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回哭笑长老
    上回说到江中一叟和莫纹都不知道蒙面黑衣者是何人。江中一叟说:“我以为是你哩!现在看来,一定是那位与俏郎君在柳城不远江边上同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
    “黑鹰?”
    “不错,现在看来,一定是他了。”
    莫纹更是惊讶,黑鹰怎么会在阚家寨中出现?莫非他一直在暗中盯踪自己?这个黑鹰,真是神秘极了,盯踪着自己,一直不让自己发觉。他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对自己了解得这么清清楚楚?要是在陆地上,他跟踪自己而不让自己发觉,还有可能。可是自己一直在船上,后面又没有任何的船只跟踪,而且是日夜顺江而下,他总不可能日夜跟着船在岸上奔走吧?当然,以黑鹰那匪夷所思的武功,要跟踪一条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他说他在前面等我,是这么的等法?好呀!有了他在暗中保护,我更放心啦。
    江中一叟见莫纹沉思不语,问:“丫头,黑鹰你认识不?”
    莫纹笑着:“认识认识,我怎么不认识他?我跟他打交道,不是一两次了。”
    “他是侠义道上的人?”
    “他跟‘侠义’两字扯不到一块。”
    “那他是什么人?”
    “我也说不上他是什么人。不过可以肯定,他是个谋夺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一个可怕的人。”
    “丫头,那他跟踪你……”
    “他主要担心武功绝学落到了别人手上。”
    “那他怎么不直接找你索取?”
    “怎么不索取?交锋了两次,他胜不了我,我也胜不了他,就这么僵持住了。”
    江中一叟担心地说:“丫头,以他的身手,要窃取在你身上的武功,不是不可能的。”
    “问题是秘笈不在我身上,他怎么窃取?再说,他为人也怪,不屑采取这样的手段,而是要我心服口服地自愿交给他,他才要。你想,我会自愿交给他吗?”
    江中一叟听了,不由说:“看来这个黑鹰,行为比我老头子还怪,我真想见见他。”
    “你想见他不难,我一出事,他准会出现的。到时,你千万别让他走了,合我们之力,撕下他的面巾,看看他是什么人。”
    “丫头,你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要是我见过就好了,老头子,我们也除下夜行衣,休息吧。”
    于是他们各自回房休息。莫纹矇矇眬眬地睡了一会,听到房外有人行走,睁开眼一看,已是红日东升,灿烂阳光晃动的江面,几乎映射得她睁不开眼来。她一跃而起,伸头往外面一看,不少船只已炊烟飘起,大藤峡两岸山峰上,环绕着如丝带般的晨雾,已在慢慢地移动飘散了。而大藤峡江面上,有几个黑点,那是一些船只,已闯过大藤峡,往下游漂去了。
    莫纹开门走出房间,来到船尾,江中一叟和阿水已煮好了饭菜。江中一叟一见她便笑问:“丫头,睡得好吧?”
    莫纹笑道:“好!你没睡?”
    “睡了,给阿水弄醒了过来。”
    阿水要打热水给莫纹梳洗。莫纹说:“你忙你的,我自己来。”
    江中一叟也说:“阿水,你让这个丫头自己来好了。”
    莫纹又看看不远处的左邻右船,人们似乎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什么。再看看江岸,也有三三两两的人议论纷纷,有的船家高兴得拍起手来说:“这下好了,大藤峡已经平静,没人敢收什么保护费啦!”
    莫纹问江中一叟:“老头子,他们在议论什么?”
    “丫头,他们在议论阚家寨这贼窝,一夜之间,给人踩平了,所有山贼死的死,逃的逃,大藤峡内,再也没人收过往银两了。”
    莫纹一笑,心想从此以后,阚家寨在绿林道上除名,再也不复存在。以后找机会,再挑了更顶山和绿布山才好。
    莫纹梳洗罢,便来到慕容智的房间,拍开了他的昏睡穴,敲敲桌子喊道:“起来,起来!你这懒猫,太阳已照到床上来了,你还睡?快起来。”
    痴儿睡意未醒,嘟哝着不愿爬起来:“嗯,姐姐,我还想睡一下,我好累呵!”
    “你整整睡了一夜,还累?”
    “唔!我就是累嘛!”
    莫纹看见他这副似孩子般的贪睡相,哪里像什么惊震江湖的武林世家慕容家的子弟?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大少爷还差不多。便说:“好呀,你睡吧,我走了!”
    这下,痴儿睡意全醒,一下跳起来:“姐姐,你要去哪里?”
    “你怎么不睡了?”
    “我,我醒了呵!”
    “醒了就自己洗脸、漱口,吃过饭,你自己就在船上玩。”
    “姐姐,我们不上岸玩玩么?”
    “别玩了,这么个小小县城,没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唔!姐姐,我想上街玩。”
    “好呀!那你一个人上街去玩吧,我可要坐船走了!”
    莫纹这句话,可是制服痴儿的法宝,痴儿一下又吓得不敢出声。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莫纹离开他走了。
    早饭后,所有过往的船只都纷纷起锚,离开武宣县城,往下游而去。江中一叟觉得自己如若不离开,就会引起别人注意了。本来他想夜闯大藤峡,但又怕惊动世俗,也只好命阿水启锚而去。
    莫纹问:“老头子,你不夜闯大藤峡了?”
    江中一叟笑了笑:“算了!你不怕行人注目,我可怕给人注意。”
    船一进入大藤峡,果然是滩险水恶,漩涡处处,水下暗流急涌。江中一叟不敢大意,全副精力,放在舵把上。
    一条滚滚而下的江水,窜入了群峰峻岭之中,宛如一条银蛇在奇岩乱石中左右盘旋,将大瑶山切割开,形成了八十里长险恶的大藤峡。大藤峡,远远比不上长江三峡那么有名气,也没有长江三峡那般令人惊心动魄,两岸也没有三峡般迷人的风光。但就它的险恶,并不亚于长江三峡,不但水急浪高,江面上形成了一层水雾云烟,更险恶的是江底礁石处处,危机四伏,一不小心。便船翻人亡。
    莫纹和痴儿倚在前舱窗棂上观看大藤峡的景色,只感到船仿佛在云雾之中飞行,一去千里,令人目眩魄飞。痴儿不禁抓住了莫纹的衣袖:“姐姐,我怕!”
    “兄弟,你怕,就别看了,回房睡去。”
    “姐姐,我不敢走。”
    “那你爬呀!”
    痴儿真的伏在舱板上,像乌龟似地慢慢爬着,莫纹“嗤嗤”地笑得几乎弯了腰,说:“好了!好了!我的大少爷,我扶你回房吧,别尽丢丑现人眼了。”
    “不!我爬得动,不用姐姐扶。”
    突然,江中一叟在船尾喝声:“小心,坐稳!”将舵一摆,船一个左急转弯,绕过了一处暗礁。这一下,痴儿可爬不稳了,人似冬瓜般滚到了茶几边,“咚”的一下,撞着了额头。痴儿“呵哟”叫了一声。他叫声未完,船又一个右急转弯,痴儿又像冬瓜滚到了另一边去。
    莫纹见痴儿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说:“爬呀!怎么不爬了?”
    “姐姐,我好痛。”痴儿卧在舱板捂着额头说。
    “让我看看,撞成怎样了?”
    “姐姐,我的头开裂了。”
    “别胡说!”莫纹蹲下看看他的额头,看来撞得不轻,额头青了一处。便伸出玉掌,暗运真气,为他按摩。
    “姐姐,我的头没撞裂吗?”
    莫纹故意逗他:“裂了,快裂成两边啦!”
    “姐姐,我会死吗?”
    “你裂成了两个头,阎王爷敢要你吗?”
    痴儿怔住了:“姐姐,我变成了两个头?”
    “是呀。再撞一下,就成了哪咤,三个头了,可惜没有六臂,要不,谁也怕了你,不敢和你打架了。”
    “真的?姐姐,那我再撞一下。”
    “好呀!那就撞呀!”
    痴儿真的想向桌子脚撞去,莫纹一手将他提了起来:“你是不是找死了?”
    “姐姐,我想变成三个头的哪咤,以后我可以保护你。”
    “你呀!以后少给我胡闹、丢丑,我就千多谢万多谢了。”
    他们就这么说着,笑着,八十里的大藤峡,很快就抛到船后,不到半日,船便来到了浔州府桂平县的西山之下,浔州府已遥遥在望了。这里水势平稳,一路下去再也没有什么险滩了。
    船正靠着江岸缓缓行走。突然问,一条人影从江岸跃上船来,莫纹喝声:“谁?”
    “三小姐,是奴才。”人也进了船舱。
    是无影飞盗俏郎君。莫纹有点讶然:“怎么,是你?你还不远走高飞,跑来见我干什么?”
    俏郎君一揖说:“奴才……”
    “哎!你别再自称什么奴才了!”
    “是!三小姐。”,
    “你有什么事要见我?”
    “三小姐在一夜之间,踩平了阚家寨,已惊震江湖啦!”
    “那又怎样?”
    “我不能不来告诉三小姐一声,玄冥阴掌门的几大护法率了一批高手,已闻风而来。同时,中原几大门派的高手,其中有武当、昆仑派的掌门,也云集在梧州、浔州两府一带,追踪三小姐的踪迹。”
    “我正等着他们来哩!”
    “三小姐,千万小心才是。听闻西域几大护法的武功,一个个不在几大门派掌门人之下,其中一位黄衣护法,还会邪术,能控制人的意志。他们誓必要找到三小姐才甘心。”俏郎君说到这里,不禁又看看痴儿慕容智,“他们也在追寻二少庄主。三小姐固然能脱身而走,恐怕二少庄主落到了他们手上,就危险了。”
    “他们要这痴儿干什么?”
    “那位黄衣护法会在他身上使用邪术,可以从二少庄主的口中得知一些武功绝学的线索,同时也以他为人质,威胁慕容庄主和大少庄主慕容明出来。”
    莫纹沉思不语。看来这一场腥风血雨,比任何时候都来得严峻。的确,自己一个人可脱身而走,痴儿呢?怎么办好?
    俏郎君又说:“三小姐,我们听说大小姐也往桂林这一带赶来了。”
    “唔!你还有什么情况?”
    “没有了,三小姐是不是先避开他们?”
    “避开?你想想,我能避得了吗?就算避开了玄冥阴掌门的人,也避不了中原那几大门派的人。尤其是丐帮,他们的耳目遍及天下。难哪!”
    俏郎君说:“三小姐要是一个人,要避开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
    “你别多说了,我自会处理。”
    “三小姐,要不要我留下?”
    “你愿留下?”
    “我愿以死相报三小姐之大恩。”
    莫纹摇摇头:“何必这样?你还是快走的好,我不想拖累了你。再说,有你在身边,我还多一份担心。”
    “既然这样,我告辞了,望三小姐小心。”
    俏郎君说完,便纵身往江岸跃去。
    痴儿害怕地望着莫纹:“姐姐,你不会不理我吧?”
    莫纹望着慕容智,叹了一声:“兄弟,你刚才没听到他说的话么?”
    “我听到,我求姐姐别离开我。”
    “兄弟,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痴儿放心了:“姐姐,你真好,我只要跟着你,就什么也不害怕。”
    “兄弟,可是有很多人在追杀我呢!”
    “姐姐,我们可以躲起来呀!”
    “哦?去哪里躲?”
    “我们回去那个岩洞里躲起来好不好?”
    莫纹听了好笑,便说:“兄弟,现在回去不行了。要不,你先找一个地方藏起来,我去……”
    “不!我要跟着姐姐的!”
    “你不怕他们捉了你?”
    “我不怕!我也会捉他们。”
    听了痴儿的话,莫纹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一想到在那荒谷中,痴儿不顾生死跑来搭救的情景,她怎么也忘不了。在罗城的那天晚上,要不是痴儿身上的玉女黑珠丹,自己恐怕就毒发身亡。自己再不能丢下他不管了。真的丢下痴儿,说不定他会千方百计来寻找自己,岂不是害了他?
    莫纹现在的心情非常矛盾,带这痴儿不是,不带又不是。江中一叟这时说:“丫头,别担心,还有我这个小老头,他们找不到你的。”
    “老头子,你有什么办法?”
    “我只有一个拙办法,船不靠岸,在江心飞行,直达广州,然后出海。找一处海岛住它几年再回来,到那时武林就变得不同现在了。”
    痴儿首先高兴得跳起来:“姐姐,我们出海玩呵!说不定在海上,我们会碰上神仙的?”
    莫纹笑起来:“你听谁说有神仙的。”
    “我家的张妈呀。她告诉我,海上有个什么蓬莱岛的,岛上住的都是神仙,吃一颗仙枣,可以活几百岁,喝一口仙酒,就更长命了。还说观什么音菩萨就在南海上。姐姐,我们到海上找神仙去。”
    这个痴儿,将民间的神话当成真的了。莫纹心想:自己横直不回梵净山庄了,到海岛上住一段日子也好。她问江中一叟:“老头子,你有把握能避开他们的追踪?”
    “十成把握我不敢说,但起码也有七八成。万一真的在江面碰上了他们,我们只好跟他们拼了。在江面上,他们讨不了便宜。”
    痴儿说:“对!姐姐,我也帮你打他们,将他们丢到江里去。”
    莫纹没时间去理睬痴儿的痴言废语,对江中一叟说:“我不愿拖累了你。”
    “丫头,你这是不将我当朋友了!”
    “老头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丫头,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是真的将我老头子当朋友,就不应该这么说。”
    “老头子,我们不能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好!你说,只要你不将我老头子扔到一边去就行。”
    “老头子,这样好不好,到了桂平县城,我一个人上岸,故意引他们盯上,你带着我兄弟继续沿江而下,等我摆脱了他们之后,再去找你们。这样,这条船就不受人注意了。”
    江中一叟望着莫纹:“丫头,你不会一走了事吧?”
    “哎!你怎么这般不相信我?”
    “丫头,这个办法的确好,可是我老头子有点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
    “你这样很危险,能摆脱这么多高手的追踪吗?”
    “你放心好了,对付众多高手,我或许无法取胜;但要走呀,他们就怎么也追不上我。”
    “丫头,我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让阿水换上二少庄主的衣服,跟你一同上岸。”
    “老头子,你是不是怕我走了,故意叫阿水跟着我?”
    江中一叟眨眨眼笑道:“让人们以为阿水就是二少庄主跟你在一起不更好吗?一来阿水对地形熟悉,很容易找到我的;二来阿水轻功过得去,一两个人,他也可以打发掉,这不更好?”
    “好!老头子,我们就这么办!”
    痴儿却嚷起来:“不!我要跟着姐姐。”
    “兄弟,你不是说要听我的话么?”
    “是!我听姐姐的话,可是姐姐走了,我怎么听得到你说的话了?”
    莫纹真给这痴儿弄得一下语塞。她故意生气了:“好呀,那我们在一块死吧!”
    痴儿愕然:“姐姐,我们怎么在一块死了?”
    “你跟我在一块,碰上了那伙恶人,我又要与他们交手,又要照顾你,一不小心,我不给他们杀了?我死了,他们不杀你?你看看,那不是一块死吗?”
    “姐姐,我们不会跑么?”
    “你不会轻功,跑得过他们?”
    “姐姐,我会重功。”
    江中一叟和阿水都有些愕然,在武学当中,从来没听说有什么重功,重功是一门功夫么?莫纹虽知道痴儿的胡言乱语,也故意惊讶地说:“啧啧,兄弟会五六七八九功,怎么又多了一门重功了?我可没听兄弟说过呵!”
    痴儿急了,跺着脚说:“姐姐,我说的是真的。”
    “好好,你说说,重功是什么功夫呢?”
    痴儿眯着眼认真地说:“重功,重功,重功就是我用头和身重重地撞他们一下,将他们撞倒了,我们不是可以跑掉了么?对了,有人欺负姐姐,我就用重功撞他们。”
    江中一叟和阿水听了不禁哑然失笑。这真是痴儿说痴话。别说武林高手,就是一般武林中人,恐怕也撞不倒的,说不定还会撞在他们刀口上,不枉送了性命?
    莫纹却揶揄地说:“这真是一门不错的功夫呵!我怎么没想起来?”
    痴儿却认真地说:“姐姐,那天我不是用重功撞跌了那个女恶人,背着姐姐跑掉了吗?姐姐怎么忘记了?”
    莫纹想起那天在荒谷的情景,的确也是这样,不由一时怔住了,困惑地凝视着痴儿。不错,这痴儿是有些蛮力,但他撞飞了人,纯属偶然,人家是一时没防备这个不会武功的痴儿。再说这痴儿根本就是乱来,没有招式,突然而来,人家猝不及防,骤然也不知怎么闪开。这事只可以一次,绝不能第二次了。莫纹只好点点头:“不错不错,兄弟这门重功的确厉害。不过,这次我上岸,主要是引他们追到别的地方去,所以兄弟的重功不管用了,得用轻功才行。”
    “唔!姐姐,我要跟着你。”
    “兄弟,姐姐上岸,只是打个转,不久就会回来,再跟兄弟玩弹子好不好?”
    “真的?姐姐,不久是多久?”
    莫纹问江中一叟:“老头子,你打算在什么地方等我?”
    “丫头,近了不好,太远也不行,这样吧,我在广东、广西交界的封川县贺江口等着你们,时间三天,怎么样?”
    “好!三天后,我和阿水到贺江口找你老头子。可是,你别将我兄弟丢失了。”
    “放心,有我老头子在,就有你兄弟在。”
    痴儿说:“姐姐,你要去三天吗?”
    “兄弟,三天很快就会过去的,你好好跟老头子在一起,千万别乱跑乱跳呀。”
    痴儿无奈的说:“姐姐,三天后你一定要回来。”
    “兄弟,我一定回来,到时,我们一块到海上找神仙去。”
    痴儿高兴了:“姐姐,见了神仙,我一定向他们讨一颗枣子给你吃,让姐姐有好几百岁,永远这么好看。”
    莫纹笑道:“兄弟,那我先多谢你啦!现在,你先跟阿水换过身上的衣服。”
    “好的,姐姐。”
    船快要过西山时,蓦然一阵风起,一条白影,快如电闪,从江岸掠起,轻轻落在船头上,跟着一个声音响起:“阿弥陀佛!女施主,老衲寻得你好辛苦。”
    莫纹定神一看,是少林寺的高僧枯木禅师,正对着她稽首合什,不由一怔问:“老和尚,是你追来了?”
    “想不到老衲又见到施主了。”
    船篷上,又听到有人嘻嘻地笑着说:“莫丫头,还有我这个叫化也来了!”声落人现,船头上又坐着一个一脸滑稽好笑的叫化,这正是丐帮的长老一见笑。
    既然来了这么两个中原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看来,以后还会有不少高手陆续赶到,一场交锋是少不了的。莫纹不动声色,问:“你们来干什么?老是冤魂不散地缠住我为的是什么?”
    一见笑嘻嘻地笑着说:“莫丫头,我叫化实在没办法,四处讨不到酒喝,想再看看你身上有没有金银呢。”
    “你这小偷,还说,我那小袋金银呢?你弄到哪里去了?”
    “我,我,我都换成酒,装到肚子里去了。”
    “好呀!等会我挑开了你的肚皮,叫它流出来。”
    “喂喂,你这是开玩笑吗?挑开了我叫化的肚皮,今后我叫化的肚皮还能装酒吗?”
    这时,上官林和方圆圆也先后跃上了船。上官林客气地对江中一叟说:“船家,请将船靠岸,我们不会难为你的。”
    江中一叟见一下来了这几个武林高手,论武功,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跳江逃走可以,交锋接不了他们一招,这时帮助莫纹,只有越帮越忙。他只好乘机装成胆小害怕的船家说:“你、你、你们是……”
    方圆圆说:“船家,你放心,我们不是什么劫船掠人的匪徒,只是来捉一头狡黠的狐狸,你快将船靠岸。”
    江中一叟故意愕然:“小狐狸?”
    方圆圆一指莫纹:“她就是。”
    “她、她、她可是我的雇主呵!”
    上官林说:“船家,快靠岸,万一交锋起来,你这条船就毁了!”
    莫纹回身对他们说:“你们这是干吗?在威胁船家吗?还是不敢在船上与我交锋?”
    方圆圆说:“我们可不愿看见船家为你而遭殃。”
    枯木禅师说:“女施主,请别殃及无辜。”
    莫纹说:“假慈悲,你怕伤了无辜,干吗不请自来?你们可以走呀!”
    一见笑说:“莫丫头,你交出慕容家的武功秘笈来,我叫化首先拍腿便走。”
    “你走得了吗?”
    “我叫化怎么走不了?”
    “我真的将武功秘笈交给了你,华山派的上官少侠,恒山派的方女侠,还有你身边的这位少林老和尚,他们能让你拍腿而走?”
    枯木禅师说:“阿弥陀佛!女施主愿交出来,我们都会一齐而退。”
    “哦?你不要我跟你回少林了?”
    “女施主能随老衲回少林更是善哉。”
    莫纹摇摇头:“老和尚,就是我愿意跟你去,恐怕有一批人会不答应。”
    “谁不答应?”
    “玄冥阴掌门的人。”
    “女施主,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我怎么不担心?”
    “因为武当、昆仑两位掌门人将他们挡回去了。”
    “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了!”
    方圆圆说:“青衣狐狸,你识趣的,最好快点交出来。”
    “我不交出来,大概你们要动手了?”
    “这也是你逼我们出手的!”
    这时,江中一叟在上官林的威胁下,已将船泊岸。一见笑说:“莫丫头,来!我们上岸,我叫化想跟你走几招玩玩。”说着,他自己已纵身上岸了。
    莫纹用密音入耳之功对江中一叟说:“老头子,请照顾我兄弟,我上岸与他们周旋后,便脱身而去,三日后在贺江口见面。”
    江中一叟对莫纹眨眨眼,意思是明白她的话了。莫纹便纵身上岸,如轻燕般飘落在江边的一块岩石上。一见笑一见她这份轻功,呆了呆后,不禁赞道:“莫丫头,好俊气的轻功,看来一个多月不见,你功夫又大进了一步。”
    “多蒙夸奖啦!不知你偷东西的功夫有没有进步?”
    “不行啦!我叫化沉醉于酒中,比以前大不如了。莫丫头,最好我们只是玩玩,你别认真了,剑下留情,千万别划开了我叫化的肚子。”
    莫纹笑起来:“有你这样与人交锋的吗?”
    一见笑说:“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不知道。”
    “不行,莫丫头,我们得将话说清楚,玩真的,我叫化可不同你玩了,叫这老和尚跟你来真格的吧。”
    枯木禅师:“阿弥陀佛!老衲也极不愿意出手。”
    “好呀!你们都不愿出手,我走啦!”莫纹说完,便想纵身往南而去。
    一见笑慌忙掠身而起,横身拦住了莫纹的去路:“哎,哎!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你们不出手,我不走干吗?”
    一见笑搔搔头:“可是,慕容家的武功秘笈,你还没交出来呀!”
    “叫化,你是不是弄糊涂了?”
    “我,我叫化怎么弄糊涂了?”
    “我交出来,是你走了,而不是我走了,对不对?”
    “对,对,你交出来,是我叫化走。”
    “那我不交出来,就是我走啦!对不对?”
    “对,对,是你走——,哎!不对,你走了,我叫化怎么办?”
    莫纹忍住笑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你可以去喝酒呵!”
    一见笑望着枯木禅师和上官林他们:“我,我叫化怎么越说越糊涂了?怎么变得去喝酒了?”去。强夺人家的东西,是强盗行为,是正经事吗?亏你还自称什么名门正派侠义人士哩!”
    一见笑愣住了:“这,这……莫丫头,你夺了慕容家的东西,又怎么说?”
    “我呀!原来就不是什么侠义人士,更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夺了人家的东西,天经地义,你叫化可不同了。”
    这时,又有几名高手平空而落,其中一个,也是一身破烂打扮,跟一见笑完全一样。原来他是丐帮人物,但愁眉苦脸,一副哭相,跟一见笑的脸面成了强烈对比。他一到来就朝莫纹喝着:“小狐狸精!快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便万事全休。”
    其他几名高手,散成弧形包围着莫纹。其中有莫纹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都是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高手。
    莫纹睨视这叫化一眼,不屑地说:“你是哪里滚出来的东西?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一见笑忙说:“哎哎,他是我叫化的师兄,人称一见哭。莫丫头,我师兄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莫纹撇撇嘴说:“原来也是个臭要饭的。”
    一见哭怒不可遏,喝声:“小女妖,看掌!”“呼”的一声,一掌拍出,掌风隐隐夹带风雷,劲势凌厉。
    莫纹冲天而起,闪开了他这一凌厉掌风,嘴里说:“你这臭要饭的,敢先出手!”人似轻燕,半空中一个筋斗,身形骤然欺近一见哭,也是一掌拍出。但见这一出掌姿式优美,玉掌拍出,似乎轻而无力,但暗含柔劲,刁钻异常。这是梵净山庄的灵猴百变身法和独门掌法,专拍人身要穴,这种姿式伏着的身法、掌法,在正派人士眼中看来,却是歹毒阴狠的武功。
    一见哭与一见笑的武功在伯仲之间,都是丐帮的长老,武林中人称哭笑二长者。一见哭见莫纹身段轻捷,掌法猝然拍到,心头不禁凛然。暗想:这小女妖武功果然与众不同,怪不得轻视武林群雄了。他不敢轻敌,身形略闪,又是一掌拍出,沉重而有力。
    转眼之间,这两大武林罕有的高手交锋十多招,一个神色凝重,掌法似拙而巧;一个身似灵燕,掌法多变而阴狠,一沾即走。很快地,一见哭已处于下风,防守多而反击少了。
    一见笑在旁看见不妙,便跃进来说:“莫丫头,我叫化也来跟你玩两招啦!你可小心了!”一掌从旁拍出。
    莫纹说:“你这小偷,早该出手才是。”
    顿时,莫纹独战丐帮两大名倾武林的高手。她在哭、笑双丐的掌影重重之中,既是凌空飞舞的紫燕,更像狂风中的粉蝶,上下飞舞,掌法骤变,轻巧敏捷,招招将哭、笑双丐的掌劲化解得无影无踪,不但群雄看得惊骇,连枯木禅师也看得睁大了眼。他看出了莫纹这一套掌法,不是梵净山庄的武功,而是慕容家的绝学之一——分花拂柳掌法,心下悚然:难道这小女妖在一个月之内,便学到了慕容家的武功?要是这样,今后武林,将无宁日了!
    哭笑二长老更是越打越惊骇。他们已累得浑身出汗,内力已耗去了一半。可是莫纹,仍如轻歌曼舞般的从容得很。
    上官林对群雄说:“我们全上,对这小女妖不能讲什么江湖道义了!”
    群雄早已看出哭、笑双丐已渐渐不敌,听上官林这么一说,便纷纷而上,只有枯木禅师不动,心有所思,凝神静观。
    突然,痴儿慕容智从船舱里跑了出来,奔到岸上喊叫:“你们这么多人打我姐姐,不害羞吗?”
    江中一叟大吃一惊,喊道:“少爷!你快上船来,别过去。”
    “不!我要帮我姐姐。”
    莫纹见痴儿慕容智傻呼呼的奔上岸来,同样也暗吃一惊,皱皱眉道:“你跑上岸来干什么?快回去!”
    痴儿说:“我不回去!这么多人打你,我用重功打他们。”说时,他真的冲过来了。
    莫纹在群雄联手的围攻之下,稍有不慎,便有受伤就擒的危险,已自顾不暇,哪有出手逼他回船上的时间?她一边应战一边暗骂起来:你真是痴儿说梦话,也真会找时机帮忙那不越帮越忙了吗?
    上官林和方圆圆双双从船上跃进,落在了痴儿的前面,方圆圆的手中的剑在他面前一闪,吓得这痴儿连忙后退几步。方圆圆说:“慕容二公子,你别冲过去,小心刀剑无眼,错伤了你,你还是回到船上去吧。”
    痴儿说:“不行!我要帮我姐姐。”
    上官林摇摇头:“她是女妖,不是你的什么姐姐。”
    “不!她是我的姐姐。”痴儿说着,不顾危险硬冲过来。方圆圆皱了皱眉,对这痴儿,不能用剑,只好轻出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一下将他拍得一连后退几步,还踉踉跄跄地站立不稳。方圆圆这一掌,只用了一成的功力,并不想伤他,目的是叫痴儿知难而退,或者知道害怕,不敢再冲过去。
    痴儿站稳了脚,瞪着眼问:“你打我?”
    “二公子,你回船吧!”
    “我,我打你!”
    这个痴儿,简直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挥舞手臂冲向方圆圆。方圆圆忍住笑,身形轻闪,脚下一绊,痴儿便“啪嗒”一声,翻倒在地上,跌得四脚朝天。事情也有这么的凑巧,脚尖碰到了一旁观看的上官林手腕的神门穴位上,他手一麻,手中的剑就好像给痴儿踢飞了似的。
    上官林是华山派的弟子,在江湖上人称铁剑无敌,就是与人交锋,剑也不会轻易被踢中而脱手飞出的。想不到无意中给一个痴儿踢飞了,不由一愣,呆住了。但凭本能的反应,他一个纵身接住了飞落的剑。
    方圆圆也不由吃了一惊,但痴儿又从地上爬起来,哭着说:“我,我好痛啊!”
    方圆圆又担心这痴儿了:“二公子,你没有摔伤了吧?”
    “我,我不知道。”
    “你让我看看跌伤了哪里。”方圆圆到底是正派侠义人物,感到自己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使用了武功,实在有些内疚。何况这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痴儿,不由关心起来。
    可是痴儿竟发起恶来:“我不让你看,你打我。”
    莫纹一边与群雄交锋,一边也暗暗留神痴儿的情况。见痴儿翻倒在地,一分心,险些中了一见哭一掌。后来听方圆圆关心地问候痴儿,心想:看来这些名门正派的人,不会伤了这痴儿的。也就不再为痴儿担心了,一招“旋风舞柳”双掌拍出,逼退了联手围攻的群雄。只见她身形一闪,一招灵猴身法,跃出了群雄的包围圈,她刚一落地,伏在一处的两位丐帮高手双双从她后面骤然袭来。莫纹再一掌挥出,娇叱一声:“去!”
    两位丐帮子弟身躯就飞了出去。莫纹一声冷笑,似飞魂般向南面群峰而去。丐帮哭笑二长老喝声:“追!别让这小女妖逃走了!”他们也飞快地向南面追去。大多数群雄,一时竟呆呆地立着,不知那些人为什么竟全跑了。
    枯木禅师一声长叹:“这个女妖,一段日子不见,不但内力大添,更学会了慕容家的绝技之一——分花拂柳掌法,今日,她没有伤人,只是初试其技而已。放眼当今武林,恐怕能制服她的,没有几人了。”
    的确,莫纹今日抖出的掌法,就是武林中少有的太乙门的分花拂柳掌法,也就是慕容家的绝技之一。莫纹一来是初试其锋;二来也是心存厚道,不愿伤害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并不像枯木禅师所说,只单单初试其锋,而是她根本不愿伤人。要是她抖出的是梵净山的天殛掌法,恐怕群雄中有人要丧身在她的掌下了。
    群雄中有人惊愕地问:“女妖刚才抖出的掌法,就是分花拂柳掌?”
    枯木禅师说:“老衲不会看走眼的。”
    群雄们一听,一时都傻了眼,但更多的是极端的神往或心痒难禁。要是说,以往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仿佛如雾中之花、水中之月,看不清也摸不着。现在是既看清楚了,也对过手了。一位少女,在两个多月中,便可以学会慕容家的一门武功,力敌群雄,犹不显败迹,要是自己得到了,又该如何?那不同样可傲视群雄吗?这样一来,他们欲获得莫纹身上秘笈的初衷竟变成了他们不可动摇的决心。其中有的更想入非非,想到占有了莫纹,便是财色兼收。
    突然,又有两条人影蓦然飞来。众人以为是哭笑两位长老回来了,一看,是武当派掌门人中原一剑青松道长和昆仑派掌门鬼影瘦乐正谷到了。这两位,更是当今名满武林一等一的上乘拔尖高手,与少林、点苍、峨嵋三位掌门人,合称武林五君子,年纪都是在四五十岁之间。
    群雄连忙上前拜见。鬼影瘦以轻功称绝武林,青松道长以剑法威震神州。他们问:“那个小狐狸呢?哪里去了?”
    “跑了!”
    鬼影瘦目光敏锐,一扫群雄:“她怎么跑了?”
    枯木禅师说:“老衲等人武功不济,让她跑掉了!”
    青松道长略微惊讶:“以各位的武功,让她跑掉了?”
    上官林说:“这个小女妖,已学到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了!”
    “哦?她这么快就学到了?”
    “是!连丐帮的哭笑二长老联手,仍处于下风。”
    鬼影瘦问:“这头小狐狸武功竟然这么的好?”鬼影瘦知道丐帮哭笑二长老的武功并非一般泛泛之辈,两人联手,就是自己,不战百招,不能取胜。他望了望又问,“哭笑二长老呢?”
    方圆圆说:“乐正掌门,他们去追赶那小女妖了!”
    “往哪方追?”
    “往南。”
    “好!老夫要会会这头小狐狸。”乐正谷说完,众人只见身影一闪,便已失去了他的踪影,鬼影瘦不愧为鬼影,轻功称绝,一闪而逝,有他去追赶莫纹,莫纹还能跑掉么?
    青松道长对枯木禅师说:“禅师,我们也去追赶吧!”说时,便率了群雄往南而去。方圆圆却不放心那痴儿,回头一看,痴儿不在,不知几时跑开了。她以为痴儿回到了船上,扬首问江中一叟:“船家,慕容二公子去了哪里了?回船上了吗?”
    江中一叟说:“他,他在你们说话时,追赶她姐姐了。”
    方圆圆吃了一惊:“真的?”
    江中一叟说:“小老儿不敢欺骗女侠。他真的翻过山那边去了。”
    的确,在莫纹飞也似地往南奔去时,痴儿趁众人惊愕之中,尾随着哭笑二长老,不声不响地跑了,除了江中一叟,谁也没注意到痴儿的行动。
    江中一叟见痴儿跑开,极想叫喊,又怕暴露了自己面目。连忙示意阿水去追赶痴儿。方圆圆又上下打量着江中一叟,见他不像是奸诈之徒,也想不出他有任何理由要欺骗自己,便说:“船家,拜托你去寻找他回来吧。”
    “是!小老儿就去寻找。”
    方圆圆便丢给他一锭银两。江中一叟有些愕然:“女侠,你这是……”
    方圆圆说:“你找到他后,就麻烦你送他到桂林伏波山下方府,别让他四处流浪。”
    “这——!”
    “你有为难么?”
    “小老儿害怕他姐姐找小老儿要人,那怎么办?”
    “她根本不是他什么姐姐,是个女骗子。慕容二公子跟着她,不但受害,说不定连小命也送掉。再说,那坏女子不会再来了,船家你放心。”
    “是,是。”
    方圆圆见再无话,便抖轻功,追赶众人去了。群雄去了一会,阿水却怏怏地回来了。江中一叟不见痴儿跟来,问:“你没找到慕容公子,还是找到了他不愿回来?”
    阿水说:“我翻过山后,已不见了慕容公子。跟着见了那批武林高手,纷纷往南追去。最后,又见了那个什么姑娘也赶去了。我又继续寻找。突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声说话,叫我不用找了,慕容公子自然会有人送回船的。还叫我们也不必在这里等,沿江直下就可以了。”
    江中一叟困惑了:“有人在你耳边轻声说话?你没见到人?”
    “是!当时真吓了我一跳。一看,我身边前后并没一个人,而声音像蚊蚋般仍在我耳中响着。我疑心要不是神仙,准是碰上山中的精灵妖怪了,惊骇异常。”
    “声音如蚊,字字清楚?”
    “是!”
    “阿水,你碰上一位武林高人了!他用密音入耳之功跟你说话,你是看不见他的。”
    “密音入耳!”阿水惊愕。
    “这是一门上乘的功夫,要具有深厚的内力才行。就是我,也不可能做到。阿水,既然这位高人这么说,我们就开船吧。不要在这里等了。”
    阿水又问:“这位高人是谁?”
    江中一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他不会害我们。阿水,上船来吧。”
    阿水一肚的疑惑,只好解缆起锚,船便扬帆沿江而下。江中一叟却不时注意两岸,看看有没有慕容智和莫女侠的出现。
    再说昆仑派掌门鬼影瘦以极快的身法,凭着哭笑二长老沿途留下的记号,追赶了近六七十里。蓦然见哭笑二长老给人吊在山道旁的一棵大树下,愣了愣,问:“两位长老怎么给人吊到树上了?”
    一见笑的一张嬉戏笑脸再也不见了,一见哭一张苦瓜似的脸拉长得更难看。他们叹着气说:“乐正掌门,我们两叫化今日可算栽到家了!”
    鬼影瘦精光似的双目打量四周,发觉四周无人,问:“什么人将你们吊在树上的?”
    一见哭说:“别说了,我们一时不慎,上了那小狐狸的当。”
    “两位怎么上了这头狐狸的当?”
    一见笑即叫起来:“乐正掌门,我叫化吊在树上好看吗?你放我们下来再问好不好?要不,我叫化什么话也不说。”
    鬼影瘦为人颇为严肃,但见了他们这副狼狈相,也忍不住好笑起来,连忙说:“是是,老夫一时竟忘了你们给吊在树上。”说时。便解了他们下来。一边问:“凭两位的武功与内力,就是一时不慎,给人捆了手脚,吊在树上,也完全可以运内力将藤索震断,怎么仍像挂腊鸭似的吊在树上?”
    哭笑二长老身上藤索虽然解开了,仍躺在地上不能动。鬼影瘦问:“两位,绳索解开了,怎么还不起来,不会是受了伤吧?”
    一见哭哭着脸说:“乐正掌门,我们给这狐狸女妖封了穴位,麻烦你再给我们拍开!”
    一见笑又叫起来:“你以为我叫化愿意腊鸭似的给人吊起来吗?要不是给这狐狸封了穴位,我叫化不会震断绳索么?”
    “原来两位给这狐狸封了穴,待老夫给你们拍开。”
    一见笑又没好气地说:“你别拍了!”
    鬼影瘦愕异:“为啥?”
    “你现在拍迟了。你看看,他们都赶来了,我叫化这副狼狈相,他们不见也见到了,还拍什么?”
    果然,首先赶来的是武当掌门中原一剑青松道长和少林寺枯木禅师,跟着而来的是上官林、清和子等人,最后方圆圆也赶来了。
    丐帮弟子一见自己的两位长者躺在地上不动,都吃了一惊,问:“长者,你们受伤了?”
    一见笑说:“去,去,去,我叫化受什么伤了?我喜欢躺在地上不行吗?”
    鬼影瘦素知丐帮一见笑长老为人,一笑说:“他们跑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一边暗运真气,拍开了他们被封的穴位,却装出是轻轻拍打他们一样,给他们留了面子。只有青松道长和枯木禅师,看出了他们是给人封了穴位,其他人都没看出来。
    一拍开穴位,一见哭首先跳了起来,狠狠地说:“我找这头狡猾狐狸算帐去!”
    一见笑一下拉住了他:“不!我还没歇够。老哥,我们要歇一会,这树下荫凉好睡呵!这头狐狸,恐怕走远了,追不到啦!”
    “不行,她就是逃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以雪今日之耻辱。”
    枯木禅师说:“阿弥陀佛,两位长老,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见笑嘻嘻地说:“老和尚,没什么事。那头狐狸,见我俩追得辛苦,特意用山藤给我们编织了一张软床,吊我们上树歇歇凉。”
    群雄听得莫名其妙。方圆圆笑了笑:“老叫化,那么说,你们是给她捆了手脚,吊到树上啦!”
    “嗨!你这么说,我叫化脸够光彩吗?你这女娃子听清楚了,是让我们歇歇凉。”
    一见哭说:“老兄弟,别打肿脸充胖子了。我们一时大意上当,给这头狐狸吊在树上,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群雄听了骇然,愕然相视。以哭笑二长老这样的武功,都给青衣女狐捉了起来,吊在树上,那其他人更不是她的对手了!单独去找她,那是自找苦吃!
    鬼影瘦问:“你们是怎样上她当的?”
    一见哭悻悻地说:“她逃进了这一片树林,我们分头寻找,怎么也想不到她一下骤然在我身后出手,两股背劲,便封了我们的穴位。”
    一见笑说:“跟着这狐狸跑出来,转眼用山藤将我叫化两人请到树上休息啦!”
    鬼影瘦困惑地问:“你们一点也没发觉她在你们身后?”
    一见哭摇摇头:“这狐狸身法手法,简直快得叫人不可思议。”
    一见笑却瞪大了眼睛:“我叫化要是发觉,还让她点倒吗?对了!乐正掌门,是不是这头狐狸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但众人愕然,连鬼影瘦也愕然:“她与老夫有什么关系了?”
    “她那身法手法,不是你传授给她的吗?她身法之快,跟你一样呵!”
    枯木禅师说:“笑长老,别说笑了!老衲知道梵净山的轻功,不下于天山、昆仑,只是武林中少见罢了!”
    鬼影瘦说:“是呵!昆仑派的鬼影、追魂掌这两门武功,怎会传给他人的?”
    武当掌门青松道长这时问:“笑长老,这女妖朝哪个方向逃跑了?”
    “依我叫化看,她绝不会朝北方跑。”
    一见哭说:“你怎知她不会朝北方跑?”
    “老哥,你是不是给吊得转晕了脑袋?北方这么多人来,她往北方跑,不给人碰见了?”
    “我偏说她往北方跑了!”
    群雄一听,知道这哭笑二长老又互相抬杠了。一见笑说:“好好!那你往北方追吧。我可不陪你。”
    “我陪你,一路上尽倒霉,还给那狐狸当腊鸭似的挂在树上。”
    方圆圆叹口气说:“你们别急了!那狐狸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
    一见笑说:“除了北方,东、南、西三个方向都可能跑。不过我叫化可想往南方去。”
    “笑长老,那她……”
    “哎!女娃子,你别叫我叫化笑长老了,我叫化笑不出来,只会哭。”
    方圆圆忍住笑说:“那她往南边跑了?”
    “我叫化没这样说。”
    “那你怎么往南走呢?”
    “因为我叫化知道往南跑是大海,大海边有个叫合浦县的,那里珍珠多极了,我叫化想捡几颗珍珠买酒喝。”
    方圆圆问:“你意思是不是那狐狸跑去合浦拾珍珠了?”
    “哎哎!我叫化只说我去拾珍珠,并没有说她。不然,到了那里找不到她,大家不更骂我叫化?”
    枯木禅师说:“看来,我们大家分头去追踪这位女施主才行!”
    方圆圆问:“禅师,那我们在哪里会合?”
    “浔州府龙华寺怎样?”
    一见笑说:“你这和尚怎么尽找和尚庙会合?不能找别的地方会合么?和尚庙,尽吃斋,更没酒喝。”
    枯木禅师笑问:“笑长老,你说,你要去哪里会合?”
    “有酒有肉,哪里都行。”
    方圆圆说:“笑长老,你要喝酒,我在浔州府买给你吃好了。”
    “好!我叫化就跟你在一块。”
    “笑长老,我可不想跟你去捡什么珍珠,你还是跟哭长老一起吧。”
    “你嫌我叫化脏?”
    “噢!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见笑看看方圆圆,又看看上官林,似乎明白了,说:“你是想跟上官林这小子一起。”
    方圆圆一下红了脸,啐了他一口:“没半点正经,我不跟你说了。”
    除了青松道长、鬼影瘦和枯木禅师不笑外,其他人都笑起来。群雄心中都明白,方圆圆和上官林,正是武林中的一对侠侣,论相貌、武功和门派,都十分相称。
    最后大家便分头追踪莫纹。青松、枯木和鬼影瘦先回浔州龙华寺等候莫纹的出现;上官林和方圆圆自然是在一起;笑长老和哭长老,抬杠是抬杠,最终还是在一块往南追踪去了;其他人便往东、西方向而去。
    浔州府桂平的金山村一带,都是群山峻岭。而浔州府与梧州府都是在大容山中,山峦起伏,连绵千里。山与山,岭与岭不是为峡谷分开,便是为急流所断。这一片山岭真是多见树木少见人。
    哭笑二长老走路好像不会拐弯似的,逢山过山,遇涧跨涧。他们边走边谈,一见笑问:“老哥哥,你觉得这头狐狸为人怎样?”
    “狡黠!”
    “还有呢?”
    “这已够了。”
    “老哥哥,我感到这头狐狸狡黠虽然狡黠,却顶可爱的。”
    “什么可爱?”
    “她很有趣。”
    “你还嫌她吊你不够?”
    “其实,她完全可以摘掉了我们两颗脑袋,但她没有这样做。”
    “吊起我们当众出丑,比割了我们脑袋更可恶。”
    “老哥哥,你总不会说她是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吧?”
    “她与魔头不同。”
    “老哥哥,我们捉到了她怎么办?”
    “我要吊她一顿解气。”
    “不杀了她么?”
    “她交出慕容家武功秘笈,放她走。”
    “也不吊她了?”
    “吊!”
    “你吊了她,她会交出么?”
    “喂!你有个完的没有?”
    “老哥哥,我问问你嘛!”
    “那你杀不杀她?”
    “她那么逗人爱,杀了不可惜?”
    “那你怎么对她?”
    “捉她回去,交给我们的金帮主。我想,我们的金帮主见了她,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你怎么知道金帮主喜欢她了?”
    “因为她跟我们金帮主一样的狡黠,喜欢逗人。说不定会收她为女儿哩!”
    “那我们丐帮就别想过安静的日子了!”
    “你是说这头狐狸会乱了我们丐帮?”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各大门派必然会来找我们的麻烦,说我们意图独吞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不错不错,这是个麻烦。”
    一见哭叹了一声:“老弟,其实我们只不过寿星公跳舞——老天真而已。”
    “我们怎么老天真了?”
    “老弟,凭我俩的武功,能捉到这头狐狸么?”
    一见笑搔搔头:“是呵!论武功不行,谈到心计,更不如。我俩凭什么能捉到她?不,不,说不定,我俩时来运转,瞎猫碰上了死老鼠,叼现成的。”
    “你真是叫化子弹琵琶,穷开心。”
    “我俩本来就是叫化嘛!”
    一见哭有感而说:“看来,只有我们金帮主出马,才能捉到这头狐狸。”
    “青松这杂毛和那鬼影老头儿也不行?”
    “我看若是单打独斗,他们也捉不到她。”
    “我们帮主武功,并不比他们高多少呵,能捉到她?”
    “但我们帮主有过人之智。”
    说着说着,他们转出了一处山谷,慕然见前面路旁树下站着两个持刀的黑衣汉子。一见笑说:“老哥哥,我们不会碰上了拦路抢劫的强盗吧?”
    一见哭望了望:“你怎知他们是强盗了?”
    “不是强盗,他们持刀守着谷口干吗?打猎也没有持刀的。”
    “老弟,你身上是不是有银两?”
    “老哥哥,有银两我还不早换了酒喝?叫化留不得隔夜米,我哪还有隔夜的银两?”
    “那你怕他们干什么?”
    “不,不!他们那两把刀明晃晃的,好怕人。你看,他们在朝我们挥手了!”
    “他们挥手干什么?”
    “不是叫我们往回走,便是叫我们过去。”
    “是叫我们过去。”
    “不对!是挥手叫我们往回走的。”
    “那他们就不是强盗了。来!我们走过去看看。”
    “不,不,老哥哥,我脚发软了。”
    他们的话,是说给那两条黑衣汉子听的。这两条汉子,服装一色打扮,刀也相同,所不同的,一个有两撇胡须;一个却是大小眼。年纪也不相上下,三十多岁。
    一见哭拖着一见笑走过去了。大小眼已瞪起了一双眼睛,大小更分明了,说:“你们是不是想找死了?我叫你们往回走,为什么还要跑过来?”
    一见哭故意愣了愣眼:“你不是打手叫我们过来吗?”
    “老子打手势叫你们往回走,没看见?”
    一见笑笑嘻嘻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哥哥眼睛不行,看不清,误会了。”
    “快滚回去!”
    一见哭却问一见笑:“兄弟,他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你耳朵聋了?”
    一见笑又慌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哥哥的耳朵也不大好使,说话声大了,他反而听不清楚。”
    大小眼问:“你听清楚了没有?”
    “清楚!清楚,我叫化不论眼睛、耳朵都好使。”
    大小眼又吆喝:“那快滚回去!”
    一见哭又问:“兄弟,他说什么呵!”
    一见笑说:“老哥哥,他叫我们滚回去。”
    一见哭好像不明白:“滚回去?滚回去哪里?”
    “老哥哥,当然是滚回去山谷中啦!”
    “山谷中可没有人家,我们怎么讨吃?”
    “对对,山谷是没人家,讨不到吃,我们不饿死了?”
    “兄弟,那我们往前走呵!”
    一见笑又笑嘻嘻对大小眼汉子说:“大爷,你积积德,让我们到前面人家讨口饭吃吧。”
    大小眼晃了晃手中的刀,喝道:“趁早给老子滚回去!”
    八字须汉子说话了:“兄弟,别跟他们罗嗦,打发他们走好了!”
    一见笑笑说:“嘻嘻,你这大爷真好心,想到打发我们走。大爷,你身上一定有吃的了!施舍点吧,我们吃饱了,就回山谷去。”
    八字须说:“老子身上只有一把刀。”
    “刀?刀能吃吗?”一见笑望着他手中的刀。“它,它好像不是面粉搓成的呵!”
    八字须说:“它不但好吃,而且吃进了肚子里,你们今后就再也不用向人讨吃了!”
    “哦?吃了它,就永远不会肚饿?”
    “不错!你们今世永远不会饿了!”
    “那不成了宝贝吗?让我叫化看看。”一见笑笑嘻嘻地说,一手就将八字须汉子手中的刀夺了过来,真是出手快如电闪。
    八字须和大小眼一时呆若木鸡,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穷叫化会突然夺去了自己的刀。
    一见笑却拿着刀在眼前看了看,困惑地说:“这,这不像是面粉搓成的呵!”
    一见哭说:“兄弟,你给我看看是不是面粉做成的。”
    一见笑慌忙收了起来:“不不,这是我讨来的,你不会向他们讨吗?”
    “不错!我也向他们讨一把。”一见哭说着,出手如风,大小眼刚想跃开,一把刀早给一见哭夺去了。
    要是说八字须的刀给人夺了去,还可以说一时没防备。而大小眼的刀,不能说没防备,但也同样给人夺去了。他们这时才感到眼前的这两个老叫化不是一般的叫化,而是武林高手。他们在惊愕中醒过来,一齐扑了上去,一边吼道:“你们找死了!”
    他们刚扑上来的身躯却飞了回去。不但飞回去,同时还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他们一齐给哭笑二长老拂飞而封了穴位,又怎么爬得起来?
    一见笑嘻嘻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这般的小家子气?我叫化只不过向你们讨把刀罢了。”
    一见哭却将夺过来的刀,一块块地拗断了,还将一小截铁块丢进嘴里,咯咯地嚼着,真的吞下肚子里去了。
    一见笑问:“老哥哥,好吃不?”
    一见哭说:“这面粉太硬了,不好吃。”
    “我看看。”
    一见笑也将一把刀一截截掰断,好像这不是钢铁铸打成的刀,真是面粉捏成的一样。他同样也丢了一小块进嘴里咯咯咬着,最后全部像面粉似的吐了出来:“是不好吃,就算吃了它一世都不饿,我也不吃了,没半点滋味。”
    这两个黑衣汉子更惊骇。这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而是一流的上乘武林高手,自己真是看走了眼。他们见哭笑二长老向他们走来,惊恐地问:“你,你们要杀了我们?”
    一见哭问八字须:“你为什么要骗我们?说它好吃?”
    八字须紧闭双眼,一咬牙,挺着脖子说:“好!你杀了我吧!”
    一见笑说:“我们杀你干吗?我叫化只想问问,干吗你们要叫我们往回走?不让我们到前面去?”
    “在下劝两位还是别往前面走的好。”
    为什么八字须不让他俩往前走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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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桂南山中
    上回说到八字须不让一见笑他们往前走去。一见笑说:“哦?前面没有人家可讨吃的?可是我叫化好像听到前面叮叮当当响着,有人在打铁呵!”
    “那是我们四大护法师与人交锋。”
    “是在交锋?是兵器相碰,不是打铁?”
    “是!两位前辈武功虽俊,在下还是劝两位别前去管这件事。”
    “去了又怎样?”
    “在下难保两位能安全而回。”
    一见哭问:“你们到底是哪一道上的人?”
    “西域。”
    “西域?玄冥阴掌门派?”
    “是!”
    “与什么人交锋?”
    “一位姓莫的女子。”
    一见哭一下跳了起来,朝一见笑说:“我们快赶去。”
    “我们去救这小狐狸?”
    一见哭对一见笑说:“但也不能让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落到了那伙人手上。”说完,人已飞去了。
    一见笑对黑衣汉子说:“你们太辛苦了,就在这里躺躺也不错。”说完也赶了去。
    他们快要赶到交锋处时,树林中窜出两个汉子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喝问:“你们是哪里跑来的两个叫化?”
    一见笑说:“东南西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老子问你们从哪里来的。”
    “乖孙子听着,东南西北来的!”
    “东南西北是什么地方?”
    “随便乖孙子怎么说。”
    那人大怒:“你是寻死了!”便一剑刺出。一见笑闪开:“乖孙子,你怎么敢刺你叫化爷爷了?不怕雷劈么?”
    那人不答话,又一剑凶狠挥出。一见笑纵开挥掌拍出,一股掌劲,将这汉子逼了回去。一边说:“乖孙子,你这剑法不行呵!”
    另一边,一见哭正与另一汉子交锋,四五招后,一见哭将人拍飞。几乎同时,一见笑也将对手拍翻在地。可是又一条汉子从树林中走出来,含笑地说:“好掌法,不愧是丐帮的哭笑二长老。”
    哭笑二长老略为吃惊:“你怎么认识我叫化俩了?”
    “哭笑二长老踪迹天下,名震武林,在下又怎不认识?”
    哭笑二长老打量这汉子一下,见他目光如隼鹰,身形瘦小如猴,看来,就算武功不好,轻功也必然极俊,而且气宇不凡,神态从容,这显然是一流高手的风度,不由问:“阁下是谁?”
    “不敢,在下只是教主手下的一名使者,名轻风。”
    哭笑二长老又略略一怔:“是玄冥阴掌门四大使者之一的轻风使者。”
    “见笑了。两位长老不是来救莫姑娘吧?”
    一见哭翻翻眼:“你们捉住她了?”
    “她这一次跑不了。”
    一见笑说:“那么说,你们还没有捉住。”
    “不久就会捉住的。在下劝两位长老,还是别来插手的好。”
    “你知不知这头狐狸是被赶来这里的?”
    轻风微笑:“在下知道。”
    “你既然知道,你想,我们辛辛苦苦赶来的猎物,会让你们捉去么?”
    轻风又笑了一下:“在下还知道,两位不但捉不住她,她还给两位长老开了个玩笑。”
    一见哭喝问:“你说什么?”
    “在下没说什么,给人吊起来的滋味很好受吧。”
    一见哭喝声:“看掌!”便一掌拍出。
    轻风飘然闪开,含笑说:“两位长老的掌法,就算胜了在下,也胜不了我们四大护法。在下好心奉劝两位回去。”
    “你们四大护法武功很高么?”
    “在下劝两位最好别去试。”
    一见笑说:“好呀!那请你闪开,让我们过去。”
    “在下连交手也不交手,就放你们过去,似乎说不过去吧?”
    “好!你拔剑。”
    轻风微叹一声:“你们要寻死,在下也没办法。”便徐徐将剑拔出。
    一见笑对一见哭说:“老哥哥,你陪他玩玩,我先去了!”
    轻风一剑挥出:“你要去哪里?”
    “咦!你还想留下我叫化?”
    一见哭却一掌拍出:“看掌!”丐帮的降龙掌,是武林中上乘的掌法,以刚猛见著。二见哭见轻风似乎不把他俩放在眼里,这一掌的拍出,便用了七成的功力,罡风骤起,如狂浪涌来。
    轻风不敢大意,纵起出剑。一见笑又从一边一掌拍出,说:“阁下,你好好陪我老哥哥玩玩,别太认真了!”他一掌逼开轻风,身形如电,已闪入树林里了。
    轻风想去拦,不但来不及,也给一见哭缠住,不能脱身。他手下两位武士去追赶,不消片刻,便给一见笑放倒,一见笑同时放出了发现莫纹的信号。
    一见笑赶到玄冥阴掌门人与莫纹交锋处一看,地下已躺倒了玄冥阴掌门派的七八个人,莫纹正与两个光头红衣大和尚激战,另外两个光头红衣大和尚在旁虎视眈眈,不知是防莫纹逃跑.还是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莫纹剑光如练,掌影似网,力战两大护法,仍挥洒自如,神情飘逸。使两大护法占不了上风。莫纹这一套左剑右掌的武功,似乎对中原武林人士从来没抖出过。一见笑伏在一棵树上看得暗惊讶:这头狡黠的狐狸,武功真是深不可测了!在浔州江畔,她要是以这门武功对付自己和老哥哥,恐怕在四五十招后,自己便败了下来。
    一见笑再看看那两个红衣和尚,一个使钹,一个用伏魔杵,都是西域一派的奇门兵器。使伏魔杵的,力大无穷,呼呼生风,一杵抖出,几乎如泰山般压下来;使钹的更是变化出奇,既可当盾接住莫纹刺出的剑,也可夹住对手的兵器,更可以当暗器旋转飞出,断人身躯,割下人的脑袋后又飞回他手中。它飞出时,真是银光四射,眩人双目,乱人心魄。四周的树木和岩石,都给飞出的金钹削断击碎了。以这两位红衣护法的武功来看,可以说不下于中原武林九大门派中的掌门人。要是自己,只能应付一个;若然要同时对付两个和尚,那就难以想像了。可眼前的这头狐狸,竞能从容对付两大劲敌。显然,她的武功,比自己初见时,又攀上了一层。一见笑不但感到惊愕,也感到骇然。
    玄冥阴掌门的四大护法,都是西域的红衣喇嘛,也称金、银、铜、铁四大佛爷。金佛爷名赞普,银佛爷名班石,铜佛爷名哈孜,铁佛爷名札巴。
    四位佛爷,都怀有一身绝技,都具有一派宗师的武学,与中原武林九大门派掌门人可争雌雄。碧眼教主手下有四大护法和四大使者,同时还收罗了不少黑、白两道上的高手,令他野心膨胀,要君临中原武林了。
    在中原武林中,碧眼教主顾忌的只有三人:墨明智、慕容小燕、点苍派掌门千里豹。三个人中,尤其忌惮慕容小燕。现在慕容小燕一死,墨明智失踪,只剩下一个千里豹,他便无所顾忌了。若是得到慕容家的武功绝技,那真是如虎添翼、如龙生翅,试问天下,谁人敢敌?还不臣服于自己脚下,匍伏朝拜?
    碧眼教主在中原武林各门派中都派了线眼,掌握了各门派的一举一动,满以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已是自己囊中之物,唾手可得。想不到凭空杀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莫纹来,冷不防让她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抢了去,怎不叫碧眼教主震怒?谁料想到他们在追踪莫纹时,又跳出个神秘莫测,武功极高的黑鹰,这一来,碧眼教主便真真的气煞了。
    这黑鹰是什么人?碧眼教主事前毫无知晓,查遍武林,根本就没有叫黑鹰的。各处耳目的回音,也查不出个端倪。仿佛这黑鹰一下从天上或地府中冒出来似的,谁也不知道其来历。有一点他却很清楚:往往有莫纹出现的地方,就必然会有黑鹰的出现,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位神秘异常,行踪莫测的黑鹰,莫非就是已失了踪迹的九幽小怪墨明智?若真的是这样,黑鹰就是最厉害的大敌了。
    碧眼教主因此便亲自赶赴中原,不但自己亲自来,也例外地带了四大护法一同前来。若是在以往他要外出,必然留下两位护法守着老巢的,这次为了对付黑鹰,四大护法都出动了。
    中原武林黑、白两道都在追踪莫纹,碧眼教主更是在盯着莫纹的踪迹,甚至故作疑阵,让一部分人故意引开白道上的高手,使自己的人突然包围了莫纹。这次浔江之滨,就是他有意引开了武当、昆仑两大掌门人的。其实追踪莫纹的正道人士中,就有几个是玄冥阴掌门的线眼。别说群雄不易捉到莫纹,就是捉到了,这几个线眼也会暗中设法让莫纹跑掉的。
    正派人士不想莫纹落在西域玄冥阴掌门人的手中,玄冥阴掌门人更不想莫纹落在正派人士手中。以后莫纹往往能化险为夷,正是由于这种微妙复杂的关系所造成的。不过,这是后话,这里不说。
    再看双方交锋时,银、铁两佛爷联手久战莫纹不下,铁佛爷的红衣袈裟,反而给莫纹剑锋削下两幅,就是银佛爷也被莫纹剑尖划开了袈裟。幸而他闪得快,不然银佛爷的背上,就是一条剑痕。他们越战心越寒,也焦急起来。他们初时以为联手而上,不用多久,就会将莫纹击伤而活擒,没想到丢丑的反倒是自己。
    金、铜两佛爷在旁看见,目光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尤其是铜佛爷哈孜大为吃惊。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莫纹,就是他一个月前在幽谷所见到那位少女,隔一个多月,莫纹不但内力大增,就是武功也与以前大大不同。
    莫纹一见碰上的是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还有四个红衣光头大和尚,知道遇上了劲敌,一场恶战免不了,更恼恨他们毁了紫竹山庄,所以一出招就是凌厉的杀着。交锋不到十回合,就把十多个先扑上来的武士杀得不是脑袋搬家就是重伤倒地,不死不伤的也吓得跑开了。
    金银铜铁四位佛爷愕然。班石银佛爷跳了出来:“女施主,你下手太狠了!佛爷今日来超度你。”银钹飞出,直取莫纹。莫纹用剑顺势一拨,就将它拨到了一边去,说:“秃头,你也来送死吧!”
    银佛爷见她居然轻轻一剑,就拨开自己势若疾风的银钹,“咦”了一声:“手腕不错,值得佛爷亲自出手了。”他以深厚内力将飞偏了的银钹吸了回来。
    金佛爷赞普说:“上两个,速战速决,早点擒了她走,别等中原武林中人赶来。”于是铁佛爷札巴也上了,双双战莫纹。谁知竟久战不下,自己还处于下风。
    金、铜佛爷没出手,一来他们认为根本用不了再出手;二来也要防备神秘莫测的黑鹰突袭,现在看来不对劲了。
    他们相视一眼,金佛爷点点头,铜佛爷哈孜便跃出。显然,四大护法中,金佛爷赞普为大哥,三位红衣喇嘛都听他指挥。
    莫纹力战两大护法,尽管略占上风,但要想取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现在又添上一个内力深厚、以掌法见雄的铜佛爷,不免有些吃力。看来,不能与这四个光头和尚久缠下去,得早点走开才好。
    铜佛爷似乎看出了莫纹的心意,冷冷地说:“女妖,你别打算今日能逃走,这里不同往日的幽谷,能让你侥幸逃走么?”
    莫纹一边出招一边说:“那天是你这个光头么?好呀!我正想找你呀!”她以意想不到的灵猴身法,在两件兵器的光华中倏然跃起,凌空出剑,剑尖罩住了哈孜佛爷的头和肩几处要穴,吓得这个铜佛爷就地滚开。
    莫纹这一剑刺出,正是西门剑法中“天姬送子”的变形一招,不但来得突然,更来得意外。要不是铜佛爷是一等一的上乘高手。这一剑就打发他去西天见佛祖了。莫纹身形落地,银、铁两佛爷的两件兵器又似狂风怒浪直盖而下,莫纹又不得不闪开了。霎时间,三团红影一团青影交织一起,骤起骤分,莫纹渐渐处于下风。
    一见笑在树上浓叶中看得清清楚楚,心想:自己再不出手,这头狐狸就怕顶不住了。这时一见哭却悄然而来,一见笑问:“你现在才赶来?”
    一见哭说:“那轻风实在不易摆平。”
    一见笑急说:“先别说了,我们也下去动手吧。”
    一见哭看了看:“别忙,这狐狸还没受伤,等等。”
    “你要等她受了伤才出手?”
    “不这样,我们下去,她跑了怎办?”
    “老哥哥,她受了伤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能招架得住那四个光头和尚么?再说,她受了伤,你背着她跑么?”
    “你想现在就出手?”
    “只能这样了。合三人之力,才能战败四个和尚。不然,我们就别去了,看着他们将狐狸捉走好了。”
    “好!我们去吧。”
    “不!我先下去,你等会来。”
    一见笑早已拔出打狗棍飞身下去,宛如一道流星,落在交战的双方中。交战双方见突然来了这样一位身形奇快的高手,不由全都跃开。首先是莫纹惊讶地问:“是你?”
    一见笑对她眨眨眼睛:“嘻嘻,是我。”
    四个红衣喇嘛全神戒备,一齐问:“你是黑鹰?”
    “嘻嘻,我叫化可不是黑鹰,是黑熊。”
    “黑熊?”喇嘛们又全都愕然。
    “对对,黑鹰的兄长,黑熊。你们没听说过?”一见笑又眨眨眼问莫纹,“你听说过了吧?”
    莫纹笑了:“听说过,听说过,黑鹰的兄长嘛!好啦,你来了,你就跟他们玩吧,我可要走啦!”
    一见笑一听急了:“哎哎!你走了,我怎么办?”
    莫纹笑着:“你跟他们玩呀!我可玩够了,轮到你啦!”
    “不不,你不玩,我叫化也不玩了。”
    金佛爷赞普大喝一声:“谁也不能走!”
    一见笑耸耸肩,却不看赞普,对莫纹说:“你听听,我们谁也走不了啦!”
    金佛爷扬了扬手中的金轮:“不错!谁也走不了!”
    一见笑一副嬉皮笑脸:“大和尚,你手中拿的什么东西?让我叫化看看。”说着,一伸手,快如急电,便想去夺金轮。
    一见笑另一门绝技,就是出手窃物如电。他在江湖中的另一绰号便是神偷手。一出手,百发百中,没有取不到的。可是这一次,他竟落空了。金佛爷比他更快,不但闪开,更还手反击。把一见笑的打狗棍一拨,“当”的一声,打狗棍与金轮相碰,一见笑一条手臂全给震麻了,打狗棍几乎脱手飞出。
    一见笑不由心头悚然,暗想:这光头好深厚的内劲,我叫化恐怕玩不过他。幸而红衣喇嘛赞普心忌黑鹰,又见一见笑一副嬉皮笑脸,毫无所忌,所以这反击的一招,只是试探,仅用了五成功力,要是用到八成,一见笑这一条手臂就别想要了。,一见笑愣了愣:“你这和尚怎么这般小气,看看有什么要紧。你这么砸下来,不怕砸伤了我叫化?”
    莫纹说:“你也真是,这轮子有什么好看?你知不知这是什么轮?”
    “什么轮呀?”
    “轮回轮呀,你想轮回转世,就去碰碰它,不然,就别去碰了。”
    他们的一问一答,有恃无恐,更使四个红衣喇嘛疑心大起:难道黑熊的武功比黑鹰更深不可测?赞普喇麻刚才交锋半招,看出一见笑的武功也不见得怎样,但却疑心一见笑故意深藏不露,真正的武功还没有抖出来,或者有意令自己轻敌上当。一时间,都不敢贸然出手。而且他们也看出一见笑刚才出手取物的一招,的确也是不凡。
    金喇嘛赞普盯着一见笑问:“你是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
    一见笑还没答,莫纹却抢先说了:“他当然是为慕容家的武功而来,这还用问吗?你以为他存心来助我?”
    一见笑嘻嘻笑着说:“不错!不错!你们以为我叫化跑来趁热闹、贪高兴吗?”
    赞普喇嘛说:“好!那我们合力擒了这女妖后再说。”
    “擒了她可以,但她得由我叫化带走。”
    “人带走可以,但慕容家的武功秘笈得留下来。”
    “我叫化要她的人干什么?”
    “好!武功秘笈你带走,人留给我佛爷。”
    一见笑感到有些意外:“有这么大的青蛙随街跳?”
    红衣喇嘛不知这一句俗话的意思,皱眉问:“你说什么?”
    莫纹带笑说:“他说你像只大青蛙随街乱叫。”
    一见笑叫起来:“你这小狐狸。还嫌我们不早点打起来吗?”
    金佛爷赞普果然大怒:“你敢说本佛爷是青蛙?”金轮响当当砸出,声势凌厉,如石破天惊。
    一见笑大叫:“不妙!”急忙闪开,不敢接招。他知道喇嘛内力太强,弄不好会骨断棍折,那就什么也不用玩了。一边又说:“小狐狸,我们还不合力拼了他?我叫化死了,你也走不了啦!”
    赞普一连几招,砸得一见笑只有闪避,无法还招。赞普一声冷笑:“黑熊,你武功也不过如此,今日,本佛爷叫你们全留下。”
    班石、哈孜、札巴三位红衣喇嘛,见一见笑的武功顶多只能与自己的使者交锋,惧意全消,什么黑鹰、黑熊,看来是徐尘、扫雪等使者过分将黑鹰的武功夸大了,比起莫纹还不如。便一齐向莫纹联手围攻。
    这时,一见哭如闪电飞落,与一见笑联手战赞普,两支打狗棍,使的全是游斗巧招,不与赞普的金轮相碰,这才挽回了败势。三人交战,赞普是游刃有余,哭笑二长老却战得十分吃力。而莫纹力战三大红衣佛爷,眼见也显得吃力了,再战下去,必败无疑。而这时,远处山峰哨声迭起,中原名派高手很快就要赶来了。哭笑二长老精神大振,他们一边打,一边说:“哈哈,我们的人来了,红衣番僧,你们等死吧!”
    赞普等四位喇嘛,从哨声听出,来的都是中原武林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不由出手更凶狠凌厉,希望早点打发了他们,以应付来人。
    果然一位蒙面黑衣人蓦然从林中飞起,倏然赶来,迅如惊雷拍出两掌,首先解了莫纹之困。
    莫纹一见是真正的黑鹰赶来了,精神大振,出剑如电,一剑就挑伤了札巴,报了幽谷之恨。
    黑鹰出掌拍飞了哈孜后,朝莫纹说:“你还不快走?”
    莫纹会意,点点头:“好!你玩吧!”她知道再不走,中原各大门派高手赶来,又是一场血战。于是闪身往东飞去。
    黑鹰等莫纹一走,便身如飞魂飞向赞普,凌空先拍出一掌,掌劲如涛,直取这为首的红衣喇嘛,人刚落地第二掌又拍出,真是掌劲一浪接一浪,强劲无比的劲风,逼得赞普退后一丈,从而又解了哭笑二长老之危。
    黑鹰的出现,电光火石般的行动,掌法之奇,内力之深,令四位红衣喇嘛震惊,令哭笑二长老骇然。这才是武林中少见的高手。其他人不认识黑鹰,一见笑却是认识的,他又惊又喜地叫起来:“黑鹰!是你?”
    一见哭顿时傻了眼:“他就是黑鹰?”
    “老哥哥,不是他又是谁?”
    黑鹰目如寒星冷电,扫了他们一眼,不知是嘲讽或是讥笑:“你是黑熊,不就是我的兄长吗?”
    一见笑愕了愕,跟着嘻嘻笑起来:“我叫化随口而说,你别当真的了。”
    四位红衣番僧这时几乎是一齐问:“你就是黑鹰?”
    “不错!老夫就是,你们要不要领教?”
    赞普说:“好!佛爷先来领教。”
    “请!”
    可是班石一面钹已旋风般地飞了过来:“那你就先领教一下银佛爷的飞钹吧!”他恼恨黑鹰出掌拍飞铁佛爷哈孜,令哈孜负了伤,便采用了偷袭行为。这飞钹的周缘是锋利的锯齿,来得极快而凌厉。黑鹰却轻出一手,任何武林中人认为不可能抓住的飞钹,却叫黑鹰抓住了。他不屑地说:“什么破铜烂铁,也来出丑。”暗运内劲,五指一捏,一面银钹,碎裂成十多片,碎屑纷纷掉下。
    一见笑连叫:“可惜可惜!这面银钹,给我叫化用来换酒喝多好。”
    班石一旁惊得不敢出声。的确,暗运内力而震碎这面银钹,任何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都可以办得到,就是哭笑二长老也行。但要抓住这面夹带凌厉呼声旋转急速飞来的银钹,就不是任何武林高手能做得到。因为它含有班石的内力,钹缘锋利如刀,一旦接不住,脑袋便给飞钹割了下来。可是。黑鹰似乎毫不费劲就将它抓住了,其内力和武功可想而知。
    黑鹰把手中的两小块银钹碎片随手丢出,劲道凌厉,分别取赞普和班石两番僧。赞普立即用金轮挡住,但手腕却震得有点发麻。这时,他才信服了轻风、徐尘两使者所说的话。而班石在惊震中竟忘记了躲闪,给飞来的银钹碎片削去了左边耳朵的一半,更惊得面无人色,暗想:幸而自己没闪,要是向左略闪,自己不完蛋了?
    黑鹰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算你捡回了一条命,没向左闪。老夫杀人,是一击必中,不中老夫也不想杀了。”他又目视赞普,问,“你要不要来领教?”
    在西域,除了碧眼教主,赞普的武功可算是第一了。一他极想与黑鹰交锋,但见大批中原武林高手快赶来了,四个人中除了自己,三个都受了大小不同的伤,就是交锋胜了,也讨不到好处。他悻悻地说:“佛爷改日再来领教。”说时,便挥手叫同伴离去。
    黑鹰在他们身后又说了一句:“回去叫你们的什么碧眼、蓝眼教主洗干净脑袋,等老夫来摘取。”
    赞普见中原高手已有人赶到了,第一个赶到的人,就是昆仑派的掌门鬼影叟乐正谷,他阴着脸不出声,急速而退。
    鬼影叟乐正谷听到一位黑衣蒙面人以这样傲然的口吻对红衣喇嘛赞普说话,十分惊讶。赞普这西藏番僧,他不但认识也交过手,自忖没百招后,不可能胜。而这黑衣蒙面人居然没将这番僧放在眼里,而番僧也居然不敢回驳他的侮辱悄然离去,这黑衣蒙面人是谁?
    乐正谷一时不了解情况,又见哭笑二长老也愣在一旁,就没阻止赞普的离去。他又打量一下四周,除了地面留下四五个黑衣武士的尸体,再没别人,更不见自己要追踪的青衣狐狸莫纹。等到他再回过头来,黑衣蒙面人却不见了,只剩下哭笑二长老仍呆在那里。
    乐正谷一怔,自己人称鬼影,轻功在武功中首屈一指,难道这黑衣蒙面人轻功比自己还好?他走过来问哭笑二长老:“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哭笑二长老直瞪眼睛,打眼色和眨眨眼皮,手脚都不能动。
    乐正谷大吃一惊:“你们给人封了穴位和哑穴?”
    一见笑长老连忙眨眨眼,目光中露出焦急之色。乐正谷连忙拍开了他们的哑穴和被封的穴位。一见哭颓然坐下,一见笑却冲着乐正谷叫嚷起来:“你怎么到这时才赶来?”
    乐正谷一笑:“两位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见笑生气地坐下来:“我叫化俩,尽给人耍了!”
    原来黑鹰不知几时,悄悄出手封了他们的穴位和哑穴,令他们不能动,也不能说,只能瞪着眼干看干听和干着急。
    中原武林各派高手先后赶了来。他们先在远处听到了一见笑的叫嚷,来到时,又见他们全都坐在草地上,再看看,不远处躺着西域黑衣武士的几具尸体。方圆圆首先问:“乐正掌门,你们与玄冥阴掌门的人交锋了?”
    乐正谷说:“我也不知道,正在问哭笑二长老呢。”
    “不是来捉那青衣狐狸的吗?那头狐狸不在这里?碰上这伙黑衣武士了?”
    一见笑一下又跳了起来:“狐狸,狐狸!你们干嘛现在才跑来?别说是一头狡黠的狐狸,就是一头慢慢爬的蠢乌龟,也跑掉了!等你们来捉?”
    群雄愕然不知一见笑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他不是一直笑嘻嘻的么?怎么变成一见火了?只有方圆圆和丐帮的一些兄弟,知道一见笑长老一定碰上了十分倒霉丢脸的事,才会生这么大的气。
    方圆圆问:“是不是那女妖又得罪你了?”方圆圆不敢将捉弄他们的话说出来,以免这老叫化火上添油。
    一见笑说:“她没得罪我叫化,是你们!”
    方圆圆忍住笑问:“我们怎么得罪你了?”
    “你们早来一步,不就捉到那狐狸了?现在才赶来,怎不得罪我叫化?害得我叫化给人封了穴位,像木头公仔似的站在这里丢丑。”
    众人又是愕异:“她又封了你俩老的穴?”
    一见哭瓮声瓮气地说:“不是狐狸,是那只护着她的黑鹰!”
    众人更是一怔:“黑鹰?”
    枯木禅师不禁问:“黑鹰在这里出现了?现在他呢?走了么?”
    “还不走呀,等你老和尚来谈经文?”
    “阿弥陀佛!听老衲师弟枯木说,上次在桂北的一座山谷中,这位神秘的黑鹰出手救了他和一些武林人士的性命。老衲是要感谢他才是。笑长老,听说那一次你也在呵!”
    “我叫化感谢他干什么?感谢他弄得我叫化像木头公仔般站在这里?”
    “他怎么封了你们的穴了?”
    “我叫化怎么知道?问我,我叫化问谁去?”
    鬼影叟乐正谷这时问:“那黑衣蒙面人就是黑鹰?”
    “不是他,又有谁一下能将西域的四大护法全打发走了?”
    青松道长、枯木禅师等人听了都不禁肃然、骇异,西域碧眼教主的四大护法,那是武林中拔尖的上乘高手,几大门派的掌门人也不敢小看了他们,黑鹰竟然以一人之力,全打发走么?鬼影叟乐正谷埋怨地说:“你们怎不早说?早说了,我就不会让他走了!”
    “我叫化给他封了哑穴,能说吗?要不,我叫化点了你的哑穴,看看你能不能说话。”
    乐正谷不禁一笑:“老夫忘了,是不能说话,我怪错你们了。”
    “这就对了。”一见笑似乎气顺了些。
    方圆圆更知趣,从长江双雄中一位的腰里解下了酒囊递给他:“笑长老,辛苦了!喝口酒,散散火后慢慢说。”
    一见笑真的一见酒便笑了,可是仍扬着脸说:“我叫化几时有火了?”但酒囊早抢了过来,直往嘴里倒。
    一见哭瓮声瓮气说:“老弟,别忘了我老哥哥呀。”
    一见笑将酒囊递给了他:“老哥哥,我怎会忘了你?你喝两口。”
    群雄又相视哑然而笑。哭笑二长老喝了酒后,添了精神。一见笑说:“好!你们问吧,我叫化是知无不言。”
    一见哭也瓮着声说:“我也是一样。”
    方圆圆问:“这些黑衣人是谁杀的?”
    “小狐狸!你们去看看,他们都是死于剑下,我叫化可没有剑。”
    “狐狸先与他们交锋?”
    “不错!”
    一见哭却说:“不对!”
    一见笑问:“老哥哥,我怎不对了?”
    “是我们先交锋。”
    “不!是小狐狸!”
    “是我们!”
    哭笑长老又抬起杠来,群雄们不禁摇头。一见笑大声说:“你说说看,怎么是我们先交锋了?”
    “我们一出谷口,不就与两个黑衣武士交了手?”
    一见笑睁着眼,半晌才说:“不错不错!看来是我们俩先交锋了。”
    方圆圆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就赶到这里了。”
    群雄们左问右问,花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将事情头尾经过问得明白。最后,一见笑说:“说是说,要不是黑鹰及时出手,像你们这么慢才爬来,我和老哥哥不早死在那红衣光头和尚的金轮下么?”
    一见哭扬着脸说:“我可不高兴他莫明其妙突然不声不响封了我们的穴位。”
    “是!我叫化也不高兴。他想我们不开口说出他来,跟我们打个招呼不就行了么?”
    群雄这才明白黑鹰为什么出手封了他们的穴位。武林中谁不知他们一张嘴没遮拦的?看来,黑鹰很了解这两个老叫化的为人了。
    枯木禅师说:“两位长老,莫施主往哪个方向去了?”
    “老和尚,你还想去追她?”
    “不追踪她了么?”
    “她跑远了,今日怎么也追不上了。不如我们都赶回去浔州府城,饱饱吃一顿,喝一顿酒,冲冲我叫化身上的晦气。不“要回慕容家的武功。否则给那个什么教主夺去了更危险。”
    一见笑蓦然想到了一件事,揪着自己一头乱发,又敲打着脑袋骂自己:“我叫化怎么这般的稀里糊涂。”
    一见哭说:“你本来就糊涂。”
    “你以为我糊涂什么?”
    “糊涂得不想去追踪狐狸。”
    “我糊涂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了?”
    “老哥哥,你有没有听到那赞普番僧说的话?”
    “番僧说的话不少,你指哪一句?”
    “他开始时说把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留下,狐狸由我们带走。”
    “他看出我们不可能带走狐狸,才乐得大方。”
    “我说不行,他又说慕容家的武学秘笈可以给我们,狐狸由他们带走。”
    “那是他认为秘笈可以再从我们手中抢走。”
    “嗨!老哥哥,看来你比我更稀里糊涂!”
    “我糊涂什么?”
    “他这样说,你不觉到奇怪?”
    “半点不奇怪。”
    “这红衣光头早比我们看出小狐狸已学到了慕容家的西门剑法和分花拂柳掌,带人、带武功秘笈都一样,所以才这么说。”
    一见哭愕了愕:“不错,是这样!快,我们快埋了这些死人,追踪狐狸去。不管是人是秘笈,都不能落到西域番僧的手中。”
    “现在,慕容家的武功秘笈我叫化可不着急了。”
    “你不着急?金帮主怎么吩咐我们?你忘了?”
    “我叫化没忘。抢回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暂时交由少林寺的光头们保管。”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老哥哥,依我看,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别说我们不可能夺回来,就是夺了也没用。而且,我叫化可以写字立据,慕容家的武学秘笈我们根本不可能夺到。”
    “你凭什么这样说?”
    “老哥哥,你想想,狐狸学会了慕容家的武功,不是将魏笈毁了,就是藏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她还能带在身上吗?就是带在身上的,也会是假的,绝不会是真本。所以我叫化着急的是狐狸这个人,而不是秘笈。”
    “对!那我们是要追踪她了!”
    他们草草埋葬了死人后,便起身往东南方向奔去,不回浔州府了。他们没走多远,便看见前面一位青衣少女坐在一条急流山溪边的一块岩石上,神志极为悠闲地在濯足。
    哭笑二长老顿时全傻了眼。这不是那只狐狸,又是什么人了?他们几疑自己看花了眼。一见笑说:“老哥哥,我眼睛不行了,你看看那女娃子是谁?”
    一见哭也说:“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我们咬咬手指头看看,是不是做梦。”
    的确,谁又会想到,黑、白两道的群雄们,千方百计要追踪的这头狐狸居然没有走远,却坐在离刚才交锋的地方不到半里的溪边,实在大出人们的意料之外。
    莫纹却转脸向他们笑道:“你们快咬手指头呀!看看是不’是做梦了?”
    哭笑二长老全神戒备,不知这只狡黠的狐狸玩什么花样,害怕再次又给她吊起来,那就别想再做人了。
    一见笑问:“真、真、真的是你?”
    “是不是,你们可以走近来看清楚呀!”
    “不不,我叫化可不再上你的当了!”
    一见哭想从讨米袋摸出信号燃放,莫纹笑着说:“苦瓜脸叫化,你别摸了,你们的信号烟花,全都在我这里了。”
    一见哭一摸,果然信号烟花不见了,惊愕地问:“你,你几时偷了去?”
    “哎!叫化,别说得那么难听,偷?我不过是见你们放的烟花好玩,也想玩玩罢了。”
    一见笑问:“我的你也摸去了?”
    “你这笑叫化还好意思说么?你摸去了我的一小袋金银,我还没找你算帐哩!现在我只摸去了你几个烟花,你就心痛了?”
    “你、你、你现在想怎样?”
    “你们不是要捉我么?我在这里等你们呵!”
    哭笑二长老又惊疑地四下打量,除了莫纹,四周似乎再没有别的人了,他们实在弄不清莫纹要玩什么花样。本来他们在追踪莫纹时,就像两头猎犬追捕狐狸一样,无论如何都要捕捉到。想不到两头猎犬见到了狐狸,好像见到了一头老虎似的,自己反而害怕起来。
    莫纹见他们惊疑地四下打量,笑说:“你们不用看了,这四下除了我,再没别人。”
    一见笑又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嗨!我不是说在等你们吗?”
    “你怎么没跑远?”
    “跑远了,你们能追到我吗?”
    一见哭拔出打狗棍来:“好!我叫化俩,再次领教你的高招。”
    “嗨!刚才我们还合力斗那四个红衣光头,现在怎么又要打起来?你不嫌累?你不累,我可累了。”
    一见笑问:“所以你才没力气跑远?”
    “对啦!要不,我还不跑得远远的?哎!你们别想打我的主意。我虽然累,但对付两条哭丧棒,却还是有办法的。”
    “你不会是又想将我们吊起来吧?”.
    莫纹扑哧一笑:“我怎么会想将你们吊起来呢?我真的想这样,会坐在这里等你们吗?在你们埋死人时下手不更好?”
    哭笑二长老又怔住了。那不是说明这只狡黠的狐狸根本就没有跑,一直在交锋的附近隐藏起来,不但暗暗注视自己,也注视着中原武林群雄的举动,那么多内力深厚的高手,如鬼影叟、中原一剑和枯木禅师,都没发觉她隐藏在附近,叫她骗过了。除了大家麻痹大意外,更说明这狐狸屏息静气的功夫,已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半晌,一见哭问:“我们所说所干的,你全都看见和听见了?”
    “我就伏在你们原先躲藏的那棵树上,这样近,我耳不聋、眼不盲,怎不见到听到?”
    这又出乎哭笑二长老的意料之外。这狐狸狡黠得有过人之处。一见笑仍疑惑:“那你怎么又在这里出现?”
    “我知道你们往东南方向追踪我,在你们辛辛苦苦埋死人时,我就先在这里等你们了。”
    “这一次,你是想杀了我们?”
    “因为你们太聪明了。”
    “我叫化不明白。”
    “太聪明的人,我感到害怕。”
    “所以你要杀了我们才放心?”
    “是呵!你们不但知道我学到慕容家的武功,还知道我身上藏的是假武功,一旦让你们说了出去,我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搞阴谋、要诡计呵!”
    一见哭苦笑一下:“好,好!狐狸,你出手吧,我俩接你的招。”
    莫纹却问:“你俩肚子饿不饿?”
    哭笑二长老又是愕然。一见哭问:“我们肚饿又怎样,不肚饿又怎样?”
    一见笑问:“我们肚饿了,你会让我们到小镇上吃饱了再来这里拼杀?”
    莫纹笑着说:“不错,肚饿了,就先吃饱了再动手。”
    “让我们到小镇上去?”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女孩吗?你们走了,不会去通知人来?就是不通知,也会跑掉了,我不白等一场?”
    “那怎么让我们吃饱?”
    “因为我行囊中有你们吃的东西。”
    “是剑?是刀?还是暗器?”
    “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莫纹说着,便解开了自己的行囊,拿出一包包油纸包着的东西摆在石上。哭笑二长老双眼眨也不眨一下,紧盯着她,以防她突然出手。当莫纹打开一包包油纸时,他们两人更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见油鸡、卤牛肉、油炸花生米、包子奇迹般地出现了,单是其中一样,就足令哭笑二长老流口水了。
    莫纹微笑说:“喂,过来吃呀!”
    一见笑问:“你真的让我叫化吃?”
    “真的呀!”
    一见哭问:“是不是它们都下了毒的?”
    “噢!你们两个是老江湖了,有毒没毒,你们还看不出来?”
    哭笑二长老仔细打量了食物一番,见莫纹拿起了几片卤牛肉放入嘴里吧嗒吧嗒地吃得津津有味。他们简直弄不明白莫纹在玩什么花样,他们看出食物是没有下过毒。其实,这狐狸要杀自己,又何必要下毒?但他们总想不明白莫纹为什么要请自己吃东西。不由问:“你干吗请我们吃?”
    “哎!你们不明白?就是官府要处斩一个死囚前,都先让他吃饱了才行刑的呀!我要杀你们,当然就得让你们先吃饱啊!”
    “你当我们是死囚?”
    “嗨!你们吃不吃?不吃,我一个人吃了!”莫纹说着,又撕下了一只鸡腿放在嘴里吃着,一脸的微笑。
    一见笑说:“老哥哥,我们吃,就是死了,也是个饱死鬼。”
    莫纹笑着说:“这就对了!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好。而饿死鬼往往总是胆小的,胆小得连东西也不敢吃。”
    一见哭给激怒了:“好!我们吃。”他首先走过去撕下一半鸡肉,放在嘴里大嚼起来。一见笑便不愿落后,也抓起了另一半鸡,连骨头也咬碎吞到肚子里去,一边还说:“就是有毒,我叫化也吃了。”
    他们吃完了鸡,又去抓卤牛肉吃,一见笑嘻嘻笑问:“狐狸,你行囊中有没有酒呢?”
    “有呀!”
    一见笑睁大了眼:“真的有?”
    “我就怕你醉倒了!”
    “什么话?我叫化会醉倒吗?你拿出来!”
    “你醉倒了,就不用我动手啦!那多没意思。”莫纹说着,真的从行囊里摸出一个装满了酒的皮囊来,丢给了一见笑。
    哭笑二长老一看这皮囊,一时更傻了眼,惊讶、茫然地问:“这不是长江双雄的酒皮囊么?我叫化刚才还喝过了一囊酒,它怎么转到你手上了?”
    “是呀,你刚才喝的是长江老二的,这皮囊是长江老大的。”
    “我叫化要问,它怎么转到你行囊中去了?”
    “我会变魔术呀!别说这酒囊,就是他们两人的脑袋,我也会摘到行囊中去。不过,就会弄脏了我的行囊,我才不去干。”
    长江双雄,在中原武林中也算是一流的高手、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莫纹能在不知不觉中取走他们身上的酒囊,若是暗算他们,还不易如反掌?他们越想越害怕了,这狐狸的武功,真不可思议。
    莫纹侧着头问:“你们怎么不作声了?是不是这酒太好,你们闻到酒香就醉了?”.一见笑说:“狐狸,我叫化算服了你了!我叫化在江湖上人称神偷一见笑,现在这神偷之名,应该送给你才对。”
    “我不成了女神偷狐狸了?”
    “应该是狐狸女神偷!”
    “算了!我不敢掠你叫化之美名。”
    一见笑说:“我叫化手法再好,也不及你,不敢在众目之下去偷长江双雄的酒囊,更偷不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他又向一见哭说,“老哥哥,我看,这一次交锋,我们就别跟她打了。”
    “那我们等着她砍我们的脑袋?”
    “老哥哥,这只狐狸要取我俩的脑袋,恐怕早已取去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莫纹说:“是呀!你们想我不取你们的脑袋,就得答应给我办一件事。”
    “办件什么事?”
    “杀一个人。”
    “杀一个人?杀谁?”
    “哎!你们先别问,干不干?”
    一见哭说:“狐狸,你要杀我们,只管出手好了!叫我们凭空无辜去杀人,我死也不会干。”
    “啧啧,果然是侠义道上的人。你们知道我叫你们杀什么人了?”
    一见哭说:“什么人我也不干!”
    一见笑说:“老哥哥,先听听她说。”
    “是嘛!没问清楚就拒绝,这怎么行呵!”
    一见笑问:“你说,叫我们杀什么人?”
    “赞普这红衣光头。”
    “杀这番僧?”
    “不愿去?”
    一见笑说:“狐狸!你不如杀了我们吧。”
    “哦?你们宁愿死,也不愿去杀他?”
    一见哭带气地说:“你这是借刀杀人,以为我们看不出吗?”
    一见笑说:“还是一箭双雕,不!一箭三雕。”
    “我借刀杀人?一箭三雕?”
    一见哭说:“你是借番僧之刀,杀了我们!”
    一见笑说:“杀了我们两个叫化,一、可以杀人灭口;二、挑起了中原与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仇杀;三、你这狐狸从此可以平平安安再练慕容家的其他武功。你精,我叫化俩也并不傻。”
    莫纹叹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是侠义之人,原来是贪生怕死之徒。”
    一见哭怒道:“我们怎么贪生怕死了?”
    “不怕死,为什么不敢去杀这番僧?”
    一见笑说:“狐狸,要是我们能杀那番僧,刚才我们不早杀了?用得你叫我们去?要是我们有能力杀了番僧,我叫化才不管你什么一箭三雕之计。”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贪生怕死。”
    “明知不敌,硬要去干,那是大傻瓜的行为,与贪生怕死扯不上。”
    莫纹说:“算了!你们不去,我只好一个人去了j”
    “你一个人去哪里?”
    “去杀那红衣光头呀!”
    “你一个人能杀得了那番僧?”
    莫纹眨眨眼:“因为我是一个大傻瓜,明知不敌,也要去干了。”
    “你这不是去送死吗?”
    “有什么办法呢?就是我不去,他们迟早也一定会找上我,不如我去找他们好,省得像兔子似的给人追来追去。”
    “不,不,你一个人不能去找他们!”
    “可是,你们又不愿帮我。我又不愿像兔子般的藏来躲去。”
    一见笑问:“你请我们喝酒吃鸡,这是想叫我们合力去杀这番僧?”
    “是呵!四个红衣光头,现在已三个负伤,只剩下赞普一个,不趁这时杀了他,以后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可是,我知道我一个人,武功敌不了他,而你们又不愿与我去,还说我借刀杀人一箭什么的……”
    一见笑疑惑地问:“你真的是这样?不是在捉弄我叫化俩?”
    “这样的大事,我捉弄你们干什么呵!”
    “你怎么不早说清楚?干吗要吓唬我们?”
    “叫化,我是想跟你们开开玩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跟你们开玩笑了。再说,有拿酒拿鸡来吓唬你们的吗?有鸡有酒,我自己不会吃,坐在这里等你们来?世上有没有这样一个行为荒诞的人,要杀你们,还等你们吃饱了再杀的?”
    “是没有!”
    “这不就行了?我不是什么借刀杀人了吧?”
    一见笑问:“你真的与我们合力,去杀这个红衣番僧?”
    “你们不信,可以走呀!”
    一见笑说:“要是碰上那番僧,你跑了怎么办?”
    “哎!这番僧的目的是我,可不是你们,我跑,他不会追吗?这样吧,碰上了他,我先上,你俩从旁相帮怎样?”
    一见笑说:“我叫化还有一事不明,你怎么不找别人,却找我叫化俩呢?”
    “你叫我找什么人?中原武林中侠义道上的人吗?一来,他们武功不及你俩;二来,他们一见我就刀剑相向不像你俩;况且,我们曾经还有过一段对敌的合作。”
    “我们几时合作过了?”
    “刚才我们不是共同对付那四个红衣光头么?你们这样快就忘了?”
    一见笑说:“你这狐狸顶会攀交情的!”
    一见哭说:“但我怎么也忘不了你将我们吊在树上丢人献丑的事。”
    莫纹笑着:“哎!你怎么老提这件事?”
    “不提!你让我吊吊看。”
    “好呀!等我们合作杀了那红衣光头时,我就让你们吊在树上好了!”
    一见哭睁大了眼:“你愿意?”
    “我有什么不愿意呢?吊在树上,比荡秋千还好玩。”
    一见哭扬着脸说:“好!杀了番僧后,我定要让你尝尝吊树的滋味。”
    “那我们说定啦!可不许反悔呵!”
    哭笑二长老感到不可理解,世上还有人甘心情愿让人吊起来的?别不是这狐狸又玩什么花样了?他们不由相视一下,又打量着莫纹,莫纹却笑得如春花般的:“哎哎!你们又盯着我干什么?”
    一见笑说:“说真话,我叫化实在对你不大放心。”
    “你们这样多疑,那我们别合作了,来个黄牛过河,各顾各的。你们照样与那些道士、和尚在一起,继续追踪我。我吗,就一个人去找那红衣光头们算帐。”
    一见笑说:“好吧,我们愿与你合作,杀了那番僧。”
    莫纹顿时欢笑起来:“好呀!你们吃饱了没有?吃饱了我们就去找那红衣光头们。”
    “去哪里去找他们?”
    “那些红衣光头们,四个有三个受伤,恐怕走不了多远;他们往西走,我们就往西追踪怎样?”
    “我们一块上路,还是前后分开走?”
    莫纹说:“分开的好,再说,我也实在不大放心你这叫化小偷,一不小心,给你又摸去了我身上的金银怎么办?”
    “嗨!我叫化更不放心你哩!说不定你连我叫化的讨米袋也摸了去。”
    “你那脏讨米袋,我才不去摸哩!”莫纹说着,将信号烟花交回给他们,“这是你们的救命信号,拿回去吧。”
    哭笑二长老有些意外:“你不怕我们放信号叫人来?”
    “我要是担心,就不交回给你们了!”
    “你那么相信我们?”
    “我呀,可没有你们多心,除非你们不想合作了。再说,两位名满武林,总不会对我小女子失信吧?”
    哭笑二长老不由掠过一道惊讶、激动的目光,他们真摸不透莫纹的心思。一见笑说:“狐狸!要是你没有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我们说不定会成为一对极好的朋友的。”
    一见哭说:“是呵,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莫纹说:“可是,我要是不夺取,又怎么能结识你们?”
    一见笑说:“这样吧,你将慕容家的武功秘笈交出来,我叫化可以为你两肋插刀。”
    “好呀!那我现在就将武功秘笈交给你们。”
    哭笑-长老一怔:“现在就交给我们?”
    “不好?”
    “你身上的是慕容家的武学真本?”
    “你们又不相信了?要不,我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不不,你千万别在这时拿出来,也别给我们看,更不能说出它藏在什么地方。不然,我叫化俩只好拍屁股溜开。”
    “哦?你们追踪我,不是为了它么?”莫纹微笑着进一步问。
    “不不,我们可不想惹这个说不清楚的麻烦,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谁误会你们了?”
    “狐狸,你虽然狡黠,对江湖上人心的险恶,恐怕你没有我叫化俩知道那么多。”
    “小女子未出江湖,已听闻两位侠义过人,性情诙谐而心地耿直,名满武林,谁敢不相信两位了?”
    “不不,小狐狸女,你真的想交出来,等我叫化俩燃放信号,通知各大门派的人赶来,你当着群雄的面,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给少林寺的枯木禅师好了。”
    莫纹不由以奇异、敬佩的目光望着他们,心想:别人千方百计想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甚至不择手段、杀人灭口也干得出来。就是侠义道上的人,也有人这样做,难道这两个叫化全无贪念,连看也不愿看。看来他们两位是武林中的真正君子,我总算没有看错他们。
    莫纹之所以说要将慕容家的武功秘笈交出来,只不过是试探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像江湖上人所说的那样真正无私。现在一试之下,果然如此。莫纹所知道的,峨嵋、武当、衡山等门派,就有人暗暗企图掠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所不同的,他们没有黑道上人明目张胆、赤裸裸的干而已。往往这些伪君子、假侠义人,比黑道上人来得更为可怕。
    莫纹说:“我当那么多的人面前交出来,他们能放过我吗?首先,少林寺那些和尚就不会放过我,要将我关起来,更有人即使不杀我,也恐怕要废去了我一身的武功。”
    哭笑二长老不作声了,莫纹说的是实情。半晌,一见哭首先问:“莫姑娘,你相不相信我?”现在,他客气称莫纹为莫姑娘,再不以狐狸相称。
    莫纹笑着说:“我当然相信两位啦,要不,我怎不找别人帮助?”
    “多谢莫姑娘信赖,这样吧,你交出慕容家武功后,我们保护你不受任何侵害,他们敢难为姑娘,首先我跟他们拼了!”
    莫纹摇摇头:“这不行。”
    “怎么不行?”
    “万一有些人不放过我,令你们和他们反目,那我不累及两位?在江湖上,两位比我阅历丰富,人心难测,侠义道上的,两位能保证没有人对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起觊觎之心?就是九大门派的掌门人中,他们能像两位这么信我吗?”
    一见笑想了一下说:“这样好不好,我叫化带你去见我们金帮主,再由我们金帮主出面散发英雄帖,邀请各大门派掌门人云集君山,你当着几大门派掌门人交出来,凭我们金帮主的面子,就没人敢为难你。”
    “这样,更会累及了你们整个丐帮,在群雄面前,恐怕金帮主也作不了主,难以与其他门派相抗衡。”
    “狐狸女,你意思怎样?”
    “我—时也想不出好办法来;但两位放心,慕容家的武学秘笈,我绝不会交给任何人,更不能交到西域玄冥阴掌门人的手中。到时,我若不能当众交还给慕容家的话,一定当众交给金帮主就是。现在,我们先去杀了那红衣光头才说,怎样?”
    一见哭说:“好!莫姑娘,我相信你。”
    莫纹在芸芸众生中,总算找到了两个可以信赖的人,从心里嘘出一口大气,说:“那我们现在分开,往西去寻找他们。注意,我们前后可不能拉得太长了,不然,碰上了那几个红衣光头,我们来不及呼应。我先走,你们作为追踪我的行踪,就不会被人注意了!”
    —见笑笑说:“好办法!最好你沿途留下暗记,以免我叫化俩追失了。”
    “好呀!那我在明显处画个圆圈儿,圆圈下有条线,就表示直向西走。”
    莫纹说:“线儿在右,就往南;线儿在上,就往回路走;线儿打转转,就说明我找到了他们或发生危险了,你们要赶快去,好不好?”
    哭笑二长老连忙点头称好。又问:“要是你在一个地方停留下来,又怎么表示?”“那圆圈儿上什么也没有,说明我在这附近住下来了,那你们也找地方住下。”
    “好,就这样!”
    莫纹突然“噫”了一声,侧耳凝神倾听。哭笑二长老问:“出了什么事?”
    到底又会出了什么事?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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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水中仙子
    上一回说到莫纹突然像发现有什么事情。哭笑二长老忙问:“出了什么事?”
    莫纹说:“有人朝这儿来了,我先避避,你们随后来。”说时,莫纹身形一闪,已往西边的树林中而去,踪影转眼消失。
    哭笑二长老也凝神倾听,果然是有两个人朝自己方向奔来了,他们又是惊讶莫纹的内力,似乎比自己还深厚,同时也比自己警觉,与自己谈话时,仍注意四周的动静。这只狐狸,真是警觉而机灵,中原武林人士真要捉住她,恐怕不容易。
    不久,从北面树林中转出两个人来,一个是上官林,一个是丐帮中的兄弟、绿州堂的副堂主巧手沙石生,两人直朝他们奔来。
    铁剑无敌上官林首先说:“两位长老,怎么还在这里?在下还以为长老出事了。”
    沙石生也说:“是呵,大伙见长老这么久没跟来,便打发了我等来寻长老了。”
    一见笑反而埋怨起他们来:“你们一个个一拍屁股便走,留下了我叫化俩在埋死人。”
    沙石生愕然;“埋死人?”
    沙石生刚才并没有随群雄赶来,而是在群雄北归的途中碰上的,不知道有死人这回事,因而动问。
    一见哭也没注意沙石生刚才有没有随群雄赶到,当时那么多人先后赶来,他根本没去注意谁到谁没到,以为沙石生故作不知,生气了:“躺在那边山坡上的黑衣西域武士是活人吗?”
    沙石生朝一见哭指的方向望了望,更是愕然:“长老碰上玄冥阴掌门的人了?”
    “喂,你这个副堂主是怎么当的?”
    上官林说:“两位长老,沙堂主刚才没来,你们别错怪了他。”
    一见笑更耍起赖来:“好呀!我们辛辛苦苦追踪那狐狸,你这小子却偷懒,躲到哪里睡大觉了?”
    沙石生了解两位长老的为人,一笑说:“属下并没偷懒,往东北追远了,所以迟来。”
    一见笑说:“好了!好了!你们见到了我俩,可以回去了!”
    沙石生问:“两位长老不随属下回绿州府么?”
    “我俩有事,先不回去,你们回去向大家说一声,我叫化俩暂时不回去了。”
    上官林问:“两位长老有什么事?”
    “我叫化的事可多了!喝酒、吃饭、睡大觉,有时还高兴让人吊在树上荡秋千。总之,我叫化俩没事发生,你们可以走了!”
    上官林心想:是不是他俩给那狐狸捉弄吊起来,以后又给黑鹰封了穴,一时感到面子无光,暂时不回去?的确,以他们的武功和名声,给人这么捉弄,也可以说是一件奇耻大辱,又怎有面目见人?让他们暂时避开,消消气也好。于是说:“既然这样,在下和沙堂主就先回去,请两位长老小心。”
    “放心,我叫化俩死不了!”
    沙石生却问:“两位长老,要不要属下相随伺候?”
    “算了,算了!有你在旁,更碍手碍脚,我们又不老,干吗要人伺候?”
    上官林说:“沙堂主,两位长老不想人相随,我们就回去吧。”
    一见笑挥手说:“快走,别妨碍我叫化俩办事。”
    上官林和沙石生只好告辞而去。
    他们一走,一见笑又揪住了自己的乱头发,问:“老哥哥,我们在干什么事呵!”
    “跟踪莫姑娘呀!你不会是喝醉了吧?”
    “老哥哥,我是说,我们不会是给这只小狐狸迷住了,给她办事吧?”
    “老弟,你怎么这般说的?”
    “老哥哥,说心里话,我叫化心里实在喜欢这只狡黠的小狐狸,心甘情愿给她办事哩。”
    “不错,这只狐狸不像人们所说的那么坏,更不是心狠手辣的凶残之人,在某方面说,她比我们一些侠义道上的人好多了。”
    “那我们一定是给她迷住了!”
    “别胡说八道。只是她在某方面,值得人去信赖。我们快跟上,要不,她走远了。”
    他们闪身穿过树林,便发现莫纹在路边岩石上留下了暗记,竟然是用指力在石上画了个圆圈圈,下面有一条直线,意思说直往西边走。
    一见笑说:“这小狐狸好深厚的指力。以她目前的武功,放眼武林,的确是少人能敌。”
    一见哭点点头,暗运内劲,用掌将石上的暗记抹掉,说:“我们走!”
    他们走了不久,前面便出现了一处村落,入村的一棵树干上,又出现了莫纹留下的同样暗记。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殷红,村中炊烟飘起,正是牧童晚归,夜鸟投林的时分。他们穿过了村落,一望前面,山峦起伏,连绵天际,只有两条山道,一条往南,一条朝北,蜿蜒往深山大野中去,分路口的一棵树上,留下了莫纹的暗记,一条线儿,却画在圆圈圈的左边,叫他们往北而去。
    一见哭怔了怔:“老弟,她怎么不在这村落住下,要我们连夜赶路么?”
    一见笑望了望北面,除了山还是山,在暮色苍茫中,没见炊烟升起,显然是五十里内,绝无人家。他摸摸脑袋:“这小狐狸既然叫我们往北走,我们就往北走好了。碰上了老虎山豹,我叫化俩只好认命啦!”
    他们拔腿走了二三十多里,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但却看见莫纹在转角处的一块石上,留下了一个圆圈圈,没有直线。一见笑打量四周说:“老哥哥,这小狐狸有没有弄错了?这里什么也没有,叫我们找地方住下。她当我们跟她一样,也是狐狸吗?随便找一堆乱草就可以躺下来?”
    一见哭也困惑地说:“她不会又捉弄我们吧?”
    “谁知道,早知这样,我们不如在那村子口的大树下睡还好,肚饿了也好向人讨口饭。”
    一见哭突然一指前面不远的山坳处:“老弟,你看,那里好像火光升起来了。”
    “不错,有火花就说明有人,我们去看看。”
    他们奔到了山坳处,在夜色下一看,山坡树林中有座孤零零破破烂烂的山神庙,火光就是从破庙里透射出来。心想:看来莫纹示意我们在山神庙住下了,有座烂庙,总算可以遮风避雨。再说,叫化住破庙,更不为武林中人注意,也不为村民感到奇怪。可是,庙里的火是谁点燃的?难道这间破烂的山神庙,还有庙公不成?但这么个深山荒野处,有人总好过没人。
    他们带着武林中人应有的警惕,一步步走近山神庙。庙门大开,庙堂中燃着一堆篝火。仔细倾听,似乎庙内没人。他们惊疑了:没人,谁燃起了这一堆火?总不会是山中猎人在这里歇脚,燃起的篝火没扑灭就走了吧?要不就是留下的余烬,给山风一吹又死灰复燃?
    他们小心翼翼刚跨进破庙,蓦然一道寒光从他们面前闪起,有人喝声:“看剑!”
    哭笑二长老一个向后跃开,一个窜进庙里,避开了这一剑,定神一看,一位少女咯咯地笑着说:“好身手,居然能闪避了我突出的一剑。”
    他们在火光下一看,又傻了眼。向他们偷袭的不是别人,正是要跟踪的莫纹,一见哭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我跟你们开开玩笑也不行吗?”
    一见笑说:“你这是开玩笑吗?我叫化若不及时跃开,你不要了我叫化的一条老命?”
    “要是这么一剑就要了你们的命,在江湖上早已没有哭笑二长老了!”
    “荒山野岭破庙,你这么来一下,不怕吓破了我们的胆?”
    莫纹笑着:“好好!我给你们赔不是。”
    “不行!一句话陪不是就算了?起码得医治我们吓破了的胆。”
    “行呵!用酒医治行不行?”
    哭笑二长老的眼睛顿时发起亮来:“你真的有酒?”
    莫纹身似轻燕,一跃而起,落到神坛上,从断了一条手臂的山神塑像身后,捧出了一坛酒来。这一坛酒不下十斤,而且还没有开过封泥的。笑着问:“这够医治你们破了的胆吧?”
    哭笑二长老惊喜了,一个说:“够够,你可以再吓我们两次。”一个问:“你这是从哪里弄得来的这坛酒?”
    “那村子里有位土财主,地窖的陈年酒多的是,我只不过随便捧一坛罢了!”
    一见笑欢笑起来:“小狐狸,你怎么不给我叫化多捧两坛来的?”
    “捧来,你喝得了吗?”
    “喝得喝得,我叫化俩,十斤、二十斤,一倒落肚子里,转眼就光了!”
    “不用吃其他东西了?”
    “不用,不用,我叫化有酒喝就行。”
    一见哭问:“莫姑娘,还有其他的东西?”
    “你们扒开火堆看看。”
    “火堆里还有东西吃?”
    “有呵!有三只泥浆糊着的鸡,几十个大红薯,不知煨焦了没有。”
    哭笑二长老一听急了,连忙伸手往火里灰里扒。莫纹笑问:“你们在干什么?”
    “看看烤焦没有。”
    “我可是刚丢进去没多久呵!”
    “那你吓我们干吗?”
    “嗨!你们不是说,我可以再吓你们一两次么?”
    哭笑二长老真的成了哭笑不得的二长老了。莫纹又说:“你们伸手往火灰里扒,手不脏吗?怎么抓东西吃?快,快洗手去!”
    一见哭说:“我吃东西从来没洗过手。”
    一见笑说:“我叫化吃东西洗手,那成叫化吗?干脆去当老太爷好了。”
    “那怎么你们没生病的?”
    “呸呸,你这小狐狸说话怎么这般不吉利,想咒我俩生病吗?”
    “好呀!你们不洗手,别说东西别想吃,那酒也别想喝了!”
    哭笑二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好像听了新鲜事情一样,叫化吃饭前洗手,那真是破天荒的事,说出来也叫人笑掉了牙。一见笑笑起来:“小狐狸,你听人说过叫化吃东西洗过手了?”
    “没听说过。”
    “那不行了,干吗我们要洗手的?”
    莫纹说:“你们不洗手,就别喝酒吃东西。”
    一见哭说:“莫姑娘,我们去哪里洗手?”
    “这山坡下,有条山溪水,你们到那里洗去,最好连脸也洗干净。”
    “那我叫化俩不如干脆跳进山溪里,从头到脚,全部洗干净。”
    “那就更好!”
    “可我们不好!”
    “怎么不好?”
    “我叫化一洗干净身子,那以后将会生一场大病。”
    莫纹“卟嗤”笑起来:“我没听说过。”
    “你现在不是听到了?”
    “那你们准不会生病。”
    “我们怎么不会生病。”
    “你们知不知这坛是什么酒?”
    “什么酒?不会是竹叶青、茅台、大曲、汾酒吧?”
    “是桂花三蛇酒,提神养气,不会生病了吧?”
    哭笑二长老一听惊喜了:“梧州名酒?”
    “你们去不去溪边了?”
    一见笑嘻嘻笑问:“能让我叫化拍开封泥闻闻吗?”
    “不行!”
    一见哭说:“不拍开封泥,我们回来再拍开,手不就又脏了?”
    “好吧,那你们拍开封泥闻闻吧。”
    哭笑二长老大喜,慌忙拍开封泥,揭开坛盖,不用闻,顿时酒香充溢整个庙,惹得两个叫化肚子里的酒虫大跳动。一见笑嘻嘻地问:“小狐狸仙,我叫化喝两口行不行?”
    莫纹笑起来:“你叫我什么了?”
    “小狐狸仙呀!”
    “你怎么不叫我狐狸公主娘娘?”
    “那可没有小狐狸仙好听呀。如果你喜欢这么叫,我叫化就这么称呼你好了。”
    “算了,你别叫了,要喝,你们就喝两口,喝完了,快去洗净身子。”
    这两个在江湖上有名望的哭笑长老,黑道上的人闻名莫不害怕。他们一向独来独往,不拘小节,就是连金帮主也迁就他们三分。想不到在莫纹面前,竟然像两个十分溺爱自己小孙女、乖乖地听从小孙女使唤的小老头儿一样,高兴得更像一对小孩子,捧起酒坛子连喝两口,就蹦蹦跳地跑到溪边洗澡去了。要是让武林人士看到这一情景,准会瞠目结舌。或者认为他们中了莫纹的迷魂药,丧失了神智,才会出现这不可思议的行为。
    一会儿,哭笑二长老真的在溪水中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地跑了回庙,像讨好莫纹似的,嘻嘻地笑着说:“我们洗干净了!”
    莫纹含笑地打量他们一下,点点头:“好,你们可以喝酒吃东西了!”
    他们高兴得几乎要欢呼莫纹万岁了。转身用柴棍先将三只糊成一泥团的鸡从火中扒出来,也不怕灼热烫手,拾起来一掰,将烧黄烤干的泥块带鸡毛也掰了出来,露出了令人口液欲滴、鸡香扑鼻、黄油油的鸡来。
    哭笑二长老迫不及待咬下了一口鸡肉,顿时鸡油满嘴,嚼也不嚼,便吞到肚子里去了。一个大赞:“太美了!我叫化弄了几十年叫化鸡,没一次有这么好吃。”一个嘻嘻地边笑边说:“小狐狸仙,你能弄这么好的叫化鸡吃,我叫化以后跟定你了。”
    莫纹笑着说:“算了,你们千万别跟着我,我可没法天天给你们弄鸡吃。”
    一见笑说:“狐狸仙,那不怕,我叫化三头两日给你捉两只大肥鸡来。”
    “你有那么多的银两?”
    “银两?捉鸡要银两吗?”
    “没银两,你们去偷?”
    哭笑二长老奇怪了:“你这三只鸡不是偷来的吗?”
    “听着,这是我用银两向村里一户农家买的!那么说,你们两个叫化,平日里一定是偷鸡偷惯了。好一双侠义道上的人,原来是偷鸡贼!”
    一见哭忙说:“你别大声嚷嚷好不好?”
    一见笑说:“我,我叫化也只是偶然顺手牵鸡,要偷,都是大户人家的鸡。”
    “三头两日捉两只大肥鸡,这是顺手牵鸡吗?”
    一见哭问:“这三只鸡,你真是买的?”
    一见笑眨着眼说:“狐狸抓鸡,还给银两?这真是新鲜的大奇事。”
    “你以为我像你们,成日去偷鸡?你们不信,可以到那村子向农家问问。”
    “你哪来那么多银两?”
    一见笑顺竿爬着上:“是呵!上次你的银袋袋不是给叫化摸去了么?”
    莫纹笑起来:“好呀!你这小偷叫化,是第二次不打自招了!”
    他们吃着、说着、笑着,不知几时,篝火旁多了一个蒙面黑衣人,不声不响,伸手将另一只鸡掰开了咬着吃。
    三个人不由吓了一跳。凭他们三个人的内力,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兔子从庙旁跑过也能察觉出来。这个蒙了上半部脸的黑衣人,竟然像一个影子,一个深山荒野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等到他伸手抓叫化鸡吃才发觉。其武功不说,单这份轻功,也令莫纹、哭笑二长老骇然了。
    哭笑二长老本能地跃开,一个问:“你是什么人?”一个说:“你是人还是鬼?”
    来人声音苍老,脸也毫无表情,只说了一句:“鬼不会吃鸡。”
    莫纹凝神打量着来人。来人用一面特别的黑纱蒙了大半张面孔,只露出一双敏锐如鹰目的眼睛和一张嘴及嘴下的一绺须,与她以往所见到的黑鹰略有不同。以往的黑鹰,只露出一双眼睛,脸上其他什么部位都遮盖住了,不知其长相如何,而现在,却露出了嘴以下的部分。
    莫纹却从他的眼神看出来,这是她多次打过交道的黑鹰,而且也想起了痴儿形容过黑鹰的一句话:是一个有公羊胡子的老公公。不由惊疑地问:“你是黑鹰?”
    来人点点头算是回答,仍咬着鸡吃。
    哭笑二长老一听,顿时又惊喜了:“你就是黑鹰?”
    莫纹倏然一剑刺出,宛如电光骤闪,说多快有多快,剑尖眼看要刺进黑鹰的眉心。黑鹰更以意想不到的速度,三个手指捏住了剑尖,令剑尖不能前进半分,然后缓缓拿开,冷冷地说:“老夫不喜欢开玩笑。”
    莫纹收了剑:“不错!你的确是黑鹰。”
    哭笑二长老见莫纹倏然刺出一剑,惊震了。黑鹰不管怎样,总是救过了自己,而且也同时救了莫纹的,怎么莫纹突然向他下手了?这不是恩将仇报么?听莫纹一说,明白莫纹是以武功试探黑鹰的真假,才放下心来。
    黑鹰仍然毫无表情地说:“现在你相信了吧?”
    莫纹问:“你怎么跑来的?”
    “用脚!”
    “我可没有请你来的。”
    “老夫一向不用人请。”
    一只叫化鸡,黑鹰很快全吞到肚子里去了。他武功俊,吃东西的功夫也了得。一见笑问:“你要不要喝酒?”
    “唔!”
    一见笑抓起酒坛想递给他,黑鹰说了一句:“不用!”一见笑将酒坛放下,问:“你不喝酒?”
    话没说完,只见火光之中,一条银线从坛子里飞出,直落了到黑鹰的嘴巴里。银线消失后,黑鹰只说了一句:“这酒不错!”
    不但哭笑二长老,连莫纹也惊讶了:好深厚的功夫!空中、水里摄物,莫纹用掌也可以办到,但要用嘴巴摄取,就不可能做得到了。
    莫纹问:“你一向这么饮酒?”
    “不!老夫只是不想麻烦笑长老。”
    莫纹又问:“你今夜里来,不只是来吃鸡喝酒吧?”
    “当然不是。”
    “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唔!”
    “可是我们还有一场武没比哩!”
    “老夫不想比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身上根本就没有,老夫就是胜了,你也交不出来。”
    “那你想怎样?”
    “要人!”
    “要我?”
    “唔!因为你就是一本活的武功秘笈。”
    “你想,我会跟你去吗?”
    “由不了你作主!”
    “那么说,我们只有拼一死活了!”
    哭笑二长老也不由拔出了打狗棍。一见哭说:“你想动一动莫姑娘,得先取了我们的性命才行。”
    莫纹说:“我承认你武功极好。但凭我们三人之力,你恐怕也不易获胜。”
    “老夫胜了你们三人怎样?”
    一见笑说:“胜了,你将我叫化的性命拿去好了!”
    一见哭说:“我也是一样。”
    莫纹说:“我嘛,只好陪他们一块啦!你得到的,只是三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老夫要的是活人,要死尸干吗?”
    莫纹说:“这恐怕难了!”
    黑鹰逼视着她:“你宁愿死?”
    “必要时只有这样。”
    “哼,你落到了老夫手中,恐怕死不了!”
    一见哭长老将自己怀中的一块青竹符令交给莫纹:“莫姑娘,你先走,找我们金帮主去,让我们来挡他一阵。”
    一见笑说:“快!有了这块符,你只要找到我帮的任何一个弟子,他都会带你找我们金帮主的,快走!”
    莫纹一阵激动:“不!我怎能丢下你们而走的?你们先走,由我来缠住他好了。”
    他们三人,在今天上午,还是正邪两立的敌对派,现在居然成了生死之交的朋友,令黑鹰看得大为惊讶。他奇怪地盯着哭笑二长老:“你们不是也在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么?”
    一见哭说:“我本派的武功还学不了,要慕容家的武功干什么?”
    “那你们追踪她干什么?”
    “我们只是不想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落到了旁门左道人的手中。”
    一见笑说:“以阁下的武功,足可傲视江湖了,何必要贪图慕容家的武功?”
    “老夫是嗜武成癖,不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就是丐帮的降龙伏魔掌和打狗棍法,老夫也想夺取。”
    “天下武功,你都想要?”
    “不错!”
    “那你为什么不去少林寺夺取七十二绝技,却跑来夺取慕容家的武功?”
    “少林寺的武功绝学,老夫当然要夺取,但可以慢慢来。目前,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却是人人都在夺取,老夫已是慢了一步,让这小狐狸夺了去。所以,老夫先赶来了!”
    本来,一见笑故意与黑鹰纠缠,没话找话,示意莫纹快走,谁知莫纹却不愿先走,他不由朝莫纹发起火来:“你这狐狸,一向不是顶聪明的么?怎么现在这般傻了?还不快走?你真的要死了才走么?”
    一见哭也催着说:“莫姑娘快走吧。”
    黑鹰摇摇头:“她走不了!”
    哭笑二长老问:“她怎么走不了?”
    黑鹰“哼”一声:“就算老夫今夜里不捉她,她明天也会落到了玄冥阴掌门的人手中。”
    “你怎么知道?”
    黑鹰讥讽地说:“你们去找那四个红衣番僧,人家却早已在这一带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等着去送死吧。”
    哭笑二长老一怔:“真的?”
    莫纹却问:“所以你今夜里来,就是想带走我们,不落到他们手中?”
    “老夫带走的不是你们,而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莫纹狡黠地说:“那还不是一样吗?”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那你带我们走呀!”
    “你们最好连夜往东南走,天明走出这一带山岭,或许可以冲破这面天罗地网。”
    莫纹说:“我们多谢你啦!”
    黑鹰仍木无表情地说:“别多谢,老天也没安好心,只是不想活的武功秘笈落到了西域人的手中。”黑鹰说完,一晃而逝,真是达到了轻功最上乘的佳境:来无踪,去无影,没半点声息,仿佛平空消失一样。
    哭笑二长老呆了好一会:“他就这么的走了?”
    莫纹说:“你们吃饱了没有?没吃饱,便带在路上吃,我们也快离开这里。”
    一见哭迟疑地问:“我们真的走?”
    莫纹说:“黑鹰不会骗我们,他也没有这个必要骗我们。”
    一见笑说:“不错!我们往东走的好!”
    他将没喝光的酒,分别装进了自己和一见哭的葫芦里,带上煨熟了的红薯,三人一齐施展轻功,连夜离开了这破烂的山神庙,联袂往东南急奔而去。庙里,仍留下那堆篝火在燃着,不啻摆了个空城计。
    在很远的山峰上,的确是有人在盯视着这火光,一些人影也迅速蠕动向山神庙靠拢过来。临天亮时,他们扑进了破庙,除了一堆仍有余温的炭火和地下洒满了鸡骨红薯皮外,只剩下一个窄酒坛,什么人也没有。这些人全都大眼瞪小眼,不知莫纹三人跑去哪里了,带队的银佛爷班石圆瞪双目,吼着:“给我在这破庙四周搜索,别让他们跑了!”
    明月、徐尘、扫雪三位使者立刻带着武士们分开搜索,破庙四周半哩之内都搜遍了,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惊走了一些野兔和山雀。
    这个失去了半只耳朵的佛爷,带着对莫纹的仇怨而来,明月、扫雪更是对莫纹怀有极大的仇恨。他们都愣了,相视而问:“她怎么走了?是谁暴露了这次行动的?”
    自从莫纹出现在那村子之后,立即为玄冥阴掌门暗藏在村里的耳目看见了,用飞鸽传书,报告给白石山中的碧眼教主知道。
    碧眼教主不动声色地比中原武林群雄先赶到了桂南,隐居在白石山中人迹罕到、野兽出没的深林峡谷中,指挥着这次擒获莫纹的行动。
    他从暗藏在群雄中的耳目那里知道了莫纹在浔江边与中原武林人士交锋后,正往自己隐藏地的方向逃来的消息后,立刻派出人马有意引开追踪莫纹的武林高手,更派出了四大护法、轻风使者和一批武士迅速拦截莫纹,想在中原群雄赶到之前活擒了莫纹,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满以为四大护法出手,必定马到功成,想不到四大护法中的三位佛爷和轻风使者,都先后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结果是失败而归。
    现在一下又接到了莫纹行踪的消息,他顿时大喜,立刻着手行动。可以说,这一次山神围捕莫纹的布局,完全由教主亲自策划,由满怀仇恨的银佛爷和三位使者执行。班石和三位使者除带了一批武功较好的武士外,更带了一百多个弓箭手和暗器手,不论弓箭、暗器,全都煨上了令人昏迷不醒的毒药。他们在半夜里出动,悄悄地向破山神庙包围而来。
    碧眼教主失算了一着,没有将神秘莫测的黑鹰考虑进去。当红衣番僧班石银佛爷吼着带人在破庙四周一带搜索时,莫纹和哭笑二长老已离开破庙有百里之遥,来到了梧州府容县所属的容山山岭了。
    他们在晨雾中打量了四周一下,一见哭说:“我们跑到什么地方了?”
    一见笑说:“管它是什么地方,我叫化可跑累了。”说着,他躺了下来,一边嘀咕着,“什么天罗地网,说不定那黑鹰耍了我们。”
    莫纹说:“你既然知道他耍我们,干吗要跑?”
    “你们都跑,我叫化不跑行吗?”
    一见哭“咦”了一声:“好像不远有座和尚庙的,我们要不要去那里歇歇?”
    莫纹一看,果然在远处的绿林中,一座红墙绿瓦的寺院隐隐可见,说:“不错,那里是一座寺院,你们累了,到那里去休息一下也好。”
    一见哭问:“你不去吗?”
    “一大清早,我这么一个女的跑去那里,不叫人思疑?你们去就不同了,谁也不会怀疑你们。”
    “那我们以后怎么会面?”
    “只要留下约好的暗记,自然会找到你们。”
    一见笑坐了起来:“你不杀那红衣光头了?”
    “杀!怎么不杀?我先在这一带等候时机,以出其不意的手段杀了他。”
    “你一个人干?不要我叫化俩了?”
    “我不想再麻烦两位了。
    “不行!我叫化俩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赞普这番僧的武功,可不是好应付的。”
    莫纹微笑了:“单是他一个人,我自问可以应付。再说,我可不是什么侠义道上的人物,用不了跟他讲什么光明正大的交锋,不像你们,先打招呼才动手。我呀,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真的杀不了他,我还可以走。”
    一见哭说:“莫姑娘,这样吧,你去哪里,留下暗记,我们跟踪着你。”
    一见笑说:“是呵,我还想吃你弄的叫化鸡呢。”
    “是吗?你们以后一定有机会的。看!那边有两条汉子朝我们这山坡走来了!”
    哭笑二长老回头一望,果然远远山道上,有两位当地打扮的汉子朝这山坡走来。哭笑二长老感到一阵微风轻起,一看,莫纹也不见了,一见笑怔了怔:“她怎么一下就走了?”
    一见哭说:“看来,她真的不愿再麻烦我们。”
    “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到她吗?”
    “要是她有心避开我们,恐怕很难再单独见到她了。”
    “那我们怎么办?跟不跟踪?”
    “看看吧,老弟,我们到那寺院讨点斋饭吃去。”
    “老哥哥,一提和尚庙,我就感到头痛。见了和尚,我准倒霉,不是逢赌必输,就是偷东西失手。”
    “你不去?”
    “老哥哥,我们不如问那两条汉子,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小市集的还好。去寺庙,听的是豆腐(陀佛),吃的也是豆腐。到了小市集,说不定我们还可以讨到一块鸡骨吃。”
    一见哭见他一副疲惫的神态,问:“你真的累了?”
    “可不是。昨天我们跑了一整天,打斗了两场。昨夜又跟着那小狐狸跑了一夜,就是铁打的人也累了。”
    一位武林中的高手,别说跑一天一夜,就是三天三夜,也不会累,何况还是一流的上乘高手。一见哭看了看他,问:“你是不是喝醉了不想走?”
    “我也不知道,要是现在再有一葫芦酒就好了。”
    “你那葫芦酒全喝光了?”
    “不到半路就喝光了,要不,怎能跟那狐狸跑一夜?老哥哥,你也坐下来躺躺,等那两个乡下人上来,我们问问。”
    一见哭只好坐下来,摸摸腰上的酒葫芦,发觉葫芦空了:“咦!我葫芦里的酒怎么不见了?”
    “老哥哥,是不是葫芦口你没塞紧,让酒跑光了,真可惜呀!”
    “不对!这酒葫芦不是我的。”
    一见笑故作愕然:“什么,不是你的?你看清楚了没有?”
    “这是你的酒葫芦。”
    “我的?”一见笑看看自己腰上的葫芦:“对对,怎么我的葫芦跑到你身上,你的葫芦跑到我身上了?这一定是昨夜里我叫化装酒时调错了。”
    一见哭盯着他:“老弟,你也太不讲义气了!你喝光了自己的酒,摸去了我的葫芦不说,还将你的空葫芦挂在我身上。”
    “哎哎!老哥哥,真的是昨夜时调错了,你别误会。”
    “快将我的酒葫芦还给我,让我喝两口。”
    “恐、恐怕你葫芦的酒也没有了!”
    “什么?你也喝光了?”
    “大概是吧。”
    “怪不得莫姑娘处处提防你。老哥哥我今后也得提防你了!”
    “老哥哥,别这样。到了小市集,我一定弄满满一葫芦的美酒给你。咦!怎么那两个乡下人还没有上来?别不是他们打别处走了?”
    一见哭一想也是,就是文弱不经风的书生,也该走到了,怎么他们还不见上来?便一下跳起来张望,跟着又“咦”了一声:“老弟,这两条汉子恐怕有点不对路。”
    一见笑问:“怎么不对路了?”
    “他们不但没上来,反而掉头往那和尚庙跑了!”
    “大概是他们一早去和尚庙还神许愿吧?要不,就是和尚庙里打杂的。”
    “不对!他们刚才是闲游似的走来,现在却像兔子似的跑了!”
    “是不是他们碰上了什么可怕的毒物?”
    蓦然,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一个甜甜的少女声:“他们当然是碰上可怕的毒物啦!”
    哭笑二长老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又傻了眼。不知几时,莫纹又悄然回来了。
    “是你?”
    “你没走?”
    莫纹说:“我只不过到那小丛林里休息,怎么就走了?”
    “那你干吗骗我们?”
    莫纹笑着:“好啦!你们准备大战吧!”
    “大战?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知不知道那两条汉子碰上什么毒物?”
    “什么毒物?”
    “就是你们!”
    一见哭愕然:“我们?”
    一见笑问:“我们怎么是毒物?”
    莫纹说:“在这两条汉子的眼里,你们不单是毒物,更是可怕的毒物,他们远远看见了你们,怎不吓得往回跑呢?”
    一见哭问:“他们是什么人?”
    “你还看不出来?他们是那红衣番僧赞普跟前的两个黑衣武士。”
    哭笑二长老一下又跳了起来:“那红衣番僧在和尚庙里?”
    “我想,那红衣光头很快就会赶来了。”
    一见哭问:“那么说,我们还没有跑出他们的天罗地网?”
    莫纹说:“我已留心察看了这四周的地形,好像并没有什么人埋伏,不像是天罗地网。”
    “那这番僧怎么在这里的?”
    “我们不是要杀他么?看来,那神秘的黑鹰叫我们往这方向跑,是有他的用意。”
    “黑鹰早知道这番僧在这里了?”
    “只有这样来理解。”
    “黑鹰安的什么心?”一见哭问。
    一见笑说:“老哥哥,还不明白?黑鹰知道小狐狸仙要杀这番僧,有意引了我们朝这里跑来。”一见笑是小事糊涂,大事半点也不糊涂。
    莫纹点点头:“恐怕是这样。两位长老,你们闪到那小丛林中,由我先来对付他。”
    哭笑二长老生气了:“你叫我们躲起来?”
    “两位别误会。小女子是说,请两位暗中给我注意四周,让我全力对付这红衣番僧。我真的不行了,你们再出手不迟。”莫纹说到这里,美目闪了闪,“我要是叫你们先上,说不定你们口里又嘀咕我这狐狸什么借刀杀人啦一箭三雕啦!”
    一见哭几乎叫起来:“嗨!莫姑娘,你怎么还这般说的?将我俩看成什么人了?”
    一见笑却笑说:“小狐狸仙,我叫化的一句笑话,你怎么都摆在心里的?”
    “两位快闪开。你看,那番僧已出来了。”
    一见笑说:“好好!我俩先躲开,小狐狸仙,你可要小心了。”
    “走吧走吧!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
    哭笑二长老一下便闪进了丛林中。不久,红衣番僧金佛如一团红云似的,上了山坡,一眼看见莫纹一个人立在山坡的一棵树下,大感意外问:“是你?”
    莫纹含笑说:“光头和尚,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赞普望了望四周:“那两个叫化呢?”
    “走啦!到附近的小市集上讨吃去啦!怎么,你是找他们,不是来找我?”
    跟着,那两个乡下人打扮的汉子和两个黑衣武士也先后赶到了山坡上,一见莫纹,更是惊讶,目光似乎在说:怎么是这小妖女,不是丐帮的哭笑二长老了?
    赞普仰天大笑:“不错,本佛爷正是要找你。”
    “你不找那两个叫化了?”
    “佛爷找到了你,还找那两个叫化干吗?莫施主,本佛爷不能不佩服你,昨夜里你居然能冲破了二护法撒下的天罗地网,跑到这里来了,身上还没带点伤。”
    “那么说,昨夜是你在指挥的啦!”
    “本佛爷并没有参加。要是本佛爷在,试问,你可以冲得出来么?”
    “看来,这一次我走不掉啦!”
    “莫施主,本佛爷并不想为难你,只要你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本佛爷不伤你半根毫毛,你要走,尽可以走。”
    “真的有那么好的事?”
    “本佛爷不打诳语。”
    “可惜我没法交出来。”
    “你是不愿交了?”
    “不是不愿交,因为我根本就没带在身上,怎么交呵!”
    “那么,请你留下来。”
    “我留下干什么?跟随你吗?”
    赞普大眼睛一转,哈哈一笑:“本佛爷怎敢委屈莫施主?施主要是归顺本教,佛爷我可以向教主推荐施主为一名女护法。”
    “女护法?很不错呵!”
    “莫施主,其实你归顺了本教,再也不必担心中原武林人士追杀你,更不用东奔西跑,一举两得,有何不好?”
    “我真的能当上护法,与你平起平坐?”
    “这一点请放心。”
    “我知道已有四位护法,再添上我,不成了五位护法了?”
    “这更好!”
    “我感到不好。”
    “不好?”
    “你知不知道我干吗要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女旋主不外想学到绝技,傲视群雄。”
    “不!单凭我梵净山的武学,也可以傲视武林了,何必要去夺取慕容家的武功?”
    “那施主想干什么?”
    “我呀!想君临天下,令武林全臣服我。仅一个小小派系的护法,我会放在眼里?叫你们教主做我的护法还差不多,而且还得看我高不高兴收留他,不高兴嘛!你想我会怎样?”
    赞普几乎给气爆了脖子,忍住气问:“你会怎样?”
    “我只想将他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了。那一定更好玩。”
    赞普暴怒得大吼一声,如平地一声焦雷,震得群峰抖动,林鸟乱飞,野兽慌窜:“小妖女,本佛爷要将你砸成一团肉浆。”身形与金轮齐飞起,似泰山压顶般地向莫纹劈来。
    赞普这一句话递出,已抖出七八招,招招都是凶狠的杀着。莫纹一连接了他七八招,也一边说:“哎!你大声大气的干吗?想吓死人么?”
    赞普是四大护法中武功最高的护法,武功比银、铜、铁三位护法高出一筹。金轮是奇门的兵器之一,招式更与中原武功不同。他不再答话,恨不得一口就吞下了莫纹,将一身的武学全抖出来,只见金光闪耀乱走,人如飞魂幻影无处不在,将伏在丛林中观看的哭笑二长老惊得喘不过气来。他们已是中原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了,竟然没法看出这位番僧是怎么出手的,更谈不上看出其招式了。显然,赞普与他们交锋时,根本就没有抖出全力。若抖出全力,恐怕哭笑二长老不到十招便败北或轮下丧命。
    另一个叫哭笑二长老惊愕的,就是莫纹的武功。只见莫纹在一片金网红影之中,剑舞如游龙,人飘似惊鸿。她的身形,几乎是有形而无实,像一团缥缈的青烟,明明看到凌厉而惊心动魄的金光,好像已将她分裂了似的,她竟然神奇般;地散而复聚,聚又复散,令人不可思议。
    哭笑二长老根本没法看出谁占上风,这样出神入化的武功,他们只有干瞪眼,根本帮不了莫纹的忙。双方交战的强风劲道,不但逼得西域那四个武士退到二十多丈远的地方去,四周的草木沙石,更是乱滚乱飞。西域四位武士,同样也帮不了赞普的忙。
    哭笑二长老行走江湖以来,第一次看到这般震裂心魄的交锋,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一对上乘拔尖高手的恶斗和精湛的武功。玄冥阴掌门的一个护法,武功就这么惊人了,遑论碧眼教主的武功,那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蓦然间,他们听到莫纹娇叱一声,人与剑闯进了金光中,跟着是赞普一声惨叫,莫纹几乎是剑掌并进,剑尖刺伤了赞普,掌也拍飞了赞普。莫纹已抖出了梵净山的独门绝学天殛掌,拍中的又是要害部位,所以赞普一身真气再浑厚,也受不了莫纹极为阴柔凌厉的一掌,人似败草,直向山坡下飞落。
    而莫纹鬂发紊乱,一口鲜血喷出,也颓然倒下。
    双方的人一时全都惊呆了。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条黑影如流星般由山峰直落,抱起了莫纹,一掌按在莫纹的灵台穴位,又骤然向山峰上飞去。双方的人同时从惊呆中醒过来。哭长老首先向那黑影扑去,厉声说:“给我停下来!”一见笑二手扯住了他:“别去追了!就是追也追不到,他是黑鹰。”
    而那四位武士,也扑下了山坡,跟着其中一位武士惊叫起来。“金佛爷死了!”
    哭笑二长老又一时间怔住、这位红衣番僧死了!他们不由也跑下山坡看看。可不是。赞普当胸中掌的地方,表面上皮肉没带伤痕,只有一个浅浅的紫色的掌印。而皮下的骨头、内脏全碎了。哭笑二长老这样的武学大师,一眼便看了出来。这比武林中传说的摧心掌更厉害,是梵净山独步武林的绝技——天殛掌。
    四位武士见他们来了。—个个面露惊恐,拔刀凝神应战。一见哭不屑地扫了他们—眼:“我不会趁人危难出手,只是来看看,你们千万别乱来,要不,就别怪我了。”
    一见笑说:“是呵!快将你们金佛爷的尸体抬走吧!”
    西域武士自问不是哭笑二长老的对手,互相望了一眼,默不作声,抬了尸体而去。
    一见笑用手肘撞了一见哭一下:“老哥哥,现在没我叫化俩的事了,我们也走吧,回浔州府去。”一见哭却望着山峰:“不知莫姑娘生死怎样了?”
    “这狐狸死不了!”
    “你放心?”
    “她真的死了,黑鹰还抱着她走干什么?他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也绝不会让狐狸死,必定千方百计将狐狸救活过来。”
    “老弟,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会不会落到了黑鹰的手上?”
    “很难说。要是狐狸感激他两次救命之恩,恐怕会交给了他。”
    “要是这武功莫测的神秘黑鹰得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一旦为害武林,那不更可怕?”
    “但愿他只是嗜武好了,不然,只有天知道。我们快赶回去,将这一情况向大家说说,看看大家的意见怎样。”
    是夜,桂南深山密林中一户猎人家中,一盏油灯亮起了豆大的火焰,在幽幽的灯光下,莫纹慢慢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前站着一位面目慈祥的中年农妇,见她醒了过来,嘘出一口大气,欢欣地说:“小姐,你终于醒了!”
    莫纹望了望四周,这是一间简陋却收拾得颇干净的斗室,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妇人说:“我是深山猎户人家。小姐,你喝一碗鸡汤吧,这鸡汤我已热了几次了。”说着,将桌上的鸡汤端了过来。
    “大嫂!慢着,我想知道,我怎么来到这里了?”
    “是一位蒙面老人抱小姐来的。”
    “蒙面老人?不是老叫化?”
    莫纹以为救自己来这里的,一定是哭笑二长老的其中一位。莫纹敢与赞普交锋,最后不顾自己会受重伤,冒险闯进了赞普的金光网中,抖出了凌厉的天殛掌要杀赞普,就是因为有哭笑二长老暗中照顾自己。自己虽会受重伤,可有哭笑二长老相救一定可以杀了赞普这红衣番僧。要不,她不会冒险走这一招了。现在听猎妇说是一位蒙面老人,有些愕然,所以才这般问。
    妇女说:“小姐!这位老爷子,怎么会是叫化?他人顶好的,给了我们两个银元宝,叫我一家要好好伺候小姐。”
    “他蒙了面孔?”
    “是呵!这老爷子很怪,不知为什么蒙上了面孔,不让人看,大概是他面孔生得丑恶,怕吓了我们一家,才这么蒙了面孔的。”
    莫纹心想:这一定是黑鹰了,怎么不是哭笑二长老,而是他救了自己?不禁又问:“他走了没有?”
    “没有。在外面树下与我男人谈话。”
    “大嫂,麻烦你请他来一下。”
    “好的。”
    神秘的黑鹰走进了莫纹房间,语气淡淡地问:“姑娘。你好些了吧?”
    “是你救了我?”
    “老夫耽心慕容家武学从此失传。”
    “多谢你啦!”
    “你愿把慕容家的武功交给老夫?”
    “你要挟恩相逼?”
    黑鹰似乎怔了怔:“老夫没这个意思。”
    “这不行!你想要武功绝学,得遵守诺言,我们还得再比试一场。”
    “你这么不顾死活与人交锋,要是死了,老夫找谁比去?”
    莫纹狡黠地说:“那就麻烦你以后在暗中多照顾我啦!”
    “哼!老夫的忍耐性是有一定的限度的。”
    “那就没办法了!”
    黑鹰摇摇头:“老夫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干?”
    “我喜欢呀!”
    “没别的解释?”
    “还有什么解释?”
    “你杀番僧赞普,是不是恼恨他指使人毁了紫竹山庄,为慕容家的人报仇雪恨?”
    莫纹眨眨眼说:“紫竹山庄关我什么事了?”
    “你不是为这事杀他?”
    “你这个人怎的这般罗嗦,我不是说我喜欢吗?”
    “你知不知道杀了赞普,可惹上了一场大祸?”
    “我才不在乎:其实我就是不杀他,就没有大祸?西域玄冥阴掌门就会放过了我?他们还不是一样千方百计要寻找我?”
    “但你这样一来,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誓必不会放过你了。你以为你是一只猫?会有九条命?”
    “你说错了,我比猫还多两条命。”
    “你凭什么这样说?”
    莫纹笑了笑,不出声。
    “你笑什么?”
    “我笑是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问这句傻话。”
    黑鹰顿时恼怒:“别忘了,你是老夫救出来的。”
    “对啦!我说我比猫多两条命,原因就是有你在暗中保护我。”
    “姑娘,你别想得太美了!我救得你一次二次,救不了你第三次。”
    “那除非你不想要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说!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在哪里?”
    “你想我会说出来吗?”
    “你最好说出来!”
    “你要杀我?”
    黑鹰恨恨地说:“老夫要杀你,早已将你杀了,还留你到现在?不过你放心,老夫是言出如山,在比武没有胜你之前,老夫绝不会去动它。”
    “那我干吗要先说出来?”
    “老夫担心你万一给人杀死.老夫无从寻找。”
    “我死了你就去取?”
    “你死了,老夫就不必去遵守什么诺言。”
    “那我更不能先说了出来,不然,我连一条命也没有了,说不定第二天便尸横荒野。”
    “你认为老夫会杀你?”
    “你虽然不会亲自杀我,但谁敢保证你不会暗暗通知玄冥阴掌门的人来杀我?”
    黑鹰厉声说:“老夫是这样的小人?”
    “你这么大声干吗?”
    “哼!”
    莫纹一笑说:“好啦!算我说错了好不好?但我先说了出来,你就不在暗中保护我了,那我今后碰上危险怎么办?不是一样给人杀死?你看对不对?”
    “老夫再说一次,我不会无了期地永远在暗中盯踪你,老夫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那随便你了!”
    半晌,黑鹰才恨恨地说:“好!你安心养好伤,老夫等你伤一好,就比武,老夫也希望你不会食言。”说完,便一闪而逝,丢下莫纹走了。
    黑鹰一走,莫纹反而感到心头像失落了什么似的。失落了什么呢?莫纹一时也说不出来。她希望黑鹰在自己的身旁?似乎又不是。从心里说,莫纹是感激这神秘莫测的黑鹰几次救了自己,起码使自己有一种安全感。这个黑鹰,不会丢下自己一走了之吧?
    黑鹰一走,莫纹只好安心在猎人家中养伤。莫纹由于拼命而杀了红衣番僧赞普金佛爷,不但耗去了极大的内力,也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的确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过来。幸而这对猎人夫妻对自己还算不错,送茶送水,有时还炖些野味给自己补身子,服侍不算不周到。
    莫纹静心休养了两三天之后,越发感到自己像少了什么似的。随身的行李?佩带的宝剑?行囊中的金银和走江湖应备的药物、工具?可是它们什么也没有少,样样都在自己身边。那少了什么呢?慢慢地,她发觉自己身边的确少了一样东西,是痴儿慕容智。似乎有痴儿在身边,会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乐趣和安慰。这个痴儿尽管有时弄得自己啼笑皆非,但他的无知和天真,又无时不听从自己的行为,的确使她感到了生活的乐趣。要是痴儿这时在身边,总比自己一个人孤伶伶地养伤好。
    原来自己心头感到丢失的一件东西,竟然是痴儿慕容智。她以前是怎么也想不到的。黑鹰会不会又像前两次那样,将这痴儿带到自己身边?看来是不大可能的。自己曾托江中一叟照顾痴儿,这时恐怕已坐船下了苍梧,又怎会来这深山之中?就是痴儿要来,江中一叟也不会不理,任由他乱跑的。
    事情也真有那么的巧,莫纹正沉思痴儿不会也不可能来到自己身边时,偏偏痴儿就来了。她蓦然听到痴儿的声音在外面说:“我姐姐真的在这里吗?”
    莫纹不由怔住了:是痴儿?她抬头一看,果然是痴儿慕容智冲进了她的房间。她惊喜地问:“兄弟,是你?”
    痴儿慕容智也惊喜地叫喊起来:“姐姐,你真的在这里呀!我还以为她们在骗我哩!姐姐,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呵!”
    “兄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谁带你来的?”莫纹心想:除了神秘的黑鹰,又有谁能带痴儿来这里?
    可是痴儿的回答,又令莫纹大吃一惊。痴儿说:“是两个好凶恶的姐姐带我来这里的,我不愿跟她们,她们就打我。”
    莫纹一怔,急问:“是谁?”
    “姐姐,我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们,她们好凶恶呀。”
    莫纹一下警惕起来,从床头拿起了剑,心想:是谁?是名门正派的人寻来了?还是西域玄冥阴掌门人?莫纹正想着,只见门帘掀动,走进来两位俊俏少女,一身劲装,腰悬利剑,婷婷玉立,站在自己面前,一个神色冰冷异常,一个却面含微笑。莫纹一见,顿时又傻了眼,脱口而问:“是你们?”
    原来这两位俊俏少女不是别人,却是梵净山的大小姐岑瑶瑶和二小姐司徒佩佩。莫纹怎么也想不到她们会寻来这里。二姐司徒佩佩还好说话,大姐岑瑶瑶素有冷面冷心杀手冷观音之称,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二姐司徒佩佩打量了莫纹一下,含笑而又关切地问:“三妹,听丐帮的人说,你受了严重的内伤了,现在好点了没有?”
    “多谢二姐关心,小妹好多了。”莫纹说着,便拜见大姐岑瑶瑶和二姐司徒佩佩。
    佩佩说:“三妹别多礼,我们坐下来谈谈。”
    “是,两位姐姐请坐。”
    房间虽然不大,设备简陋,但两张木凳是有的。岑瑶瑶和佩佩坐了下来。猎妇也识趣懂礼,端了三只碗进来,给她们泡了一壶山茶。
    莫纹说:“麻烦大嫂了!”
    猎妇笑了笑:“不麻烦。姑娘,山里人不懂规矩,粗茶一碗,请原谅。你们谈吧,我给你们准备饭菜去。”
    佩佩说:“大嫂,不用了,我们等会便走。”
    “姑娘怎么一来就走?”
    岑瑶瑶冷冷地说:“对不起,我们有急事要走。”
    莫纹害怕岑瑶瑶出言伤了猎妇,连忙说:“大嫂,你就不必忙了!我两位姐姐真的等会便要走。”
    “那好。我出去,你们坐。”猎妇说完,便转了出去。
    猎妇一走,莫纹对痴儿说:“这是我的两位姐姐,你上前叫声大姐、二姐。”
    痴儿说:“我不叫,她们打我。”
    “兄弟,听话。”
    痴儿几乎要哭出来:“姐姐,她们打得我好痛!”
    莫纹不由皱起了眉头。看来大概是大姐打得他好痛,不然,这痴儿不会不听自己话的。
    司徒佩佩笑了笑:“三妹,他不叫算了!”
    岑瑶瑶哼了一下:“我不杀你已是算好的,谁叫你不愿跟我们来?”
    痴儿说:“你一见面,就叫我是臭男人,我臭吗?”
    莫纹说:“好了,好了。兄弟,你出去坐会,我们要说话。”
    “不!姐姐,她们会打你的。还说要捉你回去,我不离开你。”
    莫纹沉下脸来:“兄弟,你出不出去?”
    岑瑶瑶朝外面说:“琴儿,将这痴儿拉出去,别让他跑了。”
    飞天盗俏郎君黄剑琴在厅上应了一声:“是!大小姐!”便走进来将痴儿拉了出去。莫纹又怔了怔,原来是这奴才带了大姐、二姐来,他怎么不远走高飞?我不是解了他身上的毒么?难道他在半路上碰到大姐二姐没法走掉?莫纹一时弄不清,也不便动问,只是说:“大姐、二姐,你们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岑瑶瑶问:“你不高兴我们寻来?”
    司徒佩佩说:“三妹,你在浔江边大战中原名门正派高手,又在桂南山中杀了西域玄冥阴掌门的第一护法金佛爷,早已名动武林,惊震江湖了。又听说你受了伤,我们想,你准会在桂南一带深山里潜藏下来养伤。我们关心你,怎不会寻来?”
    岑瑶瑶讥讽地说:“三妹,这一下你可威风啦,弄得武林人人皆知了!”
    莫纹说:“大姐,二姐。你们来寻找……”
    岑瑶瑶打断说:“庄主怎么吩咐你下山的?”
    “庄主是吩咐小妹出来捉拿逃奴黄剑琴。”
    “你捉到他了,怎么不回去?”
    莫纹顿了顿:“大姐,我……”
    “我问你,为什么不回去?”
    司徒佩佩缓和地说:“大姐。你容三妹慢慢说吧,别打断她的话。”
    莫纹说:“大姐,请原谅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大姐,你大概听说,我夺取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黑、白两道的人,都在追踪我。小妹不想给梵净山带来麻烦,更不想连累众位姐妹,所以没有回去。”
    司徒佩佩说:“三妹,你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给他们算了,不是没事了么?谁又再追踪你了?”
    “二姐,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算我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了出来,黑、白两道上的人也不会放过我。”
    “哦?为什么?”
    “他们疑心我已学到了慕容家武功。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在夺取我武功后,要杀了我才放心。而白道上人,像少林寺,叫我随他们上少林寺去,不准我重在江湖走动。”
    司徒佩佩说:“他们敢这么放肆,无视我梵净山庄的人?三妹,你将武功绝学交给我,由我对他们说去。他们敢为难你,我和大姐杀了他们。”
    “不!二姐,你千万不能这样。这样,小妹就连累二姐了。这本是我一人做就由我一个人担当好了。大姐、二姐千万别卷进去。”
    岑瑶瑶冷冷地问:“你真的是为了梵净山,为了众姐妹而不回去?”
    “是,大姐。”
    “你不是为了那个痴儿?”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湖上传言,你迷上了这面目英俊的痴儿。开始时我也不信,据你今天的情形看来,你的确迷上了这个痴儿,江湖上的人没有说错。”
    “看来,我怎么说,大姐也不会相信了。”
    “要使我相信,你就当我的面,杀了这痴儿,我就相信你。”
    “大姐,我不能这么办。”
    司徒佩佩问:“三妹,你不会真的看上了这个痴儿吧?”
    的确,不但司徒佩佩不相信,就是任何一个人,也不会相信,一个人中之凤的莫纹,会爱上一个形同八岁小儿的白痴慕容智。莫纹说:“二姐,不管你们说什么都好,小妹受一位武林前辈所托,得看顾这个痴儿。”
    岑瑶瑶问:“谁?”
    莫纹摇摇头:“大姐,请原谅小妹不能说出这位武林前辈来。”
    “这分明是你的托辞。”
    司徒佩佩疑惑地问:“三妹,你难道要看顾这痴儿一生一世?”
    “要是小妹找不到他的父母,只好看顾他一生一世了。”
    岑璐瑶说:“我杀了他,看你怎么看顾。”
    “大姐要是杀了他,小妹也只好一死,相随他于九泉之下。”
    司徒佩佩叫起来:“三妹,你怎么这般傻?什么人不挑,怎么挑上了这个痴儿?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来,牺牲多大?”
    “小妹管不了那么多!”
    岑瑶瑶说:“丫头!现在有两条路由你选择:一条,是杀了这痴儿,将慕容家的什么武功绝学交给少林寺,随我们回山;一条,是你跟随这痴儿,以后与梵净山永远脱离关系,不再是梵净山庄的人。”
    莫纹心痛地说:“大姐,你别逼我。”
    司徒佩佩说:“三妹,你想清楚了。庄主看上你,她老人家的衣钵,打算让你继承。要是你离开了梵净山,后果是严重的。”
    莫纹知道司徒佩佩所说的严重后果是什么,说不定梵净山的人会出手将自己杀了。要是自己选择了前者,跟她们回山,那自己要报答慕容家救自己一家的大恩的心血就付之东流,同时更害了天真无知的痴儿。这种忘恩负义的事,莫纹宁愿死,也不愿这样做,选择后者吗?庄主恩重如山,抚养自己成长,传授自己一身武功,又怎能永远离开梵净山和恩师?同时自己今后在江湖上行走,更是困难重重,后果不堪设想,不由一时低头不出声。
    岑瑶瑶上下打量着莫纹,问:“丫头,看来,你不会与那痴儿发生了什么事吧?”
    莫纹一听,知道大姐说的什么事了,一时红霞飞面,说:“大姐,小妹没有。”
    “既然没有,你何必让他玷污了你的声誉,杀了他不更好?丫头,你要是手软,让大姐杀了他好了。至于慕容家的武功,你舍不得交出去,那就带回山,交由庄主处理。”
    “不不,大姐,你千万不能伤害他,他是个天真无知,什么也不懂的痴儿,而且在这件事中他完全是无辜的。”
    “丫头,不杀了他,又怎么消除江湖上对你的流言蜚语?”
    “大姐,要是这样,你杀小妹好了。小妹求大姐开恩,放了这个痴儿。”
    “你宁愿死去维护这痴儿?”
    要是其他人,莫纹凭自己的智慧和机敏,完全可以用其他方法摆脱这一困境,或者带着痴儿远走高飞。但她现在不能这么做,这是她一块从小玩到大的两位师姐。大师姐虽然冷面冷心,对自己从没有个笑容,但除了庄主恩师,她几乎是自己的严师,在习武上要求自己极为严格,往往庄主没暇指点,就由她来指点自己。二师姐更是对自己关怀备致,什么好玩好吃的,都让着自己。对这样的两位师姐,莫纹不忍心耍手段去欺负她们,更不要说与她们动手交锋了。
    莫纹轻叹一声:“没办法,小妹只好如此。”
    司徒佩佩说:“三妹,你怎能跟这么一个痴儿过一生一世的?”
    莫纹苦笑了一下:“大概小妹命该如此。”
    蓦然,一个十一二岁的丫角少女奔了进来,对她们三人说:“庄主到了,请三位姑姑前去见面。”
    莫纹大吃一惊,问:“庄主她老人家来了?”
    “庄主就在外面树下坐着。”
    岑瑶瑶看了莫纹一眼:“丫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寻你吧?现在,你有什么话,对庄主说好了!”
    司徒佩佩关切地说:“三妹,在庄主面前,你千万别任性乱说话呵!”
    她们三人,神色庄严,走出茅舍,一看,果然庄主一脸严霜,立在一棵树下,身边立着两位佩剑的侍女。这位庄主,年约五十多岁,武功可以说已尽得梵净山庄的精髓,中原武林已无人能敌。尽管这位梵净山庄第四代传人极少在武林中露面,也极少在江湖走动。但她一露面,往往就是惊震武林的大事。她曾经一个人,以惊世骇俗的武功和水中超绝的功夫,一举而消灭了江南赫赫有名的太湖三杰,一时令中原武林各大门户为之侧目。
    太湖三杰,向以独门的水上功夫傲视武林,尤其是水下蛟王天笑,可在水下潜伏七天七夜,更能以一块轻板,在水面踏波逐浪,行走如飞。他独居在太湖中的洞庭西山,雄踞太湖。他上与官府有来往,中与江南的武林世家公孙氏称兄道弟,下收罗各地水上的英雄好汉,在江南武林中名声颇好,有武林小孟尝之称,接纳各处而来的三流九教人物,可谓慷慨豪爽,仗义疏财。实际上他是太湖上一大恶霸,不但盘剥百姓,更设赌窟、开妓院,暗中以各种手段诱骗威逼良家妇女为娼,不知有多少妇女的青春,葬送在他的魔掌之下。更不知有多少少女含悲而死。
    其他二杰,一个盘踞在太湖马迹山上,江湖上人称沉底鳄;一个是居住在太湖边上张公洞的青衣秀士。这两个人都各有一门水上功夫。他们三人结拜为金兰兄弟,不但称雄太湖,也称雄于江南武林。武林中人称他们为太湖三杰。
    本来梵净山远在贵州丛山之中,与他们相隔万水千山,根本没有什么利害的冲突,而且也素无来往。不知为什么,太湖三杰大概罪恶到头,竟然将梵净山庄派来江南采购丝绸的一位女弟子,以迷魂药迷倒,奸污了她不算,还威逼她到苏州青楼当妓女。
    被骗到青楼的梵净山女弟子,趁三杰的打手们不提防,杀了青楼的老鸨和一两个打手,连夜逃了出来,赶回梵净山向庄主哭诉。
    庄主忿怒非常,不动声色带了两个武功极好的弟子,来到了太湖边洞庭西山。她命令两个弟子守住山寨前后,自己独自一人,悄然出现在水中蛟王向天笑的面前。
    向天笑正与众宾客饮酒作乐,她的突然出现,使向天笑愕然了,问:“你是什么人?”
    “索命使者。”
    “索命使者?”
    “不错,我就是来索你的命的。”
    向天笑跟前的两个亲随打手大怒,提刀就向她扑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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