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回千年女鬼
    上一回说到莫纹正在考虑痴儿的梦是特异功能,还是一种巧合。可莫纹已没时间去多想了,敌人有的快接近岩洞口了。她马上将火灭掉,轻轻对痴儿说:“兄弟,你在这里千万别动,别出声,我出去一下。”
    莫纹想出去,痴儿说:“姐姐,外面黑乎乎的,你出去干吗?”
    “兄弟,外面真的来了一群野兽了。”
    “姐姐,真的是野兽?那你出去不危险?”
    “要是我不出去,就更危险。”
    “姐姐,我一个人在洞里害怕。”
    “只要你不作声,我会把他们引开。不然,等天一亮,我出去时,他们就会发现这里有个岩洞口了。”莫纹说完,人似轻烟,闪出了洞口,消失在黑幕中。
    虽然快临近黎明,然而黎明前天色却是最黑暗的,尤其是在山谷中,伸手不见五指。莫纹由于在这山谷中住了三天三夜,熟悉了山谷中的地形,很快找到一处有利的地形隐蔽下来,利用微弱的星光,凝神注视四周的一切动静。以她个人来说,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悄然离开这山谷,远走高飞,让前来的敌人扑个空。可是,她不能丢下痴儿不管。她要先弄清来的是些什么人。要是侠义上的人物,如果对手强大,便悄然离开。因为侠义上的人绝不会杀害痴儿的,何况这痴儿是慕容家的人,他们会有所顾忌。要是西域或黑道上的人,那就万万不能离开了,哪怕对手强大得难以应付,她也要设法将对手引开,以免累及痴儿。
    蓦然,莫纹发觉左边两丈远的地方,有两条人影慢慢朝自己方向摸索而来。莫纹随手拾起一颗小石子,暗运内力,朝其中一条人影发去,这人“呀”的一声扑倒了。随后的人一怔,轻问:“哈木,你怎么了?”显然这问话的人不知道自己同伴是中了暗器翻倒,以为同伴给什么绊倒了。
    莫纹一听“哈木”两字,便判断出前来的敌人,是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中原人士没有这样的名称。莫纹杀机顿生,当哈木说:“小心,我中了暗……”莫纹身如飞魂,一剑首先划开了那问话人的喉头,跟着冰冷的剑刃搁在哈木的颈脖上,厉声轻叱道:“你想活命,别出声。”
    哈木吓傻了,他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眼前晃动的只是一条黑影。
    莫纹轻问:“说!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二、二十多、多人。”
    “来的是什么人?”
    “三位使者,和、和、和一个护法长者。”
    “紫竹山庄是不是你们这伙人毁的?”
    “这、这不、不关我、我的事。”
    “毁紫竹山庄你没份?”
    “我、我、我奉、奉命……”
    莫纹咬着牙说:“这也留你不得了!”莫纹一剑便挑翻了他。哈木连“饶命”两字也来不及叫出。
    莫纹问话虽轻,但在黎明前宁静的山谷中,立即被玄冥阴掌门在附近一带摸索的人听到了,在那边轻问:“喂!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话音刚落,便感到眼前人影一晃,冰凉的剑尖已刺进了他的胸膛。他一声惨叫,咕咚翻倒。这一来,响声更大,有人在附近惊叫道:“妖女在这里了!大家快来!”
    莫纹不容他再喊第二声,人到剑出,快如闪电,一剑又打发他魂归西域。莫纹恼恨玄冥阴掌门两次暗袭自己,使自己身受刀伤和险遭不测;更恼恨他们毁了紫竹山庄。她已变成了一个复仇的女神,下手绝不留情。她想的是,趁着黎明前的黑暗,能干掉一个敌人就干掉一个,以减少围攻自己的对手。
    莫纹以闪电般的快速,趁着熟悉山谷地形,在黑暗中一连挑倒放翻了七八个人。这时,天色渐亮,晨雾如烟,人影可辨,但也是莫纹出其不意刺杀对手的好机会。她左穿右插,身如飞魂往来,一连又刺翻了三个。她前后一共放倒了十二个人,削去了对手近半的力量。最后,她迎面碰上的是冷美人明月使者。明月冷冷地说:“小丫头,你好心狠手辣,一下杀伤了我们十二个人。”
    莫纹反唇相讥:“你们就心慈手软了?”
    “丫头,你自缚吧!说不定我们掌门人可饶你一条性命。”
    “是吗?最好你在我面前自断一臂,我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丫头,你这是找死了!”明月说时,一刀劈出,如一道白练,平地卷来。
    莫纹出剑相迎,说:“我要看看刀法有没有你嘴巴厉害。”
    明月一刀紧接着一刀,一边说:“小丫头,前天要不是那黑鹰来,你早已是本姑娘刀下的游魂了!现在就是他赶来,也救不了你。”
    莫纹出剑接招,如奔雷闪电,一边说:“上次你夹着尾巴而逃,没想到你还有脸再来。你要是还像个人样,最好还是单打独斗。就是死于我的剑下,也还像个英雄,我会为你好好安葬的。”
    “小丫头,本姑娘就凭手中之刀胜你!”
    “是嘛!这总算还有点人样。”
    她们边说话边出手,晨雾当中,只见青蓝两团人影,伴。随道道白光,时分时合,时聚时散。有时是一连串刀剑相碰的响声,有时刀剑一碰即走,如飞蝶轻舞,你追我逐。看得四周的人都目瞪口呆。四周的人,是四大使者以下的高手,他们自问武功不济,只能四周包围,以防莫纹不敌而走,不敢贸然上前相助。
    论双方武功,莫纹略胜半筹,所以一过八十招后,莫纹已稳稳占了上风。她剑走轻灵,变化莫测,左掌右剑,剑中骤然出掌,掌拍之下,剑尖已临。要是其他武林高手,恐怕最多二三十招后,就会伤在莫纹奇快莫测的剑下了。
    明月渐渐不敌了。这时,从山坡上又飘下了一位二十岁的白衣少女,生得如一朵春花,人与剑切入两团人影之中,一边说:“明姐姐,这位青衣妹妹好身手,小妹忍耐不住,也来凑凑热闹啦!明姐姐,你不会反对吧?”
    明月本来已经不敌,见来了一位同伴,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位白衣少女,正是玄冥阴掌门下四大使者之一的邵雪。在四大使者中,论武功,以徐尘为高,其次是轻风,邵雪排第三位。邵雪的剑法比明月的刀法略高一些。这次四大使者来了三位,便是轻风、明月和邵雪。徐尘不是不想来,而上次挨了黑鹰一掌,伤势未好,才没有来。
    三位使者除了带来二十个手下外,也带了一位护法长老,是专门来对付黑鹰的,这位护法长老,武功又在四位使者之上。玄冥阴掌上次在这里伏击奥纹不成功,还损兵折将,亏了。他们探出莫纹还没有离开这山谷,便大举而来,志在必得。
    莫纹见来了一位高手,便跃出圈子,按剑而立,不屑地说:“我还以为你们会有些人样。看来,我还是看错了。好!你们就联手齐上,我不在乎你们人多。”
    邵雪说:“哎!你别误会,我见妹妹剑掌使得挺棒,心痒难禁,想来讨教几招。我打我的,明姐姐打明姐姐的,可不是联手齐上呵!”
    莫纹说:“是吗?我可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妙论。看来,你这张小嘴,比你的剑术更妙呀!”
    这时,从另一处山坡上稳稳跃下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单是来人这份轻功,已使莫纹心里吃惊:显然,这又是一流的上乘高手。她并不担心自己,真的不敌,可以一走了事。担心的是痴儿,倘若此痴儿落在这批人手中,必死无疑。
    邵雪一见来人又说:“风哥哥,你也来凑热闹吗?”来人又是玄冥阴掌门的使者轻风。
    明月皱皱眉说:“雪妹,别多说了,先合力擒了这丫头再说。”
    轻风道:“慢一点。”他对莫纹说,“姑娘,在下有句话,请姑娘三思。”
    莫纹心下紧张,但却装出非常轻松的模样,笑着说:“还请指教。”
    轻风说:“在下想姑娘已看清目前的局面了吧。”
    “我眼不瞎,怎么会看不见的?”
    “那太好了!只要姑娘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在下可以放姑娘离开这里。”
    “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请姑娘相信在下。”
    莫纹摇摇头:“刚才她们两人的行动,已叫我心寒了。倘若我真的交了出来,你们会放我走,不杀了我灭口?说不定你们还会毁尸灭迹,然后在江湖上扬言,你们什么也拿不到,也不知我去了哪里,令武林中人仍到处追踪我的下落。而你们呢,既拿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又没有人知晓,这真是条好计策。”
    轻风不由生气地说:“姑娘,在下绝不会如此卑鄙,再说,我派也不将中原武林放在眼里,用不了来这一套。”
    “谁敢保证你们会不会?”
    “姑娘,你是不愿意交出来的了?”
    “的确,我很想交出来,可惜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并不在我身上。”
    “什么?不在你身上?”三位使者不由相视一眼。
    “是呀,你们很失望吧?”
    “那它放在哪里?”轻风进一步追问。。
    莫纹一指明月:“她知道放在哪里的。”
    明月愕然:“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看见了吗?”
    “胡说八道,我看见什么了?”
    “你看见了黑鹰呀!”
    轻风一怔:“是黑鹰夺去了?”
    “这下你们明白了吧。你们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应该去找他要,别来问我,对不起,我告辞啦!”莫纹说完,闪身便走。
    轻风叫道:“姑娘,你别走!”
    可是莫纹已去远了,眼看已跃上山峰。
    明月叫道:“追!”
    以莫纹的轻功,转眼便可跃上山峰。但她的目的不是逃走,而是想将人引离山谷,因而并不抖出轻功,意在引轻风他们追来。
    莫纹怎么也想不到,还没到达山峰,前面跃下一位光头的红衣大和尚,双掌推出,说:“女施主,请别走。”
    光头大和尚的掌劲掌风,骤然刮起了一股巨大的强风,逼得莫纹又跃下山峰,回到了山谷草地上。也在这时,轻风、明月、邵雪赶到,成三角形将莫纹包围在中间,红衣光头大和尚也飞落下来。
    莫纹朝光头大和尚嚷起来:“你这个光头和尚好没规矩,怎么跟一个女孩子胡来,动手动脚的?造孽呀,你是怎样念佛的?”
    邵雪笑着说:“小妹子,这是我们的护法长者,西藏的一位佛爷,你千万可别得罪了。”
    邵雪的性格跟莫纹一样,喜怒笑骂,随情而为。莫纹道:“还是一位活佛呢,这样不知规矩,该打入地狱才对。”
    红衣和尚说:“阿弥陀佛!女施主这话,不怕遭报应么?贫僧不过请女施主别走而已。”
    莫纹说:“有你这样动手动脚请的吗?”
    “贫僧不这样,又怎请得动女施主?”
    明月忍不住,冷冷地说:“小丫头,快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
    “我不是说不在我身上么?怎么交呵!”
    邵雪说:“小妹妹,你说不在你身上,能不能让我搜搜身?”
    “对不起,我顶害怕痒的。而且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好意思吗?要不,你让我搜搜你的身看看。”
    明月说:“雪妹,别再跟她说废话,先擒了她。”说着,一刀劈来。
    邵雪也说:“小妹妹,我们得罪了!”同时一剑刺出。莫纹从刀光剑影中闪身,剑劈邵雪,掌拍明月。霎时间,蓝、青、白三条人影,宛如三只粉蝶翻飞。
    轻风皱着眉,不愿出手,红衣和尚更是保持自己的身份,不屑介入。只有三位少女交锋搏斗。
    这个时候,痴儿从岩洞里跑出来了,他大喊大叫!“不准你们欺负我姐姐!不准你们欺负我姐姐!”一边叫,一边朝莫纹奔来。
    莫纹千方百计,目的就是想保护痴儿。可痴儿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从隐蔽的岩洞跑出来,还大喊大叫,生怕别人不知他存在似的。
    玄冥阴掌门的那十多个武士,突然见从山边乱石草丛中跑出来这么个大喊大叫的青年,手舞足蹈,显然是一个不懂武功的人。其中两个人上前去拦住他:“你是什么人?别过去。”
    痴儿说:“你们别拦我。”他在乱石中跌跌撞撞,想推开别人,自己反而仰天摔倒了,脚尖也那么巧,跌倒时,碰到一个人的大腿,而一只手,又拍在另一个人的脚上。这两个人,也莫名其妙地翻倒了。痴儿跟着跳起来,又向莫纹冲去。
    有四五个武士看了愕然,不明白他们的同伴怎么摔倒的,一看围了过来,不准这痴儿过去。
    痴儿着急地叫喊:“你们别拦我,你们别拦我呀!”不但双手乱拍,人也在乱石中左闪右避,居然在五个人的包围中闪了出来,将他们抛到了身后。
    另外三个武士一看不对路,提刀奔过来,其中一个人吼道:“小子,你再乱叫乱跑,我就劈了你。”
    痴儿吓得抱着头说:“你们别杀我,我要去帮我姐姐呀!”
    另一个凶狠的武士朝痴儿一刀劈来:“好!我叫你帮。”
    痴儿吓得跌在地上,凶狠武士一刀砍在石头上,火花四射,他不但一刀劈空,人也站不稳,扑倒在地上了。
    痴儿爬起来,茫然地说:“你,你怎么也跌倒了?”
    另外两个提刀的武士愕然,其中一个问:“严老弟,你怎么扑倒了?”这个叫严老弟的凶狠武士,再也不出声,也没有动。问话的武士奔过去看看,惊叫起来:“严老弟已死去了!”
    痴儿怔住了:“他,他死了吗?不会吧?这,这不关我的事呵!”
    这武士大怒:“浑小子,我先劈了你。”
    痴儿吓得又抱头乱跑,一边嚷道:“你别杀我,你别杀我。”
    这时,后面追来的五个人也赶到了,一齐动手,要捉痴儿。痴儿慌乱地左冲右突,手脚乱舞乱蹦,身子跌跌撞撞,不是撞在这个人的身上,便是碰到那个人的背脊,有时还脚下一滑翻跌,反而将后面追来的人撞倒了。一时间,这七个人又恼又恨地骂起来,一个说:“不好!这小子碰中我的伏兔穴了。”另一个说:“这个浑小子,撞到我玄门穴了。”
    转眼之间,七个武士一个个都坐在地上爬不起来。这个痴儿,胡打乱撞,居然都踢到他们的要害穴位上。
    莫纹初时见痴儿不知天高地厚跑出来,心里大为着急。但面对两大高手,不敢分心,心想:我只有先击中了她们其中一个,作为人质,才能解救这痴儿。因而她将平生的绝技全力抖了出来,人如幻影,剑若游龙,人与剑化成了一团光华,一时间将明月、邵雪斗得手忙脚乱,几乎招架不住。她也不知自己发出了多少招,但知道招招都是刁钻凌厉无情的杀着。
    明月惊叫:“雪妹,小心,这小丫头杀疯了!别跟她拼死,先避开她的锋芒,缠住她,别叫她逃走就行。”
    痴儿却在这时,狼狈不堪地闯了进来,发怒大叫:“你们要不要脸的?两个人打我姐姐一个人,我,我跟你们拼了!”他又朝愕然的红衣和尚说,“你这个大和尚,见两个人打我姐姐,也不帮我姐姐的,你是出家人吗?”
    莫纹一心对敌,无暇分心,不知这痴儿怎么闯过了那十多个武士的关,居然跑到自己跟前来了,不由大惊:“你怎么跑来了!”
    莫纹一分心,出剑略慢,便给冷美人乘虚进招。等到她挡开明月的刀后,邵雪的剑已刺中她的左腿了,鲜血直流。莫纹大怒,忍痛随手一剑挥出,快似电击,剑尖从邵雪的左肩一直划到右胁之下,长长一条剑伤,血流如注。要是剑尖再划深几分,邵雪必死无疑。
    而同时,痴儿像一头不知死活的怒虎一般,扑向明月。明月收刀不及,也想不到这个痴儿竟然不顾生死朝自己扑来,而这一扑更没招式,完全像小孩般的胡打蛮缠。她想一掌将痴儿拍飞,掌没拍下,痴儿却一头撞在她的腹下,这一股蛮力,又将明月整个人撞飞了,摔到一丈开外的乱石中去。
    莫纹重伤了邵雪,自己也站不住了,跌在地上,痴儿一下背起了她:“姐姐,我们走!别跟他们打了。”
    红衣大和尚见痴儿背起莫纹要走,从惊愕讶异中醒过来,喝声:“你想走么?”
    当初痴儿慕容智出现时,这位玄冥阴掌门的护法长老根本就没去注意,认为凭那十一个武士是可以应付这手忙脚乱不懂武功的青年人了。想不到十一个武士居然拦不了,捉不住,一个个莫名其妙地倒下,居然让他过了来,这简直不可思议。
    红衣和尚看得惊讶不已。他看出这青年人手忙脚乱,笨手笨脚,全无章法,显然是一位不懂武功的人,而且说话、行动,形同小儿。心想:这难道是个疯子?当他看见慕容智一下将明月撞飞了,大吃一惊。他看出这一撞之劲,不下武林中任何一流上乘高手的内力。当慕容智背起莫纹要走时,他突然出声喝住了。
    轻风的惊愕诧异不下于护法长者,当慕容智奔过来时,他看清楚了,这是紫竹山庄的二少庄主,慕容家中的痴儿。他感激慕容小燕不杀之恩,存心要掩护慕容智,惊叫道:“长老,你快来,邵雪快不行了!”
    这护法长老闻声一看,邵雪从左肩到右胁下裂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胸骨已见,奄奄一息,再不服药和输入真气抢救,必死无疑。追人重要,救人更重要,正在他犹豫时,慕容智背着莫纹已跑进乱石灌木丛中,转眼便不见人影。
    红衣护法长老只好迅速出手,封了邵雪胸前伤处的几大穴位,先制止出血,然后给邵雪服下一颗续命还魂大金丹,对轻风说:“你快给她输入真气,贫僧去看看明月姑娘怎样。”
    明月给痴儿一头撞飞,不见爬起来,不知是生是死,护法长老走过来看时,见明月卧在地上,似乎正在运气调息,要冲开被封的穴位。红衣和尚讶然问:“你没受重伤,只是穴位被封了?”
    明月说:“我给那浑小子撞中了章门穴,一身真气提不起来,并没重伤。”
    红衣和尚更惊讶了,明月没受重伤,说明那小子的内力不是自己想像那么深厚,只是一股蛮力而已,但怎么又封住了明月的章门穴呢?是无意撞中还是有意击中?红衣和尚一时也弄不明白了。她拍开了明月的章门穴,明月一下跳出来,咬着牙说:“我找那浑小子去。”
    红衣和尚问:“你真的没受内伤?”
    “长老放心,我真的没受伤,只是摔下来后有点疼痛罢了。”
    红衣和尚更是奇异:这是什么力道?明月没受伤,穴位反而给封住了,这似乎不可能,也是武林中从来没听过的怪事。便问:“你是不是摔下来时,给什么树枝碎石撞中了章门穴吧?”
    明月也迷惘地说:“我也不知道,当我想爬起来时,真气没办法提起,才知道自己的章门穴位给封住了。长者,你认为我不是给那浑小子撞中的?”
    “似乎不可能,你别去追,要去,贫僧去追好了,你先看看那些武士怎么样了。”
    红衣和尚心想:这浑小子没什么深厚内力,又不会武功,背上一个人,绝不会跑多远的。这一丛灌木、乱石一直伸展到山谷口,谅他们未必出得了山谷。于是他飞上山峰,四下观察。只见晴空万里,浮云片片,山岭下的一切景物清清楚楚映现眼下,红衣和尚有着精湛的内力,视力更是可以看见十里外飞鸟走兽的行动,奇怪的是没看见痴儿与莫纹的踪影。暗想,他们绝不可能逃出十里以外的地方,难道他们藏在乱石灌木丛中?于是,他又从谷口沿途搜索到岩洞口附近的交战地方,仍然搜索不到痴儿和莫纹。这时明月也带着那批武士在乱石灌木丛中搜索,凡是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剑挑刀砍,有的连岩石也翻开来,足足忙了大半日,除了发现莫纹、痴儿住过的岩洞外,什么也没有搜索到。显然,痴儿和莫纹也已逃离山谷了。
    玄冥阴掌门这次由一名护法长者红衣和尚率领,带了三名武功上乘的使者和二十二位武士,本想一举而击毙黑鹰,活擒莫纹。想不到黑鹰未见,却跑出了这么个痴儿,死的人冤枉,败的人感到莫名其妙,带来的人,黄瓜打狗一一不见了一半,三名使者还重伤了一名,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红衣大和尚几乎给气昏了。他又下令在这山谷四周十里之内的地方,不论森林、山沟、峰岭,通通搜索一遍,又足足忙了一天一夜,还是一无所获。又风闻中原几大门派的高手赶来了,才颓丧地悄然而去。
    其实痴儿和莫纹根本就没有离开山谷,他们跑进了乱石灌木丛中一个更为隐蔽的岩洞中去了。
    这是个地下岩洞,洞口在一丛荆棘的根下,又为两块岩石遮挡着,痴儿背着莫纹奔到这里,搬开一块岩石,跳了下去,在里面又将岩石搬回到原处,只留下一道罅隙,这罅隙除了小昆虫可进出外,就连蛇也穿不进去。何况它还是在荆棘丛中。
    玄冥阴掌门的人也搜索过这个地方,也曾用剑挑,刀砍过,这么个隐蔽的处所当然发现不了。这个地下岩洞大而且深,涮内还有水源,更妙的是另外还有两处隐蔽的洞口,一处在山谷深处树林中;一处却在山峰上的乱草丛中。由于痴儿背着莫纹往谷口的乱石灌木丛中跑,故洞口的两处所在都为玄冥阴掌门的人忽略,而没有去搜索。其实,就是发现了这两处洞口,尤其是山峰上的那处洞,直线下落,如深井般的,没有壁虎之功,难以上下,何况岩洞内的通道错综复杂,千奇百怪的钟乳石触目皆是,洞内的任何一处都可以藏人。搜索两个人,就是千军万马入洞,也搜索不到。
    痴儿到了岩洞里,将莫纹放在一个干爽的地方,问:“姐姐,你伤得怎样了?重不重?”
    莫纹大腿上的剑伤,给邵雪刺得极深,几乎穿腿而过。当时幸好莫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回手一剑,重伤了邵雪。不过,只要邵雪手腕劲一横,她这条腿便给削断了。
    莫纹失血不少,虽然及时出手封了伤口的几处穴位,制止了大出血。但这时也感到虚弱无力,她设回答痴儿的问话,望了望问:“兄弟,我们进了什么岩洞了?敌人会不会进洞里来?”
    “姐姐,他们不会发现的。”
    莫纹点点头,荆棘丛中岩石下的洞口,不知情的人,怎么也发现不了。不由问:“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岩洞的?”
    “是那位黑衣老爷爷带我来的呀。”
    “黑衣老爷爷?”
    “姐姐,他不是带我来见姐姐吗?”
    “你说是黑鹰?”
    “对,对!姐姐,就是他呵!我不记得他叫黑鹰了。”
    莫纹略感愕异,情感也十分复杂。黑鹰用意不良,要夺取慕容家的武功。但每每在自己最危险时,他总是突然而来救了自己。这个神秘莫测的黑鹰,难道他能预测玄冥阴掌门的人去而复来,知道自己已有危险才告诉了痴儿有这么一个隐蔽的地下岩洞?那么说,黑鹰不但武功过人。才智也过人了,自己真不是他的对手。这么说,这几天来,黑鹰根本没离开过山谷,一直在这隐蔽的岩洞中,暗中窥探着自己。怪不得他一时在山峰上出现,一时又在山谷的深林中出现了。
    痴儿见她沉思不语,担心地问:“姐姐,你怎样了?伤口痛吗?我身上可有医治跌打刀伤的好药。”
    “哦!你身上有什么好药呢?”
    “我奶奶说,是什么九、九……转丹的。”
    “是不是九转金创还魂丹?”
    痴儿咧着嘴笑着:“是,是,奶奶是这么说的,我老记不住。”
    “那可是举世少有的良药呵!你也带在身上了?”
    痴儿故作神秘地说:“姐姐,我偷了一瓶,常常带在身上。因为我怕爬树不小心跌下来,服了它,就不伤不痛啦!也就没人知道我爬过树跌下来呀!”
    莫纹听了感到有些心痛。这种起死回生的救命良药,拿来医治一些皮肉擦伤,真是暴殄天物,便说:“兄弟,这种良药,你千万别白白浪费了。”
    “姐姐,这是给你治伤呵!是浪费吗?”
    “兄弟,我是说,一般的跌伤,用其他药也可以治好,别用它。”
    “那姐姐的伤也不用吗?”
    “好!你拿出来我服下。”
    痴儿高兴了,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莫纹。莫纹问:“兄弟,怎么服用的?”
    “奶奶说过,重伤服两粒,另外嚼烂二粒敷在伤口上,用布包扎好。”
    “兄弟,我多谢你啦!”
    “姐姐,我多谢你才是。”
    “你多谢我什么?”
    “多谢姐姐带我呀。”
    “兄弟,别这样说,我是应该做的。”
    莫纹依照痴儿所说的服用方法,先服了两粒,又嚼烂两粒敷在伤口上,然后撕下一截衣裙包扎起来。顿时便感到一种清香的凉意直透入骨,痛苦全消,这真是武林中难求的良药,比梵净山庄熊虎驳骨散还见效。莫纹心想:这个痴儿,身怀两种奇丹神药,万一给武林中知道,那不啻招来杀身大祸。不由问:“兄弟,有没有人知道你身上有化毒丹和九转丹的?”
    “没有呀!我爸爸妈妈都不知道。”
    “黑鹰不知道?”
    痴儿茫然:“姐姐,他知道了?”
    “你没有告诉他?”
    “没有呵!”
    “兄弟,你以后对任何人,也不能说你身上有这种丹,不然,他们不但抢了你的药,还会杀了你。”
    痴儿一听又害怕了:“姐姐,那我怎么办呢?万一我一下说出来,不就死了?”
    “所以你千万别说出来。”
    “姐姐,你给我收藏好不好?”
    莫纹暗想:我代他收藏未尝不可以。但自己已成为武林人士追踪的对象,万一遭不幸,这两种举世少有的奇珍良药,不就给人拿了去?倒不如藏在痴儿身上的好,起码没人注意。便说:“兄弟,只要你不说出来,就不用害怕。”
    “我说出了呢?”
    “那等别人砍你的脑袋好了。”
    “姐姐,我一定不说。”
    “好了!兄弟,你到一边去,我需要运气调息。”
    “姐姐,那我出去看看。”
    “你是不是想死了?”
    “我,我怎么想死了?”
    “你听听,外面那批人正寻找我们哩!”
    痴儿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说:“姐姐,我没有听到呵!”
    莫纹心想:你没有什么内力,当然听不到啦。便说:“你千万别出去,他们还没有走。兄弟,你不是要学捉鸟儿的功夫吗?我教你的练内功的诀你记下了没有?”莫纹只好用这个办法使痴儿在岩洞里安心坐下来。
    “我,我想想。”
    “好。那你坐到一边去想,等我养一会儿神,你再背给我听,背不出,小心我敲你脑瓜子。”
    痴儿只好乖乖地坐到一边去,没再提要出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纹调息完毕,居然能扶壁站起来。一来莫纹一身真气浑厚,二来九转金创还魂丹是举世少有的良药,它与别的跌打刀伤、驳骨舒筋药不同,服下之后,能在体内长期保存医疗的神效。莫纹上一次手臂伤,已服下了这种良药。当受到邵雪一剑重伤时,血虽然大量涌出,但残存在她体内的药力不久就发挥了作用。即使莫纹不出手封自己伤处的穴位,这药力也有止血、散瘀、消炎的作用,伤口再也不会继续大量出血。现在她又得到了新的药力,当然就好得异常神速了,因而很快能扶壁走动。
    痴儿见她站起来,惊喜地问:“姐姐,你已经好了?”
    莫纹说:“算是好了。但要完全恢复,恐怕还要七八天才行。”
    “姐姐,七八天就七八天。我们在岩洞里住很好呵!”
    “你不想出去吗?”
    “想呵!姐姐,他们走了吗?”
    莫纹凝神听了一会儿:“他们还没有走。”
    “姐姐,那我们不能出去了?”
    莫纹想:要是自己能行动,在黑夜的掩护下,完全可以一个个地将这批人干掉。但现在可是力不从心,腿不方便,要施展轻功就难了,更别说与人交锋。更令莫纹担心的是:玄冥阴掌门的人不知几时才走,要是他们在山谷中一连呆几天,叫他们在哪儿找吃的?自己还可以挨下去,痴儿也能挨下去吗?
    蓦然间,岩然深处传来流水的响声。跟着又传来一两声似小孩般的叫声。痴儿给吓得跳了起来:“姐姐,我怕。”
    莫纹也不禁感到悚然。难道是敌人摸进岩洞里来了?这岩洞还有其他的洞口?要不,这岩洞里出了妖魔鬼怪?莫纹镇定心神,轻对痴儿说:“兄弟,别害怕,有我哩!”
    “姐姐,是不是他们也跑进岩洞里来了?”
    “兄弟,我问问你,这岩洞还有没有其他洞口的?”
    “有呵!那位老爷爷说,一个在山峰上,一个在山谷树林深处。”
    莫纹一下明白黑鹰为什么一时在山峰出现,一时又在树林中露面了,原来这岩洞还有两处洞口的。是敌人从这两处洞口摸进来了?便说:“兄弟,别出声,让我再听听。”
    莫纹又听了半晌,除了流水的响声和再次传来一两声小孩般的叫声外,没听到任何人的脚步声、呼吸声和说话声。显然,不会是敌人摸进岩洞来。那么是岩洞里的妖魔鬼怪或是其他怪兽毒物?她问:“兄弟,这岩洞深处你去过没有?”
    “没有呵!那天姐姐去捉山鸡、兔子,我才跑来这岩洞里玩玩,见里面黑古隆冬的,不敢进去。后来姐姐又在外面叫喊我了。”
    莫纹想起那天痴儿奔来时,一身草屑和尘土的情景,原来他跑到这岩洞来玩了。问:“那天你怎么不告诉我来这岩洞玩呢?还胡说什么大解了?”
    “我,我怕姐姐骂我贪玩呀。”
    “兄弟,你以后碰上什么事别瞒住我。”
    “唔!我不瞒姐姐。”
    “兄弟,那批人没有摸进洞来。”
    “姐姐,不是他们进洞了?”
    “不是!”
    “那怎么有人叫喊呢?”
    “很可能是一种怪兽。兄弟,我们到里面看看。”
    “姐姐,不会是妖怪吗?”
    “黑鹰他在这岩洞里呆过来,要是妖怪,黑鹰早已将它除掉了。”
    “姐姐,你、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岩洞里呆过呢?”
    “他要不呆过,又怎么一下在山峰上出现,一下又在树林中现身了?看来,一定是什么会发出小孩般叫声的怪兽了。这怪兽恐怕也不会伤人。”莫纹说到这里,想了一下笑着说:“兄弟,说不定是只会变姑娘的青毛狐狸哩!”
    痴儿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真的?”
    “你不想去看吗?”
    “姐姐,我想。”
    “那我们走呀!”莫纹说着,用火石镰刀点燃了火熠子,四周的景物一下子全看得清清楚楚。想不到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竟存放有不少松柴和火把。不用说,这一定是黑鹰留下来的。莫纹正担心短短的火熠会很快用完,见了这么多的火把松柴,便放心了。既然黑鹰在这个奇异的地下岩洞中居住,必然会有可以居住的地方和其他日常生活用具了。但现在首先要弄清楚的是这个像小孩般叫声的怪兽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危害自己。
    莫纹点燃了一支火把,又点燃一支松油柴木,插在石壁罅隙中。这样一来,即使持着的火把给洞里的穿堂风吹灭,仍有石壁上的火光照明,不致手忙脚乱。最后,她又叫痴儿拿了一抱火把松柴木,说:“兄弟,我们走吧。”
    痴儿说:“姐姐,我背你走好不好?”
    “你背我走?”
    “是呀,这样可以走得快些。”
    莫纹的身子,从来没有给任何男子碰过,只是刚才曾让痴儿背过。但当时是在生死关头,根本没想到那方面上去。痴儿智商虽如小孩,但已是十八九岁了,男女之间的嫌疑,能避还是尽量避开的好。不由说:“不用了,我们现在又不是逃命,我扶着壁可以走。”
    “姐姐,洞里的路不平,而姐姐的腿刚扎好,不怕又伤着吗?”
    “兄弟,别担心,我走得了。”
    “那我扶着姐姐走吧。”
    莫纹想了一下:“好!兄弟,那辛苦你啦!”
    痴儿便扶着莫纹,循着水响声慢慢走去。隔二十丈远,莫纹便叫痴儿点燃一支松油木插在石壁的罅隙中。顿时岩洞火光通明,照见了岩洞中各种千奇百怪的钟乳石,有的如罗伞,有的似怪兽,有的如石柱,更有的形成一座拱门,宛如岩洞中的石府大门。他们弯弯曲曲走了好一段路,蓦然听到前面不远处水声哗哗地乱响。莫纹举高了火把,在火光下一看,只见前面一汪清潭,潭面水波翻滚。潭边四周,怪石嶙峋,显然有什么怪兽在水中捣动着。
    痴儿说:“姐姐,我怕。”
    莫纹拔出剑来,以防万一,说:“兄弟,你走远一点,我看看是什么怪物。”
    “姐姐,你别过去。”
    莫纹不答,注视潭水。当水波平静下来时,潭水清可见底。莫纹看见潭边岩石之中,有三四只怪兽露出了脑袋,三四双小而圆溜溜的眼睛,似乎瞪着火光发愣。莫纹看清了,不由哑然失笑。什么怪兽,原来是一群娃娃鱼,怪不得像小孩般地叫喊了。
    娃娃鱼,也就是鲵。其实它不是鱼,是一种两栖动物,眼小,口大,四肢短,尾巴扁,生活在水中的岩石中。它的肉,极为有益,补血壮身。
    莫纹说:“兄弟,我们不用到外面找吃的,这些娃娃鱼,已够我们吃七八天了。”
    痴儿睁大了眼睛:“这些怪物是鱼吗?”
    “不错,我们叫它做娃娃鱼,是一种难得的珍品。想不到潭水中有这么多的娃娃鱼。兄弟,你没见过吗?”
    “我没见过,它能吃吗?”
    “当然能吃啦,比山鸡、兔子肉还好吃。”
    “姐姐,它咬不咬人呢?”
    “你去捉它,当然咬啦。”
    “姐姐,那我们怎么捉它呵?”
    “要捉它还不容易?兄弟,我们再到别处看看。”
    “姐姐,我们不捉这怪鱼吗?”
    “它们跑不了。”
    绕过潭水,道路便渐渐往上而走。当他们转过一个弯时,岩洞突然开阔,再不是狭窄的通道。竟然是个宽阔的大厅,而且空气也不像下面那么潮湿。那一个个由钟乳石滴成各种奇形异像的石笋,仿佛是大厅的装饰品,居然还有石桌石凳。天地间的奇景,如鬼斧神工般的,在这地下岩洞中展现出来,令人叹为观止。
    莫纹暗想:难道这处地下宫殿是神秘黑鹰的隐居之处?要是这样,他为什么要让痴儿知道?莫纹在火光之下,一一打量四周的石壁。石壁上有不少石龛,可放杂物。其中两处石龛,一处摆放了些坛坛罐罐,一处竟堆放了个大缸。莫纹好奇的揭开看看,又惊讶了。大缸中放的是米面之类的粮食,还有肉干腊味,而坛坛罐罐中是油盐酱醋之类的调味品。
    大厅中的一角有一处小室,室内不但有灶、有柴草,更有镬、锅之类的烹调用具、碗碟匙筷,一应俱全,这显然是厨房了。即使岩洞中没有娃娃鱼,也足可以令莫纹和痴儿在这岩洞中生活一个多月了。
    莫纹又暗想:难道黑鹰算定了自己会受伤,预先安排了这一切让自己安心在岩洞中住下来?他这是什么用意呢?是想叫自己在这岩洞里等着他从紫竹山庄调查事件真相回来?不管他,我先在这里养好伤再说。
    莫纹又巡视一下,感到既然有厨房,恐怕就有卧室之类的小室了。莫纹点亮了石龛中的一盏大油灯,整个岩洞大厅更明亮起来,有的石笋石柱,还反射出五颜六色的色彩,宛如金石般闪闪发亮,将大厅点缀得富丽堂皇,如天上神仙宫殿一般。
    这个在火光照耀下的富丽大厅,共有三处出入口。一处是来路,下通有娃娃鱼的水潭,另外两处又通往哪里?莫纹选择了左边的一条通道走去,走了五十步左右,石壁有一扇木门,推门进去一看,莫纹又惊讶了。室内不但床、椅、桌、柜俱全,还有被褥衣服。令莫纹惊讶的是室内光亮如白昼,这光亮完全由石壁上的一颗珠子发出来的,这显然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了。黑鹰真大方,怎么不把这颗珠子带走?不怕人拿了去么?
    痴儿更惊喜得叫起来:“姐姐,这壁上是颗什么珠子呵!我拿来玩玩。”
    “兄弟,别动。”
    痴儿愣住了:“姐姐,它拿不得么?”
    莫纹故意吓他:“你不怕它烫伤了你的手么?”
    痴儿怔住了:“它会烫伤手?”
    “怎么不会?它比火把还光亮,你敢不敢摸这火把上的火?”
    “我,我不敢。”
    “那就对了!兄弟,我们再沿通道上去看看是什么地方。”
    他们从室内走出,没走几步,路就一直往上,最后走到了终点。终点有一股风从上面直吹下来,一下将他们手中的火把吹灭了。莫纹抬头一看,岩洞顶有一个大圆洞,几缕光线从圆洞口的树叶、草茎中透射下来,这岩顶上的圆洞宛如一口深井般的,直上直落,没有上乘的轻功和壁虎之功,根本不可能攀爬出洞口。要是从上面往下看,黑古隆冬,深不可测,什么也看不见。不小心掉下来,不死也骨折腿断。
    莫纹隐隐听到那个红衣大和尚在上面怒道:“你们,给我在这山谷十里之内全搜索一遍,他们不会逃到了哪里去的。”
    不用说,这个圆洞口,便是直通山峰的出入口了。痴儿也听到红衣和尚的怒喝声,害怕地说:“姐姐,他们在上面呵!”
    “兄弟,别出声,别让他们听到了。”
    痴儿不敢出声了。莫纹又听了一会儿,感到玄冥阴掌门已离开了这山峰,到别处去搜索了。莫纹想:看来这个洞口不但险,也非常隐蔽,他们才没有发现。莫纹真想跃上石壁,施展壁虎功出洞口看看外面的情景。她看看伤腿,叹了口气说:“兄弟,我们转回去吧。”
    “姐姐,他们不会从上面爬下来吗?”
    “不会的,他们已离开山峰了。”
    莫纹又沿坡而下,来到了刚才光亮的卧室。她带伤走了这么久,感到有些累了,说:“兄弟,我想睡睡,你自己一个人到那大厅去玩玩吧。”
    “好的,姐姐。”
    “你一个人不害怕吧?”
    “姐姐,这洞里没吃人妖怪,我不怕。我也想摸摸那些发出红红绿绿光的石头玩。”
    “兄弟,那你可要小心了。”
    “姐姐,我知道啦。对了!姐姐,怎么不见那个青毛狐狸呢?”
    “你很想见见它吗?”
    “想呵!我想看看她长得有没有姐姐这般好看。”
    “要是她比我长得好看,你就跟她了?”
    “不!我要跟姐姐。”
    “她比我好看呀!”
    “不!她一定没有姐姐这么好看。”
    “你怎么知道了?”
    痴儿憨憨地笑道:“我想姐姐就是青毛狐狸变的。要不,他们怎么说你是青衣狐狸?”
    莫纹沉下脸说:“你又胡说八道了。”
    “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呀!”
    “你快去大厅玩吧。”莫纹有点拿这不懂事的痴儿没办法。
    痴儿蹦蹦跳跳地到大厅上去了。
    莫纹练了一会儿内功,便和衣上床而睡。当她睡醒来时,没听到痴儿在大厅的响动,心里一下急了:他怎么不在大厅上玩,去哪里了?不放心地跑出去看看。
    大厅上的那盏大油灯依然明亮,石柱、石笋以及岩顶上一些倒悬的钟乳石,那些会闪光的石头也闪闪发光,而大厅上空无一人,痴儿真的不知去哪里了。莫纹叫唤了几声:“兄弟,兄弟。你在哪里?”
    声音在岩洞中回响,就是没听到痴儿的回应。难道痴儿贪玩,跑去水潭捉娃娃鱼了?就算在水潭边,他也应该听到叫声呵。既然不回答,也不见跑来,莫纹不由心慌了,心想,这痴儿不会跌下潭中淹死吧?
    初时,莫纹对痴儿的好感,除了报恩外,还由于同情慕容智天生的缺陷。现在她心里似乎多了份复杂的情感,除了同情,还有关心,一旦痴儿不在她身边时,心里似乎少了一件东西。少了什么东西呢?她又说不出来。寂寞、孤单、情趣、温暖?还是痴儿的安危、生死令她担忧?
    莫纹急忙赶到那一汪清澈的潭水边举火高唤,吓得潭边岩石中的娃娃鱼乱窜。细观潭底,除水下黑黝黝的岩石外,并无何物。莫纹略略放心,暗想:这痴儿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总不会跑到岩洞外去吧?
    莫纹再转回大厅,凝神倾听。她听到了一个轻微的鼻息声从厨房中传出来,便慌忙到厨房一看,厨房中也不见人,而轻微的鼻息声从柴草堆中传出。莫纹用剑挑开柴草,一下发现痴儿在柴草堆中睡得像死猪一样。莫纹长吁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放下。还担心他呢,他却钻进柴草堆中呼呼大睡,真是白担心了。
    莫纹用脚挑挑痴儿:“醒来,醒来!”
    痴儿“唔”了一声,翻过身又睡了过去。这哪里像武林世家的子弟?完全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少爷。莫纹摇了摇头。看来,刚才的一翻折腾,把他累坏了,就让他好好睡一会吧。
    莫纹不忍心再惊醒他,干脆淘米洗菜,升火煮饭。梵净山庄的女孩子,除了练武,女孩子所应干的活都会干,打水、煮饭、裁衣、刺绣,样样都做得来。梵净山庄不但对姑娘们训练极严,管教也极严,目的就是从小磨练姑娘们能在艰苦的环境下,在险恶的风浪中生存下去。
    莫纹一边做饭,一边端详痴儿的面容:五官端正,剑眉入鬓,要不是他先天性的残缺,可以说是一位英俊的美男子,莫纹看着看着,脸儿不禁飞起了一片红云。女孩子家怎能这样打量青年男子的?虽然这个男子是个痴儿,但叫人看见了,也不好意思呵。
    痴儿不知是睡够了,还是饭菜的香味将他弄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见莫纹坐在自己的身边,一骨碌爬起来,惊喜地问:“姐姐,你几时来这里的?”
    莫纹笑问:“你这个懒猪,也知道醒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醒哩!”
    痴儿憨憨笑着:“姐姐,不知怎么回事,我在这草堆里坐坐,就睡着了。”
    “你怎么钻进柴草堆里睡呢?我还以为你给什么妖怪吃了哩!”
    “姐姐,你不是说没有妖怪吗?”
    “没妖怪,也会有青毛狐狸。”
    痴儿又咧着嘴笑道:“那它更不会吃我。”
    “你怎么不在大厅玩,却跑来这里睡?”
    “姐姐,我玩了。”
    “兄弟,我们吃饭吧。”
    “是姐姐煮的吗?”
    “不是我,是狐狸煮的。”
    痴儿一下傻了眼:“姐姐,真的有狐狸了?它那么好心,给我们煮饭?”
    “你吃不吃?”
    “吃,吃,姐姐,我怎么会不吃呢!”
    “那快洗干净手,端碗拿筷去。”
    “噢!我去。”痴儿便跑了出去。
    “哎!你去哪里洗手了?”
    “去那个水潭呀!”
    “你不怕跌下去,娃娃鱼吃了你?”
    “那,那我去哪里洗好。”
    “这水缸里有水,你打一盆水洗吧。”
    “水缸里有水吗?刚才我看过,可没有水呀!”
    “你再看看,有没有水?”
    痴儿打开缸盖一看,真的有满满的一缸清水。惊奇地说:“姐姐,怎么这水缸里有水了?刚才我想找水喝也没有呢。”
    “快洗手端碗筷吃饭吧!”莫纹熄去了灶火,站了起来。又问:“你在家里没挑过水吗?”
    “没有呵,干吗要挑水呢?”
    “你每天洗脸的水是怎么来的?”
    “是小三子给我端来的呀!”
    “看来,你在紫竹山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了。”
    痴儿愕然不知怎么回答。莫纹又说:“我的少爷,手洗干净就吃饭吧,你总不会要我给你喂饭吃吧?”
    “姐姐,我会自己用筷子扒饭吃的,不要人喂。”
    “是吗?我以为你只会用手抓哩!”
    “抓,我也会呀。”
    莫纹失笑起来:“单是吃饭,你就会两门功夫了,难得,难得!”
    痴儿不知是讽刺话,还以为莫纹赞自己,顿时高兴起来:“姐姐,要不要我抓饭给你吃?”
    “算了,我才不敢吃你的抓饭。不过,你在我面前吃饭,只能用一门功夫。”
    “姐姐,哪一门功夫?”
    “用筷子扒饭夹菜,不准用手抓。”
    “用手抓了呢?”
    “那我砍下你的手来,你想要手的话,只能用筷子。”
    痴儿吓得不敢吱声了。
    在这奇妙的岩洞中,他们就这样过了八天。在这八天中,他们不知日夜,吃饱了,不是练功,就是休息和睡觉,有时也谈谈心。
    痴儿内功没有练成,却学会了打水、煮饭和洗碗。因为莫纹教给他的内功口诀,他背得了后面的八句,又将前面的八句丢了,莫纹对他毫无办法,后来干脆每次八句八句地教,也不管他记得不记得,总算将梵净山的内功口诀完全教给了他,算是对自己的诺言有了交待。
    这个痴儿,背完最后的八句口诀后,更没心思去学,宁愿跑去潭水中捉娃娃鱼玩,或者抢着打水煮饭。最后的两天,饭菜完全由他去弄,不用莫纹操心。别看痴儿武功没学上手,弄的饭菜,却很合莫纹口味。莫纹感叹地说;“兄弟,要是你用学煮饭炒菜的心思,用来学武功多好。”
    “姐姐,用来学煮饭炒菜不好吗?”
    “好,好,起码你今后一个人在野外,也不会饿死了。”
    “姐姐,我怎么会一个人呢?你不要我了吗?”
    “兄弟,我总不能带着你一辈子呀!”
    “不!姐姐,你要带我一辈子。”
    “别胡说了,我们怎能一辈子在一起的?”
    “姐姐,为什么不能呀?我愿意跟你一辈子,不离开你。”
    “那我死了呢?”
    “姐姐怎会死的?”
    “人迟早总会死的,我怎么不会死?”
    “那,那我跟姐姐一块死。”
    “你又胡说了!”
    “不!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呀!”
    “好了,好了,兄弟,你今夜好好睡,明天我们一早就离开这里。”
    “姐姐,你怎么要离开这里?这里不好吗?外面有恶人,他们会欺负你。”
    “那我们就永远呆在这岩洞里?”
    “姐姐,这岩洞里很好呀!”
    “好呀!哪你就永远呆在这岩洞中,我可要走了。”
    “我,我要跟姐姐的,我一个人怕。”
    “那明天就走呀!”
    蓦然间,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大厅一角飘来:“你们想走吗?走不了啦!”
    这蓦然而来阴森森的声音,几乎令人胆战心寒。莫纹一怔,站起来喝问:“谁?”
    岩洞中跑进人来,叫人毫无察觉,想必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了。
    大厅仍然不见人影,阴森森的声音又从另一角飘起:“小丫头,别问我是谁,你得留下来!”
    在大厅明晃晃的灯火之下,这个人居然行动无声,来去无影,其轻功可想而知了,莫纹几疑这不是人。是人,凭自.己的听觉和视力,怎能不发觉?莫纹持剑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阴森森的声音嘿嘿一笑:“小丫头,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是人。”
    莫纹不由心头大震:“你是鬼?”
    “不错,我是鬼,是这山谷中千年女鬼。自从你来到这山谷后,日日弄得我不得安宁。”
    “你真的是鬼?”
    “小丫头,要不然我现形给你看。”
    “那你现形呀!”
    莫纹话刚落,大厅的石柱旁便出现了一个人影,仿佛一下子从地下冒出来一般,从头到脚,一身黑纱。灯光下,这影子似幻似真,似有似无。连头也没有。只露出一双深湛湛发光的眼睛。痴儿吓得大叫:“姐姐,这是鬼,我怕!”他缩到莫纹的身背后去了。
    莫纹心想: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她强慑住了心神,对痴儿说:“兄弟,别害怕,有我哩!”
    “姐姐,我们走吧!”
    黑影森森说:“你们如何走得了?”
    莫纹问:“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要你们留下来,永远伴着我,千多年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呀!总没有一个人伴我。小丫头,要不是你说明天要走,我也不会现身的。”
    “你要我伴着你干什么?”
    “伺候我呀!”
    “我看你不是鬼!”
    “我怎么不是鬼了?”
    “你要是鬼,我八天前杀了那么多人,他们不可以给你做伴,伺候着你?”
    “不行呵!他们一个个给阎王爷收去了,一个也没留下来。”
    “奇怪,阎王爷怎么不收了你去?”
    “我是个千年的孤魂野鬼,阎王爷也没有我大。我做鬼时,他还在人间哩!他不敢收我,其他鬼也不敢得罪我。我只好一个人在这深山野谷中游来荡去。难得你们来了,伴了我八天。”
    “那么多人,你为什么挑选我来伴你呢?”
    “没有什么人来呵!就算有嘛,也是匆匆而过,我来不及留住他们。”
    “是吗?那黑鹰呢?他可不是匆匆而过吧?”
    “黑鹰?你是说那老头子吧?”
    “他伴你不更好吗?”
    “他是个糟老头子,我不喜欢。我喜欢的是你这么个钟灵秀气的女孩子,还有这个永远童真的小痴儿。”
    “恐怕你没办法留住我们。”
    “我要留的人,怎么会留不下来呢?”
    莫纹突然动若脱兔,一剑如闪电般刺出。她根本就不相信对方是鬼。世上哪有这么奇怪的千年女鬼的?连阎王爷也不敢收,这显然是胡说八道。她这么骤然一剑刺出,就算当今武林一流的上乘高手,恐怕也一时间来不及闪避。
    莫纹满以为这一剑不将她刺死,也必刺伤了她。谁知这黑影只是轻轻一闪,便闪开了,说:“小丫头,你怎么这般不客气?”
    “因为我想代阎王爷收了你去。”
    黑影森森笑着:“阎王爷都不敢收我,你这黄毛小丫头还能收我?”
    痴儿说:“姐姐,我们走呀!”
    “兄弟,你站开去,小心我的剑不慎伤了你。”莫纹说完,又一剑像流星般发出,跟着又是十多剑一连发出,如石破天惊,长虹贯空,剑光织成了一扇光网,莫纹知道对手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便采取先发制人的方法,将一生所学的剑招全抖了出来,不容对手有还招的余地。
    可是这个千年女鬼,真如幻影飞魂一般,像是钉在地上一般,身形在如网的剑光中闪来闪去,居然没一剑能刺中她。莫纹心头悚然:难道她真的是鬼?转眼之间,莫纹已发出三四十招,招招都是刁钻凌厉莫测的杀着,但招招走偏刺空,不但没刺中这千年女鬼,就连女鬼身上的黑纱长袍,也没削下半片来。女鬼一声长长的桀笑:“好啦!小丫头,我们玩够啦!”莫纹也不知她怎么出手的,只感到手腕上的经渠、太渊穴一麻,手中的剑便给千年女鬼夺了去。这是不可思议的白手夺刃武功,莫纹一下像木鸡般的呆住了。这真是天外有天,人中有人。莫纹出道以来,从来没有将中原几大门派的高手放在眼里,也没将玄冥阴掌门的人放在心中,就是武功深奥莫测的黑鹰,也可以与之对抗;想不到在这岩洞中,碰上了这么个千年女鬼,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莫纹傲视武林的心,顿时冷了下来。怪不得自己临下山时师父说:“丫头,世上众多高人奇士,切莫自大。你下山办完事后,便赶快回来,千万不要在江湖上闯荡。”可自己为报慕容家的大恩,傲视武林群雄,将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揽到了自己身上。
    千年女鬼将夺来的剑顺手一丢,便插入石壁中。单这一掷剑的手腕劲力,又令莫纹暗暗吃惊。这是虚无缥缈的女鬼吗?根本不可能。
    千年女鬼冷冷地问:“小丫头,你还有什么绝学,不妨抖给我看看。”
    莫纹恢复了镇定,侧头问:“你要看我的绝技?”
    女鬼点点头:“不看,我怎么能留下你?就是留你下来,你心里也不服气。”
    莫纹一掌拍出:“好!我抖给你看。”
    女鬼闪开说:“小丫头,你是不是弄错了,剑都不行,你这双掌还行吗?”
    莫纹双掌连环拍出,一边说:“我也不知道这双掌行不行,希望您老指点呀。”
    女鬼见莫纹双掌拍出,掌法新颖,招式凶刁狠,招出的角度出人意外,掌力的阴柔之劲足令武林人士变色。这种掌法,看上去如舒臂曼舞,姿态美妙,宛如彩蝶纷飞,又如蜻蜓点水,一沾即走,有极大的回旋余地;但招式十分刁狠,一时不慎,给拍中一掌,不死也会重伤。因为所拍中的地方,都是人身致命的经外奇穴。千年女鬼不敢大意,竟也凝神应战了。
    女鬼同样以莫测的掌法拍出,双掌纷飞,似是在翩翩起舞,招式优美而不歹狠,掌力拍出制敌而不取人性命。霎时间,她们像两只粉蝶,在大厅上翩然飞舞。这哪里像生死交锋?简直是舞蹈表演了。
    痴儿看得忘了神,他感到好看极了。这的确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掌法。一个是梵净山的绝技——天殛掌法;一个是几乎绝迹的太乙门的分花拂柳掌法。互相来往不下百招时,千年女鬼便占了上风。她的掌法几乎成了天殛掌法的克星,不但化解了莫纹的掌法招式,也化解了莫纹拍出的掌劲掌风。女鬼说:“小丫头,你掌法好是好了,可惜内力不济,火候也欠缺些。要是你再练两年,放眼武林,恐怕少人能与你敌。”
    莫纹越打越心寒。要是在荒山野岭中,她早已施展轻功一走了之。可是在岩洞里,又怎么走?何况还有一个痴儿在旁边,不能丢下他不管。
    现在听女鬼这么一说,她趁机跃出圈外,喘着气说:“多蒙指点,我不打了。”
    痴儿却说;“姐姐,你怎么不打了?你们打得很好看呵!”
    莫纹心想:真是个痴儿。我以性命相搏,你还说好看?再交锋下去,就算不死,一身的内力也给化完了。她说:“还打什么,我打输了!”
    痴儿愕然:“姐姐,你怎么打输了?姐姐你没有打输呵!”
    是输是赢,痴儿又怎能看得出来?女鬼问:“这下,你们可留给我做伴了吧?”
    痴儿说:“姐姐,我不愿留下跟她做伴。”
    莫纹苦笑一下:“兄弟,我们不留不行了!”
    “姐姐,你真的要留下来吗?”
    “恐怕由不得我们说话啦!”莫纹交锋一百多招,一身真气,已耗去了大半,再战下去,只有给人活捉,到那时,连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了。
    千年女鬼说:“小丫头,你可以说话呀,不服气的,还可以抖抖你的其他绝技来。”
    莫纹说:“我不知你是人是鬼,我还是尊称您一声老前辈。”
    “唔!你叫我老前辈未尝不可。”
    “老前辈,您真的要我留下来伺候您?”
    “不错。”
    “您不是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
    “我是千年女鬼,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干什么?”
    “不错,以您老前辈登峰造极的武功,确实也不将慕容家的武功看在眼里。”
    “小丫头,废话少说,你们留不留下?”
    “老前辈,我有个条件。”
    “小丫头,别弄错了!讲条件的是我,而不是你。”
    “既然这样,老前辈能留下我的,只是一个尸体。”
    “我要你的尸体干什么?我要的是人。”
    “老前辈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只能这样。”
    “小丫头,你想以死来威胁我吗?好!你说说看,中听的,我或者可以答应。”
    莫纹一指慕容智说:“我希望老前辈放他走,我一个人留下来。”
    痴儿叫起来:“姐姐,我不离开,我要跟着你。”
    “兄弟,你出去找你的父母吧,外面那些恶人,恐怕不会难为你的。”
    “不,姐姐留下,我也留下。”
    “兄弟,你不害怕这千年女鬼吗?”
    “姐姐,我们可以跑呀!”’
    这正是痴人说梦话,能走的,莫纹早就走了。黑袍老妇嘿嘿地说:“没我的点头,谁也走不了。小痴儿,不信,你们试跑跑看。”
    “姐姐,我们跑呀!”
    莫纹突然挟起了痴儿,往一处洞口走去。谁知刚跑到洞口,黑袍老妇已像幽灵般出现在出口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莫纹一掌拍出,转身奔向另外一处洞口,这次还没有奔到洞口,黑袍老妇几乎似幻影般又出现在她面前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轻功。
    老妇说:“小丫头,你带着这么个痴儿,又怎能跑得掉?就是你放下了他,自己一个人也走不了!不信,你不妨试试。”
    痴儿说:“姐姐,你快放下我,自己一个人走。”
    莫纹放下痴儿,摇摇头说:“兄弟,我们是走不了了,她的武功太好了!”
    莫纹他们到底能否跑掉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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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江边风浪
    上回说到黑袍老妇武功太高,莫纹他们跑不掉。痴儿说:“那,那我们得给她做伴吗?”
    莫纹不答,对老妇说:“我的条件,你是不答应了?”
    “小丫头,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不但他可以走,你也可以走。”
    “什么条件?”
    “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
    莫纹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问:“回答你的问话?”
    “不错,回答我的问话。”
    莫纹这次听清了楚了。她初时以为这个武功奇高的千年女鬼,提出的条件是要自己断手断脚,或者废去自己的武功,再不就是提出令自己难以办得到的事情。想不到只是回答她的问话,哪还不容易?便说:“好呀!老前辈,您问吧。”
    “你听清楚了,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不许有半点虚假。”
    “老前辈,要是我老老实实回答了,您说是虚假的,我怎么办?”
    “老不老实,我一听就知道,你瞒不了我。”
    “好呀!你问好了!”
    “小丫头,你听清楚了,我首先问……”
    “哎!老前辈,你慢一点。”
    “你不想回答?”
    “不是,我是问,我老实回答了,您就放我们走?”
    “我说话一是一,二是二。”
    “您不会后悔?”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不错,老前辈是位世外高人,言出如山,我多心了。”莫纹先用话扣住了她。
    “小丫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没有?”
    “没有了,老前辈请问。”
    “我首先问你,为什么要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武林中的至宝,人人都想据为已有,我当然也想占有啦!”
    “小丫头,你这是老实回答我的问话吗?”
    “老前辈,我怎么不老实了?”
    “别人这样说,我完全相信;你吗?我一点也不相信。”
    “您要怎么样才相信?”
    “要你说出老实话来!”
    “我的话够老实的了!”
    “小丫头,大概你是不想离开这里了!”
    “老前辈,您认为我哪点不老实?”
    黑袍老妇厉声说:“你根本就没有盗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所盗取的,完全是假的!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干?”
    莫纹不由怔住了,暗想:这事她怎么知道了?是慕容庄主夫妇告诉了她?这事,只有我和慕容庄主夫妇知道,谁也不知道的呀。
    黑袍老妇又森森地问:“小丫头,你说不说?”
    莫纹一时摸不透这自称为千年女鬼问话的用意,故作愕然地问:“我,我盗的不是真的?是假的吗?”
    “是真是假,能瞒得了我的一双眼睛?”
    “老前辈,您怎么知道我盗取的不是真的了?”
    “小丫头,是我问你,还是你来问我?”
    “不错,是老前辈问我。”
    “你知道这一点才好。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慕容家的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将黑、白两道上的人招惹到你身上?”
    莫纹不禁暗想:这老妇到底是什么人?是正道人士,还是黑道人物请了她出来,追问这事情的真相?我要是说没有盗取,他们势必又去追踪,为难慕容庄主夫妇了。我死了不要紧,那可更害了慕容一家的人,我一场用心不白费了?于是说:“老前辈,您一定是弄错了。”
    “小丫头,我哪一点弄错了?”
    “我从来也没见过慕容庄主的面,也从来没有去过紫竹山庄,他们给我什么好处了?我也不知道我盗取的是假的呵!”这一点,莫纹的确没有说假话,她事前的确没见过慕容墨夫妇,也没去过紫竹山庄。
    “看来,你是不想说实话了!别怨我下手无情了。我杀了你,再杀这痴儿。”
    莫纹说:“我真不知老前辈要听我什么话。”
    “老实的话。”
    “老前辈,我说我拿的是真的,你说是假,就算这些武功秘笈是假的吧。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干?因为我喜欢冒险,感到好玩。”
    “给黑、白两道上的高手盯踪、追杀,好玩吗?世上有你这种玩法的吗?”
    “这样,我可以见识各门各派的武功,又刺激,不好玩吗?”
    “只有疯子才这样玩,小丫头,我看你半点也不疯,老身最后问你一次,你说不说实话?”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苦苦追逼我。”
    “我要听实话。”
    “只是听实话,没别的用意?”
    “不错!我感到你这小丫头的行为,不可思议。”
    “我说了实话,您不会伤害慕容家的人?”
    “我伤害了呢?”
    “小女子宁死不说。”
    “好!我答应你不伤害他们。”
    “老前辈这话当真?”
    “小丫头,你还有个完的没有?老身问你,反而成了你问老身了!”
    “好吧!老前辈,小女子这样做,完全是出于报恩。”
    “报恩?慕容家有何恩于你了?以致你不顾生死?”
    “这恩可大了。”
    “什么恩?”
    “一家的救命大恩。”
    “慕容家的人几时救过你一家人了?”
    “是墨大侠在勾漏山中,将我一家从死亡中救了出来,小女子才能活到今天。”
    黑袍老妇不由凝视着莫纹,以判断她说话的真伪。半晌,老妇说:“小丫头,你这种报恩的做法,可算牺牲大了。”
    莫纹说:“老前辈,小女子什么也不懂,只记得先父的一句话: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已。”
    “你现在不是涌泉,而是涌出自己的血了。”
    “小女子的这条命,本来就是墨大侠赐与的,交回给慕容一家也是应该的。”
    “凭你这样的武功行吗?小丫头,你已经是几度生死了。”
    “小女子只知报恩,难以顾及其他了。”
    “要不要老身成全你?”
    “小女子不明白您老的意思。”
    莫纹知道,因为江湖上人在此时所说的成全,不外两个意思:一个是杀了自己,以成全自己的心愿;一个是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由这黑袍老妇承担今后的一切风险。
    “将慕容家的武功秘笈交出来!”
    “交给谁?”
    “随便你交给谁都可以。小丫头,这样,你就可以从危险中摆脱出来了。”
    莫纹摇摇头:“小女子一来不愿累及他人;二来更不愿给一些具有野心的人得了去。”
    “小丫头,这样,你就等死吧!”
    “事到如今,小女子只有与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共存亡,人在秘笈在,人死秘笈灭。”
    “这样,你和痴儿留下来吧。”
    “老前辈,你怎能说话不算数?”
    “我怎么不算数了?”
    “您说,我说出了实话,您就让我们离开这里的。”
    “小丫头,你也太不将天下武林人士看在眼里了。单是玄冥阴掌门的两位使者联手,你就胜不了。何况中原几大门派的掌门人还没有亲自出手,玄冥阴掌门的大魔头也没现身,老身不想你跑出去送死。”
    “老前辈的意思——!”
    “老身要成全你!”
    “杀了小女子?”
    “老身杀你干什么?我要你留下来,传你内力和一套武功,免得你出去白白送死。”
    莫纹真的不敢相信了:“老前辈要传我内力和一套武功?”
    “你不愿意?”
    “小女子不明白老前辈的用意。”
    “你报答慕容一家,老身也是要报答慕容一家,这意思够明白了吧?”
    莫纹喜出望外,连忙拜谢说:“小女子多谢老前辈的大恩。”
    “小丫头,你坐下来,老身要以本身的真气,先打通你任督脉的玄关。”
    莫纹依言坐下来,痴儿在旁问:“姐姐,她不会伤害你吗?”
    “兄弟放心,这位老前辈在相帮我们哩!”
    黑袍老妇挥袖叫痴儿走开:“去,去!到厨房煮饭去。”
    莫纹说:“兄弟,你去吧。”
    “好的。姐姐,那我先去捉条娃娃鱼去。”
    痴儿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老妇说:“小丫头,老身以真气输入你体内,千万别运气相抵。可能有些痛苦,希望你能咬牙承受过来。”
    “老前辈,小女子会承受得了。”
    “小丫头,什么也别去想,才能达到忘我境地,知道吗?”
    “小女子知道。”
    老妇也坐下,双掌按在莫纹身背的要穴上,一股纯和的真气,徐徐输入莫纹体内。莫纹只感到一股热气直透丹田,接着气在体内走动,流遍了自己的全身经脉。不久,全身感到炙热,仿佛置身于炭火之中,开始难受起来。跟着,莫纹又感到又一股强大的真气,在经脉中滚动,直冲任督两脉的玄关。莫纹感到自己有点受不了,便咬紧牙关,放松全身肌肉。也不知过了多久,莫纹感到任督两脉的玄关一震,玄关给一股炽热的真气冲开了,全身香汗湿衫。很快,炽热消失,体内异常清凉舒适,自己精神倍添。老妇一拍她说:“小丫头,行啦!起来吧!”
    莫纹一跃而起,这轻轻一跃,身体轻得几乎要撞到大厅上高高的岩顶去了。莫纹更是惊喜异常。这位武林老前辈,何止给自己打通了任督两脉的玄关,更输给了自己强大的真气,胜过自己练一甲子内功,几乎是一步登天了。
    莫纹本来的一身真气,已是相当的奇厚;现凭空增添这一股真气,不啻如虎添翼,更升华到另一层新天地中去了。怪不得只轻轻一跃,便要撞到岩顶上去。
    莫纹身似轻烟般飘下来,看看蒙面黑袍老妇,似乎劳累异常,在闭目凝神养气。莫纹连忙下跪叩头说:“小女子终身不忘前辈成全的大恩大德。”
    半晌,老妇睁开眼说:“丫头,你扶我到寝室中休息,也别来打扰我。”
    “是!”
    莫纹扶起老妇,到卧室中去,关上房门,自己便退了出来。
    痴儿也从厨房里跑出来,看见莫纹,又张望大厅四周,问:“姐姐,那位老婆婆呢?她走了吗?我,我可煮好了饭菜呵!”
    “兄弟,那位前辈很累,在房里休息,我们别去打扰她。”
    “那要不要等她一块吃饭?”
    “当然等啦!兄弟,你在这大厅上别乱走动,我去潭里洗洗身子就来。”莫纹刚才出了一身大汗,衣衫皆湿,需要洗洗澡换过一身衣服。
    “好的,姐姐,你去洗吧,我不会乱走动的。”
    本来天一亮,莫纹和痴儿就要离开岩洞,所以一切行装都打点好了,放在大厅的石桌上。想不到突然来了这么个世外高人——蒙面黑袍老妇,又将他们的行程改变了。
    莫纹从行装中取出一套衣服。这些衣服,原来是放在山崖下溪水边的岩洞中。当玄冥阴掌门的人离开后,痴儿才去岩洞取了回来。岩洞,早给玄冥阴掌门的人翻得一塌糊涂,连他们睡过的草垫也翻得乱七八糟。幸而他们的目的是在寻找慕容家的武功秘笈,只将他们的衣服、用具抛得满地皆是,并没有取走,取走的是一些金银。
    莫纹取了衣服,又吩咐痴儿别去打扰老妇,才去潭水中洗澡。当莫纹洗完澡回到大厅时,看见痴儿从老妇休息的卧室中转出来,“咦”了一声,问:“你怎么去打扰老前辈了?”
    痴儿说:“姐姐,她叫我拿饭给她吃呀!”
    “哦?她现在好吗?”
    “我,我不知道,大概好吧。”
    “兄弟,她好不好你怎么不知道的?”
    “姐姐,她蒙了那么一个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纱袋子,我看不见,怎么知道呵!”
    “你端了饭菜给她没有?”
    “端了呀!”
    莫纹不再问痴儿了,走到房门边,轻轻叩响,老妇在里面问:“谁?”
    莫纹说:“老前辈,是小女子,老前辈身体怎样了?”
    “丫头,我很好,你们也吃饭去,别再来打扰我。”
    “是!老前辈。”
    既然老妇叫别去打扰她,莫纹也就不再进去了,走回大厅说:“兄弟,我们也吃饭吧。”
    “姐姐,明天我们还走不走?”
    “不走了。”
    “姐姐,那我们几时走?”
    “兄弟,你不是不愿离开这里吗?怎么现在又急着要走了?”
    “姐姐,我,我有点怕那老婆婆。”
    “兄弟,她对我们好哩!”
    “她,她不是鬼吗?”
    “兄弟,别胡说,这是一位世外奇人——对了!兄弟,她说你家对她有恩哩!你以前有没有见过她?”
    “没有。”
    “她说话的声音你也听不出来?”
    痴儿摇摇头:“姐姐,我没见过,怎么能听到她说话了?”
    莫纹想:这位隐退山林的武林前辈,过去可能受过慕容家的恩,特来报答的。既然她不愿别人知道,看来请教她的姓名也不会说了,便说:“兄弟,我们吃饭吧。”
    痴儿说:“姐姐,我不饿,我想睡。”
    莫纹一想,是呵,这痴儿一天也没好好睡过,于是说:“兄弟,那你到厨房里睡吧。”
    “姐姐,你不睡吗?”
    “我在这大厅上伏案休息就行了。”
    “那不冷吗?”
    “我不会冷的,你快去睡吧。”
    “那我先给姐姐端饭菜来。”
    “不用了,我也不感到饿。饭菜,留到明天吃吧。”
    的确,莫纹不感到肚饿,也不感到寒冷,只感到浑身精力充沛。她哪里知道,这位蒙面黑袍老妇人所输给她的真气,是武林中最上乘的真气——九阳真气,更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东西。这既是莫纹的奇缘,也是莫纹好心有好报的结果。
    第二天,老妇出来了。莫纹在大厅上早已听到脚步声,慌忙站起,上前迎接,说:“老前辈,你身体没什么事吧?”
    “我很好。”
    “老前辈身体好,小女子就放心了。”
    “小丫头,看来你很关心我呵。”
    “老前辈为小女子消耗真气,要是老前辈身体有什么不妥,小女子心中实感不安。”
    “放心,我已恢复了,那小痴儿呢?”
    “他仍未醒,我去把他叫醒。”
    “不用叫他了。小丫头,我现在要先传你一套掌法,你可要用心记下。”
    “是!”
    “你知不知我为什么要传你这套掌法?”
    “小女子的掌法不及老前辈。”
    老妇摇摇头:“梵净山庄的天殛掌法,是武林中第一流的上乘掌法。但天殛掌法太过阴狠,杀气太重,出则必取人命。老身不想你重蹈我过去杀人过多,在江湖上播下仇恨种子的过失,所以才传你这套分花拂柳掌法。”
    莫纹惊喜道:“分花拂柳掌?”
    “唔!这套掌法,能制敌克敌,而不取人性命。”
    莫纹惊疑了。她隐隐知道,分花拂柳掌是武林中极少露面的太乙门的绝技之一,当今武林,学这套掌法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丐帮的掌门人金帮主;一个就是墨大侠。难道这蒙面前辈是金帮主?还是太乙门的传人?莫纹正在猜想,耳边又听到老妇人的声音,连忙说:“小女子多谢前辈的厚赐。”
    “小丫头,使这套掌法时,要控制体内真气的吸纳。先是吐出,后是收回,将人拍飞后,又以吸力使他慢慢跌下而不致于跌断了筋骨。因为你在拍中他时,相当于封住他身上的某个穴位。”
    “小女子记住了。”
    “好!现在我先慢慢将这套掌法使出来,你细心看清楚了。”
    于是老妇将分花拂柳掌的招式一招招使出来。这套掌法,本来就是最适合妇女施展的,以阴柔之劲拍出,姿态优美,步法蹁跹,要是慢慢施展,简直就是一套令人赏心悦目的舞蹈。
    莫纹慧根好悟性高,看了第一遍,已记下了七七八八。再看第二遍,已全记在心里了。只几个时辰功夫,连看带学,便能把整套分花拂柳掌抖展出来。
    痴儿早已醒了,他看见莫纹舞得这么好看,也不禁在厨房门口手舞足蹈地舞起来。但他舞得根本不合拍,简直像猴子乱跳,老妇喝着他:“你在这里乱跳什么?”
    “我跟姐姐学跳舞呀!”
    “去,去,你到别处跳你的猴子舞去。”
    莫纹担心痴儿触怒了这位前辈,便小声地说:“兄弟,你到外面玩去吧。”
    “对对,我到外面跳去,这里地方太小了!”
    “兄弟,别走远了,等会回来吃饭。”’
    “我知道。”
    这痴儿真的跑到洞外山谷去跳了。
    一连几天,莫纹从老妇手中不但学到了分花拂柳掌法,也学会了最上乘的白手夺刃的折梅手法和某些剑法中的精湛招式。这时,莫纹的内功外功,已是更上一层楼了。放眼武林,能与她交锋对敌的人,已屈指可数。
    老妇见莫纹武功已有成就,便说:“小丫头,难得你有这样的慧根和悟性,在短短的几天内,你已学会了老身所教你的功夫,可以在江湖上行走了。”
    “这都是前辈的栽培。”
    “小丫头,你今后还得苦练。江湖上的奇人能士极多,可大意不得。有的善于用计,有的长于使毒,也有的武功比你高。只要你小心应付,论单打独斗,能胜你的人只有几个,其他的皆不足畏了。”
    “小女子谨记前辈教诲。”
    “小丫头,我临走时,不得不叮嘱你两句话。”
    “小女子在聆听前辈教诲。”
    “以你目前一身的真气,在武林中已算屈指可数,所以你的天殛掌法,千万不可轻易抖出来。对罪大恶极非杀不可的人才可以使用。一般的,你用剑、用分花拂柳掌就可以了。尤其对一些武林中真正侠义上的人物,更不可用。”
    “小女子谨记在心。”
    “好!我走了。”
    “老前辈,请慢点走。”
    “你还有话要说?”
    莫纹迟疑一下,下说:“小女子有两个请求,一是希望能知道老前辈的尊姓大名,二是希望能一睹老前辈的慈容。不知老前辈能否答应小女子的请求?”
    “不必了,最好你今后把我忘记了,更不能向任何人说起老身教会了你的功夫。这个自称为千年女鬼的高人说完,身形一晃,又仿佛似幻影般消失了。几天来的事似真似幻,莫纹也有点迷惘了。她痴痴地望着刚才老妇人说话的位置呆了半晌,直到痴儿在旁叫了几声,她才醒过来,说:“兄弟,你在叫我吗?”
    “是呵。姐姐,你不是有病吧?”
    “我没病。兄弟,那位老婆婆走了。”
    痴儿说:“她走了吗?我怎么不知道的?姐姐,她几时走的?”
    “刚才。”
    “刚才?刚才她不是跟姐姐在说话吗?”
    “是呵!她说走就走了。”
    “姐姐,她不再教你功夫了吗?她教的功夫又好看又好玩,我也学到了一些。”
    莫纹哑然失笑:“兄弟学到她什么功夫?”
    “跳舞呀!摘花呀!”
    老妇人突然离开,莫纹心中怏怏若有所失。给这痴儿这么一说,心中的不快一下消失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兄弟,你学到的跳舞功我知道,怎么又有摘花的?”
    “姐姐,我使出给你看看好吗?”
    “好呀!我也想看看你的摘花功夫。”
    这个痴儿,居然也伸出了三个指头,东摘一下,西采一把,这哪是太乙门的折梅手法,不但半点不像,简直是在胡闹。要是那位老前辈还在这里,看见将她的武功糟蹋成这个样子,准会大为生气的。莫纹几乎笑弯了腰:“好了,好了!兄弟,你别摘了!”
    痴儿还一本正经地问:“姐姐,我学得好不好?”
    莫纹随着嘴笑着说:“好!好极了!”
    痴儿仍不知莫纹说的是反语,大为高兴,说:“我学得那么好,就知道姐姐一定会赞赏我的。”
    莫纹“卟嗤”一声笑起来:“不错不错,你是学得蛮好的嘛!”心想:有这么个痴儿在身边,什么不快和忧愁,都给他的天真无知冲得一干二净了。
    痴儿说:“姐姐,我再摘给你看好不好!”
    莫纹连忙阻止:“好了,好了!我的兄弟,你别再摘了。我们也准备一下,离开这里到外面去。”
    “离开?姐姐,那婆婆回来,不是见不到我们吗?”
    “她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这里不是她的家吗?”
    莫纹一听,不由联想到黑鹰来。要是这里是这神秘老妇人的家,那黑鹰呢?这岩洞不是他的家了?可是黑鹰一直在这里出没,以这老妇人不可思议的武功,能容得黑鹰住在这里?莫非他们是一家人?这更不可能,黑鹰志在夺取慕容家的武功,这老妇人不但不夺取,还传给了自己两门绝技,让自己能更好地护着慕容一家而在江湖上走动。他们绝不会是一家人。只有这个解释:老妇人也是在暗中跟踪着自己而闯到这岩洞里来的。她不屑与黑鹰交锋,将两门绝技传给了自己,让自己与黑鹰交手,不再为黑鹰所欺负。
    痴儿问:“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恼我了?”
    “哎!我怎会恼你了?我想,这里不是婆婆的家,是黑鹰的家。婆婆也像我们一样,闯进这洞里来的。”
    “那她干吗要我们留下来伺候她的?”
    “她只不过说说罢了,不是真的要我们留下来伺候她。”
    “原来她是吓唬我们,我以为是真的呢!”
    “兄弟,你喜欢伺候她?”
    “不,不!我害怕她,她比我奶奶还凶。姐姐,我们走吧。”
    “我们收拾一下,吃了饭再走好不好。”
    “好!那我弄饭去。”
    “兄弟,想不到你在岩洞里,倒学会了煮饭炒菜这门功夫。”
    “姐姐,我还学会跳舞、摘花的功夫,你忘了吗?”
    莫纹笑着:“对对,兄弟,你学会的功夫真不少呵!”
    “姐姐,要是有人再欺负你,我就用这几门功夫打他。”
    “是吗?那我等你保护好了!”莫纹突然一下又想起了那天这痴儿不顾生死冲过来救自己的事。这痴儿不懂武功,怎么玄冥阴掌门十多个武士竟拦不住他,让他闯了过来救自己?现在莫纹已有些明白了,一定是那位神秘的老妇人,在暗暗相助了这痴儿,从而使他奔来救自己。但不管怎样,痴儿这种不顾危险跑来救自己的行为,莫纹心中是感激的。现在听痴儿说要用煮饭炒菜跳舞摘花这几门功夫和人相打,并不感到好笑。继而一想:这痴儿说不定不知天高地厚,真的会这么干的,那不危险?便立刻说:“兄弟,你别乱来!你那几门功夫,只能煮熟饭,炒好菜和跳给人看的,不能与人交手,一切让姐姐来。”
    “要是好多人欺负姐姐呢?我也不帮手吗?那姐姐不危险?”
    “不,不!你更应该躲起来,不能像那天胡跑乱冲的了!那天,要不是婆婆在暗中相助,你能跑过来吗?”
    痴儿愕然:“是婆婆帮助我?我怎么看不见她的?”
    “婆婆的功夫好极了,连我也看不见她怎么来怎么去的,你怎么能看见?”
    “怪不得那些凶恶的人,不知怎么一个个跌的跌、倒的倒了,原来是婆婆帮助我。”
    “所以你以后千万别乱跑出来了。”
    “婆婆不帮助我们了么?”
    “嗨!婆婆怎能老是跟着我们的?”
    “姐姐有危险,那怎么办?”
    “那你也躲着,别出来,或者赶快逃走。”
    “不!我不逃走,我要帮姐姐。”
    “兄弟,听姐姐的话。”
    “我不听,我不听!”
    “好!你不听,那我不带你了。”
    “不,不!姐姐,我听,我听。你要带我的,我一个人害怕。”
    莫纹叹了一声:“兄弟,你听话就好,我已学了两门功夫,不会有危险了。”“姐姐没危险,我也躲着吗?”
    “凡是我与人交手时,你最好远远躲着,别跑出来。”
    痴儿极不愿意地说:“唔。”
    “还有,就是我战不了他们,逃走了,你也别出来,我会回来寻找你的。”
    “姐姐,我不能随着逃走吗?”
    “不行!你跑不过那些恶人的。”
    “那姐姐一定回来找我呵!”
    “我几时哄骗过你了?兄弟,你去弄饭吧,我去收拾行装。”
    “姐姐,我发现一个小小的洞,里面有好多发光的东西,很好玩的,我们要不要带些走?”
    “哦?什么发光的东西了?”
    “我也不知道呵!”
    “兄弟,你带我去看看。”
    “姐姐,就在堆放柴草的地方。”
    莫纹跟着痴儿走进柴草房,在堆放柴草的石壁下,有一块石板,移开石板,果然露出个洞来。莫纹一看,里面藏着一个铁箱子。显然,箱子已给痴儿弄开了,箱子里藏着的竟是价值连城的珠宝和金光闪闪的金叶子以及一些银两。莫纹惊讶地问:“兄弟,你怎么发现这箱子的?”
    “姐姐,我搬柴草烧,这块石板碰痛了我的手,我生气了,把它搬开,就发现了这么个小洞,里面还有一口箱子。我以为它里面有什么好吃的,弄开一看,就是这么些闪闪发光的东西。”
    莫纹暗想:这个神秘莫测的黑鹰,不知去哪里弄来这些金银珠宝,将它藏在了这里,偏偏又给痴儿发现。这恐怕是黑鹰怎么也想不到的。而自己所带的一些金银,又给玄冥阴掌门的人取了去,正愁不知去哪里弄银两,现在有了这些金银珠宝,真是太好了,不用去向那些富家豪门借用啦!
    痴儿问:“姐姐,我们能不能带些玩玩?”
    莫纹说:“好呀,你喜欢什么就带上什么。”
    “姐姐不带上一些?”
    “兄弟,你知不知道它们可以买好多好多的东西吃的?”
    痴儿惊讶了:“它们能买包子糖果吃吗?”
    “兄弟,你从来没买过东西吃?”
    “没有呵!我想吃,小三子就给我端来了,不用我去买的。”
    莫纹摇摇头:“兄弟,你生长在有钱人家,不知道穷苦人家的辛苦,一切东西,都得用钱去买。”
    “姐姐,可是这里的娃娃鱼呀、米呀面呀,不用买的呀!”
    “兄弟,到了外面就不同了,投店住宿吃饭,都得给银子才行。”
    “姐姐,怪不得在那个什么城里,我向他们要东西吃,他们不但不给,还骂我什么二流子、大懒虫,将我赶了出来。”
    “兄弟,你知道就好了。所以这些东西,我们带上些,是用来投店住宿和吃饭,不是带上玩的。”
    “姐姐,我们要不要全带走?”
    “不用,我们带上够用的就行了。”
    莫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绣荷包,装满了金叶子和两三颗珍珠便算了。她突然发现一支打制得十分精巧的金凤钗,忍不住拾起来看。莫纹虽然是江湖儿女,但到底是个少女,少女是爱美的。她把这支精美的凤钗插在自己乌云般的秀发上,问痴儿:“我这样好不好看?”
    痴儿说:“好看,好看,我也插一支在头发上。”
    “哎!这是女孩子用的,你一个大男人,插了别人会笑话。兄弟,你插一支玉簪吧。”
    莫纹选了一支玉簪给痴儿插上。痴儿却对一些鸽子蛋般大的珍珠感兴趣,取了七八颗,包在手帕里,小心翼翼地藏在怀中,对金子银子却动也没动。
    莫纹问:“你怎么不带些金叶子和银两在身上?”
    “姐姐,它们没珠子好玩。”
    “珍珠有什么好玩的?”
    “姐姐,这是弹子呀,可好玩了。在家里,我就和小三子常常玩,赢了,我可以刮他的鼻子。”
    莫纹听了直摇头,说:“你也带上一些银两吧,万一我们走失了,你也可以用它买些吃的,不用问人家要了。”
    “好吧!我带上些。姐姐,它真的能买吃的吗?人家不打我骂我?”
    “你有了它,谁敢打你?”
    “真的?以后有人打我,我就给他金叶子和银子。”
    莫纹心想:这么个痴儿,又偏偏生长在名冠武林的紫竹山庄,一切有人伺候,变成了什么也不懂的白痴公子。慕容庄主也不知平日怎么教他的。
    他们将金银珠宝箱子依然放好。吃过饭,收拾好行装,便由山谷灌木丛乱石坡中的洞口走出来。在岩洞里,他们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走出洞口一看,外面黑冥冥一片,才知道是晚上。莫纹望望满天的星斗,估计离天亮不远,这时出洞,正好是时候,没人注意。
    痴儿说:“姐姐,还没有天亮呵!我们怎么走呢?”
    莫纹说:“我们摸出谷口,就会天亮。兄弟,跟着我走,别害怕。”
    他们一前一后摸出谷口。莫纹又凝神倾听了一会,感到四周并无动静,便放心沿着山旁一条羊肠小道走去。
    他们在岩洞里一呆就是半个多月。玄冥阴掌门的人在山谷四周山野搜索了三天,没发现他们的踪迹。这时又风闻各派的武林高手赶来了,红衣大和尚不想与这些武林高手交锋,失望地拉队走了。他们走后不久,少林、武当、峨嵋等派的高手也来到了山谷中。他们除了发现打斗后的痕迹和血迹外,也跟玄冥阴掌门的人一样,什么也没有找到。这些人只好追踪玄冥阴掌门的人,看看他们是不是将莫纹捉了去。所以莫纹和慕容智出来时,这山谷四周山野,已恢复了往常的宁静,依然是个人烟绝迹的荒山野谷。
    他们走了一段路,天色渐渐明亮起来。晨雾如烟,远山近峦,隐隐可见。走下山野,一轮丽日,已在东边升起,大地山川,尽在朝晖之中。
    由于痴儿不会轻功,莫纹只好伴着他一步步走。这个痴儿,十足像个大孩子,走走停停,沿途还采摘野果山花玩。走了大半日,他们才走到柳江上游一处叫洛崖小镇的郊外。这时痴儿已累得走不动了,说:“姐姐,我好累,肚子又饿,我们好不好去那里坐下吃饭?”
    莫纹打量前面小镇一眼:“好!我们进镇吃饭去。不过,你不能乱说话,也不能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摸这问那的。”
    “好吧,我不乱说乱动就是,我听姐姐的话。”
    “唔,这就对了。”
    他们进了镇,在圩亭上找了一处卖饭的摊档坐下。摊档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笑脸相迎,问:“两位吃饭还是吃粉?”
    痴儿说:“姐姐,我要吃粉,要有肉的。”神态活像个孩子。
    中年夫妇不由奇异地望了他一眼。莫纹不禁皱了皱眉,朝中年夫妇说:“给我们两碗汤粉来。”
    “大姐,要叉烧还是要卤牛肉?”
    “叉烧好了。”
    “姐姐,我要那长条条红色的肉。”
    摊档老板说:“小哥,那是牛肉条,小哥没吃过么?”
    “没有呵。”
    莫纹说:“老板,你再切一碟牛肉条和一碟鸡来吧。”
    “是!大姐。”
    痴儿高兴了:“姐姐,你真好,我……”
    莫纹瞪了他一眼,吓得痴儿不敢说话了。当一碟牛肉条、一碟鸡和两碗热腾腾的叉烧汤粉端到他们面前时,痴儿说:“姐姐,我没有乱说话呀。”
    痴儿不说还没有什么,这么一说,不啻告诉了别人,他是个神智不健全的白痴,弄得莫纹尴尬异常,气得只说了一句:“你快吃吧,别再说话。”
    “姐姐,我不说话,我不说话。”痴儿连忙拿起筷子,俯首吃粉。说话加行动,更不啻又告诉别人,自己的确是个货真价实、傻里傻气的大白痴。
    这一情景,不但引起摊档老板夫妇注意,连圩亭中其他摊档的老板和食客们都注意到了。一双双奇异的目光集中到莫纹和慕容智身上来。有的还交头接耳,轻轻地说:“怎么这个痴汉,配上了这么个俊俏的小娘子?”
    老板娘同情地问莫纹:“大姐,他是你的兄弟?”
    莫纹只好点点头,老板娘又问:“大姐,你兄弟从小就是这样?”
    莫纹点下头说:“大婶,让你见笑了。”
    老板娘关心起来:“大姐,既然他天生这样,你就不该带他出来了,留他在家多好。”
    莫纹叹了一声说:“家里没人,我带他出来走亲戚的,希望能治好他天生的痴呆。”
    “大姐亲戚是位郎中?”“要不,我怎会带他出来?”“大姐的亲戚在哪里?”“柳州马平城。”
    “马平,离这里还有一天的路程哩,不论水路陆路,都不大平静。”
    “大婶,路上有什么不平静的?”
    老板娘不由望望四周,见没有什么陌生人,轻轻地说:“大姐,你还不知道?最近以来,不知什么山的强盗,出现在这附近,专门找年青姑娘。城里的捕头都出动了。”
    莫纹一听,知道是那四山联盟的山贼们,将网张开到了这里,目的就是追踪自己。幸好没在路上碰着他们,不然,又引起黑、白两道的高手们纷纷赶来了。
    老板娘又说:“大姐,我看你还是带你的兄弟回去,过一段日子,等道路平静了再走才好。”
    莫纹根本不在乎这些山贼。此去正是要找大瑶山的什么鬼手刀阚云山算帐,端了他们的老窝,然后转去桂南的大明山踩平了冷家三虎,看他们敢不敢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所以才从那山谷往南直下。想不到山贼的网竟撒到了这一带。莫纹说了一声:“多谢大婶关心。”
    老板娘又问:“大姐还要去?”
    莫纹说:“大婶,我家乡也闹强盗的,所以才带了我兄弟出来,一是避祸,二是求医。”
    “既然这样,大姐最好到城里打听一下,看看有什么人要去马平,多些人,路上也有个照应。”
    “城里?这里离城还有多远?”
    “不远,过江的斜对岸,就是柳城县的县城了。”
    痴儿这时突然说:“姐姐,我还想再吃一碗粉。”
    莫纹说:“兄弟,你没有吃饱,就吃吧。”说着,对老板娘说:“大婶,麻烦再多来一碗。”
    “好的。大姐,还要不要切什么肉。”
    原来痴儿在她们说话时,将自己的一碗粉吃得个底朝天,那两碟菜,也叫他吃光了,所以老板娘才这样问。
    莫纹问:“兄弟,你还想吃什么肉?”
    痴儿指指卤猪耳说:“姐姐,我要吃猪耳朵。”
    “大婶,麻烦你再切一碟猪耳。”
    “大姐,不麻烦。”
    老板娘似乎对莫纹有好感,特意切了一碟满满的卤猪耳端过来,在莫纹身旁轻轻说:“大姐,恐怕有人来寻事了。你别望他,最好吃完了快到城里去。”
    莫纹闻言回头一望,果然有一位猥琐的中年汉子,嘿嘿地笑着,露出了黄色的大门牙走了过来,对莫纹问:“姑娘,是不是要去马平县?”
    莫纹说:“是呀!”
    “我有一条船,正要去马平县。姑娘想要去马平,不如坐船跟我同去。等会就开船,明天一早便可以到马平县城。”
    “真的?”
    “我何必骗姑娘。”
    “要多少船钱?”
    “好说,好说!只要姑娘肯坐,船钱分文不收。”
    “那怎么行呢?”
    “姑娘,就是你不去,我这条船也要去的,多你们两人有什么所谓?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嘛!”
    “大叔,你太好了!怪不得出门时,算命先生说我今天出门会遇贵人,原来遇到大叔你了。”
    大门牙笑着:“姑娘,我算什么贵人?姑娘要坐船,吃饱了便可随我走。”
    莫纹问慕容智:“兄弟,我们坐船去马平好不好?”
    “姐姐,坐船好不好玩?”
    太门牙连忙说:“坐船好玩极了!摇呀摇的,又可看两岸风光,不像走路那么辛苦。”
    “真的?姐姐,那我们坐船呵!”
    莫纹对大门牙说:“那麻烦大叔啦!”
    大门牙笑着:“不麻烦,不麻烦。”
    老板娘担心地说:“大姐……”
    大门牙朝她一瞪眼:“人家还没有吃完,你就催帐了?”他又笑着对莫纹说,“姑娘,你们慢慢吃饱。钱,我给你们出了。”
    莫纹说:“大叔,我们怎敢要你破费的。”
    “小意思,姑娘别客气。”
    老板娘还想说,老板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孩子他妈,快收钱吧,别多嘴了。”
    大门牙嘿嘿笑着:“还是老板会做买卖。”他丢下两分碎银,“老板,这是我给他们姐弟付的帐,够不够?”
    老板说:“客官,有多了!”
    “好!有多就打赏给你。”他又对莫纹说,“姑娘,吃饱了没有?吃饱了,我们就上船吧。”
    莫纹似乎一派天真:“大叔,真是多谢你啦!”她又问痴儿,“兄弟,你吃饱了没有?”
    “姐姐,我吃饱啦!”
    “吃饱,我们跟这位大叔上船去。”莫纹又对老板娘说,“大婶,多谢你关心啦!”老板娘语含双关地说:“大姐,你路上要多小心了。”
    莫纹对大门牙汉子的用心不良,早已一眼看穿,只是摸不透他是山贼的线眼,还是一般居心不良之徒。对老板娘的关心,同样也摸不准,是一个古道热肠的妇女,还是一个别有用心之人?因为江湖上,往往是最关心的人,就是最危险可怕的敌人;对自己有明显不怀好意的人,不一定可怕。
    莫纹对老板娘笑了笑:“我会小心的。”便带了痴儿,跟随大门牙来到江边。江边,果然停泊了一条颇大的船只,有内外两舱。内舱的窗口边,坐着一位年约二十多岁的妇人,涂脂抹粉,打扮得十分妖艳。她见大门牙回来,笑了笑:“二爷回来了?”但一见大门牙身后两个男女青年,女的十分明丽动人,不由愣了愣,跟着会意,堆着笑说:“二爷,你带回两个人啦!”
    大门牙二爷一笑:“我带来这位姑娘给你做伴好不好?”
    “看二爷说的,当然好啦!”
    大门牙回首对莫纹说:“姑娘,你就和她在一起,今后姐妹相称。”
    莫纹说:“姐妹相称,我怎么敢呢?”
    “别客气,今后我们是自己人了。”大门牙说着,自己从跳板先登上了船。莫纹拉着痴儿跟着上了船。
    船上前舱里两条黑衣劲装汉子,在大门牙和妖艳妇人对话时,早已从舱里迎了出来,恭敬地叫了一声“二爷。”但目光却在打量着莫纹和慕容智。
    大门牙“唔”一声说:“今夜你们两个,好好招呼这位小兄弟。”
    “是!二爷。”
    莫纹早已暗暗打量这船上的所有人了。她看出这两个黑衣劲装汉子,并不是什么武林中的高手,看来是这个什么二爷请来的保镖或是豢养的打手。至于船尾的船家和船头站着的一个水手,却又是一般的水上人家,并不是什么武林中人。莫纹基本肯定,这个大门牙二爷,不是山贼,只是一个用心不良的人,这就容易对付了。当大门牙请她到后舱时,她也就不客气,只对痴儿说:“兄弟,你好好在前舱坐着,别乱走动,知道吗?”
    “姐姐,我知道。”
    大门牙说:“姑娘放心,你兄弟有他们两个看着,不会出事的。”
    莫纹说:“二爷,你真是一位贵人,好心会有好报的。”
    大门牙近乎淫猥地笑问:“那姑娘怎么报答我?”
    莫纹心想:这该死的露相了。但一笑说:“二爷说怎么报答,我就怎么报答好了!”
    “好!好!”大门牙立刻吩咐船家开船。
    船行走不久,痴儿就坐不住了,他憨憨笑着问那两个保镖:“你们会玩弹子吗?”
    两个保镖愕然:“玩弹子?玩什么弹子的?”
    痴儿从怀里掏出两颗光彩夺目的珍珠来:“就是我们一人拿一颗,你弹中了我的珠子,我就输。我弹中了你的珠子,你也算输,输了的给人刮耳朵或打手板。你们玩不玩?”
    玩弹子,这是小孩子在地上玩的事,大人怎么会去玩这小孩子的把戏?但这两个保镖却给痴儿手中光彩夺目的珍珠吸引过去,一时傻了眼。他们不敢相信这痴儿手上的是真正的珍珠,怕是涂了颜色的石头珠子,说:“小哥,你将你手上的珠子给我们看看。”
    “那你们和我玩不玩?”
    “玩,玩。”
    痴儿将两颗鸽子蛋般大的珍珠交到了他们的手中。他们一人拿了一颗来仔细看。他们是识货的人,马上便看出这是真正的上等珍珠,每颗价值上千两银子。这真是天外飞来的横财。他们几疑自己在发梦,互相望了望。其中一个问:“小哥,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珠子?”
    “不知道呵!它不就是珠子吗?”
    这两个保镖连忙说:“是,是,它的确是一颗珠子。”他们心想:这么两颗价值千两的珍珠,这位小哥竟然将它当成了一般的弹子玩,不是白痴,那也是个不识货的傻蛋。而且从他的说话和举动看来,十足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一定是个白痴无疑了。要哄骗这么个白痴,还不是三个手指拾田螺,十拿九稳?他们又问:“小哥!你身上还有几颗这样的珠子?”
    “不多,但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好多好多的。”
    “什么地方?”
    “我住的地方呀!”
    “小哥,你住的地方叫什么名称?”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去。你们要问,问我姐姐呀,她知道叫什么名称的。”
    两个保镖又相视一眼,本来他们得到大门牙的暗示:在今夜,要将这痴儿丢落柳江,谎说是失足跌落河了,然后大门牙就占了那小妞儿的身子。现在才知道,将这白痴丢落柳江淹死,不啻丢掉了一笔天大的财富,叫这痴儿带自己去取这笔珠宝不更好?有了财富,谁都可以做大爷,用不着再卖.命给人当保镖了。
    他们两个心意相通,不去理会大门牙的暗示,先要将这个白痴骗了走,然后骗他带自己去取珠宝。
    在江湖上,钱财万万不能露人眼,不然,就招来杀身之祸。可是这个痴儿不懂,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怀的是每颗值千金的珍珠,却将它拿出来当弹子玩,反而在今夜里救了他一命。
    痴儿急着要玩,又问:“喂!你们玩不玩?不玩,我自己和自己玩。”说着,便想要回珠子。
    两个保镖,哪里肯交回珍珠给痴儿?正所谓钱财到了光棍手,哪会有回头?一个说:“玩呀!你身上还有没有珠子?两颗珠子,三个人怎样玩?”
    痴儿忙说:“有,有,我还有珠子,我们三个人玩。”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颗珍珠来。
    两个保镖看得眼球都快凸出来了。他们不知道这个白痴身上有多少颗珍珠,恨不得一下抢了过来。但害怕痴儿叫起来,让大门牙知道了,那这些珍珠,不全归了大门牙?最好趁大门牙正在后舱里打那小妞儿的主意时,将痴儿身上的珍珠全骗了过来,然后到了夜里,挟带痴儿跳水而逃。他们问痴儿:“我们怎样玩?”
    “输了的给人刮鼻子。”
    一个保镖摇摇头说:“刮鼻子不好玩。”
    “那打手板心?”
    “更不好玩。”
    痴儿着急了,问:“那该怎样玩?”
    “小哥,我们这样玩吧。你输了,你手上的珠子,就是我们的,我们也不刮你的鼻子,也不打你的手板心,免得打痛了你。”
    痴儿说:“好呀!那你们输了呢?”
    “我们输了,给你刮鼻子,打手板心怎样?”
    “那你们不吃亏吗?”
    两个保镖一时愕然:“吃亏?我们怎么吃亏了?”心想:别不是这痴儿将话说颠倒了?将他吃亏,说成了我们吃亏了?痴儿说:“我输了,只给你们珠子,半点也不痛。你们输了,给我刮鼻子,打手板心,那是会痛的。”
    两个保镖一听笑起来,连忙说:“我们同小哥玩,吃点亏不要紧。”
    “你们可不许后悔呵!”
    “不后悔,不后悔。”
    两个保镖几乎笑骂起来:你这个白痴,老子后悔什么的?一千多两银子换一下手心板,就算给你打一千下,你的手板打痛了,老子的手板也不会痛哩。说到弹子这小玩意儿,我们的暗器百发百中,这船舱不到两丈,宽不过一丈,老子还有弹不中你的珠子?
    于是他们便在舱板上玩起来。他们第一次就弹中了痴儿滚在舱板上的珍珠,咧着嘴笑着:“小哥,现在这颗珠子是我们的了,是不是?”
    “是呀!现在轮到我来弹啦!”
    一个保镖笑了笑,将手中的珍珠先滚了出去,痴儿便蹲下来,瞄准了这颗珍珠,将手中的一颗珍珠弹了出去。不知是痴儿从小玩惯了,还是鬼使神差,“叭”的一下,痴儿的珠子竟然在一丈远的地方弹中了。痴儿拍着手高兴地喊起来:“我弹中啦!我弹中啦!来,你给我打一下手板心。”
    这个保镖伸出手掌,让痴儿打了一下。奇怪的事发生了,给痴儿打过手板的保镖,不知怎样,以后怎么也弹不中痴儿的珠子,反而连连给痴儿打手板心。
    先不说他们在前舱弹珠子玩的事。再说后舱发生的事情。船一过柳城县城,到了两岸无村落的江面上时,大门牙的眼光带邪意了,笑问莫纹:“现在姑娘怎么谢我?”
    莫纹眉扬了扬:“你想我怎么谢你?”
    “来!你先让我亲亲你的脸蛋。”
    莫纹脸色一沉,跟着一笑,望了望那妖艳妇人:“你不怕你夫人生气?”
    妖艳的人笑起来:“小妹子,我才不生气哩!我也不是他的什么夫人。”
    “哦?你是他的什么人了?”
    “我是他用钱包下来的,一到马平,我就要回我的烟月楼啦!”
    莫纹的江湖经历并不怎么丰富,不知道烟月楼是妓女们住的地方,任何一个有钱的人,都可以包一个妓女到外面住两三个月的。她只感到这个女人怎么这般的犯贱和不要脸。
    大门牙淫笑起来:“姑娘,你听到了吧!来!你坐到我的腿上,让我先亲亲,今夜里,我们再痛痛快快的乐一个晚上。小妞儿,你也别去找你的什么郎中亲戚了,就跟着我二爷过日子。”
    妖艳妇人说道:“二爷,这位小妹妹面子薄哩,我还是先到船尾跟船家聊聊,你们先亲热吧,我不吃花生米啦!”
    大门牙笑起来:“好好,今夜里我们三个就一块乐!”
    妖艳的人知趣地走出后舱,并顺手掩上了舱门。大门牙情急了,动手就去拉莫纹。蓦然“叭”的一声,大门牙捱了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他还没看清莫纹是怎么出手的,便感到半边脸像火烧似的痛,一颗大门牙也落了下来,满嘴是血。他惊愕地捂着脸,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打我?”
    莫纹怒极而笑问:“你不是要亲一下么?怎么样?你还要不要亲?”
    大门牙一下跳了起来,伸手就去抓莫纹。莫纹略一出手,一招掌沿刀法,就将他伸来的脏手斩断了手骨,痛得他想出声大叫。谁知莫纹行动如电闪,一下就点了他的哑门,令他叫也叫不出来,痛得泪水直流,一身冷汗直冒了出来。
    莫纹一脚将他扫得仰面跌在舱板上,含笑问:“二爷,你亲够了吗?还要不要亲?”
    大门牙这时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女煞星。他初时以为莫纹是一般乡下少女,一片天真无知。后来见莫纹那么容易上当受骗,暗暗大喜,准备今夜里来一次销魂,尝尝这个乡下美丽少女的风味。
    现在,他真的是消魂极了,更尝到了这少女的风味。他叫又叫不出声,呜呜地乱叫。莫纹从行囊中抽出一把寒光闪耀的利剑,剑尖贴在大门牙的胸口上,轻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大门牙吓得连痛也忘记了,连忙点头。
    “你想活的,就别大声乱喊乱叫,不然我一剑就挑了你,将你丢到江里去。”
    大门牙又赶忙点头答应。
    响亮的耳光,莫纹的说话,大门牙翻倒的响声,外面的人不是没有听到,而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妖艳的妓女先是一怔,听到莫纹的笑语,她好笑了。后听到跌翻的响声和呜呜的低声呻吟,她便想到男女交欢方面上去了,她心里说:二爷怎么这般的喉急?那小妹怎么受得了?
    后舱里的响声和翻倒的响声,外舱的两个保镖听得更清楚。可是他们一心要骗痴儿的珍珠,听到也等于没有听到,蹲着玩弹子不亦乐乎,完全忘掉了自己保镖兼打手的职责。
    后舱里莫纹用脚踢开了大门牙的穴位,问:“说!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柳州知府跟前的二管家。”
    莫纹不由皱了皱眉。这个大门牙虽然是个奴才,但也是官府中的人。武林人士,极不愿也不屑与官府中人打交道,以免招惹官非。对待这样的人,一个是避开,一个是招惹上了,名门正派的武林人士是给他们一点教训,放了他们,黑道上的人物是杀了他们灭口。
    莫纹真想杀了这条色狼灭口。但杀了他,势必也要将那妖艳妇人和前舱的两个汉子也杀了灭口,不然,就累及船家。当然,黑道上的人往往连船家也杀了灭口。可莫纹既不是黑道上的人,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中的人。她想了一下,问大门牙:“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你是什么人?”
    “你没听说近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叫青衣狐狸的女魔?”
    “你,你,你是女魔?”
    “对啦!所以你碰上了我,该你倒霉。”
    “你、你想怎样?”
    “你别害怕,我想叫你传个口信给一个人。”
    大门牙放心了,心想:看来她知道我是知府的人,不敢得罪我了,自己的这条命总算保住。只要到了马平县城,到时我叫你看我的手段。连忙说:“我,我一定带到,请姑娘说,带给什么人?”
    “龙王爷。”
    “龙王爷?”
    “是呀!不过这条路很不好走,所以你现在到水里去。”
    大门牙一听不妙,想喊救命。莫纹出手就点了他的死穴,衣袖一拂,就将他从窗口拂到柳江中去了。跟着莫纹装着惊慌地叫起来:“不好啦!二爷跌到水里去啦!快救人呀!”
    船尾上的船家和妖艳妇人,先是听到一声水响,不知什么掉到水里去了。继而听到莫纹惊喊的叫声,不由一怔。那妓女首先冲进后舱来,问:“二爷怎样了?”
    莫纹说:“姐姐,二爷不知怎的,高兴过头,不小心从窗口翻到水里去了。姐姐,你快叫人打捞呵!”
    妖艳妇人更慌了手脚,连声高呼:“救人呀!救人呀!二爷跌到江里去了!”
    已是黄昏时分,这一段江水特别急湍,有一波千里之势,人掉下了江里,哪里还能救?就是水性极好的人,也不敢在这一带江面上跳下去救人。所以船家只能望着江水迟疑,将船帆收下,放慢了航行的速度。
    两个保镖在前舱一心要赢痴儿的珍珠,根本不知道后舱发生了什么事。莫纹的惊叫声,他们先是没听到。直到妖艳妇人叫喊和莫纹冲到前舱来,一听二爷跌到江里,顿时呆若木鸡,一时不知怎么办?
    这两个保镖,本想骗了痴儿的所有珍珠后,在夜里靠近江岸时,挟着痴儿远走高飞去寻宝的。现在二爷掉到江里死了,自己如果再挟着痴儿远走高飞,就有杀害二爷之嫌,官府必定通缉捉拿,自己是怎么也不能走的。
    痴儿不知道出了大事,此时正玩得高兴,给莫纹冲进来打乱了,便说:“姐姐,我们正玩打弹子哩,你别来打乱了。”
    莫纹说:“有人跌落江里去了,你还玩打弹子?快收起来,不准玩。”
    痴儿极不愿意地拾起了舱板上的三颗珍珠,嘟嘟哝哝地说:“姐姐,他掉下水怎么不自己爬上船来?”
    两个保镖见痴儿将自己到了手的两颗珍珠也拾起装进怀里,顾不得去理二爷的生死了,问:“小哥,你——!”
    莫纹说:“你们两个怎么也跟我兄弟一般?还不去救二爷?”
    两个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到莫纹可不同痴儿,自己现在要去抢珍珠,闹了起来,给知府大人知道了,先不说知府疑心自己谋害二管家,单是见死不救,谋夺别人珠宝,就是一条死罪。所以他们只好忍了下来,奔出舱找船家商量怎么救人了。
    船这时已顺水走远,离出事地方有七八里之遥。等到船逆流而上到了出事水面时,夜幕已临,两岸又无村落,看来二爷恐怕早已去见了龙王爷,哪里还能救的?
    两位保镖和船家商量了一会,只好将船泊在江岸边,等到天亮,再寻找大门牙二爷,找不到活人,将尸首找到也好,向知府大人也有个交代。
    谁知他们靠岸不久,蓦然间,江岸上出现了几十条劲装的悍徒凶汉,而江面上,也飘来一艘大船。不论水面、陆上,都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莫纹朝来人燃起的火把下一看,来的正是桂南大明山冷氏三雄和大瑶山二寨主阚云海。其中叫莫纹有点惊讶的是,洛崖圩上粉摊上的老板夫妇也在其中,这时那女的装扮再也不是粉摊老板娘了,而是手提柳叶刀的女山贼。
    两个保镖见一下涌出这么多的强人,也着实吃了一惊。但仗着是柳州知府的船,便站在船头上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匪徒嘻嘻笑着说:“我们是什么人,你就别问了!最好将你们船上那一对青年男女交出来,就没你们的事,你们照样可以将船开走。”
    两个保镖一听,不由又相视一眼,心想:原来这伙强人是冲着痴儿和他姐姐来的。显然这伙强人也是为这对姐弟的珠宝而来的了,到手的肥肉,岂能让他们夺了去?
    一个保镖说:“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人的?”
    一个匪徒哈哈笑起来:“你们是什么人,老子们早已打听好了!你们两个,不过是知府二管家请来的保镖而已。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们,最好交他们出来,走你们的路,别枉送了性命。”
    “你们敢与官府作对,不怕犯王法?”
    匪徒们都笑起来,有的说:“什么王法?老子手中的家伙就是王法。”有的说:“这家伙说话怎么这般不臭米气?”有的还说:“去!去将他们宰了!叫他们到阎王面前说王法去。”
    两个保镖原不过想凭官府之威,吓唬众匪徒,谁知众匪徒简直不将知府大人看在眼里。他们虽有一定的武功,但一看这么多匪徒,一个个凶神恶煞,早已吓得手软脚软了。不知怎么,他们挨了痴儿打几下手心后,气力似乎一下泄去了不少,人也软瘪瘪的,怎么与匪徒厮打搏斗?弄不好,自己的脑袋也会搬家。珠宝虽然重要,但自己的一条命更重要。只好对匪徒们说:“好,好,我们交他们出来。”
    莫纹从船舱里闪了出来,笑着问他们:“怎么,你们不保护我们了?”
    “姑、姑娘,他们是来要你的,我们犯不着与他们作对。”
    “你不是官家的保镖吗?见了匪徒,怎么不敢捉?知府大人知道,不怕说你与他们勾结吗?”
    两个保镖见莫纹面对众匪徒轻松自如,全无惧色,才知道莫纹不是一般的乡村无知少女,不禁愕然相视。莫纹又说了一句:“去!进去看好我的兄弟,要是我兄弟身上少了一条头发,这些贼人不砍下你们的脑袋,我也会砍了你们的脑袋下来。”说完,莫纹便面向众匪徒,临风含笑而立,朝冷氏三雄说:“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莫纹一出现,不但冷栋认出来了,跟随鬼脸栋的一两个匪徒,也一下认出来了,顿时在众匪中传来:“是她,果然是她!”
    一些没见过莫纹的,也惊闻莫纹的武功莫测,连名门正派的几大高手,也败在莫纹的掌下剑下,所以他们一听说眼前的少女就是莫纹,无不面露惊愕、骇然之色,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
    原来冷氏三雄和阚云海得了粉摊老板娘的报信,说那乡下少女是不是青衣少女不敢说,但那个痴儿,肯定是紫竹山庄的二少庄主。因为老板娘在孟英山下的一个小镇做线眼时,曾经见过慕容智。
    冷氏三雄和阚云海听了又惊又喜。四山同盟自从在那猎户的山谷中,用毒烟暗算失败之后,人员死的死,残废的残废,但仍不死心,兵分两路,一路由滇东禄布山和黔南更顶山组成,悄悄跟踪各大门派的人,散开在湘桂一带的交界上,一路由桂南大明山和桂东大瑶山人马,散在柳州南面一带。他们本来以为青衣少女多数往北而去,不会在南边出现。想不到青衣少女真的出现了。尽管老板娘不敢肯定,但紫竹山庄的痴儿抓到了,也多少可以知道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下落和得到那两种武林中的珍宝——玉女黑珠丹和九转金创还魂丹。所以由老板娘指点,跟踪而来……
    莫纹见众匪徒不出声,又微笑问:“怎么,你们不是要我吗?见了我怎么都不出声了?”她又望着那老板娘说:“我真佩服你化装得那么好,要是你今夜里不现身,我心里一直以为你是那热心肠的大婶,还惦记着你的关心呢。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真姓大名?”
    “莫女侠,不敢,小妇人在江湖上人称百变夫人覃素娥。”
    莫纹说:“果然是人如其名,久仰,久仰。我实在不明白,你怎么认出是我了?”
    “莫女侠有三点举动不同常人,所以令我生疑。”
    “哦?我哪三点令你生疑了?”
    “莫女侠以一个乡村姑娘出现,而带了这么一个白痴上路,既没有乡村姑娘的担心,也没有一般少女的忧虑,这不叫人生疑吗?”
    “不错,这是叫人疑心的。第二呢?”
    “第二,当莫女侠听我说到路上不平静的时候,神态没半点害怕和不安。”
    “唔!第三点呢?”
    “第三点嘛,那太过明显了。当那个什么二爷对莫女侠有不良居心时,我也曾轻轻叫女侠注意。而莫女侠毫不放在心中而跟了他去,这更不是一般乡下姑娘的表现了,只有胆大艺高的人,才敢跟他去。”
    莫纹点点头:“不错,这的确令人生疑。看来你不但善于扮成各种各样的人,也善于观察别人,我真的要向你好好学学。”
    百变夫人说:“女侠过奖。其实,任何武林中人,只要稍有眼光,都可以认出女侠来。”
    莫纹转对群匪说:“你们一定是来要慕容家的武功秘笈了!”
    大明山大寨主冷山拱手抱拳说:“请女侠原谅,只要女侠交出武功秘笈,我们绝不敢为难女侠。”
    “那么说,我不交出,你们一定要为难了!”
    “在下等人,极不想这样做。”
    “我有一句话,你们愿不愿听?”
    莫纹到底要讲一句什么话?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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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忘年之交
    上回说到莫纹要对群匪们讲一句话。她说:“你们想保全性命,最好马上离开,就算我不杀你们。名门正派的那些高手们,也必定会追杀你们。这其中还有西域玄冥阴掌门的高手。你们想想,他们会甘心让你们得手吗?”
    大瑶山二寨主阚云海早已在旁忍不住了。他虽然听人传说莫纹武功深不可测,人又狡黠,他总不相信眼前这位小妞儿,几乎风吹都倒的身子,会有那么好的武功。是不是冷氏三雄过分将她夸大了,以遮自己在紫竹山庄失败之丑?他突然喝道:“你是不愿交出来了?”
    莫纹望了他一眼:“阁下是谁?”
    “阚云海!”
    “原来是人称一刀夺命的阚二寨主。”
    “你知道就好!”
    “对不起,我手中的这把剑,也叫一剑夺命的,你想不想先试试?”
    “好!我就看看谁夺谁的命。”
    冷山急说:“阚二弟,请冷静一下,别冲动。”他又转对莫纹说:“莫女侠,在动手之前,在下想请你先看一下,再动手不迟。”
    “哦?你叫我看什么?”
    冷山拍拍手掌,顿时江岸的草丛、乱石中站起了三四十条汉子,一个个手挽强弓怒箭。冷山说:“莫女侠看清楚了,他们的箭簇上,都淬了致命的毒药,沾上就死。同时再请女侠看看江面的那条船上,也埋伏了不少弓箭手。在下也知道莫女侠武功超群,机智过人。但只要在下一声令下,就算女侠能够逃脱,可是船上紫竹山庄的二少庄主和其他的人.就一个也逃不脱了。是不是请女侠再三冷静地考虑一下?”
    莫纹暗暗打量四周形势,知道冷山说的是实情。自己要走,完全可能,可是那痴儿和船上的人,真的一个也走不了。其他人,莫纹并不在乎,主要是痴儿的生死,她不能不关心。也在这时,一个似蚊蚋般细小而清楚的声音在她耳内响起:“莫姑娘,你放手对敌,痴儿有老夫照应着,不会出事的。”
    莫纹惊讶了:这是黑鹰的声音。这位神秘的黑鹰,也在暗中盯上自己了!好呀!有他的到来,我就放心了。
    冷山见莫纹不语,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又问:“莫女侠,想清楚了没有?”
    莫纹无后顾之忧,含笑回答:“我想清楚了!我还是那一句话,你仃。想保全性命,最好马上离开。”
    阚云海吼道:“冷大哥,别跟她罗嗦,我们动手!”
    阚云海的话刚落,莫纹身形已似一道流光扑来。冷山急叫:“阚二弟,小心!”举刀相迎。”
    莫纹人到剑到,快如迅雷,刀剑相碰,便将冷山震去了一丈多远。但冷山这一刀相迎,却救了阚云海。阚云海感到眼前冷风骤然袭来,又听到冷山的叫喊,急闪身避开。而冷山已给莫纹震开了。他大怒:“小女妖,你敢突然偷袭,老子跟你拼了!”举刀就劈。
    莫纹身形矫如轻燕,剑招莫测,两三招后,一声冷笑:“你这样的武功,也想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太不自量了!”剑光一闪,阚云海叫喊也来不及,头离肩飞了出去。跟着寒光闪处,又挑翻了几条劲装的黑衣凶汉。
    莫纹这一出手,来得突然,更来得迅速,冷山下令放箭也来不及了。因为莫纹已贴身落在他们的人中间,放箭伤害不了莫纹,只会伤害自己人。
    鬼脸栋提刀扑上,一边急叫:“大哥,快下令放箭!”但莫纹剑光在他眼前一闪,左掌拍出,鬼脸栋惨叫刚落,莫纹人似闪电,撇开了他们,已落在弓箭手中间,宛如天边的一道流星划过,这些弓箭手不是飞了出去,便是仰面翻倒。这一颗流星成弧形在江岸一闪,光华过后,所有埋伏在江岸草丛乱石中的弓箭手,再也不见爬起来,不是重伤,便是见了阎王。最后,莫纹又落到了冷山、冷梁面前,面带令人心碎的微笑,问:“冷寨主,你埋伏的强弓怒箭也没用啦!”
    冷氏三雄只剩下双雄。冷山冷梁惊得面如土色。这真是不可思议的武功,比人们传说的更为可怕。莫纹这闪电般的一击,已令这两处的山贼溃不成军。
    冷山怎么也想不到,莫纹在深谷的岩洞中,得到了那奇异老妇人输入体内的真气,功力比以往何止增长了一倍以上?身形、剑法、掌法,更是莫测,武功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更令冷山惊愕的,是江面上的那艘大船,沉寂得全没动静,反而荡了开去,停泊到江的下游去了。莫纹又说:“听闻大明山的人在黑道上也颇有侠名,我不想赶尽杀绝。还是一句话,请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冷寨主要是不服,我们不妨再次交锋也行。”
    冷山冷梁哪里还敢出声。阚云海和自己兄弟冷栋,在她剑下掌下走不满五招便丧身,自己和跟前的几个兄弟就是一齐动手,也只有死路一条。
    莫纹又斜视了百变夫人一眼:“至于你嘛,却是江湖上一个异才,也没有什么劣迹,我也不想伤害,希望你夫妇俩今后好自为之。”
    百变夫人和丈夫慌忙拜谢:“多谢女侠宽仁大量,我夫妇两人自此永远退出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也不再介入这场武林是非。”百变夫人又对冷山说:“大寨主,请原谅,我夫妇俩就此告别。”
    冷山叹了一声说:“你们走吧,就是我回山后,也会封山闭门修身,再也不想卷入这场武林是非了。”
    莫纹说:“冷寨主能这样做,还不失为明智之举,要是没其他的事,冷寨主可以带人离开这里。还有,你兄弟冷栋并没有死,我只是用柔掌封了他的几处穴位,你们抬走吧,一个时辰后,他自然会醒过来。”
    冷山冷梁喜出望外,拱手相谢说:“多谢莫女侠。”便命人抬了冷栋先去。
    莫纹转身回船,突然一条白色的人影凭空而来。莫纹退后一步,按剑而问:“谁?”
    “三小姐,是奴才。”
    来人是无影飞盗俏郎君黄剑琴。莫纹笑骂了一句:“你现在才来,不是马后炮了吗?”
    飞盗下拜说:“奴才为了打发江面那条船上的人,来不及先拜见三小姐了。”
    莫纹有点意外:“那条船上的贼人,是你打发了的?”
    “三小姐,不是奴才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和奴才同时打发了他们。”
    “谁!?”
    “黑鹰。”
    “哦?是他?他现在哪里?”
    “走了。”
    “走了?他怎么走的?”
    “奴才不知道。”
    “你怎么不拦住他呢?”
    俏郎君苦笑一下:“三小姐,以奴才的武功,能拦得住他么?”
    “不错,你是拦不了他,他有什么话留下来的?”
    “他说,他在前面等三小姐。”
    “前面?前面什么地方?”
    “三小姐,他没说。”
    “你怎么不问问他呢?”
    “奴才想问,他一闪身,就不见了。”
    “噢!你怎么这般没用,还说为我办事哩。好啦,你就是为这事来见我?”
    “奴才还有两件事要向三小姐禀报。”
    “你说吧。”
    “第一件事,三小姐在这里出现,丐帮的弟子也知道了,正飞传给各大门派的高手们知道,叫他们赶来。”
    “他们真是冤魂不散,紧紧地跟了来。好,第二件是什么事?”
    “大小姐也下山了。”
    “大小姐?她下山干嘛?”
    “特来追三小姐回山庄的。”
    莫纹一下不出声了。大小姐岑瑶瑶,不但练成了可怕的飞针穿线这一门绝技,也会天殛掌法,而且为人一向冷面冷心,有第二代杀手玉观音之称。她要是迫自己回山庄,就不大好办了。
    俏郎君又说:“三小姐,大小姐似乎不大高兴三小姐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秘笈。”
    “你见到大小姐了?”
    “是!奴才碰上她了。”
    “她怎么说?”
    “她叫奴才传话给三小姐,请三小姐到桂林去见她,还叫奴才将那个痴儿干掉。”
    莫纹大吃一惊:“你干掉了没有?”
    “奴才没三小姐的同意,怎敢动手?”
    莫纹这才定下神来:“你以后动也不能动他,他要是在你手中少了半条头发,那你就别想活了。”
    “奴才知道。”俏郎君说道,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
    “奴才想,这么一个痴儿,三小姐带着他干什么?就是不杀他,也该打发他走才是。”
    “这事你别管。”
    “是!三小姐。”
    “大小姐为什么要叫你杀他呢?”
    “三小姐,你难道没听江湖上的闲言闲语么?大小姐恼怒你这样做,败坏了梵净山庄清白的声誉,也坏了三小姐的名节。”
    莫纹不由恼怒起来:“那些该死的小人,我要割了他们的舌头!”
    “奴才以后碰上了这些胡说八道的小人,也将他们的舌头割了!”
    莫纹生气地说:“你还有什么事没有?没有,可以走了。”
    “奴才还有一事禀报。”
    “你禀报的事真不少呵!”
    “下游不远的岸边,就泊着匪徒们的那艘大船,三小姐要不要?”
    “哦?匪徒们都死了?”
    “不死的也走光了,奴才却将三个船家留了下来。”
    “好!我坐那艘船,你上这船将我的行囊和那痴儿带过去,可不能吓着了他。”
    “奴才知道。”
    莫纹先奔上了那艘船,一位船家在船头上问:“是三小姐吗?”
    “哦,你知道我?”莫纹不由打量着这位船家。
    那船家说:“是黄公子吩咐下来,说等会有位三小姐可能要坐这船。”
    “今后你们叫我莫姑娘好了。这条船要开去哪里?”
    “莫姑娘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是吗?我要去广州,你们去不去?”
    “去广州,路途远,恐怕要多购买一些粮食才好!”
    “好,那你们就看着办,多购买一些吃的好了。”
    莫纹下了船,沿船边巡看了一下,果然比刚才所坐的船大多了,也是分前后两个舱,但后舱却分隔成四个小房间,每个房间都有窗户,里面有一张仅容得一个人躺下的床。房子分成东西各两间,中间是通道,船尾上是船家起居吃饭的地方。前舱就大多了,有桌、有凳、有茶几,俨然一个厅堂。这群匪徒,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一艘大船。莫纹细细询问掌舵的船老大。这位船老大,年约五十岁上下,长眉深目,显然是久经风浪的水上人家,面孔黧黑,身材瘦而结实,一身肌肤晒成古铜色。
    莫纹问:“老丈,你们从哪里开出来的?”
    “柳城。”
    “原先的人准备叫你开去哪里?”
    “这伙恶人没说,一上船就吼着我立刻开船,用刀子在小老汉面前晃了晃,凶霸霸的说,不开,就砍了我们。”
    “老丈,叫你们担惊受怕了。”
    “我也想不到在光天化日的县城中,竟有这么一伙强人,不敢不开呀。幸而姑娘和黄公子你们赶来,将这伙强人杀的杀,赶的赶。要不,小老汉这条命就这么大了。姑娘,他们是跟踪你们的吧?”
    莫纹点点头:“老丈,真对不起,令你们受连累了。”
    “姑娘莫这样说,小老汉应感激你们,不是你们赶上船来救了我们,这条船也完了。”
    说着,俏郎君带着行囊,拉着痴儿走上船来,俏郎君叫痴儿呆在前舱,自己奔至船尾对莫纹说:“三小姐,二少庄主带来了。”
    莫纹问:“你没吓着他吧?”
    “岂敢岂敢,奴才岂敢让他受惊吓?”
    船老大一听,眼露愕异:黄公子怎么自称奴才?这位三小姐是什么人?莫纹看了他一眼问:“老丈,现在能不能开船到马平县城?”
    “可以!可以!”
    “那麻烦老丈开船吧。”
    “是!小姐:”船老大朝船头喊:“阿四,收板启锚,开船。”
    莫纹对俏郎君说:“来!我们到前舱说去,别在这里妨碍了老丈。”便与俏郎君一起离开。
    痴儿一见莫纹,像迷失了路的孩子一样,高兴得喊起来:“姐姐,刚才我好怕呵!”
    莫纹问:“你害怕什么?”
    痴儿望望俏郎君:“我不知道这位哥哥要带我去哪里,我、我害怕见不到姐姐。”
    “哎!我还以为你害怕那些拿刀子的强盗哩!”
    俏郎君说:“三小姐,二少庄主在你与贼人交锋时,已经睡着了!”
    莫纹望着痴儿:“亏你还睡得着呢?”
    痴儿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我,我太累了,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姐姐,我们干嘛要换一条船呢?”
    “你看,这条船多大呀,又宽敞又明亮。”
    痴儿说:“姐姐,这条船大多了,好呵!有更多的地方玩弹子啦!姐姐,干吗不叫那两个叔叔也过来?不然,没人和我打弹子玩了。”
    莫纹一听,想起一件事来,问:“他们有没有将你身上的珠子全骗了去?”
    痴儿摸了摸怀中的珍珠:“没有呵!姐姐,他们会骗我的珠子吗?”
    “以后,你也不准拿出来玩了。”
    “姐姐——”
    “听我的话,不然,我就不要你。”
    “姐姐,我听话。”
    俏郎君在旁听了暗暗摇头,不明白三小姐为什么要带着他在江湖上闯荡。他试探一下问:“三小姐,要不要奴才将他带走?”
    “哦?你想带他去哪里?”
    “三小姐,奴才会想办法,将他安置在一户好人家的。”
    莫纹一想不错,可是痴儿却叫喊起来:“我不去,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我要永远跟着姐姐。”
    “兄弟听话,你跟着我,一路上会担惊受怕的。”
    “不!我不怕,我要跟着姐姐。姐姐,你说过,你会带着我的。”痴儿说着,竟像孩子般坐在舱板上哭起来。
    莫纹忙说:“好了,我带着你就是。别哭了,不然,我真的不带你了。”
    “我,我不哭。”痴儿果然停止了哭喊。
    俏郎君在旁看得一直皱眉,心想:要是我,就是不杀了他,也会丢下他的。
    莫纹说:“现在,你跟这位黄哥哥到后舱里找个房间睡去。”
    “不!我不跟他,我要跟姐姐。”
    这虽然是痴儿惯常说的一句口头语,即使旁人听了,也不会有何想法。但莫纹听了一时却给弄得面孔红起来。她瞟了俏郎君一眼,柳眉一竖:“你听不听话?去,跟黄哥哥去!”
    俏郎君知趣,拉了痴儿说:“二少庄主,我们一块睡去。”
    痴儿见莫纹发了怒,吓得不敢说话了,委委屈屈地跟了俏郎君到后舱睡去了。
    莫纹却坐在前舱一张椅子上,在灯下沉思。她想着今后该怎么安置这痴儿,更从这痴儿的事联想到了大师姐岑瑶瑶的下山。大师姐是个冷面冷心的人,说不定真的会杀了痴儿,逼自己回梵净山庄。自己带着这些假的武功秘笈回梵净山庄?那不累及了山庄的众姐妹?不行,自己怎么也不能回梵净山庄去。不回去,大师姐会答应吗?弄得不好,不但会与大师姐撕破面子,更可能会给梵净山庄赶了出来,那自己孤身一人,以后向何处栖身?
    这时,有人在她身后轻叫了一声:“三小姐!”她回身一看,是俏郎君。问:“痴儿睡了?”
    “睡了。三小姐,你真的要带着这痴人?”
    莫纹叹了一声:“他一家给玄冥阴掌门的人毁了,已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儿,我不带他又怎么办?起码也要找到他的父母,将这痴儿交回他们才行。”
    “三小姐太好心了!”
    莫纹不语。俏郎君又问:“那三小姐今后又怎么办?见不,见大小姐?”
    “你看,我见不见她好?”
    “奴才不敢作主。要是三小姐不想见她,奴才便去回复大小姐。”
    “你怎么回复?”
    “奴才只好说找不到三小姐。”
    “大师姐会相信你吗?”
    “不相信,奴才也没办法。只有一口咬定,找不到三小姐。”
    莫纹看了他一眼,从身上掏出一颗药丸来:“这是解药,你服下了它,就再也不受控制啦!”
    俏郎君愕然:“三小姐。”
    莫纹又叹了一声:“我现在自顾不暇,万一我不幸死了,梵净山庄的人恐怕不会将解药给你。我也不想害了你。你服了它,就远走高飞吧,别再在这一带露面了。”
    “不!奴才愿永远跟随三小姐。”
    “你跟我有什么好处?”莫纹说完,将解药交到了俏郎君手中,“现在你自由了。但希望你今后别在江湖上干坏事。”
    俏郎君一阵激动,半晌后说:“奴才今后誓死相报三小姐的大恩。”
    “其实我没有恩给你,你也没必要报答我。从今以后,你也别称我什么三小姐,也别称自己为奴才。说不定以后,我也会成了梵净山庄的叛徒。”
    “不!奴才知道三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今后的事,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你现在可以离开我了。”
    “不!奴才是永远在暗中伺候三小姐的。”
    “你想保命,最好是远走高飞,别卷入这场武林的是非中去。”
    “不管_二小姐怎么说,奴才是跟定了三小姐的了。”
    “你走吧!你要是真的想帮我,就给我找到痴儿父母的下落。”
    “奴才一定千方百计去寻找慕容庄主的下落,一有音讯,立刻回报。三小姐要是没别的吩咐,奴才告辞了。”
    莫纹点点头,俏郎君行了一个大礼,身形一闪,已落身在江面上,抖出了梵净山庄的武功之一,“萍叶渡水”轻功,踩着江面水波,转眼已跃身上了江岸,消失在夜空中。
    莫纹看得暗暗点头,这奴才轻功实在练得不错,并不逊色于自己,怪不得在江湖上闯出了“无影飞盗”这一绰号。俏郎君走后,莫纹心头怏然若有所失。她转回后舱,看见痴儿呼呼大睡,真是痴人不知忧愁事,自己便选了隔壁的一个房间,和衣而睡。
    船顺风顺水,第二天一早,便到了马平县城下。船家因为要在马平城里采购粮食和日用品,将船泊在马平县南门城下的江岸边。
    痴儿慕容智早已爬起身,伏在窗口上观望马平县一河两岸的风光。他看见江边上放满了一排排的木排,几个妇女在木排上洗衣服,几个孩子脱得一丝不挂在水中打水仗,一时爬到木排上,一时又鱼跃到碧绿的江水中去。
    痴儿看得童心大发,跑到莫纹的房间说:“姐姐,我也想去木排上玩玩,跟他们打水仗,好不好?”
    莫纹临窗梳洗,木排上的情景也看见了。木排上玩水的都是一些七八岁的男孩子,脱光了衣服玩水也没有什么,听痴儿这么一问,忍不住“卟嗤”一声笑起来:“你也跟他们一样跳到水里去玩吗?”
    “是呵!姐姐,你看,那多好玩呀。”
    “好呀!你去呀!你等着江边的那些人将你抓起来,打个半死,然后送到官府中去。”
    痴儿怔住了:“他们不准我去玩?”
    莫纹白了他一眼:“有你这样牛高马大的人去玩吗?也不害羞,不准去!”
    “姐姐,那我们上哪儿玩?”
    这时,一个船家端了热水过来,听痴儿这么问,便笑着说:“少爷,马平县好玩的地方多了,最有名的是鱼峰山、大龙潭。鱼峰山,还是刘三姐唱山歌成仙的地方哩。”
    痴儿问:“鱼峰山有什么好玩的?”
    “少爷,鱼峰山是山不高而奇,山上山下,树木成荫。山上还有一座‘灵鳌刹’,整个古刹,都是在岩洞里,洞内道路似迷宫,有四五处出口呢。”
    莫纹对岩洞是看得多了,不感到新奇,但听说整个古刹都是在岩洞里,不禁问:“那么说,什么大雄宝殿,罗汉堂也在岩洞里了?”
    “是呵!是呵!都在岩洞里。”
    “那让不让去看的?”
    “让,让,每天都有游人到古刹参拜,更多的是远道来的香客,到古刹还神许愿,拜神求签。”
    痴儿听了有这个好玩的去处,已恨不得立即就去,便央求地说:“姐姐,我们也去玩吧。”
    莫纹点点头:“吃过早饭去。”
    “姐姐,我们不能现在去吗?”
    “你肚子不饿?”莫纹一见慕容智那种想说又不敢说的神态,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过重了,于是便缓了口气说:“兄弟,吃过早饭才去吧,不然,你肚子会饿的。”
    “姐姐,你不生我的气了?”
    “你听话,我就不生气了。”
    “姐姐,我以后一定听话的。”
    端热水来的船家愕异地望着他们,心想:怎么这位青年公子,神态、说话完全像个小孩似的?从相貌看,这个当姐姐的小姐,年纪好像比当弟弟的还来得年轻,他们两个,应该掉过来才对。但他不敢多说,放下热水说:“请小姐、少爷洗面漱口。”
    莫纹说:“你放下就行了。”
    船家放下热水想退出去,莫纹叫住他问:“鱼峰山在什么地方?”
    船家一指河南的一座大山说:“鱼峰山就在这座马鞍山的一侧,小姐过河上岸后再问问人便知道,路不远。”
    “多谢啦!”
    “别客气,要不要小人带小姐少爷去?”
    莫纹说:“船家能带我们去就更好了。”
    “那小人告诉我们掌舵的一声,小人顺便也要去河南圩上买一些用品。”
    吃过饭,船家便带了莫纹、慕容智去鱼峰山了。
    鱼峰山真像一条鱼,尾朝天,头朝地,鱼头之旁有一潭清池,人称小龙潭,潭水碧绿清澈,几可见潭底岩石。山下山坡,古木参天,这些古木扎根在岩石当中,树叶浓密,宛如华盖,树下十分荫凉。绿荫之中,亭台楼阁,隐若可见。从山下往山坡上看,在奇岩怪石里,古刹的山门坐落在绿荫荫的岩石中,恍如仙境一般。
    痴儿立在潭边,神志半点也不像一个白痴,望着清澈的潭水,似乎在怀念一件往事。莫纹看得暗暗惊讶,心里暗想:这痴儿怎么了?他会想什么?这时,要是有人说他是个智商不全的人,那这人准是个白痴。痴儿这时的神态,宛如一个成熟了的翩翩美少年,以往的痴态,一扫而光。莫纹忍不住问:“兄弟,你在看什么?”
    痴儿似乎震动了一下,脸上马上又恢复了孩子般的神态,憨憨地笑了一下:“姐姐,我在看潭水呀!我想下潭里玩玩。”
    莫纹见他恢复了痴态,心里有些惋惜,微微叹了一声,暗说:我不破坏他刚才的神思多好。便说:“听说这潭里有条大蟒蛇,你不怕它吃了你?”
    痴儿吓得退后了几步:“姐姐,是真的吗?那我们快走呵!”
    船家说:“少爷,别害怕,这条大蟒蛇早已给人打死了。”
    “哦?给人打死了?”
    “少爷,在五十多或六十年前,这里的确有条巨大的蟒蛇,吃了不少人。一天墨大侠来到了这里,一招一掌,就将这条吃人的蟒蛇拍死,给这里的人们除了一大害。”
    莫纹惊讶:“墨大侠?”
    “是!就是墨明智大侠,当时他跟少爷、小姐一样的年纪。”(详情见拙作《神州传奇》第一卷)
    莫纹不由用目光打量着慕容智,暗想:他刚才那么神往地看着潭水,莫不是他在怀念他爷爷,而令他完全变了样?这个痴儿,要是永远像刚才那样该多好。
    痴儿却感到奇怪:“没名字?他怎么会没有名字?”
    真是个痴儿,连自己爷爷的名字也忘了。莫纹说:“他就是你爷爷,你怎么也不知道?”
    痴儿睁大了眼睛:“我爷爷?我爷爷也来过这里吗?”
    莫纹说:“兄弟,去古刹玩吧,你再说下去,就叫人笑死了。”
    船家慢慢已看出慕容智是个痴儿。对痴儿的行动说话,并不奇怪,只是奇怪这个痴儿,连自己爷爷的事迹,也不知道。
    莫纹、痴儿游完了古刹,对岩洞的上下左右、东南西北都有洞口并不怎么稀奇,只奇异这么一个小小玲珑的山峰,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奇妙的大岩洞,也不知是哪些佛教徒将它建为寺庙。但这么一来,这寺庙便与天下其他寺院都显得不同了(可惜这么一个有独特风格的古刹,以后毁于兵荒之中,古刹再也不存在,只留下供后人凭吊的一个岩洞而已)。
    游完了鱼峰山后,他们便转回船上。船老大笑脸相迎:“小姐、少爷,鱼峰山好不好玩?”
    痴儿说:“好玩好玩,什么大肚菩萨、观音菩萨、十八罗汉,全装到岩洞里去了。”
    “少爷,还要不要到城里玩耍?”
    痴儿望着莫纹:“姐姐,我们还玩不玩?”
    莫纹想了一下说:“别玩了,我们还是赶路吧。沿途两岸好多州府,好多风景.够兄弟玩的了。”
    带着这么个痴儿在繁华的街市露面,不知要闹出什么事件来。人们见到痴儿时,必然会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来。莫纹可不愿自己给人们当成稀奇古怪的动物一般看待,说不定身后还会跟着一大群小孩,那更少不了引起武林人士注目。要是让痴儿一个人去玩,莫纹也不放心,说不定会有人将他劫了去,作为人质来威胁自己。
    痴儿见莫纹说不去玩要赶路,十分失望,委屈地应了一声:“我听姐姐的话。”
    莫纹问船老大:“东西买齐了吗?”
    “小姐,买齐了。”
    “买齐了开船吧。”
    “好!开船。”
    两位中年水手用撑篙一点岸边,船慢慢地荡出了江心,然后扬帆往下游而去。这时,已是下午未时申时之间,红日偏西,阳光将江面照得金光乱闪。
    莫纹回到自己舱房,略略巡视一下,摆放的东西,似乎没人搬动过,但放在枕头边的行囊上的一丝青发,却不见了。莫纹眉毛不禁扬了一下,是从窗口吹来的江风吹走了,还是有人翻动、搜索过自己的行囊?要是有人翻动,是谁?是船家还是别的武林人士?
    莫纹解开行囊一看,心中更明白了。来搜索的人,手脚极为干净利索,不露半点痕迹。行囊中的金银半点也不少,一些衣服更没有翻乱,要不是自己放在衣服中做标记的一段短短的头发不见了,真是看不出来哩。很明显,来人志在搜索慕容家的武功秘笈,而非盗取财物,是武林中极有经验的高手。是黑鹰来过?因为俏郎君曾说过,黑鹰留下话:在前面等自己。但莫纹转而一想,不可能是黑鹰。黑鹰虽然要夺取武功秘笈,可不会偷偷摸摸,他会光明正大地与自己比武,要自己主动交出来。不是黑鹰又会是谁?名门正派的人也不会这样干,那只有是黑道中的高手来过了。
    莫纹义细心观察了一下舱板,微微一笑,便转出房来。走到前舱,见痴儿一个人伏在舱板上玩弹子,将两颗珍珠在舱板上弹来弹去,玩得极有兴趣,不禁皱了皱眉。这么两颗价值千金的珍珠,给人发觉了,不惹下杀身之祸?幸好船家没,注意这是两颗名贵的珍珠。
    痴儿见莫纹来到,满怀高兴地问:“姐姐,你来和我玩弹子吗?”
    “兄弟,你爬山走路大半天,不累?”
    “姐姐,我不累,我在练功。”
    “练功?练什么功?玩弹子功?”
    痴儿咧着嘴笑了:“是呵!姐姐,我在练弹子功。老远老远的珠子,我一弹便中。姐姐,你和我玩,一定输。”
    “兄弟,你回房间休息吧,别玩弹子了。”
    “姐姐,我不累呵!”
    “不累,也跟我回房间休息去,没事,不准出来!”
    “姐姐……”
    “去!”莫纹口气严厉了。
    痴儿茫然地望着莫纹,不敢反抗,委委屈屈地收了珠子,不大情愿地走回自己房间。莫纹又说了一句:“关上门,不准出来。”
    “唔。”
    莫纹见痴儿走进了房间,又从窗口看看两岸,只见两岸没有村落,江面水势平稳,也不见有什么船只来往,殷红的夕阳挂在西边山峰上。她踱到船尾,船家已在升火煮饭了。船老大见莫纹来到,连忙说:“小姐,这儿脏,请小姐到舱里坐会,饭菜很快就弄好了,会给小姐、少爷端去。”
    莫纹微笑说:“老丈,别忙,我想问你一些事。”
    船老大说:“小姐有事要问我?”
    “是呀,老丈,我们到前舱谈谈好吗?”
    “好,好,小老汉就来。”船老大向身边摘菜的水手打了一个眼色,说:“小心把好舵,别触了礁。”便跟随莫纹来到前舱。
    莫纹说:“老丈请坐。”
    “不敢!小姐有话请说。”
    “也没什么,在马平县城,我想问问有什么人来过这条船没有?”
    船老大说:“没有呀!”
    “真的没人来过么?”
    船老大沉思了一会,摇摇头:“小老汉没看见有什么人上过船。小姐,你发觉有人上过船了?”
    莫纹“嗖”的一声,利剑出手,剑尖贴在船老大的心口上,含笑问:“说!你到我房间干什么?”
    船老大顿时惊震得不能出声,半晌才说:“小姐,小姐,我、我……”
    “说!你到我房间干什么?”
    “小、小、小老汉去、去、去打扫……”
    “翻了我的行囊没有?”
    “没、没、没有!小、小老汉只、只、只是打、打扫和、和整理一下而已。”
    “你真的没翻动过?”
    “小老汉敢发誓。”
    “这个誓你别发了!你知不知道我在行囊里作了印记,只要有人翻动,我便知道。”
    “你作了印记?”
    船老大这一句话,真是不打自招。莫纹问:“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说!你翻动我的行囊干什么?是不是在寻找慕容家的武功秘笈?”
    船老大突然身形一闪,人已后跃出船舱,站在船头上。这一身轻功,已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了。莫纹并不追赶,点点头说:“果然是位高手,我几乎给你瞒住了。”
    船老大一变以往船家老实、忠厚的外貌,恢复了武林中人的豪气,一笑说:“莫小姐好敏锐的目光,怎知老夫搜索过你行囊里的东西了?”
    “连这一点目光也没有,我一个人还敢在江湖上走动?”
    “莫小姐的机敬,老夫早已风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你也真是,慕容家的武功秘笈,我会随便带在身边走动?要是这样。这份武功秘笈,早巳落到他人手中了,会轮到你吗?”
    “莫小姐将它收藏在一个秘密地方?”
    “你问这话不嫌多余??”
    “不过,老夫还是劝小姐说出来的好。”
    “我不说又怎么样?”
    “不错,论武功,老夫不是你的对手,请小姐别忘了,这是在老夫的船上。”
    “你以为凿沉了船,我就会屈服吗?这条江,我并不将它看在眼里。”
    “小姐不担心,那个痴儿呢?你不担心他掉进江里喂王八?”
    莫纹暗想:这个痴儿,的确是个麻烦,怎么带得他离开船?但仍微笑说:“你们杀了这个痴儿更好,我正想不知怎么打发他,他死了,我除了给他报仇外,就再没任何拖累了!”
    “你忍心看着他死?”
    “别忘了,我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人士,何况是你们杀死他,又不是我杀死他的,我有什么不忍心的?不过,杀死了他,你们的结果,恐怕比他更惨,我会把你们折磨得生不如死的。”
    船老大大笑:“老夫才不在乎这些。好了!老夫数三声,你不答……”
    他话还没有说完,“咕咚”一声,便翻倒在船头上了。莫纹身似飞魂,如闪电般一下出现在他身边,带笑地问:“说呀!你怎么不说了?”原来莫纹出其不意,隔空一缕劲指风,封了他的穴位,今他翻倒在船头舵板上。再也不能动了。
    船老大怎么也想不到莫纹内力竟然这么深厚,可以隔空出指封人穴位,顿时十分惊恐:“你、你、你怎么不打招呼就出手?”
    莫纹笑道:“我不是说我不是什么正派人物吗?再说,你搜索我的行囊,你跟我事先打过招呼没有?”
    蓦然,一股凌厉的刀风在莫纹背后骤然袭来,原来是一位水手在船蓬上,见船老大翻倒,急向莫纹偷袭。莫纹头也不回,反手一剑,不但震飞了他的刀,剑锋直下,也劈去了他的一条腿,“砰”的一声,那人便跌落船头,翻落江中去了。
    莫纹瞧也不瞧—眼,若无其事地间船老大:“现在,你还要不要慕容家的武功秘笈?”
    也在这时,痴儿惊恐地在舱里叫起来:“姐姐,你快救我。”
    莫纹闻声—看,痴儿已落在另一个水手的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贴在痴儿的腹上,那水手狰狞地说:“你快放下我的老大,不然,我就杀了他。”
    莫纹—时怔住了,叫痴儿别开门出来,想不到他竟悄悄出来,落到了船家的手中,莫纹定了定神说:“你要是敢杀了他,我叫你碎尸万段。”
    “我不管,你放了我老大,我就放了他。不然,我杀了他,就跳水逃跑。”
    莫纹一看,这船家已将痴儿挟持到窗口前,他杀了痴儿,的确可以跳水而逃,并不是虚言恫吓。要隔空点这船家的穴位吗,而船家身上的几大要害穴,全给痴儿遮挡了。封他手腕上的阳溪、阳谷、少海等穴位,只怕他略一动,锋利的匕首便刺进痴儿的腹中,就算痴儿不死,也会受重伤。莫纹只好说:“好呀!你放了他,我便放了你的老大。”
    “不!你先放了我老大,我才放他。”
    “我放了你老大,你不放他,我怎么办?”
    船老大说:“莫小姐,我们虽然不够光明磊落,但也出言如山。只要莫小姐答应解了老夫的穴位,他自然会放了二少庄主。”
    “好!我答应你们。”
    船老大朝那水手说:“放了二少庄主。”
    水手说:“老大,她还没解开你的穴位。”
    船老大厉声地说:“快放了二少庄主。”
    水手迟疑了一会,便放开了痴儿。痴儿见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松开,贴在自己肚皮上的怕人匕首也拿开了,惊魂方定,吁出了一口大气,仍不知道赶快跑开,反而软得坐在舱板上,嘟哝地怨着:“你,你箍得我脖子好痛呵!”
    莫纹一怔:“兄弟,你没事吧?”
    “姐姐,我就是脖子有些痛。”
    莫纹瞪着眼问那水手:“你伤害了我兄弟?”
    水手惊慌地说:“我,我没有伤害他。”
    这个水手不知是用力过度,还是太过紧张了,一旦松开痴儿,浑身也软得坐下来,依靠着窗口在透大气。
    莫纹不放心,人如急电闪入舱内,提起痴儿到一边去。看看痴儿,见他身上的确没受到任何伤害,才放下心来。她再看看那个水手,见他浑身无力地坐在窗口下,心想:他怎么这般没用,还想杀人跳水逃跑。
    莫纹哪里知道,这个水手体内一半的内力,叫痴儿不动声色地吸去了。除了巫山一代神医公孙茵茵,任何人也不知道痴儿慕容智身怀“春阳融雪”这门可怕的绝技。她看了只暗暗奇异而已。
    水手有气无力地说:“莫小姐,我放了二少庄主,你可以放了我老大吧。”
    莫纹笑问:“你想我会放开他吗?”
    水手惊恐起来:“莫小姐,你——!”
    “我可以放了他,你吗,我可没答应。”
    “你,你要杀我?”
    “谁叫你弄得我兄弟脖子痛。”
    “好!只要你放了我老大,你杀我吧。”
    “看你不出,还有这么一股义气,那么,我成全你啦!”莫纹说时,手中的剑晃了晃。
    船老大在船头叫道:“莫小姐,你杀老夫好了!请别伤害了他。”
    痴儿也叫道:“姐姐,你不能杀人。”
    “兄弟,他刚才想杀你哩!”
    “不,不,姐姐,我怕。”
    “你怕什么?”
    “姐姐,我怕见死人。”
    船老大又在船头说:“莫小姐,老夫愿一命换他一命。再说,这一切的事,不关他的事,是我一手造成的。”
    水手也说:“莫小姐,你杀我好了,千万别杀了我老大。”
    莫纹想不到他们竟会争着死,这在黑道上可少见了。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要杀这个水手,只想给他一点教训而已。于是便收了剑,一道指风,解开了船老大的穴位,说:“我不杀你们,你们将船靠岸。”
    痴儿问:“姐姐,我们不坐船了?”
    “兄弟,这条贼船,你还敢坐吗?”
    船老大走进舱来,朝莫纹一拜说:“多谢莫小姐不杀之恩。”
    “哎!别拜我,要拜,你拜你那个水手去,是他救了你。”
    船老大说:“莫小姐说笑了!我们两人,都是莫小姐的剑下游魂。”
    “那你们送我们上岸吧。”
    “莫小姐真的不坐船去广州了?”
    “对不起,我这个人也顶怕死的,我害怕你们再做手脚,防得了一次,防不了第二次。”
    “莫小姐,老夫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不杀之恩,终身难忘。别说老夫今后不敢生异心,就算生,以莫小姐的机灵、智慧和武功,老夫怎么也害不了莫小姐。”
    “你们希望我仍坐船?”
    “老夫不过以此相报莫小姐不杀之恩。莫小姐不相信,也容许老夫送莫小姐到一处州府之地。这两岸并没村落,天色近夜,莫小姐人生路不熟,又何处投宿?”
    莫纹看看两岸,确是四野无人,暮色苍茫,夜幕将垂,便点点头说:“好!我就再相信一次。”
    船老大大喜:“多谢莫小姐。”他朝那依窗而坐的水手说:“阿水,起来吧,准备晚饭,伺候小姐和少庄主。”
    “是!老大。”
    莫纹扬扬眉问:“你不会在饭菜中下毒药吧?”
    “莫小姐,你看老夫是不是下毒的人?”
    “不错!你要下毒,在昨夜和今天一早,早已下毒了。老大,你到底是哪一条道上的人?看你们的行为,可不像黑道上的人。”
    “老夫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条道上的人。”
    “请问老大高姓大名?”
    “不敢,小姓韦,贱名一江。”
    “韦一江?”莫纹不由一怔,“莫不是江湖上人称岭南江中一叟?”
    “见笑了。”
    莫纹裣衽说:“小女子得罪,望前辈见谅见谅。”
    江中一叟慌忙回礼说:“莫小姐千万别这样,得罪的是老夫。都是老夫一时起贪念,以经不起别人唆使,想看看慕容家的武功秘笈,干了这么一件傻事。”
    “哦?谁唆使前辈了?”
    “就是莫小姐刚才打发到江中的人。”
    莫纹又有点惊讶:“他不是前辈的人?”
    江中一叟摇摇头:“他是大瑶山的人,前来游说老夫。”
    “那么说,小女子杀了他,前辈不会怪我了?”
    江中一叟一笑:“莫小姐不杀,老夫迟早也会干掉他的。”
    “前辈为什么要杀他?”
    “他威胁老夫加入他们的山寨,你想,老夫会答应么?”
    莫纹也笑起来:“大瑶山的山贼怎么这般的不自量!”
    蓦然,江中一叟大叫一声:“不好!”人似流星,闪出船舱,从船篷上跃到船尾,用力将舵一摆,使船头一个急转弯,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一堵山崖。
    原来船顺江而下到这一带时,江面水势急湍,又是江的转弯之处。幸而江中一叟眼明手快,避免了船头撞在江边的崖石上,不然,船便粉碎了,人也会抛落急流中。
    莫纹看得也不禁失色,暗叫好险。这时船在急流中,飞一般地往下流而去。暮色之下,只见两岸峭壁悬岩往后飞逝旋转,真是一处险滩。好一会,船驶出了险滩,江面又恢复了平静,一弯冷月,已升起江面。江中一叟在船尾叫道:“阿水,掌灯!”
    阿水应了一声,点燃的一盏防风灯,挂在桅上。同时也在舱中亮了灯火,又去船尾升火煮饭了。痴儿这时问莫纹:“姐姐,这老头儿是好人吗?”
    “他呀,是坏人中的好人,好人中的坏人。兄弟,你看他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他跟我差不多。”
    “跟姐姐差不多?那不是好人吗?”
    “我是好人吗?”
    “姐姐当然是好人啦!”
    “别忘了,我可是偷你家武功秘笈的人。”
    “我也偷了我家的东西。”痴儿咧着嘴笑着。
    莫纹觉得,痴儿虽然形同小儿,心地却是善良的,有善恶之分,更能不顾生死去相助他心目中喜欢的人。
    这时,江中一叟端着饭菜进舱。莫纹一见忙说:“前辈,怎能要你亲自来?你叫我们去吃好了。”
    江中一叟哈哈笑着:“小姐,别忘了你是我小老汉的雇主,伺候是应该的。”这位武林怪叟,又恢复了船老大的面目。
    痴儿说:“老伯,怪不得我姐姐说你是个好人。”
    莫纹感到有些尴尬,正想说,江中一叟哈哈笑着说:“我是好人?只是头顶上生疮,没有脚底下流脓而已。”
    痴儿愕然:“老伯,你头顶没有生疮呵!”
    “有,怎么没有?只是少爷没看见罢了。”
    “真的?”
    莫纹说:“兄弟,你少说两句好不好?”又对江中一叟说,“前辈,我兄弟先天缺陷,不懂事,你别见怪。”
    “哪里,哪里,他永远保持一颗童心,这是任何人也做不到的。来,你们用饭吧。”
    “前辈,我们一块坐下吃不好?”
    “小老汉可不敢放肆。”
    “前辈,你这样说,就是看不起我们了。”
    江中一叟不由望了莫纹一眼:“江湖上有人说我怪,我看你比我更怪。”
    “那就更好了,我们就算交个朋友怎么样?”
    江中一叟豪气顿生:“好!我就交你这个朋友。我去拿酒来,咱们喝上两杯。”
    痴儿一听有酒,便说:“老伯,我也要喝酒。”
    “那太好了。莫小姐,你哩?”
    “前辈别叫我什么小姐小姐,直叫我莫纹好了。酒吗,我也可以奉陪两杯。”
    “痛快!”
    江中一叟很快从船尾舱下捧了一罐桂林三花酒来,拍开封顶,酒香满舱。倒满了三大碗酒,端起碗对莫纹、痴儿说:“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来,我先干为敬。”说完,便一口而见底。
    痴儿也端起一碗酒来:“大伯,我也敬你一碗。”便骨突骨突地将一碗酒喝光了。
    莫纹以奇异的眼光看着痴儿,痴儿说:“姐姐,轮到你啦!”
    莫纹有些为难:“我酒量没你们那么好,只好随量了。”说完,只呷了一口,将碗放下。
    痴儿说:“姐姐,我帮你喝完。”
    “你不怕醉倒?”
    “姐姐,我不会醉的。”痴儿说着,真的将莫纹的一碗酒端过来,又骨突骨突像喝水一样一喝而光。
    江中一叟一见说:“好酒量,小兄弟,来!我们再干一碗。”
    “好!”痴儿欣喜地叫起来。他也不知道桂林三花酒是高度的烈酒,三碗酒下肚,引得他一身热烘烘、嘴麻麻的。他只觉得好玩,跟着头也稀里糊涂,舌头也大了,说话含含糊糊,吃了一口菜,又倒酒喝。
    莫纹又是惊异,这痴儿真的好酒量哩!痴儿喝了一碗又要再喝,莫纹说:“唉呀!兄弟,别饮了,小心醉倒。”
    “姐姐,我、我、我没、没醉。”
    痴儿话没说完,“哗啦”一声,人仰面翻倒,坐的椅子也翻倒了,醉得不成样子。
    莫纹摇摇头:“叫你别喝,还喝!”
    痴儿挣扎爬起来,一边说:“我、我没、没醉,我、我、我还要喝,喝——”可是,他哪里爬得起来,趴在舱板上不能动了。
    江中一叟说:“小兄弟,你真的醉了,来,我扶你到房间里睡去。”
    莫纹抱歉地说:“前辈,给你添麻烦啦!这个痴儿……”
    “莫小姐,别客气。”江中一叟抱起痴儿到后舱房里放下,给他盖上被,便转了出来,说:“莫小姐,我们吃饭……”
    莫纹说:“哎!你最好别再称我什么小姐了。你要是当小女子是你的朋友,干脆叫我莫丫头好了。”
    江中一叟哈哈笑着:“好!我就不客气叫你丫头,你也别叫我什么前辈了,叫我韦老头或老头子吧!”
    莫纹笑着:“这才对啦!不比那文绉绉的称呼好听得多?而且才不生疏嘛!”
    莫纹为什么对江中一叟这么快就成了忘年之交?除了江中一叟刚才与阿水在生死关头互相争死的义气外,更主要的是自己下山时,二师姐司徒佩佩告诉她说:“纹妹,你有机会到岭南去,见了岭南江中一叟这怪老头子,代我问候他一声。”
    “二姐,江中一叟是你亲人?”
    “不!他是一个值得相交的人。”
    “哦?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邪不邪,正不正的怪老头,真名叫韦一江,江湖中人都称他为江中一叟,水上功夫极好,为人顶重义气。不过,你恐怕不容易找着他。”
    莫纹下山后,果然听说有这么一个怪叟,不论黑、白两道,全不卖帐。既不趋炎附势、仰慕武林高人,拜倒在什么名门之下;也不畏惧强梁魔头,有时还跟一些别人不敢招惹的魔头人物开开玩笑。他一个人在水面上独来独往,笑傲江湖几十载。
    有时,他神不知鬼不觉窃去劣迹斑斑的土豪恶霸的财富田契,一把火烧去了他们苦心经营的庄园,弄得他们一夜之间变成了穷光蛋;有时也跟某些德高望重、惊震武林的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开开玩笑,摸去他们心爱的奇珍异宝,转回来又当面卖回给他们,弄得你啼笑皆非。有的全然不知道是他干的;有的虽然知道是他暗中弄了手脚,却苦无证据,奈他不何。这一次,要不是莫纹在行囊中放了一丝头发为记认,也根本发现不了他。何况他一直混迹在一般的船家之中,谁都不去注意一个外表忠厚、怕事的船老大,会是一位武林中的高手。
    当然,武林中不乏恃艺凌人,横蛮霸道不讲理的人,尤其是黑道上的人物,他们捕风捉影去找江中一叟晦气,甚至扬言要杀了他才解恨。一来江中一叟混迹在水上人家,行踪飘忽不定;二来江中一叟武功虽然不在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之列、但也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去找江中一叟的人不是扑空,就是被江中一叟拖得东奔西走,累得精疲力倦。有的给抛进江中淹得半死,仍然见不到江中一叟的真面目,去找他寻晦气的人,没一个能从他身上讨得半点好处,不是灰头灰脑地走了,就是给弄得残废而归。要不是莫纹出其不意隔空封了他的穴位,江中一叟完全可以跳水而走,说不定会将莫纹翻到江里去,而且还不知道他就是江中一叟。
    现在他听了莫纹这一句话,更符合他的怪性格了,连说好,端起大碗又一饮而尽,说:“丫头,看来我翻你的行囊是翻对了!”
    “哦?你不担心我的剑?”
    “算了!要不是我一时大意,想不到你会隔空封穴,你那剑,杀不了我。不过这样可好,我交了你这丫头做朋友。”
    “你是不是想要慕容家的武功秘笈?”
    “我要它干吗?”
    莫纹笑问:“你不想要,干吗去翻我的行囊?”
    “我只是好奇想看看而已,并不打算将它偷走。偷走了,你能放过我吗?就是偷走了,我也不想学,只好埋藏在深山大野之中,别让它流到一些居心不良之人的手中,而危害武林。”
    “现在它在我的手中,你不担心?”
    “丫头,你的行为,我打听清楚了,你不是那种想雄霸武林的人。”
    “老头子,你这么相信我?”
    “丫头,我自问不会看错人。不过,我不大明白,以你这样的武功,大可纵横武林,何必要去夺取这份武功绝学,招来黑、白两道人的追杀?”
    莫纹眨眨眼:“老头子,因为我想成为武林霸主。”
    江中一叟笑道:“丫头,你不是这样的人,心不够狠,也不够黑,成不了武林霸主。”
    “你从哪点看出我不够狠不够黑了?”
    “你要是够狠,也不会放了冷氏三雄;够黑,还带着二少庄主在身边吗?”
    莫纹笑道:“原来昨夜里,你什么都看得清楚,还装得像老实巴巴、胆小怕事的船老大哩!怪不得没人认出你了。”
    “好了!丫头,你真的要去广州?”“老头子,你看呢?”
    “我看不准。不过,我要告诉你,明天夜里要过武阚、经大藤峡,那里水急、滩险,更是大瑶山阚家寨强人出没的地方,你杀了他们的二寨主阚云海,你不担心?”
    “老头子,阚家寨在大瑶山什么地方,你一定很清楚吧?”
    江中一叟会意:“那我们要在武宣县城过一夜了。”
    “干吗要过一夜?”
    “丫头,我可不敢白天去闯阚家寨,夜里嘛。我就有这个胆量了。”
    “你是要出其不意,令他们措手不及?”
    “这就事半功倍了。我小老头可不愿学什么名门正派的人,在几百人前面公开叫阵,充什么英雄好汉。”
    “好!我听你的话。”
    “端掉了这一窝蚂蚁,我今后过大藤峡,再不用提心吊胆啦!”
    第二天的黄昏,他们出现在武宣县城下江岸乱石滩。莫纹和痴儿,都已换上了船家人的装束。
    夕阳下,遥望大藤峡,只见两岸奇峰峻岭连绵无边,江面水浪突起,暗流急湍,水下礁石处处,别说夜里没人敢过大藤峡,就是在白天,不熟悉航道、没有经历丰富的船老大,也不敢贸然闯大藤峡。所以一般船只,下到了武宣,都要在这里泊岸,住宿一夜,到了明天太阳升起,才敢闯大藤峡。因此武宣城下江岸,停泊了不少的大大小小船只,江中一叟的船,混杂在各船里,不引人注意。的确,武宣县城,有不少是大瑶山阚家寨的线眼。所以莫纹、痴儿才换了装束。
    莫纹在船尾轻问江中一叟:“老头子,你敢不敢夜里闯大藤峡?”
    江中一叟一笑,轻说:“我才不将它看在眼里。丫头,你要是不担心,明天夜里我们闯大藤峡怎样?”
    “好呀!我也想看看你水面上的功夫。有没有像二姐说的那么玄乎。”
    “丫头,万一你掉进了水里,见了龙王爷,可别怨我。”
    “不行!我一定要告你谋财害命。”
    说着,两人相视笑起来。痴儿走了进来,问:“姐姐,你们笑什么呀?”
    “笑你呀!”
    “笑我什么?”
    “笑你昨夜里尽丢丑,一夜尽说醉话。”
    “姐姐。我没有说醉话。”
    “你醉得一塌糊涂,知道吗?今夜里吃过饭,给我早点睡去。”
    “姐姐,还有没有酒喝呀?”
    “你还想喝酒呀?小心我将你扔到江里去喂鱼。”
    痴儿吓得不敢出声了,半响才问:“姐姐,鱼会吃人吗?”
    “鱼怎么不会吃人?”
    “鱼那么小,能吃人吗?只有人吃鱼才是呀。”
    莫纹含笑不语。江中一叟说:“小兄弟,鱼不但会吃人,连这条船也能一口吞下肚去。”
    痴儿睁大了眼:“有这么大的鱼吗?”
    “有呵!”
    “真的?那是什么鱼?”
    “海里的鲸鱼,它像一座山那么大,人到了它肚子里,就好像我们吃一颗黄豆一样。”
    痴儿又惊愕得半响不能出声了。
    是夜,莫纹早早打发痴儿去睡,又担心他半夜里醒来出事,便点了他的昏睡穴,让他一睡睡到大天光。江中一叟又吩咐阿水好好照顾慕容智后,便与莫纹在夜幕下,掠身飞跃上岸,朝群峰中的阚家寨而去了。
    直到临近天光时,他们两个又似疾鸟般飞回船上,一看,痴儿在房间仍沉睡不醒,阿水也在前舱的舱板上睡着了。而在东边的群峰中,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夜空。
    莫纹笑着说:“老头子,你也真会放火的,一放就是四五处火头,叫阚家寨的贼人们大乱。”
    江中一叟愕然:“丫头,怎么是我老头子放火了?我只点着了一处,那几处不是你放的么?”
    莫纹说:“老头子,你别尽打哈哈,火不是你放的,有谁去放?我寻人厮杀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去放火?”
    江中一叟动疑了:“丫头,我说的是真的,我只放了一处火,就碰上了一个厉害的对手,几乎给他缠得不能脱身。”
    “老头子,你不是给我说笑吧?”
    江中一叟脸色凝重:“丫头,要是那几处火不是你放的,恐怕有一位高人在暗中出手帮助我们了。”
    莫纹见江中一叟不像是打哈哈说笑,也愕异了:“有一位高人暗中相帮我们?”
    江中一叟蓦然想起,问莫纹:“丫头,我在危急中,是不是你奔过来出手相救,杀了那个厉害的对手?”
    莫纹讶然:“没有呵!我一直在前寨战那阚家五狼,没到过后寨。老头子,真的有人救了你?”
    “丫头,那人跟你一样,蒙了面,身穿黑衣,身手非常敏捷,剑法也跟你一样,神奇莫测,一招就将那厉害的对手挑翻了,还挥手叫我到前寨去。他呢,又扑到群贼当中,剑光起处,贼人们伤的伤,死的死。这人功夫了得。”
    “那人会是谁?”
    那人到底是谁?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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