出在下与雷府的渊源,他根本说不出所以然来,你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骆老冷笑道:“老夫从未犯过错误。”
    赵现飞大笑道:“雷老爷子与家师根本谈不上交情,他是在下的同门师弟无意中所救的人,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派敝师弟救雷老爷子的人正是家师。事后,雷老爷子当面答应家师,日后如有所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说,这是什么交情?在下该不该向雷老爷子执子侄礼?”
    他的目光,落在袁通身上,又道:“那天在下具帖登门拜望,这位袁总管竟然挡驾。如果赵某真是雷老爷子的晚辈,雷老爷子如有一口气在,也不会拒绝接见的,你说是不是?”
    袁通脸无人色,期期艾文道:“大爷的……的确说他是与交……交情深厚,与少林诸高僧皆……皆有往……往来……”
    赵羽飞摇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硬着头皮睁着眼睛死硬嘴说瞎话,真是可怜。”
    骆老举手一挥,大喝道:“来人哪,把他拿下。”
    赵羽飞仰天狂笑,笑完道:“阁下,不必发威了,你那些在院子里布阵的狐群狗党,已早片刻从后门撤走了。厢房内睡觉的十几个皆被蒲毒农全部毒死啦,目下,只剩下你们几个人,只有你,是唯一不曾与赵某交过手的人,你不亲自出手,谁还会听你的?”
    书房门砰然而开,蒲毒农当门而立,将两具尸体向内一丢,怪笑道:“这是外面的两位警哨,尸体快僵了。老夫的毒药天下无双,他们死得毫无痛苦。”
    赵羽飞向骆老招手,笑道:“你的六阳回天手火候不差,名列宇内九大奇功之一,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陶森复原得那么快,目下乐一申也在你的推拿下复原。来吧,你不会是无名小卒,通报你的真名号,死也要死得光荣些,我赵羽飞先领教你的六阳回天手绝学。”
    蒲毒农接口道:“那些在院子里设奇门大阵的人,鬼精灵逃得真快,如果晚走片刻,老夫的奇毒保证他们快活。目下书房外面四周,皆布了奇毒,谁要是妄想逃走,出房一步必死无生,勿谓老夫言之不预。”
    赵羽飞踢开沉重的书案,道:“书房宽阔,正好动手。现在,一切靠你们自己了。”
    骆老嘿嘿狞笑,向陶森道:“陶森,这是你最后立功的机会,还不快上?将这狂小辈毙了。”
    陶森打一冷战,硬着头皮作势欺进。
    赵羽飞瞥了陶森一眼,正色道:“陶兄,难道你还至死不悟,仍然听任他摆布?”
    乐一申脸色苍白,大声道:“陶森,退下。”
    骆老大怒道:“乐兄,你忘了兄弟刚才救你的情谊了?”
    乐一申向壁角退去,冷笑道:“骆兄,你忘了在下为谁而受伤的了?”
    骆老大声道:“乐兄,你知道后果吗?”
    乐一申厉声道:“阁下刚才那番话,在下已经知道结果了。不要吓唬我,我天涯浪客是不怕吓唬的。”
    天涯浪客是个阴狠毒辣的人,也是见风转舵的能手,本来心里就对骆老不满,目下情势恶劣,怎肯再受骆老的驱策?
    他这人极端重视利害,见机脱身事外。
    骆者仍不死心,沉声道:“本教弟子遍天下,目下又与势力空前庞大的人合作,你师徒两人如果临危反叛,后果你自己去想好了。”
    乐一申冷笑道:“我天涯浪客逃避天下各门派的追杀,已有不少漫长时日,依然活得好好地,多你们些乌合之众追杀,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骆老知道绝无望,咬牙道:“姓乐的,日后……”
    乐一申接口道:“姓骆的,你如果再说狠话,休怪乐某反脸不认人,立即向你讨还公道,你信是不信?”
    骆老切齿道:“好吧,你我之间,从现在起,情义断绝,恩怨两消。”
    乐一由向陶森招手道:“你过来,退至一旁,不再插手管他们的事。”
    陶森默默地退近,不理会骆老投送过来的凶狠目光。
    袁通也是一个聪明人,惶然退至另一角落。
    赵羽飞淡淡一笑道:“姓骆的,你已众叛亲离,别无指望了。”
    骆老举手一挥,两个健仆如受催眠,同时拔刀出鞘,一声沉喝,分左右猛扑面上。
    赵羽飞以奇快的手法掣刀在手,一声低叱,刀气山涌,但见刀光一闪,人影倏止。
    好快的刀法,刀发无情。
    两健仆仰面便倒,扔掉刀捧腹哀号。
    骆老心胆俱寒,张目四顾。
    书房仅一门一窗,门有蒲毒农堵住,赵羽飞身后是窗,逃生的路已绝。
    蒲毒农武功有限,夺门而出该无困难。
    但赵羽飞所立处,已近书房中心,夺门必将受到赵羽飞截击,显然此路不通。
    除非能击败赵羽飞,否则脱身无望。
    面对可怕的强敌,老家伙胆怯了,沉声道:“赵羽飞,从今而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赵羽飞道:“如果你肯合作招供,在下放你一条生路。”
    骆老打一冷战,悚然道:“老夫如果泄露机密,同样性命难保。”
    赵羽飞冷笑道:“抱歉,在下不能对你太仁慈。”
    骆老拔剑道:“老夫只有与你生死一拼了。”
    剑出鞘冷电四射,剑气澈骨奇寒,强大的威势向外进发,无形的杀气向赵羽飞迫去。
    赵羽飞已立下门户,刀气以更强烈、更威猛的声势,向对方无情地逼去。
    他的刀势已控制了对方的举动,双方的压力不住增涨,任何变动皆可触发石破天惊的致命一击。
    骆老脸色苍白,剑气的威势渐弱,被赵羽飞的慑人气势所迫,意志已发生动摇。
    赵羽飞威风八面,迈进一步。
    骆老退了一步,嗓音变了,道:“阁下,犯不着两败俱伤。”
    赵羽飞淡淡一笑,又迫进一步。
    骆老忍不住了,被对方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得不发动争取优势,大喝一声,抢制机先点出一剑,霎时风雷俱发,潜劲源源而出,势如排山倒海。
    赵羽飞也同一瞬间发招抢攻,铮一声崩开剑欺身切入,宝刀如流光逸电乘虚削出。
    骆老左拦右托,接了三刀,回敬了两剑。
    两人各展所学,你来我往舍死忘生进招,用的全是凶狠的招式,拼个你死我活。
    片刻间,骆者便被迫至壁间死角。
    赵羽飞加紧压迫,连攻五、六招,杀招如长江大海滚滚而出,主宰了全局。
    骆老勉强接了数招,最后终于手忙脚乱,一剑封出后,背部触及墙壁,不由大吃一惊。
    刀光一闪,锋尖无情地掠过骆老的右肩。
    一声刀啸,赵羽飞打落了骆老的剑。
    骆老右上臂血如泉涌,左手间不容发地掠过赵羽飞的右肋,几乎得手。
    赵羽飞并未继续挥刀,退后两步横刀而立,刀势已控制了骆老,沉声道:“阁下,你愿不愿招供?”
    只要骆老稍有异动,便将引发他凶猛无情的袭击,刀一出骆老必无幸理,无形的迫人杀气已令骆老心胆俱寒,已完全失去抗拒之力。
    骆者威风全失,脸色灰白气喘如牛,贴在墙上移动困难,摆脱不了刀势的控制,眼中涌起绝望的神色,强抑心头恐怖问道:“你……你要知道些什么?”
    赵羽飞的刀随时可以将骆老置于死地,气势依然凌厉,并不因骆老的屈服而松懈,沉声问道:“雷老爷子现在何处?”
    骆老完全崩溃了,道:“他一家老小囚在地窟,袁通知道地窟的所在。”
    赵羽飞再问道:“贵教何名?主上姓甚名谁、”
    骆老打一冷战,迟迟不答。
    赵羽飞迫进一步,厉声道:“说,在下不希望杀死你……”
    蒲毒农突然大叫道:“小心身后……”
    赵羽飞背后是窗,警觉地向下一伏。
    三枚暗器掠背部上空而过,危机间不容发。
    一声怒啸,赵羽飞回身飞跃而起,宝刀发如雷霆,划出一道快速绝伦的慑人雷虹。
    随暗器扑入的人,做梦也没料到他反应如此迅疾,跃入窗仅三尺左右,双脚尚未沾地,百忙中举刀急架,但已晚了一刹那,刀挥出电虹已经及体。
    蒲毒农急叫道:“留活口……完了!”
    刀光一闪即没,扑入的人腰断了一半,重重地摔倒,手脚不住挣扎。
    赵羽飞收刀转身,靠在墙上的骆老刚好倒下,三枚暗器全部入体,已说不出话来了。
    蒲毒农奔近,拖起骆老的上身,略一察看,苦笑道:“伤中要害,神仙也救不了他。”
    赵羽飞懊丧万分,道:“好不容易弄到一个重要的人质,却不小心被他们下毒手灭了口,功亏一篑,可惜。”
    蒲毒农道:“暗器是射你的,这家伙却做了枉死鬼。”
    赵羽飞点头道:“是的,他们志在杀我,却把自己人打死了。”
    他的目光落在陶森身上,又道:“陶兄,抱歉,在下要在你口中讨消息。”
    陶森哼了一声道:“在下奉家师之命,投奔这死鬼骆天成,除了知道他是某教的法主之外,便是听他的差遣办事,其他一无所知,连教名也未弄清,骆天成口风紧得很,神秘万分。至于这几天他差遣我办了些什么事,我告诉你好了。”
    赵羽飞道:“我信任你,你说吧。”
    陶森道:“第一是要我与文公柏合作,用毒逼你就范,这件事我办成了。”
    赵羽飞道:“他们准备要在下替你们办何要事?”
    陶森道:“要你跑一趟无极岛,取回传说中的至宝地骨。”
    赵羽飞追问道:“无极岛在何处?”
    陶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听骆法主说,远在东海之外,船已经准备妥当了。”
    赵羽飞道:“文公柏要办的事又是什么?”
    陶森道:“我也不知道,据他说只要你上了船,不怕你不受他摆布。”
    赵羽飞冷笑道:“你们的安排的确恶毒,我一上船,岂不要远离国境永无返回之期了?”
    陶森道:“他们正有此打算,可惜失败了。第二件事是跟踪雷芙蓉,怪的是骆法主又不许我们动手袭击其他跟踪的人,不知他有何用意?第三件事是要我胁迫杨家帮投降,这件事因你的介入而失败了。”
    赵羽飞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早已在镇江布署了。”
    陶森道:“不错,在你出现镇江之前,骆老便带了不少高手前来办事了,先出其不意占据了雷府,再派一位姑娘冒充雷芙蓉,带了雷远声的亲笔函至黄叶寺避祸,以便进入太湖杨家帮的心腹重地。”
    陶森一挺胸膛,又道:“在下所知道的事,都说完了,在下要与家师动身远走高飞,要杀我你就动手吧。”
    师徒俩大踏步向书房门走去,不理会虎视眈眈的赵羽飞,也不怕蒲毒农动手相阻。
    蒲毒农冷笑道:“老夫不叫你们走,你们谁也走不了。”
    乐一申哼了一声道:“蒲毒农,你还不配拦阻老夫。”
    蒲毒农不以为什,笑道:“论武功,老夫甘拜下风,但阁下有信心可以平安越过老夫布下的撒毒区?”
    乐一申悚然止步,色厉内荏问道:“姓蒲的,不要欺人太甚,你想怎样?”
    赵羽飞向蒲毒农道:“前辈,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仅是被愚弄的人,杀之不武。”
    蒲毒农对赵羽飞甚是敬服,不再留难,指着窗口道:“赵老弟的来路是安全的,跳窗走。”
    师徒俩一跃出窗,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袁通难得好机会,向窗口飞纵逃命。
    赵羽飞横截而出,手一伸,便扣住了袁通的右脚踝,信手一扔,笑道:“你想逃命?这辈子休想。”
    袁通摔倒在壁根下,跌了个晕头转向,狂叫道:“不要杀我,我……我是被迫的。”
    赵羽飞道:“你是雷府的人,如何处治你,那是雷老爷子的事。快领路到地窖,走!”
    破晓时分,赵羽飞最后独自返回三江镖局。
    已牌左右,八名大汉在柯万成的率领下,气势汹汹进入三江镖局。
    迎接来客的人,是精明干练的谭山健,还有两位气概不凡的中年人。
    宽大的厅堂静悄悄,两名店伙计懒洋洋地张罗店务,与往昔客人往来不绝的盛况完全不同。看光景,镇江这间最大的镖局,真到了快要关门大吉的日薄崦嵫晚境了。
    谭山健请客入厅,陪笑道:“在下谭山健,本局的镖师。请问客官贵姓大名,光临敝局不知有何见教?”
    柯万成用洪钟似的大嗓门道:“区区姓柯,柯万成,有事与贵局李总镖师面商,并请赵羽飞大侠一晤。”
    谭山健不动声色,笑道:“原来是柯兄,幸会幸会。柯兄来得真不巧,李总镖师已和赵大侠到太湖去了。”
    柯万成一怔,问道:“到太湖?昨天他还在。”
    谭山健道:“今早走的。昨晚赵大侠办妥了雷府的事,接着发现在本城兴风作浪的武林人,纷纷神秘离开了。赵大侠接到太湖杨家帮杨帮主的手书,说是太湖发现不少神秘人物出没,要赵大侠前往看看动静。”
    柯万成道:“看来,柯某是晚来一步了。”
    谭山健道:“柯兄确是来晚了,但不知柯兄为了何事。”
    柯万成冷笑道:“在下要与赵羽飞决斗,谭兄最好派人去请他返回镇江了断。”
    谭山健道:“抱歉之至,赵大侠的行踪,在下无从得悉。”
    柯万成冷笑道:“赵羽飞在贵局落脚,在下唯贵局是问。三天后,在下再来讨回音,他不能把雷芙蓉带走而不交代明白。”
    谭山健沉声道:“如果三天后仍无消息,阁下又如何?”
    柯万成傲然道:“届时休怪柯某得罪,贵局将有飞来横祸。”
    一位中年人哼了一声,冷笑道:“姓柯的,在下等你来。”
    柯万成颇感意外,怒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等我?”
    中年人沉下脸道:“在下鲁均,镇江府一级巡检。这些天来,镇江被你们这些歹徒闹得乌烟瘴气,杀人放火、掳人勒赎无所不为,正要抓几个人来杀鸡警猴以做效尤。”
    柯万成大怒,倏然离座,迫进两步沉声问道:“姓鲁的,你敢威胁在下。”
    鲁均原势不动,像是突然离座平飞而出,右手一抄,一把扣住了柯万成的右手脉门,冷笑道:“凭你那练了三、五天的小天罗大定真气,居然敢在本府撒野,未免太不知自量了。
    柯万成,替鲁某带口信给化名为夏深的主子,叫他给我安份些小心些。”
    柯万成大骇,想挣扎,但全身都软了,脉门被扣处,似乎被一只火热的巨钳所咬实,不痛不麻,但像已失去知觉,手不像是属于他的了。
    想运功抗拒,可是真气无法汇聚,大事休矣。只惊得脸色泛灰,成了待决之囚。
    夏深二字入耳,柯万成更是心中发冷,骇然道:“你……你说什么?”
    鲁均哼了一声道:“说什么你心中明白,替在下把话带到就是。”
    柯万成咬牙道:“你要我带什么回信?”
    鲁均放了扣住脉门的手,沉声道:“告诉他,你们从大河来到江北,潜伏在徐扬一带鬼混,竟然不知足混到江南来,难道真认为江南无人吗?近来有大批黑道亡命徒混迹本府,暗中招兵买马图谋不轨,闹得太不像话。你们如果有罪证落在鲁某手中。哼,警某如不将你们送上法场,就不配称江南第一名捕。”
    柯万成硬着头皮道:“柯某必定将话带到。”
    鲁均威风八面叱道:“那你还不带着党羽滚蛋?难道要人送你不成?鲁某罗网已经布妥,希望你自爱些,不要进网入罗。”
    柯万成威风尽失,带了八名爪牙狼狈而遁。
    客人一走,另一位中年人苦笑道:“赵老弟,你这一着相当冒险,八爪牙无一庸手,万一动起手来,岂不露出马脚?”
    这人是蒲毒农假扮,摇摇头又道:“这姓柯的武功比陶森高明得多,太过大意毫无反抗余地,可把他吓惨了。”
    化装为鲁均的人是赵羽飞,取下假须惑然道:“柯万成对区区甚有好感,为何突然改变态度,登门公然寻衅?其中必有可怕的阴谋。”
    蒲毒农道:“老弟怀疑他被陶森那些人收买了?”
    赵羽飞沉吟片刻,道:“也许是文公柏的人,更可能是柳百灵。我得走,跟踪他们相机行事,也许可查出内情来。”
    柯万成带了八爪牙,垂头丧气狼狈而走,不久到了一座大宅,进入厅堂。
    厅堂中高坐着冷凤和一名花甲老人,两名侍女打扮的美艳少女。
    冷凤看出柯万成的神色不对,讶然问道:“柯爷,是否发生了变故?”
    柯万成脸红耳赤,愤然道:“大事不妙,情势控制不住。”
    冷凤道:“有何不妙?败在赵羽飞……”
    柯万成急急接口道:“与赵羽飞无关,而是官府已经插手了。”
    他将经过一一道出,又道:“姑娘请回报贵长上,在下也将经过禀裴爷,官府已布下天罗地网,下一步行动姑娘请向裴爷明示。”
    冷凤眉心紧锁,显得忧心忡忡,道:“本姑娘即动身返报,诸位暂且潜伏候命行动。”
    她带了两待女,从后门匆匆溜走。
    柯万成也向花甲老人道:“包老,此地不宜久留,早走为上。”
    花甲老人点头道:“不错,恐怕附近已有官府的眼线监视了,可由邻宅的边门脱身,走。”
    后门是一条小巷,右邻也有一条小巷。赵羽飞未料到对方撤走得那么快,刚站在对街察看四周的形势,等绕至小巷察看,柯万成一群人已悄然溜走了。
    他等了一盏热茶时分,忍不住便上前叩门。
    右邻是一家酱园,一名站在门外的店伙笑道:“客官,宅内没有人,门是从里面上闩的,后门加了铁将军,不必叩门了。”
    赵羽飞一怔,道:“后门该怎么走?人怎么不在家?”
    店伙向右一指,笑道:“由那条巷子往里走,左折那条小巷,就是这几家的后门。宅主人邓大爷,已在上月举家迁到南京去了。”
    赵羽飞苦笑一声,失望地离开,一面沿街返回三江镖局,一面低头沉思。
    柯万成态度的转变,到底为了何事?有关雷芙蓉宝藏的秘密,凌晨已经由三江镖局传出,柯万成难道不曾听到消息?
    该找他的人甚多,像骆法主那个神秘的教派、拜火教、文公柏等等,最不该找他的是柯万成,而柯万成竟然找上了他,岂不奇怪?
    他到达镇江,替江南群雄带来了危机,目下雷府已经恢复宁静,江南群雄的危机,也因为陶森师徒的出走而告解除,他该继续追踪那艘怪船了。
    他决定一但得到有关怪船的消息,立即动身追踪。
    关键人物文公柏的下落不明,也许真的随船走了,可能吗?文公柏将他诱来镇江,就这样一走了之?
    接近三江镖局,蒲毒农恰好匆匆外出,把手叫道:“小老弟,快,带上兵刃。”
    他急步走近,问道:“谭老师的眼线有消息传来,探出文公柏的下落了,已领了石头先走一步看是否看错了人,咱们赶往行事。”
    两人扑奔城南,出南关沿小径到了运河旁。
    前面,石头爬伏在一座小山坡顶端,向他们招手示意。一名镖局的眼线,则躲在树后向山坡的那一边凝视。
    两人急步上坡,在石头身旁伏下。
    石头向下一指,道:“大爷,我看到了秦姑娘。”
    坡下是一座建在藏密修林中的茅舍,由于屋前有一片菜畦,因此居高临下,可看到茅屋柴门外的动静。
    赵羽飞大喜道:“你真的看到了秦美姬?”
    石头摸摸光头,抖动着招风耳,嗫嚅道:“也……也许是孙……孙姑娘,反正两个都差不多,准是其中的一个。”
    赵羽飞道:“人呢?还有谁?”
    石头道:“在屋里,孙姑娘出来了两次,没看见其他的人出入,但隐约可以听到人声。”
    眼线接口道:“赵大侠,的确是文公柏,带了一个船夫,小的是从河旁的小店发现他们,跟到此地来的。”
    赵羽飞打量茅舍片刻,向蒲毒农道:“前辈,我们由前门进去,行动要快。”
    蒲毒农道:“屋后竹林浓密,脱身甚易。”
    赵羽飞道:“石头在上面监视,发觉有人从后门逃走,可发声招呼,他们走不了的。”
    蒲毒农道:“这样吧,我先走一步,先用毒封锁后门,你再从前门进去。”
    赵羽飞道:“好,前辈一百数够了吗?”
    蒲毒农向前爬行,道:“不够,两百数好了。”
    赵羽飞道:“好,两百数……”
    数至五十,蒲毒农已爬过坡下的茅草地。
    数迄两百,已看不见蒲毒农。
    赵羽飞拍拍石头的背,道:“小心监视,留意发声通知。”
    他向下大踏步而走,不久便出现在茅舍前。
    柴门紧闭,他上前叩门,叫道:“文公柏,千万不要从后门逃走,那一带布下了可怕的剧毒,逃出去有死无生。屋四周布有奇门阵,这是你最大的失策。”
    没有人回答,像是空屋。
    他用耳贴门倾听片刻,大声道:“文公柏,躲不住的,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会是坐在轮回椅上吧?怎不出来迎客?”
    仍然没有动静,他正打算破门而入,屋角奔出蒲毒农,伸手相阻急叫道:“不可鲁莽,屋内凶险。”
    他收回手退了两步,问道:“人确在内,屋小不怕偷袭,有何凶险?”
    蒲毒农道:“屋内布有奇毒,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我已检查过后门,从门缝中嗅出了毒物。”
    赵羽飞道:“这家伙的确善用毒物,前辈有解药吗?”
    蒲毒农道:“天下的毒物,何止万千?各种奇毒性质各异,没有独门的解药最好不要逞能冒险。”
    赵羽飞道:“他们躲在里面不出来,相当棘手。”
    蒲毒农哼了一声道:“老夫略施手段,屋内连老鼠都躲不住,不然就不配称蒲毒农。”
    赵羽飞笑道:“哦,前辈打算以毒攻毒?”
    蒲毒农找来一段树枝,走近柴门道:“只要把门打破一个小洞,老夫便可将化血毒丸弹人,毒一阵即化气扩散,片刻间里面凡是有血之物,皆会血不归心等死。”
    赵羽飞道:“前辈请稍退,破门之事晚辈代劳。”
    柴门悄然而开,文公柏当门而立,笑道:“大名鼎鼎的赵大侠,居然要效宵小所为破门入室,是否有失身份?”
    赵羽飞呵呵大笑道:“阁下又何必浪费口舌,用身份约束区区。阁下龟缩不出,赵某就名正言顺可以公然破门而入。”
    文公柏冷笑道:“阁下是践约而来的?”
    赵羽飞道:“不错,赵某是个重视信诺的人,你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他瞥了屋内一眼,小厅堂内不见有人,又道:“欠约有如欠债,不还清心中难免牵肠挂肚不自在。阁下,把陶森叫出来吧,三方订约缺一不可,陶森是正主,他如果不在场,阁下,今天你我之间,恐怕将是一番难了之局。”
    文公柏脸色一变,道:“陶森不在此地,五天之后,在下当借陶兄至三江镖局,与阁下了断。”
    赵羽飞笑道:“抱歉,你作不了主,你与陶兄各有主张,彼此避不见面互相推诿,长久拖下去,不是了局,有关践约的事,看来今天仍然谈不成了。”
    文公柏沉声道:“在下并未请你来,不谈你可以走。”
    赵羽飞呵呵一笑,道:“不谈践约的事,那就了断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是非,你不反对吧?”
    文公柏心中狂跳,哼了一声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私人恩怨,而且在下忙着呢,想不奉陪。”
    赵羽飞哈哈大笑,笑完道:“文兄,你这人未免太奇怪,你口口声声以道义相指责,要在下守信践约,而你自己却无所不为不受拘束,天下的便宜都被你占尽了。在杭州你一而再暗算我,一而再率人向在下围攻,你我之间,生死对头的敌对情势,永远不会更改,今天,任你舌底翻花,也阻止不了在下与你结算的情势。”
    文公柏本能地按住月牙刀的刀靶,又不敢拔出,沉声道:“阁下,你想杀我毁约?你不怕天下人唾骂?”
    赵羽飞脸一沉,冷笑道:“搬出江湖道义与武林戒律,皆可证明赵某的行为至当,你那些歪理,连小孩都骗不住。阁下,你的行径真不像个男人,快把你的人全叫出来,在下再给你一次围攻的机会,不然你必须缴兵刃投降。阁下,赵某是个侠义英雄,不会将投降的人置于死地,投降是你唯一的生路。”
    蒲毒农嘿嘿冷笑道:“赵老弟,你把他看成大男人,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厮整天在女人堆里鬼混,几个师妹都是美艳绝伦的姑娘,耳濡目染,他怎能不变性。你看他那扭扭捏捏推推拉拉的烂劲,哪有半点儿男人气概,恶心之至。”
    文公柏气怒交加,火冒三千丈,怒叱道:“住四,蒲毒农,你是什么东西。有种你与在下见个真章,在下要在三招之内,要你溅血刀下命丧当场。”
    赵羽飞冷笑道:“阁下,你我的帐未了,你不配再向任何人叫阵,在下可要动手了。”
    蒲毒农火上加油,大声道:“赵老弟,自古英雄无不好色,与他交手,千万小心他的媚功。”
    文公柏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纵向蒲毒农。
    文公柏的武功,与陶森相去不远。而蒲毒农比起查三姑娘、铁冠老道、厉英三个人,彼此相较在伯仲之间。陶森以一比三,仍可击败查三姑娘的三人联手,可知真才实学,要比蒲毒农高出甚多,只不过蒲毒农的毒相当可怕而已。”
    赵羽飞当然不许文公柏袭击蒲毒农,截住劈出一掌沉喝道:“阁下休想如意。”
    这一掌极为快速辛辣,恰好阻住去向,文公柏如想强行攻击蒲毒农,必须冒被一掌末实之险。
    文公柏知道利害,及时收势大喝一声,伸手拔刀,想乘机用兵刃偷袭。
    可惜横差一着,缚手缚脚,赵羽飞不等掌势使完,右手已掣宝刀亮招,森森刀气已然发出。
    文公柏月牙刀出鞘一半,僵住了,脸色泛灰。
    赵羽飞已完成出招准备,刀势已将文公柏控制住,随时可将刀挥出,把文公柏罩在刀势内。
    蒲毒农抚须冷笑道:“拔出刀来呀,这是阁下唯一的机会。”
    文公柏恨死了蒲毒农,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文公柏所立处,距门约有三、四步,赵羽飞身右侧对着正大开的柴门。
    门内人影一闪,船夫打扮的大汉,悄然挺刀扑出,刀光似电,猛扑门外的赵羽飞。
    赵羽飞懒得理会,宝刀信手向右挥出,目光仍然盯紧文公柏,强大的气势仍然落在文公柏身上。
    大汉刀势未落,握刀的右手齐腕而折,刀随手拿下坠,一声惨叫,身子仍然向前冲去。
    赵羽飞宝刀一顺,信手反拂,刀背拍在大汉的左肩,大汉横摔出文外,跌在地下哀号不止。
    文公柏总算抓住拔刀的机会了,一声刀啸,月牙刀完全出鞘。
    赵羽飞宝刀一闪,人刀俱进,叱道:“丢刀,在下不想要你死。”
    文公柏胆裂魂飞,像是麻木了。
    赵羽飞的刀尖,顶在文公柏的咽喉上,只要轻轻往前一送,刀尖必可贯喉而入。
    文公柏刚拔出鞘的月牙刀身,位于赵羽飞伸出的宝刀左下方,想出刀拼个两败俱伤也势不可能。
    蒲毒农向门内招手,叫道:“屋内那位姑娘,为何不同时冲出?出来吧!”
    门内站着秦美姬,脸色苍白气色甚差,似是大病刚愈,而且病了一段时日。
    文公柏一咬牙,不丢刀沉声道:“赵羽飞,你敢杀我?”
    赵羽飞道:“如果你拒绝听命,大概会的。”
    文公柏道:“在下观察你已有不少时日,以你的为人来说,你不至于下毒手杀我。”
    赵羽飞瞥了门内的秦美姬一眼,心中电转。
    秦美姬神色凄然,楚楚动人,似已看出处境凶险,绝望的神色涌上脸面。
    赵羽飞淡淡一笑道:“文公柏,你似乎颇为自信呢,你认为在下不敢杀。你?凭什么你有这大胆的念头?”
    文公柏傲然道:“凭在下有你迫切需要的消息,这消息关乎……”
    赵羽飞宝刀一伸,刀尖无情地贯入文公柏的咽喉,收刀疾退数步,迎门则立,而对惊怖万状的秦美姬,一字一吐沉声问:“秦姑娘,你是否也料定在下不敢杀你?”
    文公柏仰面倒地,手脚猛烈地作垂死的挣扎。
    秦美姬惊的血都快凝住了,脸无人色惶然道:“妾……妾身不……不敢。”
    赵羽飞冷笑道:“你总算不愚蠢。我能毫不迟疑地将你推入轮回椅,当然会毫不迟疑地杀死你。我已经饶了你一次,不会有第二次了,除非你能招供。”
    秦美姬打一冷战,惊怖地问道:“你……你要问……问什么?我……我所知有限。”
    赵羽飞道:“有限并不是没有,把你所知道的招出来便可。说,你们是不是水仙宫的人?”
    秦美姬道:“不……不是的。”
    赵羽飞问道:“上次文公柏带你去找你们的老师父,解救你所中的轮回椅奇毒,你已经复原,当然已见过老师父了,老师父是什么人?”
    秦美姬猛地一震,脸上恐惧的神色更深,惶然道:“他……他是家师,姓……姓汪。”
    赵羽飞并不感到意外,问道:“老师父躲在船上?是不是泊在京口渡,昨天驶离的一艘?”
    秦美姬道:“正是,他要我们到应天府候命。”
    赵羽飞道:“你们为何不一起走?”
    秦美姬道:“上次你在四姐面前,嫁祸我和文二哥,师父不再信任我们,要我们多留数日再动身。”
    赵羽飞冷笑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在下的离间妙计居然有了收获。刚才文公柏说有我迫切需要的消息,你得说出来听。”
    秦美姬道:“我不知道,只知文二哥前天应大哥之命,返回时欣然色喜,说已有制你死命的办法了。我曾经问过他,他警告我不许多问。你杀了他,只有找大师兄才知详情了。”
    赵羽飞懊丧不已,后悔不迭,本以为秦美姬该知道文公柏所知的消息,真不该杀了文公柏以威胁秦美姬吐实。
    后海已来不及了,他继续问道:“你们的大师兄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秦美班道:“姓华名斌,他出没如神龙,行踪如谜,神出鬼没,极少与我们同行,事实上我们几个师兄妹,对他十分畏惧,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他比师父还要神秘,师父有时好像还要听他的。”
    赵羽飞道:“在下隐居灵隐寺,你们是怎样打听出来的?”
    秦美姬道:“我不知道,连二哥也只是奉命行事,至于二哥是受何人差遣,我毫无所知,很可能是受大师兄之命,也可能是老师父所差,谁也不敢问。”
    赵羽飞问道:“你们其他的人呢?还有那位相貌与你相同的孙玉如,目下怎样了?”
    秦美姬道:“皆随师父的船走了。”
    赵羽飞又问道:“你那位叫华斌的大师兄也走了?”
    秦美姬摇头道:“不知道,昨天好像听二哥说,他与一个极美的女郎,在北固山现过踪。”
    问不出多少头绪,赵羽飞颇感失望,最后道:“那华斌的相貌说来听听,也许我见过这个人。”
    秦美姬道:“他身材高大,玉面朱唇相貌堂堂,年约二十四五,喜爱书生打扮,喜怒无常,我只知道这些。”
    赵羽飞向后退,向蒲毒农打手式,两人飞掠而走。
    秦美姬先是一怔,最后匆匆入内,带了一只小包裹,出门急急逃离茅舍。
    赵羽飞与蒲毒农回到石头的藏身处,蒲毒农道:“赵老弟,你认为小女人的口供,有多少可信?”
    赵羽飞道:“半真半假,有一半可信。”
    蒲毒农道:“哪一半可信?”
    赵羽飞笑道:“有关她大师兄的事。她久处大师兄的严厉控制下,恐惧过深即生怨恨,在我的威迫下,不自觉地透露出心中恨念,她的神色瞒不了我。”
    蒲毒农道:“老弟思路精密,条理分明,分析十分合理。其他的话,为何不可信?”
    赵羽飞道:“我们应付的敌人,不但组织严密,而且人才济济,计划周详,相信所有的人,事先皆曾受到严格的训练,在被擒时该招出那些口供以防意外。”
    他低头沉思片刻,又道:“口供中有真有假,可诱使问口供的人上当。她说老师父走了,前辈认为如何?”
    蒲毒农道:“依老弟之见,在何处可将老师父诱出?”
    赵羽飞语气十分肯定,道:“不必诱,他自己会来,除非晚辈料错了。”
    蒲毒农道:“老弟似乎甚有把握,在何处?”
    赵羽飞道:“前辈记得陶森的口供吗?”
    蒲毒农一愣,讶道:“记得什么?怎会与陶林有关?”
    赵羽飞道:“在晚辈到达镇江之前,骆法主已先带了人到达镇江布置了。晚辈到达后,陶森为何要与文公柏合作?他两人合作是合作了,但貌合神离各怀机心,定然是双方的主事人,事先并未取得协调,也没料到我的行动不受他们控制。最近的情势估计,他们的主事人终于被我迫得出面合作,全力来对付我,他们胁迫杨家帮投降的阴谋,是不会半途而废的,因为控制了杨家帮,就可以控制江南群雄。既然他们真正合作了,最可靠的隐身处该是雷府。”
    蒲毒农摇头道:“占据雷府的事已经失败了,他们还敢去?”
    赵羽飞道:“他们就希望我们有此想法,只要控制了雷老爷子的家小,就不怕雷老爷子不就范。上次他们袭击时,雷老爷子不幸受了重伤,所以他们只好派骆法主假扮雷老爷子出面,埋下了失败的伏线。这次他们全力以赴,雷老爷子绝难侥幸。”
    蒲毒农不住点头,问道:“老弟又有何打算?”
    赵羽飞道:“已摸清文公柏与陶森的企图,主动已控制在我手中,秦美姬的口供,更坚定了我的信心。前辈可在此地化装易容,带石头到龙冈大院附近亮相,故意潜伏监视龙冈大院,尽量避免与人接触,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蒲毒农笑道:“我扮你已不是第一次,再扮一次又何妨。”
    赵羽飞道:“天一黑,前辈务必与石头摆脱监视的眼线,赶回雷府见面,晚辈还得借重前辈的鼎力,以竟全功。”
    蒲毒农笑道:“放心啦,误不了事。”
    赵羽飞神色肃穆,手抚刀鞘,杀气出现在眉梢眼角,道:“这将是决定性的一战,隐身幕后的人势必登场,希望我的估计正确,不然江南武林同道今后将永无宁日,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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