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回转战群山
    上一回说到向天笑跟前的两个亲随打手大怒,提刀就向庄主扑去。只见庄主衣袖只轻轻一拂,顿时将他们拂飞,落下来时已是两具尸体。向天笑一怔,知道来的不是一般的武林中人,而是一位上乘高手,忍着气问:“你是哪条道上的人?在下与你有什么怨恨?”
    “我是阎王道上的人,你纳命吧!”
    向天笑见不对路,立刻命众人齐上,这位庄主掌击袖舞,指东打西,转眼之间,大厅上除了向天笑,便再没有一个幸存者。这位庄主并不想一下杀了他,要将他生擒回山,交给自己受污辱的女弟子亲手挖了他的心。
    向天笑哪里还敢交锋下去,转身就往寨外逃走。她冷冷一笑说:“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你这条命,我是要定的了!”
    守住前寨门的女弟子见向天笑逃出来,举剑便刺。庄主说:“放开他,你进寨去,寨内所有的人,一个不漏全给我杀了,然后一把火烧了这贼寨。”
    “是!庄主。”
    向天笑逃入了太湖水中,恨恨地说:“贼婆娘,你有本事,就跟本大爷下来,我们在水里比试一下。”
    “贼头,你别太高兴了!本庄主就是要在水中活擒了你。”说时,她如一片轻叶,飘落在湖面上。这时,正是夕阳西照,晚霞殷红如血,染得湖面一片殷红,水波如万条金蛇在晃动。她在夕阳之下,立在金光晃动的湖面上,宛如凌波仙子般的,令一些湖面渔船上的人惊呼为水中仙子。从此以后,梵净山庄第四代庄主,便以“水中仙子”美名在江湖上传扬开来。
    水中蛟王向天笑见她脚下不需要凭借任何浮力,便能凌空而站在水波上,不禁又傻了眼,刚刚说话时仍有得意之色,现在这种得意之色变成了惊恐之色,暗想:大概这婆娘的轻功极好,才能站在水面上,老子不与你在水面上交手,到水下才与你交手,量你在水下的武功,怎么也不及我。
    这个太湖豪霸,他哪里知道梵净山庄有一个冰湖?梵净山庄的姑娘们,在练拳脚刀剑武功之前,就先在冰湖中练水下水面功夫了。她们水下功夫的快捷,可以说是举世少有,要捕捉任何一条游鱼,那真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水中蛟王向天笑的水下功夫,的确可以说是傲视武林,可是与梵净山庄的绝学来比,那真是天渊之别。水中仙子在水下只出手三招,便将这条水中蛟王击伤。向天笑受伤之后,还想逃走,他又怎么快得过水中的游鱼?没逃出几丈,就给水中仙子凌空封了穴位,然后在水中一掌先废了他全身的武功,再提上岸来,将已像死鱼般的他摔在湖畔上,恨恨地说:“淫贼,你怎么也想不到有今天吧?”
    向天笑一身武功全废,想自杀也无力,仍不明白地问:“在下与女侠素不相识,不知有何仇怨将在下赶尽杀绝?”
    水中仙子又给了他两耳光,说:“一个多月前,青衣秀士这贼用迷魂药将一个少女迷倒,送来给你。你不但糟蹋了她,还把她送到苏州青楼为娼,你总不会忘记吧?”
    “那少女是女侠——”
    “她是我梵净山的弟子。你敢向梵净山的弟子下手,该不该死?”
    “在下实在不知……”
    水中仙子又给了他两个耳光:“不知?她不是警告过你,她是梵净山庄的人,你动了她,准不得好死?你以为梵净山庄的人奈何不了你?向贼,你等死吧!我那弟子,她要亲自挖了你的心喂狗,以泄其恨。”
    这时,向天笑的山寨烈火冲天而起,两个女弟子走了过来。这两个女弟子虽然在武林不出名,但剑术、掌法可是一流。她们将向天笑的手下追杀得一干二净,除了妇孺,全都死在她们的剑下。水中仙子问:“众贼都杀了?”
    “无一人漏网,全都杀了。”
    “好!你们在这里等候沉底鳄、青衣秀士,同时看好这向贼。大火冲天,这两个贼头必然会赶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的。”
    “庄主去哪里?”
    “我赶去张公洞,要是在半路碰上这黑心秀士,就杀了他,然后再毁了他的老巢。不管怎样,你们都要在这里等我回来。”
    “是!庄主。”
    “沉底鳄要是来了,就杀了他,别让他走了!”
    “庄主,弟子也想为师妹报仇。”
    是夜,月光如雪。张公洞的青衣秀士见洞庭西山大火冲天,染红了整个月夜,果然驾船而来。他在月下看见一位凌波而来的中年妇女,几疑是湖中的仙子,正胡乱想着,这位仙子似幻似虚,从湖面跃起,落到了自己的船头。他异常惊愕地问:“阁下是谁?”
    “索命使者!”水中仙子言语冷似刀剑。
    “索命使者?”
    “你大概是什么青衣秀士吧?”
    “不错!在下正是。”
    “那我没找错了人,你受死吧!”
    “你要杀我?”
    水中仙子再不说话,出掌如电,首先就将青衣秀士身后的四个护卫拍下湖去,跟着就直取青衣秀士。交手三招,青衣秀士已变成一具死尸,给水中仙子踢进湖中喂鱼,最后连船也沉下湖底。
    这一夜,水中仙子和两位弟子一举而歼灭了太湖三杰,使他们在江湖上永远除名。这太湖三杰,表面上是什么正派人士,暗中却是摧残少女的元凶。他们在太湖一带不知毁了多少少女的青春,逼死了多少良家妇女,最后却死于妇女的掌下,这真是是网恢恢,疏而不漏。
    以后一连三天,水中仙子荡平太湖三杰在太湖一带所开设的妓院、赌场,杀了太湖三杰的弧群狗党,才吐出了积在心中的怨气,押着半死不活的向天笑,回到了梵净山庄。那女弟子亲手杀了向天笑之后,也横剑自刎。梵净山庄的姑娘莫不悲伤流泪,水中仙子摇头叹息:“孩子,你太傻了,你留下来,再到江湖杀尽那些淫贼奸徒不更好?何必要自杀?”
    水中仙子经过这一次,对江湖上那些拐骗妇女、逼良为娼、奸杀少女的元凶恶徒,更是深恶痛绝。此后一两年中,她不时在江湖上走动,杀了东海金银岛的岛主海上神魔展云翅;踏平了塞北的淫魔沙千里;千里追杀长江双妖这一伙专门诱骗妇女卖淫的集团;扑杀了岭南贩卖妇女的南天一霸。这一两年内,她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所到之处,一些拐卖妇女的团伙、奸淫少女的恶棍,莫不纷纷死于她的掌下,无一能逃生。一时间,令一些拐骗妇女,逼良为娼的元凶、恶徒、流氓,几乎在江湖上绝迹。她几乎成了人间严惩这些元凶恶徒的正义女神,令正直善良的老百姓拍手称快。每每有流氓调戏妇女时,只要有人一说:“你不怕水中仙子报应?”就令那调戏妇女的流氓马上收手而去。
    初时,武林中一些名门正派的人对她杀戳太湖三杰有些误解。因为太湖三杰所干这些不见得光的罪恶,从来不自己插手,表面上是一派正人君子,蒙骗了武林中人。而梵净山庄一向在武林人的心目中被视为邪教,有的甚至要找水中仙子算帐。后来太湖三杰的丑事一一败露,武林中人才消除了误会,有人渐渐对水中仙子敬重起来。一些人却嫌水中仙子杀戳太重了,只杀掉太湖三杰不行了么?何必要赶尽杀绝,连太湖三杰的手下也全不放过?不但太湖三杰是这样,就是海上神魔展云翅、塞北淫魔沙千里和长江双妖的所有手下及其家属,也一一杀得干干净净,几乎无一漏网。邪教始终是邪教,杀戮起来,太残忍了。这又令武林中一些人对水中仙子敬而远之,甚至还有些不满,称她为水中女魔王,想出面制止她杀戳过重的行为。但这一来,一是理不直、气不壮,不啻为这些恶徒们说话;二是武功不济,想制止也制止不了,说不定自己也丧身在水中仙子的掌下。
    的确,曾经有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不了解情况,见水中仙子杀了那么多的人,仍追杀一些毫无反抗能力的人,不由动了侠义心肠而出面制止。水中仙子又一时认为是他们这伙恶徒的同路人,一出手就绝不容情,首先就重伤了他们。等问清楚后,虽没杀他们,也冷笑一声而去。这样,又多多少少与名门正派结上了怨恨。
    一次,水中仙子正要端掉西北一处拐男骗女的恶霸老巢乌云堡时,在杀了这恶霸后,不期碰上了少林寺的一位高僧。那高僧说:“女施主请住手!”
    水中仙子扬扬眉问:“你是什么人?”
    “老衲是少林寺的僧人。”
    “你要来插手管这一件事?”
    “女施主不嫌杀生太重么?上天有好生之德,老纳劝施主积些德才是。”
    “老和尚,这些话你对你的佛祖说去,对我不适用。”
    “阿弥陀佛!女施主不怕上天报应么?”
    “老和尚,要是上天有眼。该报应的不是我,而是这些在人间欺男霸女、拐骗妇女卖淫的恶棍们!再说,我也根本不信什么上天和鬼神,也不是什么信男善女。我只知道,只有杀了这些恶徒,才为人间解恨。”
    “善哉!善哉!女施主杀了为首的已够了,何必要滥杀他人?”
    “老和尚,你知不知道?往往为首的固然要杀,但没有这些为非作歹的恶徒们给他们通风报信,强将人抢来骗来,这为首的一个人有多大本领,能作这么多的恶么?不杀了他们,受害的百姓能解恨么?往往百姓最恼恨的,就是这些走狗们!难道他们不应得到报应?”
    “女施主,杀人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老和尚,既然你不是他们一伙人,请马上走开,我是非杀了他们不可!在目前人间丧失正义的时候,杀人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起码他们今后再也不能作恶了。”
    “女施主,不能让他们有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么?”
    “我就算不杀了他们,也要断去他们的手脚。”
    “女施主既然不杀他们,又何必令他们断手断脚,终身残废?叫他们今后如何谋生?”
    “老和尚,这事你一定要管了?”
    “老衲是劝女施主别多伤人命。”
    “我要是不答应又怎样?”
    “那老衲只好出手制止了。”
    “好!我看你有多大的本领能制止我。”水中仙子说时,衣袖一拂,拂起了地上的碎石细沙,一齐向那些恶徒、打手们飞去,全打中了他们的命穴,叫他们一个也走不了。然后说,“老和尚,你出手吧!”
    少林寺高僧见水中仙子这一手飞袖拂石打穴的功夫,顿时睁大了眼,说:“原来女施主是位绝顶的上乘高手,老衲失敬了!”
    “那你还管不管这件事?”
    “老衲只好勉强接女施主的高招。”
    “老和尚,你不怕死?”
    “出家人生死看得并不太重。”
    “好!老和尚,接招吧!”水中仙子轻挥一掌,姿式美妙,宛如舞蹈,但这一掌暗含致命的杀机。
    高僧不敢轻视,凝神应战,以涅盘如来掌迎去,一掌化两掌,两掌化四掌,四掌化八掌,顿时掌影重重,不但封住了自己身上的各处奇经要穴,也迎着水中仙子的玉掌拍去。
    水中仙子玉掌拍出似乎轻柔无力,掌也飘忽不定。她一连拍出五招,感到这高僧浑身上下,似乎有一道无形无影的墙挡住自己的手掌一样,也似乎高僧一身是掌,相迎而来。水中仙子不由赞了一声:“老和尚,好掌法!”
    “不敢!女施主的掌法不错,可惜太歹毒了一些。”
    转眼之间,各拍出了五十多招。高僧俨如一座屹立不动的山岳,浑身真气护体,掌影只在自己身边上下盘旋飞舞。而水中仙子身形飘忽不定,骤然而来,飘然而去,竟然没一招能拍中屹立如山的高僧。水中仙子出道以来,第一次碰上了这么厉害的对手。其他的武林高手,根本接不了她十招。就算最上乘的一等武林高手,也接不下她二十招。水中仙子抖出的掌法,是武林中少见的天殛掌,掌法阴柔歹毒,江湖中几乎无人能挡,就是少林的其他的和尚,恐怕也不是水中仙子的对手,一百多招过后,突然四掌相接,“隆”的一声闷响,双方都飞了出去。水中仙子落下来时,感到心血翻滚。她极力运气将翻滚的心血压了下来,但已是香汗淋漓,面色刷白了。
    再看少林寺高僧,已闭目盘坐,运气调神,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水中仙子不由以敬仰的目光望着这高僧,内心也满怀感激。她知道高僧在对掌之中,没有出尽全力,只以体内的真气震开了自己,而自己反而以阴柔之劲伤了高僧。不禁问:“老和尚,你没事吧?要不要服下我的药丸?”
    高僧摇摇头:“多谢女施主,老衲过一会就好。”
    “老和尚,我不能不佩服你这份救人的善心,好!我答应你,放过了他们。但他们必需废去了武功。”
    水中仙子说完,走近那十多名不能动弹的恶徒面前,一连拍出十多掌,在拍开他们被封的穴位时,也同时废去了他们的武功。她冷冷地说:“你们快滚开,通知堡中的妇孺,收拾细软,逃出堡去。等会我就放火烧了这乌云堡,叫它不复存在。记住了!你们虽失去武功,但仍如一般常人可自行谋生。要是以后再敢欺压妇女,就别怪我杀了你们,将你们的肉割去喂野狗。去!”
    他们听水中仙子这么一说,都叩头拜谢,感谢仙子不杀之恩。水中仙子说:“你们别拜我,要拜,拜这老和尚去。我是看在他的情分上,才放过你们的。”
    少林寺高僧这时已恢复过来,连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杀念消失,善心顿生,将是武林中的大幸。”他又对众恶徒说,“你们快走吧!老衲盼你们今后改恶从善,会有善报的。”
    众人还是拜谢了这位高僧而去。高僧又向水中仙子合什稽首说:“老纳叩谢女施主手下留情。”
    “老和尚,你的心地太好了,今后碰上奸诈的凶徒会吃亏的,你也别谢我,我可没答应你今后不杀人。”
    “阿弥陀佛!但愿女施主多发善心,要杀,只杀十恶不赦的歹徒好了。其他的人,让他们能改恶从善,重新做人。”
    “老和尚,你也走吧,等会我就要放火烧堡啦!万一烧死了你,可别怨我。”
    “女施主说笑了!”高僧便拜别而去。
    高僧走后不久,几处火头,同时从乌云堡中升起,转眼便大火熊熊,乌云堡从此也在西北武林中永远除名。
    水中仙子自从火烧了乌云堡之后,又见江湖上拐卖妇女的现象减少,从此以后,便不再在江湖上出现。一晃就是十多年过去,现在她重出江湖,主要是为了莫纹之事。莫纹在江湖上闹得武林大乱,黑、白两道上的人都在追踪着她这个最心爱的女弟子,她不能不为莫纹担心。
    岑瑶瑶、司徒佩佩、莫纹叩见过庄主水中仙子后,垂手而立两旁。庄主目光凌厉地盯着莫纹,见莫纹内伤没有全好,不由又软了下来,但语气仍是严厉的:“三丫头,你怎么将武林闹得像滚了一锅水似的?我怎么吩咐你来?”
    莫纹又跪下叩头说:“弟子该死,违背了庄主的教训。”
    “你为什么不回山?”
    “弟子该死,在武林中闯下了这么个大祸,害怕庄主见责,也害怕连累了梵净山庄的众姐妹,因此一直在外面流浪,不敢回山。”
    “哼!没别的情由?”
    “弟子没别的情由。”
    水中仙子语气更严峻了:“那位痴儿又是怎么回事?”
    “庄主,那是紫竹山庄的二少庄主,是个可怜的痴儿,什么也不懂。弟子连累得他无家可归,他又几次跟随弟子出生入死,弟子不忍心将他丢开不理。”
    “听说他不懂武功,怎能跟随你出生入死?那些人不杀了他?”
    “大慨他是一个痴儿,正派的人不忍心杀他,黑道上的人也不屑杀他。”
    “就这样?没别的原因?”
    “弟子不敢说谎。”
    “江湖上传言,你迷上了这个英俊的痴儿,有没有这回事?”
    “庄主,那是人们在胡说八道,弟子只是同情这个痴儿而已。”
    “三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败坏了梵净山庄百年来的声誉?武林中人怎么看我梵净山庄?”
    “弟子该死。”
    “那你死吧!或许你的死,能挽回梵净山庄的声誉。”
    水中仙子这话一出,所有人全惊震了。岑瑶瑶、司徒佩佩双双跪了下来,叩头说:“望庄主原谅三妹年纪还小,不懂事,只将她带回去惩罚一下算了。”
    水中仙子厉声说:“你们两个站开去!她变得如此任性,你们两个也有责任。”
    莫纹叩头说:“这不能怪两位姐姐,都是弟子任性胡为。为了梵净山庄的声誉,弟子愿一死谢罪。”说时,便拔出自己的剑来。
    岑瑶瑶、司徒佩佩一齐叫起来:“三妹,使不得!”也在这时,痴儿从茅舍内如流星般地扑出来,手忙脚乱一下就夺去了莫纹手中剑,丢到远远的地方去,抱着莫纹喊道:“姐姐,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这痴儿竟然在庄主水中仙子面前抱住了莫纹,弄得莫纹又羞又急,用手略出力将他一推,推得这痴儿咕咚一声,向后翻了一个大筋斗,跌得连头也碰出血来了,一时情不自禁又心痛起来:“兄弟,你没事吧?”
    本来痴儿突然从茅舍中奔出来,一下就夺去了莫纹手中之剑,一时众人都惊讶起来,痴儿这夺剑的手法,看来是十分的笨拙,但暗含一门夺剑的高超招式,是这痴儿无意中使出,还是有意这样?但看到痴儿给莫纹轻轻一推,又翻了一个大筋斗,额头还碰出血来,众人心中一下又释疑:果然这痴儿不会武功,刚才他夺去莫纹手中之剑,只不过是无意的,可能是莫纹根本就不提防他来夺剑。
    痴儿顾不了头,说:“姐姐,我不要紧,但你不能死,我们一块逃走,好不好?”
    这才是痴人说梦话,谁能从水中仙子手中逃脱的?莫纹说:“兄弟,你自己一个人走吧,别管我了。”
    “不!姐姐,我不能让你死。我们不能跑开吗?姐姐,你那么有本事,不能跟她们打架?我帮你,会打得过她们的。”
    “兄弟,别说傻话了。她是我的庄主,也是我的师父。”
    痴儿奇怪了:“她是你师父?干嘛她要你死?世上有这样的师父吗?”
    水中仙子冷冷地问痴儿:“你是不是很爱你的姐姐?”
    “是呵!我当然爱她啦!你不爱她么?”
    慕容智最后的一句话,十足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令在场的人几乎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笑出来。
    “你不想你姐姐死?”
    “当然不想啦!有人会想自己的姐姐死吗?那他不是比我更傻了?”
    “你想她不死很容易。”
    “真的?”
    “那你代她死!”
    “死也能代吗?”
    “你愿不愿意?”
    “我死了,我姐姐就不会死了对不对?”
    “不错!”
    “那我愿意。”
    莫纹急了:“兄弟,你别胡说!”
    “姐姐,我没有胡说呵!我死了,姐姐就不用死了,那不好吗?”
    “兄弟,你知不知死了,就什么也见不到了?”
    “姐姐,我知道,一个人死了,就像睡着了似的,当然什么也见不到啦!”
    水中仙子又问痴儿:“你想要怎么样的死法?”
    痴儿问:“死法也可以要的么?”
    “当然可以,上吊、用刀割自己的脖子、撞墙、跳崖等等,你想选哪一种死法?”
    痴儿害怕地说:“不,不,我不想这几样死法。上吊,舌头伸得长长的,好怕人;用力割自己脖子,那不痛吗?”
    “那你想怎么死法?”
    “我想,我跟我奶奶一样的死法。”
    “你奶奶是怎么死的?”
    “她睡在床上,睡呀睡呀,就睡着了,就再也没爬起来了。我爸爸妈妈都说奶奶死了。”
    “好!那你服毒吧!”“服毒?那痛不痛?”
    “不痛,跟睡着了一样。”
    “那我服毒死。”
    水中仙子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来:“这是一颗毒药,你吞下去!”
    “这毒药苦不苦?我怕苦。”
    “它半点也不苦,跟糖一样的甜。”
    “真的?那我吃。”
    痴儿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以为很好玩哩,接过毒药,一“咕噜”一下,就吞进了肚子里,对莫纹笑了笑说:“姐姐,它是甜的.这毒药很好吃。”谁知他话没有说完,就咕咚一声,翻倒在地上了。
    莫纹一听痴儿说是甜的,顿时面色大变。这是梵净山一门特制的毒药,首先将人迷倒,然后一个时辰死去。这是梵净山庄处置叛徒或犯了死罪的人的一种赐死方法,只对自己人,绝不对外人使用。
    初时,莫纹听着痴儿与庄主的对答,以为庄主故意吓这痴儿,或者试试这痴儿会不会真的为自己而死而已。想不到庄主真的给了痴儿这种致死的毒药,痴儿当着好玩却服了下去,等到她想出手制止已来不及了,痴儿已将药吞到肚子里去,才不由大惊失色。
    莫纹见痴儿服毒,心如刀割,也不想活了,便举掌向自己的脑门拍去。水中仙子出手如风,顿时封了她的穴位,令莫纹不能动弹,厉声说:“三丫头!你真的要死?”
    莫级含着泪说:“庄主,痴儿一死,弟子也不想活了,愿随他于九泉。”
    水中仙子似乎采取一种报复的心理,冷笑一声说:“想这痴儿能活过来,除非你嫁给了他,我再救活他来!”
    莫纹说:“我…!”
    “三丫头,你想清楚了!这是你终身的大事。”
    莫纹一咬牙:“庄主,你救活他吧!我答应嫁给他。”
    岑瑶瑶和司徒佩佩一齐叫起来:“三妹!你怎能和这痴儿长伴一起的?”
    “多谢两位姐姐,只要他能救活,小妹什么也愿意。”
    水中仙子长叹一声:“三丫头,你再想清楚,你嫁了他,就不再是梵净山庄的人了!”
    “弟子知道。”
    “你不后悔?”
    “弟子命该如此。”
    “三丫头,你现在将话收回也不迟。你要嫁人,尽可以拣一个比这痴儿强百倍的如意郎君。”
    莫纹摇摇头:“庄主别多说了!”
    水中仙子以复杂、奇异的目光望着莫纹,说:“三丫头,今后你就好自为之。”说时,喂了昏迷不醒的痴儿服下另一颗药丸,拍开了莫纹被封的穴位,便率众而去。
    众人走后,莫纹望着地下卧着的痴儿,长叹一声,泪落如雨,心里说:“冤家!我今后生生死死是你慕容家的人了!但愿你今后别负我!”于是便亲手抱起痴儿,回到自己养伤的房间,默默无语,坐在一旁守候。一炷香的时间,痴儿清醒了过来,望望四周,问:“姐姐,我怎么睡在你的床上了?我刚才不是死了么?”
    “兄弟,你没有死,只是昏了过去。”
    “我没死,那,那,那凶恶的老太婆会不会要姐姐死的?”
    “她们走了!”
    “姐姐,是不是她们以为我死了就走了?”
    “大概是吧。”
    痴儿高兴得在床上翻起筋斗来,一边说:“姐姐,这下好了!我们大家都不用死了!”
    莫纹惨笑一下:“兄弟,你今后要懂事点,好好做人,切莫辜负了我。”
    “姐姐,我不会辜负你的。我听你的话,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好做人。”
    英纹见慕容智说话形同小儿,又不禁泪珠滴下。痴儿一怔:“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没有听你的话?”
    莫纹慌忙用衣袖抹掉泪水,强笑一下说:“兄弟,我没有哭,你现在觉得身体怎样?不舒服么?”
    “我身体舒服呵!”
    “兄弟要是身体没什么,先出去玩玩,姐姐想休息一会。”
    “好的!姐姐,那你休息,我出去了。”
    “别走远了!”
    “姐姐,我只在门口玩,不会走远的。”
    “那你出去玩吧。”
    痴儿高高兴兴地跑到茅屋大门口。坐在门口树下的猎人夫妇见痴儿,跑了出来,有点惊喜地问:“少爷,你好了?”
    “我好啦!”
    “少爷,刚才可把我们吓坏了!”
    “怎么会吓坏你们的?”
    原来这一对猎人夫妇,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听着,不敢出声。他们深知武林中人的事,行为怪异得与人不同,动不动就会杀人。
    猎妇说:“少爷,刚下你服下了那颗毒药,看见你倒了下去,以为少爷死了!想不到少爷命大福大,能活了过来。”
    痴儿迷惘地说:“是呵!我怎么会活过来了?”
    猎妇说:“那是小姐答应嫁给你,才将你救活了!”
    痴儿不明白:“嫁给我?什么嫁给我?”
    “少爷!你是不是高兴得糊涂了?就是小姐答应嫁你啦!她今后是你的媳妇儿,永永远远跟你在一起啦!”
    这痴儿别的没听懂,但“永永远远在一起”是听清楚了,他高兴得睁大了眼睛:“那姐姐永远和我在一起,不分开啦?”
    “少爷,她是你的人,当然不分开啦!”
    “不!你们说错了!我是姐姐的人。”
    猎人夫妇好笑起来,同时又不禁为莫纹叹息: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却嫁了这么一个痴儿,真难为她了!妇人又好心地说:“少爷!你今后要好好看顾她呵!别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我当然要好好看顾她,不准别人再来欺负她的。”
    “少爷能这样就太好了!”
    他们在外面的谈话,莫纹在里面虽然静心调息养伤,却听得清清楚楚,心想:这痴儿已是十八岁的人了,比自己还大两岁,却什么都不懂。但痴儿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自己,冒险来救自己,愿意代她而死,尤其是痴儿最后的一句话,她感到了安慰。要是他不痴,世上又去哪里找这么一个好丈夫?但愿他以后慢慢正常起来,像一般人一样,就算他不会武功,自己的终身也有所托了。
    蓦然间,她听到有几缕劲风吹起,又听到痴儿在外面惊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莫纹一怔,知道敌人找到这里来了,提剑便奔了出来。一看,又是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七八条彪悍凶汉,一色黑衣劲装,看来是西域玄冥阴掌门一等的武士。
    莫纹急忙叫唤:“兄弟,你快过来!”
    痴儿奔过来问:“姐姐,他们是什么人?”
    “玄冥阴掌门的人,是来抢你家武功绝学的最凶恶的敌人。”
    “姐姐,我知道了!是那深谷中的一伙恶人,姐姐,我们快跑吧。”
    这时,一团红云从山峰急降而落。莫纹一望,是红衣番僧铜佛爷哈孜。上次在深谷中,也就是这个红衣大和尚带了三位使者和一批黑衣武士前来围捕莫纹的。痴儿也认出这个番僧了,说:“姐姐,你快进去躲躲,是这个红衣光头大和尚,他很凶恶的。”说着,便拉着莫纹的手,要进茅屋里。
    莫纹也掂量了目前的敌我力量。要是自己没有受伤,这红衣番僧和这七八名西域武士,也不怎么看在眼里。现在自己的严重内伤只好了七成,自己的武功恐怕也要大打折扣,仅可以与番僧一战。要是番僧缠住了自己,痴儿和猎人夫妇就,,危险了!
    不知为啥,痴儿在拉莫纹的手时,痴儿的手热乎乎的,似乎有一股热流,通过自己手指上的少商、商阳、少冲、少泽、中冲、关冲等六穴,注入到自己体内的六脉中去,竟然使自己内力大增,内伤似乎全好了。莫纹感到十分惊讶,但大敌当前,已来不及细想了,说:“兄弟,别拉,我们进屋不是办法,你快跟猎人大哥大嫂走吧。姐姐在这里挡他们一阵。”
    铜佛爷哈孜再也不像什么出家人了,一脸的凶相。由于莫纹杀了他的大师兄金佛爷赞普,他恨不得将莫纹抓过来撕成碎片,狞笑着说:“跑?你们任何人也跑不了!本佛爷要生擒了你们,生祭我大师兄。”
    莫纹打眼色给猎人夫妇,希望他们带着痴儿逃进深山丛林中去,一边与番僧答话:“看你有哪一点像出家人了?简直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凶鬼。你想生擒我们,我还想生擒了你们,押解你们到酆都城哩!什么金佛爷我也不看在眼里,你这光头大和尚,又算什么东西。”
    铜佛爷大怒,喝着武士:“上!先给本佛爷活捉了那三个人,这小贱人由本佛爷来打理。”
    莫纹也冷笑一声:“凭你一个人来对付本姑娘?那你等着去追随你的什么大师兄好了!”莫纹说着,身影一晃,人到剑出,首先将两个提刀扑去捉猎人夫妇的武士,划伤挑伤,逼得他们退了回去。
    莫纹这一出手,似乎发觉自己的功力没有打折扣,比没受伤前功力更添一成,暗暗惊讶:难道我的内伤全好了?还是庄主在拍开我的穴位时,暗输了我的功力?这一来,莫纹的信心更是大增,不像先时那么担心了。
    番僧在刹那间见莫纹身形如流星飞矢,快得几乎不可思议,更看不出莫纹是怎么出手的,一下就伤了自己两个一等武士,将他们逼了回来,不由傻了眼问:“你没受伤?还是伤势全好了?”
    原来这铜佛爷知道莫纹在杀了自己的大师兄后,也受到了严重的内伤。一个受了伤的小妞儿还不容易活擒了回来?所以便大意轻敌,连使者也不带,只带八个武士寻来。现在,他看见莫纹的武功,竟比自己先前所见到的还高,怎么不傻了眼?
    莫纹一招生威,恢复自信。心想:要是这样,这光头大和尚也缠不住自己。说话也自然潇洒,含笑说:“原来你这贼佛爷欺负我受了伤,才敢这么大胆寻来。我还以为你们的什么教主传给了你什么绝招,才这么目中无人。真不知你们教主,怎么叫你这么一个笨蛋当护法的,看来给我提鞋也不配。”
    铜佛爷哈孜给莫纹的话激得七孔生烟,暴跳如雷,哇哇大叫:“好!本佛爷誓必擒了你这小狐狸精!”
    莫纹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暗想:这贼和尚合当找死了。本来高手过招,应冷静、沉着为主,最忌动怒,怒则浮躁生乱。好呀!我再来激他几句,这贼和尚今日便必死无疑。就是不死,也叫他终身残废,不能言武。于是说:“那你来呀!大声大气乱叫什么?想吓人吗?”
    铜佛爷几乎凝集了自己十成的功力于双掌,一声如惊雷似的大吼:“看本佛爷的掌!”双掌齐齐向莫纹劈来。顿时罡风骤起,四周草木滚动,茅舍屋顶一角茅草,也给这骤起的一股罡风掀了起来。一边又喝着手下武士,“你们齐上,先把那三个人活捉了!”
    莫纹先避其锐气,一招灵猴身法,随罡风飘起,跃到了番僧的身后。铜佛爷不愧是一等的上乘高手,反应极为敏捷,转身如山似的朝莫纹扑来。莫纹仍然不急于出招反击,又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向后一个翻身,远远跃开去,一边嘻嘻地笑着说:“你这光头大和尚,怎么乱扑乱跳的?这算什么招式?难看死了!大水牛跳也比你好看得多。”
    铜佛爷如影随形,双掌推出,莫纹更身似幻影,轻灵闪开,“轰然”一声巨响,哈孜双掌之劲,竟击得莫纹身后的一块岩石四分五裂,掌劲实在惊人。哈孜这一劈二扑三推出,已是抖出了自己的平生绝学了,仍没办法能击中莫纹,凶狠的气焰不禁打掉了一半。番僧气得又是大吼:“你这是算哪一门的武功?一味的躲闪?”
    莫纹却咭咭地笑起来:“我这是看大笨熊乱蹦乱跳乱吼的一门武功。怎么?你没听说过?”
    番僧一边出掌一边吼着:“你敢气弄本佛爷?你不怕死得痛苦?”番僧见莫纹只能闪避,不敢回招反击,心想:这小妞儿的内力一定不如自己。便肆无忌惮放手抢攻。
    莫纹挖苦他说:“你算什么佛爷?要是佛爷像你这狗熊样,世上恐怕就没有人出家当和尚,更没有人烧香拜佛了!”
    莫纹与他一边周旋,一边仍注意着痴儿、猎户夫妇的安危。有两个武士去捉痴儿,痴儿掉头就往山坡上跑。痴儿跑得并不慢,却笨手笨脚,怎跑得过那两个西域一流的武士?其中一个武士已跃到了痴儿的前面,狞笑道:“你还跑?”吓得痴儿往后退,脚下一滑,跌了个仰面朝天。如猛虎般扑来的武士,不但扑了个空,小腹反而给痴儿踢中了。腹部,是人身体最为柔软的地方,这武士竟然痛得蹲了下去。后面的武士这时又扑了来,吓得痴儿又往旁一滚,后面的武士竟然扑到前面武士的身上去了,两个抱成一团,滚下山坡,不知是碰着了地面的石头,还是一时扭了经脉,双双都爬不起来。痴儿反而怔怔地爬了起来望着他们,说:“咦!你们怎么也跌倒了?”
    在痴儿跌倒时,莫纹想抽身跃过去,不料转眼便发生了这莫名其妙的事情,心想:莫非有什么高手在暗中护着这痴儿?恐怕是那神秘的黑鹰了。想到这里,莫纹更是放心对敌。至于那对猎人夫妇,身手敏捷,早已奔进了屋后的森林中。进了森林,便是猎人的天下。
    番僧又一连拍出了几招,莫纹趁这番僧在换气的刹那间,开始出剑反击了。莫纹的剑光突然闪起,在重重的掌影中,宛如一道流光,破云而出;随后更似耀眼的闪电,四处乱闪,搅乱了番僧的重重掌影。
    梵净山庄的剑法,本来就是十分的诡异,招式无常,飘忽不定。这一套剑法,为中原武林视为邪剑。何况莫纹在那神秘的岩洞中,又得武林前辈老妇人的指点,使莫纹诡异莫测的剑法更上一层楼。莫纹不反击则已,一反击,便如滔滔长江水,源源不断涌来,杀得番僧只有闪避、招架之功,没有还击之能。
    莫纹一边说:“贼和尚,现在你怎么只会躲闪了?干吗不出招反击?”
    “本、本、本佛爷跟你拼了!”
    这个番僧,给莫纹杀得狗急跳墙,又惊又气又恨,放开门户,双掌齐飞。莫纹一声娇叱:“贼和尚,你纳命吧!”
    只见莫纹凌空跃起,身剑合一,化成剑光闪耀的长虹,横空飞射,切入了番僧的掌网劲风之中,一条带血的手臂从剑光中飞了出来,番僧整整的一条右手臂,给莫纹齐肩切了下来。这个铜佛爷大叫一声,转身夺命而逃。莫纹担心痴儿的安全,并不追赶,转身目视那几名武士,其中有两名武士正在追赶着痴儿,一见这情形,除了进森林追捕猎人夫妇的两个武士,其他六人,吓得带伤逃跑了。
    莫纹见痴儿气喘吁吁,浑身衣服撕烂,问:“兄弟,你没受伤吧?”
    痴儿坐了下来:“姐姐,刚才吓死我了!”
    “兄弟,我问你受伤了没有!”
    “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受没受伤都不知道的?”
    “姐姐,我感到双脚好痛!”
    “那你受伤了?”
    莫纹急忙奔到他跟前,蹲下来关切地说:“兄弟,你快让我检查一下。”
    莫纹首先注意到,这痴儿一身衣服给利刀划破了不少地方,但没有血流出来。再看看他的一双脚,除了有一两处略略青瘀之外,也没给刀锋划伤划破,莫纹才放心下来。看来这些青瘀的地方,只不过是碰伤,揉揉自然会好。便说:“兄弟,你没受伤。”
    “姐姐,那我怎么这般痛呵!”
    莫纹这时与他再不避男女之嫌,说:“兄弟,那我给你搓揉一下。”于是暗运真气,在痴儿青肿之处搓揉了几下,问:“还痛不痛?”
    “姐姐,不痛了。”
    “那好,你坐在这里歇歇,我进林子里看看猎人夫妇去。”
    “姐姐,我怕,我跟你去。”
    “你怕什么了?”
    “我怕那几个凶恶的人会跑了回来。”
    莫纹一想也是,丢下痴儿一个人在这里,实在也叫人不放心。
    正说着,那一对猎人夫妇从森林转回来了,莫纹讶异地问:“你们没事?”
    猎妇笑了笑:“我们没事。”
    “那两个黑衣人呢?”
    “全掉进陷阱里死啦!”
    莫纹好奇地问:“他们怎么掉进陷阱里了?”
    “小姐,不瞒你们说,这是我们用来捉凶猛野兽的陷阱。我们有意引诱他们朝陷阱走,怎会不掉下去?”
    “那陷阱里有毒?要不,他们怎么会死?”
    “没有毒,却插满了尖尖的竹签,他们一掉下去就死了。本来我们也不想害他们,但他们太可怕太凶恶了!用刀要砍死我们,我们才不得不如此。”
    莫纹说:“大哥大嫂,你们做得对,这伙贼人不杀,就会杀害更多的人,杀了他们更好。”
    猎人问:“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
    猎妇说:“小姐,我夫妇还担心你们呢!”
    “多谢大哥大嫂了!”
    痴儿却好奇起来:“那捉野兽的陷阱在哪里,好不好带我去看看?”
    猎人点点头,正想说好。莫纹却说:“兄弟,你一双脚刚好,别去了!”
    “嗯!姐姐,我想看看陷阱是怎么装野兽的嘛!”
    猎妇说:“少爷,那陷阱远哩!都是在野兽出没的地方,要去,明天才去吧。”
    “我想现在就去。”
    莫纹说:“兄弟!别胡闹。”
    猎妇说:“少爷,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去到那里再回来,天也恐怕黑下来。还有,我还得给你们煮饭吃。少爷,你不饿么?”
    “饿。”
    “那我给你们淘米做饭去。”
    痴儿又问:“我们吃了饭去不去?”
    莫纹问:“兄弟,你怎么一定要今天去?明天去不行?你不怕天黑了,森林中有野兽出没?”
    猎人也说:“是呵!天一黑,森林中的野兽就出来走动了,有狼,也有老虎。”
    痴儿说:“我正想看看野兽怎么掉进陷阱的,那不更好玩吗?”
    莫纹皱皱眉问:“兄弟,你不是说要好好听我的话么?怎么不听了?”
    “唔!姐姐,我怕在这屋子里住。”
    “你怕什么?”
    “我怕这屋子里半夜会有鬼。”
    猎妇首先叫起来:“少爷,大吉大利!你怎么这样说话?”
    猎人也不满地说:“我一家在这里住了十年,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鬼怪。”
    但莫纹听了不禁心头一动,问:“兄弟,你怎么知道这屋子今夜里有鬼?”
    “姐姐,因为、因为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这屋子,半夜有些鬼跑出来放火,所以我怕。”
    猎人说:“少爷,做梦的事,怎么你当真了?”
    猎妇也说:“梦里的事怎么会准呵!”
    莫纹却不出声,以一双疑惑、迷惘的目光望着痴儿。她想起了在那深谷与痴儿相处的日子里,这痴儿两次做梦,两次都准了,暗想:难道我这兄弟人虽然痴,却有一种预先知道发生危险的特异功能?
    以一个武林中人来说,自己隐藏的地方一旦被敌人发现,是再也不安全的了,应早些离开才好。莫纹本来也打算在这里住一夜后,明天便与痴儿离开,同时也劝这对猎人夫妇暂时先到外面避一个时期再回来。现在听痴儿这么一说,又打量了四周的地形。的确,这座孤伶伶落在深山坳中的茅屋,让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半夜赶来,占据了四周的山峰,不用交锋,单用火箭放火,就算自己能跑出火海,那痴儿和猎人夫妇不危险?不给烧死了?不行!兄弟说得不错,要立即离开,就在今天走,不能拖到明天。便对猎户说:“大哥,大嫂,我兄弟的担心没有错,我们吃过饭后,就马上离开这里,转到森林中去。”
    “真的今夜有鬼?”
    “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那伙强人必定会来报复。大哥大嫂,他们死伤了人,会甘心吗?今夜里不来,恐怕明天一定会来,说不定会放火烧屋。所以我劝大哥大嫂最好还是离开这里,到外面暂避一段日子,等事情过去了,再回来不迟。”
    猎人夫妇不由相视一眼。莫纹又说:“至于大哥大嫂的损失,我一定会赔偿,我身上有四十两银子,不知可不可以作为赔偿之数?要是不够,我可再添。”
    猎人说:“四十两银子已有多了,我们不需要这么多。”
    猎妇说:“小姐,强人们来烧我们的房子,怎能叫小姐赔呢?再说房子还没有烧呵!”
    “大嫂,都是我累了你们,怎能不赔?就算房子没烧,这四十两也作为你们今后的生活费用吧。”
    “小姐别这样说,那位蒙面老爷给我们的银两还没有用光呢!”
    “不不!那是他的,我给你们是我的,你们不收,我也不敢再麻烦你们,只好和兄弟现在就离开。”
    “哎!小姐,你身子还没全好呢,怎能走的?好!银子我们收下,吃过饭后,我们带你们到森林中避避。在那里,强人们是怎么也找不到我们的。”
    痴儿问:“那里也有地方住吗?”
    “有有,有一间草棚子,虽简陋,也够我们住的。”
    痴儿一听说森林中有草棚子住,像孩子似的感到新鲜好奇,问:“草棚子是什么屋?好住吗?”
    猎妇笑起来:“少爷,草棚子只不过是山里人临时搭起来的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并不是什么房屋。”
    痴儿连忙说:“那我要去住住,它一定很好玩了!”
    “少爷,草棚子并不好玩,但森林中的一些雀儿、小野兔、小鹿子,却很好玩。”
    痴儿一听,连忙对莫纹说:“姐姐,我们快到森林里住吧!”
    本来莫纹打算待吃过饭后,就带着痴儿远离这个地方,转到别处去。要是以往,莫纹是不会理痴儿的。但这痴儿现在已成了自己的丈夫了,又见痴儿这么的高兴,不忍过分叫他扫兴,迁就地说:“兄弟,我们吃过饭就去那里住吧,现在我们帮大嫂弄饭去。”
    猎妇忙说:“哎!这些事,怎是小姐少爷干的?你们先休息,我会很快将饭菜煮好端出来。”
    吃过饭后,他们便收拾了一些日常生活必需的东西,转到森林深处的草棚子了。这一片森林,真是浓叶遮日,连绵十多里,绝少人烟,不是熟悉这片森林的人,进了林子,几乎没办法摸出去。林子里根本没有道路,处处荆棘丛生,横枝挡路,他们有时要拨开野草,用猎刀削去荆棘才能过去。
    黄昏,夕阳如血,他们来到了森林深处的草棚,这茅草、树枝搭盖的草棚,实际上是一个三角形的草蓬子,像行军打仗的帐篷,搭盖在两峰之间山凹的森林中。不远处有一条小小的山泉,在乱石、树根中往山下悬岩流去,无论从哪个山峰看,都发现不了这个草棚,就算到了它附近,也不易发现。莫纹打量四周一眼,这里的确人少到,也不为人注意,就是樵子,也不会到这个地方砍柴割草。何况一路行来,猎人说他在这四周半里之内,都设有各种大小陷阱和捕山猪、黄猄的机关、铁夹和绳网。莫纹暗想:这地方倒还安全,不妨多住两天。痴儿的衣裤都烂了,她需要为痴儿赶制一两套衣裤。要是在江湖上走动,就没有时间缝制了。
    痴儿在夕阳下看见一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草棚子,开心极了,就想跑进去。猎人一下拉住他说:“少爷,你先别进去,这儿日没有人住过,不知里面有没有长蛇和毒虫。让我先进去看看,打扫一下,你和小姐就先到溪水边洗洗脸,坐一会儿。”
    痴儿问:“有毒蛇怎么办?”
    莫纹可以说什么也不怕,唯独最怕接触这种滑腻腻的东西。她不禁问:“这一带有蛇么?”
    猎人说:“山野中怎么没有蛇的?但小姐放心,我内当家的却是专捉各种毒蛇的能手,有她在,什么蛇也跑不了!”
    “那它半夜里溜进棚子怎么办?”
    猎妇笑着说:“那小姐更放心好了,我带了一种避蛇的药粉,在草棚四周洒上,任何蛇也不敢爬过来。”
    “那就好了!”
    “小姐这么有本事,连那些凶恶的强人也不怕,怎么怕蛇的?”
    莫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怕这种长长滑腻腻的东西。”
    痴儿却说:“我不怕,我敢捉它玩。”
    莫纹叫起来:“我今后不准你去碰它,要不,你别接近我。”
    痴儿吓得不敢出声了。他什么也不怕,就是怕莫纹生气,不要他了。
    猎人夫妇走进了草棚里,痴儿望着莫纹说:“姐姐,我以后不捉蛇玩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那东西滑溜溜的,你不怕脏吗?”
    “姐姐,它并不脏呵!很好玩的。”
    “你别说了,总之,你以后别去碰它。”
    不久,猎人夫妇从草棚子走出来,对他们说:“小姐、少爷,棚子里已打扫好了,你们可以进去休息了。”
    “辛苦你们了!”
    “小姐别客气。”
    莫纹带了痴儿走进草棚。这是较为长形的草棚,分隔了内外两间,前面还有一个小厅,厅中有灶,还生起了火,火上放了一个瓦罐,看来是在烧水。说这小厅是厨房也行,灶的四周便是坐人的地方。莫纹问:“在这点火烧水,不怕人注意么?”
    “小姐放心好了!夜里,在任何一个山头上,都看不见这里的火光,除非他们走近了才能看见。平常白天,根本就没人来这里。夜里,就更没有人敢来了。”
    猎妇说:“有了火,可以使山里的野兽不敢闯进来。”
    莫纹又看了看里面的房间。地面干燥,而且床也是离地面半尺高用树枝、木板架成,上面不但铺了一层厚厚的柔软的草,还铺上了一层兽皮,其中一个房间堆放了不少的兽皮。显然,这个隐蔽在深山老林中的草棚,是这对猎人夫妇存放兽皮的地方。
    坐在灶火旁,莫纹问:“你们怎么会在森林中搭盖这么一间草棚的?”
    猎人憨厚地笑了笑:“为了捕捉野兽方便,要在夜里守着,所以盖了这么个低矮的草棚;二来,也提防一些强人抢劫。我们那间茅屋,是在出山进山的山道旁,下山趁圩较为方便,但不时也有一些山里人经过,易为山里强人注意。一两个强人来,我们夫妇两个还可以对付,多了,我们只好避到这里了。”
    “那强人来这里怎么办?”
    “强人们来不了这里。他们一走进森林,就分不出方向,说不定转不出去,会饿死在森林里哩,怎么敢来这里?”
    莫纹又问:“你们是不是学了一些武功,才敢在深山中安家?”
    “武功我们没学过,只学会了如何对付老虎、山猪和野狼的办法。”
    痴儿钦佩地问:“你敢打老虎、山猪?我听人说,老虎是百兽之王,山猪是山中之神,它们都是很凶恶的。”
    猎人说:“老虎我不敢打,只设陷阱,山猪可打了不少。少爷,今天你吃的,其中就有一碗山猪肉。”
    “那我不是吃了山神肉了?”
    猎妇笑起来:“少爷别乱说,山猪怎么是山神的?小心,别真的叫山神爷爷听到了,他老人家听了会发怒的。”
    莫纹又问了猎人夫妇一些别的事,还打听了附近有些什么村子和市镇,打算买一些衣料回来给痴儿缝制衣裤。痴儿这一身衣服,说是叫化吗?叫化哪有这么质地上乘的衣裤?说不是,又破破烂烂不成样子。这样走出去,那更引起武林中人注意了。
    猎妇问:“小姐,你打听市集,是不是想买些东西?你有什么要买,叫我当家的给你买好了。”
    “大嫂,我想买些布料给我兄弟做一套衣裤,他这一身衣裤不能再穿了。”
    “小姐,这附近一带的市集,恐怕没有少爷所穿的这种衣料,只有县城里才有,明天就叫我当家的进城里买吧。”
    “去县城有多远?”
    “有七八十里。”
    “大哥一天能赶回来?”
    “能!但两头不见天亮的。”
    莫纹一下想到玄冥阴掌门的人,叫猎人出山买布不危险?便说:“那别去了!”
    “小姐怕我当家辛苦?其实我当家的经常进县城里卖猎物,一天来回是常事。”
    “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今天逃走了的那一伙强人,他们的同伙必定在附近,最好这几天内,还是别出山的好。万一碰上了他们,就危险了。”
    “那少爷的衣服怎么办?小姐,这样吧,要是少爷不嫌弃我当家的衣裤脏旧,就暂时穿我当家的衣裤好了,他们身高差不多,穿起来也适合。”
    莫纹一想,这太好了,痴儿和自己扮成山里猎户的人家,起码令武林人士不大注意,自己明天不是可以走了吗?便连忙说:“那多谢你们了!不知大嫂有没有多一套衣裤,我也想换换。”
    “有呵!只怕我的粗布衣裤,小姐穿不惯,也不合小姐的身份。”
    “大嫂别这样说,其实我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从小就穿惯了。”
    是夜,他们草草吃了晚饭,在溪水中洗了身,莫纹和痴儿都换上了一套猎人夫妇的衣裤,在火光下一看,莫纹和痴儿一下都变成了山里猎户的儿女。要是在面部略略化装一下,再戴上遮阳斗笠,恐怕一时叫人认不出他们原来的面目。
    痴儿换上了衣服,仍不想去睡觉,却缠着猎人好奇地问一些山里打猎的事,如怎么打山猪和猎捕野兽等等,猎人也耐心地跟他说,痴儿突然天真地问:“山猪恶还是狼凶恶?”
    猎人说:“山猪凶恶而猛,可是狼凶恶而狡猾。尤其是一个人在山里走夜路,狼会不声不响用前脚搭在你的肩上,你回头一看,狼一下就会咬断了你的喉咙,给它吃掉。”
    痴儿睁大了眼问:“要是这样怎么办?”
    “最好别回头去看。”
    “不回头它就不咬了?”
    “怎么不咬!不过它没有这么方便罢了。这时,最好用手抓住狼的前脚,用头用力顶着狼的喉咙,将狼背回来,请人将狼打死就行了。”
    痴儿更瞪大眼问:“狼不挣扎吗?”
    猎人笑了笑:“它怎么不挣扎?但它没办法咬人了。”
    “大哥!你是这样捉狼的吗?”
    “我只这样捉过一次。”
    猎妇说:“还说!那次几乎吓坏我了!我初时以为他背了一条大狗回来,后来才看清了是狼,急忙进厨房取了一把菜刀才将狼砍死。而他的双腿,都给狼的后腿划得道道伤痕,足足医了好长时间才好。”
    痴儿问:“大哥,,你不这样捉不行吗?”
    猎人说:“给狼前脚搭住了双肩,不这样捉不行。当然,最好别给狼撂住双肩,一早发现了它,就是用木棍,也可以将它打死。”
    痴儿问:“山猪、老虎会不会用脚搭人的肩膊?”
    ”山猪老虎不会这样,见了它们,最好先爬上大树上去躲避,然后用箭射杀它们。”
    “没有箭怎么办?”
    猎人笑了笑:“那只好等它走开才下来。”
    “它们会走开吗?”
    “它们等得不耐烦,自然会走开。”
    “那要等多久?”
    莫纹见痴儿越问越不像话了,说:“兄弟,你快去睡吧,别问了!”
    “唔!姐姐,我想问清楚嘛!”
    猎人说:“少爷,天不早了,去睡吧,明天,我带你看陷阱去。”
    痴儿这才高兴地跑去睡。
    半夜,莫纹蓦然给痴儿惊恐的叫声惊醒了过来,一看,棚外一弯残月,将山峰、森林照得像水晶般的世界,一片雪白晶莹,一丈以内的事物,清楚可见。莫纹心头一怔,难道是痴儿遭到什么意外?便慌忙跃起,到另一间堆放兽皮的小房看看,连问:“兄弟,你怎样了?”没见痴儿的回应,但却听到痴儿均匀的气息声,显然是痴儿沉睡未醒,暗想:难道我刚才听错了?不对,这明明是痴儿惊恐的叫声,我怎会听错?莫纹不由亮起了火褶子。在火光下一看,痴儿正沉睡得像头猪似的,蜷缩着卧在一张兽皮上。莫纹不放心地看看四周,又俯下身来检查痴儿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毒物叮咬着痴儿。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奇怪,这痴儿怎么会惊恐地叫了起来?难道他做恶梦,在梦里叫喊?
    这时,在小厅炷旁睡的猎人夫妇也惊醒过来,问:“小姐,出了什么事?”
    莫纹说:“没出什么事,大概是我兄弟说梦话,所以起来看看。”
    猎妇说:“少爷白天受了那么大的惊恐,难免在夜里作梦,小姐,要不要将少爷叫醒过来?”
    莫纹看了痴儿一眼,说:“不用了,你们也睡吧,”于是熄了火,走回自己的小房间,坐在床上沉思了这痴儿做了什么恶梦?莫非预示有什么危险发生?她不由凝神倾听棚外的动静。
    突然,她听到远远之处有人的喝叫声,似乎从猎人茅屋那一方向传来。心头一动:难道玄冥阴掌门的人,真的在半夜里包围了那间茅屋?更是凝神运气倾听。莫纹的内力本来就颇为深厚,加上在那神秘的岩洞中,又得了武林前辈老妇人一身真气的输入,内力更是比以前深厚得多了,就是在白天,莫纹凝神倾听,也可以听到五里之内的响动声来,在这么一个荒野的深夜里,听力更可以超出五里之外,十里之内。茅屋离这草棚子,上岭下坡,穿越森林,虽然有十里路之远,但实际相隔还不到六里地。莫纹凝神倾听,当然听得较为清楚了。
    莫纹不但听到有人这么喝喊着:“你们再不出来,别怪我们放火烧房了啦!”也有人喊道:“莫姑娘,今夜里你是怎么也走不掉的!就算你一个人能走掉,紫竹山庄的二少庄主,怎么也走不了。你要是乖乖将慕容家的武功秘笈交出来,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然,你就害了二少庄主和这一家猎户了。”
    不久,又有另一个人大吼着:“你再不出来,我们就动手了!”
    莫纹心想:幸而痴儿叫来这里,不然今夜里,自己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她惊讶痴儿有这种预知危险来临的特异功能,更恼怒玄冥阴掌门的人太可恨,像阴魂不散的死死缠着自己不放。看来自己不痛下杀手,他们怎么也不会感到害怕。莫纹想到这里,便一下站起来,提了剑想走出草棚。
    猎人夫妇惊问:“小姐,半夜你想去哪里?”
    “那伙强人们来了,我去看看。”
    猎人惊愕:“他们能穿过森林,到这草棚子来?”
    “不!我是说他们已到了你们的那间茅屋,想放火哩!”
    猎人夫妇惊疑地问:“小姐,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他们的喝叱声。”
    这对夫妇更惊奇:“怎么我们没听到?”
    莫纹想:你们没这样的内力,又怎么能听到?她不想多说,只说:“大哥大嫂,麻烦你们看顾我兄弟,别让他乱跑出去,我去一会就回来。”
    猎人说:“小姐,那间破茅屋,他们烧了算了,你别去冒这个险。”
    “不行,我非杀了他们不可!”
    猎人说:“小姐,这四周一里之内,我都设了陷阱和捕捉野兽的机关,你不熟悉,碰着会有危险。小姐一定要去,那我伴同小姐去好了。”
    “不!你们不能去。”
    猎妇说:“那小姐怎么走出去?”
    “你们总不会在树上也装有机关吧?”
    “树上倒没有装。”
    “我从树上走,总不会有危险吧?”
    “小姐能从树上走?”
    莫纹笑了笑不出声,身形一闪,已从草棚飞跃到附近一棵大树上去,转眼便见她似月下一只轻灵的夜鸟,飞跃过几棵树便失去了踪影,这对猎人夫妇看得惊愕不已。原来小姐是位高来高去的奇人,怪不得不怕那伙强人了!
    莫纹不动声色地来到茅屋附近山峰,潜伏在乱石草丛中,先冷静地观察敌情,看看来了多少人。她在水银似的月光下望去,茅屋四周,潜伏着不少手持弓箭暗器的黑衣人,有一个光头和尚和两位黑衣劲装的汉子,站在茅屋门口的坪地上。只听到这光头和尚说:“别叫喊了!给本佛爷放火箭。”莫纹一听,这个光头和尚就是曾经给自己削去一只耳朵的什么银佛爷。看来这伙人是他带来的了。
    跟着,他身边的一位黑衣人说:“二护法,不能放火。”
    莫纹一听,这是玄冥阴掌门的轻风使者,也曾与自己交过锋。那么说,另一位黑衣劲装人,就是徐尘使者了。这个番僧,带了两大使者和众多的射手,志在必得。
    她又听到佛爷怒问:“为什么不能?”
    “二护法,我们来是夺取慕容家的秘笈,要是放火,全烧死了他们,我们怎么能得到秘笈?又怎么向教主交代?”
    “那小妖女能一把火烧死她么?本佛爷是逼她出来。”
    “莫姑娘固然不会烧死,那紫竹山庄的二少庄主,不烧死了?”
    “你关心那个痴儿?”
    “二护法,我不是关心。二少庄主要是能活捉了,恐怕对我们追寻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多少有些好处。”
    “这痴儿半点武功也不懂,有什么好处?烧死算了!”
    “二护法!”
    “什么?你敢反抗本佛爷?”
    这时徐尘使者说:“二护法,我看还是先别放火的好。”
    “你也来反抗本佛爷?”
    徐尘说:“我不是反抗,我感到这茅屋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
    “我们叫喊了这么久,里面没半点动静,我疑心这是间空茅屋,他们全都走了,里面根本没有人。”
    银佛爷班石一听,顿时也生起疑来,自言自语地说:“真的没人?他们全走了?好!先派两个人进去看看。”
    银佛爷一挥手,叫站在树下的两个武士进茅屋里去看看。两个武士互相看了一眼,提刀便朝茅屋大门走去。在门口大声喝问:“里面有人没有?快开门给我们走出来。”
    同样也没人回应,其中一个武士一脚将门踢开,冲了进去,第二个武士也跟着冲了进去。他们刚一进去,人便横飞了出来,摔在番僧和两位使者跟前的,已是两具不会说话的尸体。这不但令银佛爷和轻风、徐尘两位使者惊愕,连伏在山峰上乱石草丛中的莫纹,也看得惊愕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茅屋内不是没有人么?怎么又有人了?不但有人,而且还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一举而取了两位一等武士的性命。这位武林高手是谁?是自己的师父——梵净山庄庄主?还是那神秘莫测的黑鹰?只有他们,才知道自己住在这茅屋中。
    两个武士的尸体飞了出来,但茅屋里的人并没有出来,依然是寂静无声。月光下的茅屋,更显得神秘异常,仿佛是座鬼屋。
    银佛爷班石先是一怔,继而大怒,一挥袖,喝声:“放箭!”
    刹时十多支火箭,齐朝茅屋射去,转眼茅屋便大火熊熊。只见一条黑影,快如流星,从火光中飞出,银佛爷一见又急喝道:“快,别让这小妖女走了!”
    轻风、徐尘两位使者正想扑过去,谁知这黑影反而落在了他们三人面前。
    莫纹在山坡上一看,这不是黑鹰又是谁?原来这黑鹰并没有离开茅屋的附近,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去了那森林中的草棚子?
    班石和两位使者一见是位蒙了面孔、只露出两只寒星般眼睛的黑衣长袍人,又不由一齐惊问:“你是谁?”
    那人阴森森地说:“老夫黑鹰。”
    班石和两位使者更吃惊了:“黑鹰?”
    “不错!”
    “那小妖女哩?”
    “老夫正想问你们!”
    “小妖女不在茅屋里?”
    “要是在,老夫容得了你们在这里大叫大嚷么?老夫本想不理睬你们,你们偏偏不识趣,大叫大闹,还派人进来,老夫不能不下杀手了。现在你们将老夫惊动了出来,你们只好纳命吧!说!你们是自己动手,还是要老夫亲自动手杀了你们?”
    班石、轻风、徐尘都曾经同黑鹰交过手,知道这神秘的黑鹰武功莫测。若单打独斗,他们怎么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有联手,才能应付这大敌。而玄冥阴掌门的四大护法和四大使者,除了轻风知道中原武林不可轻视之外,其他都几乎是目中无人,没将中原武林人士看在眼里,只是桂北的深谷中,与莫纹交过手后,才第一次知道了中原武林人士并不是好惹的,尤其是神秘莫测的黑鹰,武功不知比他们高出了多少倍。其次是这一次在桂南山中盯踪莫纹时,四大护法,就有一个被莫纹所杀,三个都伤在莫纹的剑下,才算打掉了他们原以为不可一世的气焰。他们再不敢大意轻敌。
    这次黑鹰又突然在茅屋中神秘地出现,他们怎能不吃惊?但听到黑鹰根本不将他们看在眼里的说话语气,也感到气忿。首先不能容忍的是银佛爷班石,别说中原的武林人士,就是自己的教主,也敬自己三分,哪敢这般轻视自己?班石“哼”一声:“在没有交手之前,本佛爷请你放亮了眼睛看看,不知是你要我们纳命,还是我们要你纳命。”
    “那么,你是要老夫动手了?”
    轻风知道黑鹰的厉害,忍住气说:“我们是为慕容家的武功而来,并不想与你老对敌。”
    他们到底动手了没有?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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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力歼群寇
    上回说到,轻风说:“我们并不想与你老为敌。”黑鹰冷冷地说:“老夫不是说过,慕容家的武功绝学,除了老夫,谁也不许染指么?你们没将老夫的话记住么?”
    班石大吼一声:“上!”手中的双钹“锵”一声发出巨响,震得群峰抖动,草木摇晃。他先向黑鹰出手了。接着轻风、徐尘也提剑拔刀扑上。四个人贴身交锋,使得埋伏在四周的武士和弓箭手都不敢射箭施暗器,怕伤了自己人。
    黑鹰只凭一把剑,力战西域护法番僧和两大使者,只见他从容镇定,一剑首先逼退了轻风使者,用密音入耳之功对轻风说:“老夫知道你为人颇正义,知恩图报,不想难为慕容家,今次来只是奉命而已。你最好借故败走,免得老夫伤了你。”
    轻风使者听黑鹰这么说,不禁惊愕了,手脚一慢,黑鹰又一剑逼来,左掌向他轻轻一拍,就将他拍飞了,摔到山坡下去。但他一飞起,暗中似有一股无形之力,将他托下放在地上,半点也没有受伤,他惊骇不已。这明显是黑鹰手下留情,真的不想伤害自己。看来教主想夺取慕容家的武学,称雄中原武林,简直是妄想了。
    接着,他又看到徐尘使者给黑鹰拍飞到一边山坡去,远远听到徐尘“呀”的一声惨叫。轻风虽然不满教主的野心,但不能不救自己的同伴,只好装着受了内伤的样子,慢慢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问:“徐兄,你怎样了?”
    只见徐尘一口鲜血喷出,有气无力地说:“我,我恐怕不行了!”
    “徐兄,别这样说,你快闭目调息,我给你输真气。”轻风来到徐尘身边,轻轻地安慰他说。
    “兄弟,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我怎么也不能丢下你不管。”
    轻风双掌按在徐尘背后的穴位,徐徐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输给了徐尘。不一会,徐尘缓过一口气说;“兄弟,行了,我自己慢慢调息好了。”
    火光下,茅屋前坪地上,银佛爷和四位一等武士正联手齐攻黑鹰。黑鹰左掌右剑,招式莫测,转眼又将两个武士拍飞,两个给扔到茅屋的大火中。银佛爷已显得手忙脚乱,连声大吼:“放毒箭!快!放毒箭!给本佛爷射杀他。”
    突然,一个清脆似银铃的声音说:“你别乱叫乱吼啦!你埋伏的射手们,不是死了,便是跑了!”
    银佛爷一怔:“你?”
    只见莫纹一身农妇打扮,出现在两人面前,班石一下子认不出她来。
    “怎么,不认识我了!你不是要找我吗?”
    “你是小妖女?”
    “怎么你现在才认出来?太迟了。”
    银佛爷一边与黑鹰交锋,一边与莫纹说话,更不是黑鹰的对手了。黑鹰阴森森地问:“你们说够了没有?”
    莫纹笑道:“说够了怎样?没说够又怎样?”
    “说够了,老夫要打发他上路了!”
    “小女子不反对!”
    这个二护法班石本来就不是黑鹰对手,一连几招下,黑鹰凌厉的一剑挥出,就将红衣番僧班石的一颗光头削飞了,肥大的身躯“轰然”一声倒下。
    轻风、徐尘远远在山坡下看到,吓得互相扶携,飞也似地逃进了树林里。
    要是说金佛爷赞普的死,是对玄冥阴掌门一次重大的打击;那么这一次茅屋前之战,便是玄冥阴掌门最大的惨败。在桂南山中,碧眼教主是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他今后得更换别的手法来对付黑鹰和莫纹了。
    莫纹见轻风、徐尘向树林中逃去,便想去追赶。黑鹰却一剑伸出,拦住了她的去路。莫纹一怔,问:“你这是干嘛?”
    “别追了!”
    “你有意放了这两个使者?”
    “老夫只懂得穷寇莫追,遇林莫入。”
    “你担心我有什么闪失?”
    “老夫只担心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从此断了线头。”
    “你一直对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念念不忘?”
    “你以为老夫好心救你?”
    “那么说,我不必感谢你了。早知这样,我就不会杀了那批埋伏在四周的射手,让你们来个两败俱伤。”
    “小丫头,你以为那批射手能伤得了老夫么?”
    “起码也弄得你手忙脚乱。”
    黑鹰冷冷地逼视着莫纹,半晌,才嘣出一句:“小丫头,以后你说话最好小心点。”说完,人向山峰上飞去,一下子消失在茫茫月夜中。
    莫纹不知道他这么一下就走了,感到有些意外,心想:他怎么不提与自己再比武要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事了?难道他与红衣番僧交锋时已受了内伤而急着要走开?除了这种原因外,就没有急着要走的理由。
    莫纹望望天色,快天亮了,便将所有的尸首,全丢进了大火中去,然后施展轻功,回到草棚。
    莫纹回到草棚,天色已经明亮。猎人夫妇似乎没有睡过,正焦急地等她回来。一见莫纹似一片轻叶闪进草棚子,惊喜地说:“小姐回来了,我们总算放了心啦!”
    莫纹望了望他们,问:“你们没事吧?”
    “小姐,我们没事,可担心小姐你哩!”
    “我走后,你们没睡过吗?”
    “我们迷迷糊糊合了一下眼,刚醒过来。”
    “我兄弟呢?”
    “少爷一直没醒过。”
    “那位蒙面的黑衣老人有没有来过这里?”
    猎妇惊讶地说:“没有呀。那老爷子恐怕不知道我们来了这里呢。”
    猎人却问:“小姐,你见到那老爷子了?”
    莫纹点点头:“见到了,贼人放火烧了你们的茅屋,而他将那一伙贼人几乎全杀了,也算给你们报了烧屋之恨。我以为他会来这里找你们哩!”
    “小姐,他没有来。”
    “恐怕他到别的地方去了。”
    正说着,痴儿也醒了,走了出来,问:“姐姐,你们怎么早早就起来了?”
    猎妇说:“少爷,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天还早呵!”
    痴儿摇摇头:“我不睡了,我想跟你们去看看装野兽的陷阱和机关。”
    “少爷,天还早哩!森林里雾大,看也看不清楚。”
    “你们这么早起来,不是去看陷阱有没有装着了野兽吗?”
    痴儿昨夜一直沉睡未醒,怎知昨夜里发生了大事?一早爬起来便急着想去看陷阱和机关。
    莫纹问:“兄弟,昨夜你做了什么梦?”
    痴儿茫然:“做梦?姐姐,我没有呵!”
    “那你为什么半夜三更惊叫起来?”
    痴儿想了想:“是了!姐姐,我好像梦见姐姐和一伙坏人打架,其中一个坏人跑来捉我,我害怕得叫起来。”
    “怪不得哩!兄弟,你去洗脸吧。”
    “姐姐,你呢?洗过脸了?”
    “兄弟,我还想睡睡,你别来吵我。”
    “姐姐,那我也去睡。”
    “你还没睡够?不想去看陷阱了?”
    “我——!”
    “好了!你想睡就睡,想玩就玩,但不准来吵我。”
    “姐姐没睡够吗?”
    “还说,昨夜给你的惊叫声吵醒了,一直没好好合过眼。”
    猎妇说:“少爷,小姐昨夜的确没好好睡过。来!我帮你去溪边洗脸,别缠着小姐了。”
    “好的,洗完脸,我们去看陷阱。”
    痴儿的确没有再吵莫纹休息。当莫纹再次醒过来时,痴儿却兴高采烈地提着一只受了伤的果子狸,跟着猎人从森林中回来。猎人手中提了两只山鸡。一见莫纹,痴儿便高兴地大声叫道:“姐姐,你看!我捉到什么东西回来了?”说时,将捆了四脚的果子狸高高举起。
    莫纹从来没见痴儿这么高兴过,不禁也笑了,问:“是你捉的吗?”
    “不!它给大哥装的铁夹子夹住了一只脚,我想去捉,它还发狠想咬我哩!大哥将它的嘴和手脚都绑起来,我才捉住它。”
    莫纹心里好笑,但不忍让他扫兴,笑了笑说:“兄弟很勇敢呵,敢捉这只狐狸呢。”
    “不!姐姐,它是果子狸,不是狐狸。”
    “对对,是果子狸,我说错了。”
    “姐姐,要是狐狸,我就不捉它了。”
    “哦?为什么?”
    “因为狐狸会变美人,会救好人呀!”
    这—下,连猎人夫妇也忍不住笑起来。
    莫纹忍着笑说:“好了!你快放下它吧,到溪边洗手去。吃过饭,我们就要离开这里。”
    猎人夫妇一怔,一齐问:“小姐,你怎么就要走了?”
    “大哥大嫂,我已经麻烦了你们不少日子,也该走了。幸而死了不少贼人。他们大概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猎妇问:“小姐的内伤都全好了?”
    “全好了,多谢大嫂这些天来的看顾。”
    “小姐别这样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痴儿却嘟起嘴来说:“姐姐,我们怎不在这里住?这里多好玩。姐姐,我还没玩够呢。”
    猎妇说:“是呵!小姐,既然少爷喜欢在这森林中玩,小姐就多住两天不好?”
    莫纹说:“大嫂,我不是不想多住。不瞒大嫂说,我得罪了不少武林中人,住久了,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来,那就害了你们,不如早离开的好。只要我在别的地方出现,他们就不会来害你们,更不会寻来这里。”
    猎人说:“小姐,这么一处无人敢进的森林,他们怎会找得到呢?”
    “大哥,你不知道,他们都是高来高去的能人,别说这里,就是海底下的龙宫,他们也会闯来,我看我还是早走的好。”
    痴儿问:“姐姐,我们真的要走吗?”
    “你想留在这里?”
    “姐姐,我想多玩两天。森林里有许多好东西,我还没有看哩!”
    “兄弟,你不怕害了人家?”
    “大哥不是说,这里没人敢来吗?连老虎、山猪也来不了,他们来得了吗?不怕掉进了陷阱里?”
    猎妇说:“是呵。小姐要走,也不迟这两天呢,趁这两天时间,小姐把精神养好,也让少爷玩个高兴。到时,你们走了,我们也放心。”
    “是嘛,姐姐,我们多玩两天嘛!”
    莫纹望着一脸急求之色的痴儿,心想,他终究是自己的丈夫,难得他现在这么高兴。想起他跟随自己以来,四处流浪,几度担惊受险,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也应该让他在这森林中玩两天才是。何况猎户人家对自己这么关心,热情豪爽好客,也不能太令他们失望。莫纹又想了一下,问痴儿:“玩两天后就走是不是?”
    “是呀!多玩就是四脚爬爬的王八。”
    莫纹顿时沉下脸来:“你说什么?”
    痴儿见莫纹变脸色,不由慌了:“姐姐,我——”
    “以后不许这么说,懂吗?”
    “是!姐姐。”
    莫纹又对猎户说:“那我就再麻烦大哥大嫂了!”
    猎妇忙说:“小姐别这么说。我们巴不得小姐、少爷在这里多住两天呢。”
    用过早饭后,莫纹又对痴儿说:“兄弟,你好好跟着大哥到森林中玩,别来打扰我。”
    “姐姐不去玩吗?”
    “姐姐要练武,不陪你去了。要是你回来不见我,也别去找,我会回来的。”
    “姐姐,你不会丢下我自已走了吧?”
    “兄弟,我怎会丢下你呢?今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了,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姐姐,你真好。我也永远永远不离开姐姐。”
    莫纹听了,不知是喜是悲。莫纹微微叹息了一下,转对猎人夫妇说:“大哥,大嫂,我兄弟就麻烦你看顾他一天啦!”
    猎妇疑惑地说:“小姐,你不是要到哪里去吧?”
    莫纹说:“我只是找个没人的宽阔处练练剑而已,不会去哪里的。”
    其实莫纹想到附近的一个县城里买些衣料,给痴儿制一套衣裤。同时也想在县城里亮亮相,让武林中人发现自己,以免他们追踪到这山里来。莫纹的这番苦心可不能对痴儿说,以免他缠着跟来。
    莫纹现在所在的山头,是梧州府、玉林州属下北流县的勾漏山,离北流县城来回有一百多里。
    等痴儿高高兴兴地跟着猎人到森林中打猎玩后,莫纹换上了自己原来的衣裤,带上利剑,一跃而起,树过树地往南面的北流县城而去。北流县虽然是一个小县,但商铺却不少。莫纹很快找到了一间卖布的店铺,买下了衣料,又在街上转了一圈。她很快被丐帮的人发现了,接着也为玄冥阴掌门的耳目注意到,这些人都不动声色地暗暗跟着她,想摸清她落脚的地方。
    莫纹故意装作不知道有人跟踪,出城后径直往南面的扶来山而去。当经过一片林子时,突然身形一闪飞跃进了树林中。丐帮和玄冥阴掌门的耳目,都先后跟踪到树林里。首先进来的是丐帮弟子,他后面远远的是玄冥阴掌门的耳目。这耳目打扮成当地人一样,是个吊鸡眼,三十来岁年纪。
    这片林尽头,有一座古庙;另一条小路,却通往山边的一个小山村。吊鸡眼正疑惑莫纹不知是去了古庙,还是往山村走。突然,他听到身后一阵轻风扬起,回头一看,不由傻了眼。莫纹正笑吟吟站在他身后,侧着头问:“你跟着我干嘛?”
    吊鸡眼很快冷静下来,故意愕然地问:“小人几时跟着姑娘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从城里一直跟着我来这里。说!谁打发你来的?”
    “姑娘冤枉了!我在前面,你在后面,我怎么跟着你了?”
    “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会说真话。”莫纹轻轻一掌拍出,这吊鸡眼居然能闪避过这快速的一掌。莫纹冷笑一下:“这下你说实话了吧?原来你是玄冥阴掌门的人。”
    吊鸡眼一怔:“我!几时说我是玄冥阴掌门的人了?”
    “你刚才闪避的身法告诉我了。”
    吊鸡眼早已听闻第一护法金佛爷死在莫纹左掌右剑之下,哪里还敢与莫纹交锋?而且她只一掌,便看出了自己的武功,吓得掉头飞奔。莫纹有意放他逃走,让他将错误的情报传给碧眼教主,所以故意追赶不及,回转身来,对伏在草丛中的丐帮弟子说:“叫化,别藏在那里了!给我滚出来!”
    丐帮弟子已知道自己给莫纹发现,只好站出来,手持打狗棍,一边凝神应战,—边说:“姑娘!你叫我叫化出来干什么?”
    “打赏你几两银子呀!你不高兴?”
    这叫化疑惑了:“姑娘打赏我叫化几两银子?”他不知这小妖女玩什么花样。
    莫纹一把利剑出鞘:“你看,我这剑值几两银子?”
    “你要杀我?”
    “对不起,谁叫你鬼鬼祟祟踪着我?刚才已跑了一个,我再也不能让你跑了。”
    叫化面无惧色地说:“我叫化只好与姑娘拼力一搏了!”
    “你干嘛不向我求饶?”
    “丐帮只有断头的弟子,却没有求饶的弟子,不过你就算杀了我,也一样有人知道你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看来我杀你也没什么用了?”
    “这一点,姑娘心里明白。”
    莫纹收剑入鞘:“好!你走吧,但别再跟着我。”
    “那么请姑娘杀了我的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活得不耐烦了?”
    “盯踪姑娘,是我的职责,我不能不跟踪着姑娘。”
    莫纹惊奇地打量着这丐帮弟子。想不到丐帮中竟有这样不怕死,忠于职守的人。不由冷笑一下:“你以为你跟踪得了我?”
    “我叫化尽力而为。”
    莫纹骤然出手,隔空就封了他的穴位,这叫化惊恐地问:“你这是干吗?”
    “你不是说要跟踪我么?现在你跟呀!我想看看你怎么跟踪我呢。”
    “你怎么突然出手伤人?”
    “我只是封了你的穴位,并没伤你呀!”
    “你——!”
    “好了!我没时间跟你罗嗦,你乖乖地在这里站一个时辰,我走啦!再有,请你传话给你们帮主,千万别惹恼了我,不然,我连你们的叫化窝也一起端了。”莫纹说罢,闪身往南而去,却留下了一串笑声。
    莫纹走了一段路,发觉再没有人盯踪,然后走进树林里急转方向,往北奔回了勾漏山。莫纹的这一行动,引得黑、白两道上的大批高手,纷纷奔向北流县的扶来山。
    黑夜将临,莫纹才回到草棚。猎人夫妇见莫纹回来,放下了心头大石。猎妇忙对里面说:“少爷,别哭了,小姐回来了。”
    痴儿满面泪水从房间跑出来,又哭又笑地问:“姐姐,你去哪里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见到你就好了,再也不害怕了。”
    莫纹问:“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我,我害怕姐姐走了,不要我了!”
    “我不是说好我会回来吗?”
    “我见姐姐这么久不回来,就是怕嘛!”
    “奸了!快抹干眼泪,这么一个大人,怎么还像孩子似的哭?”
    猎妇说:“小姐,你也别怪少爷,他一心想着你,连晚饭也没有吃。对了,小姐,你在外面用过了晚饭没有?”
    “我赶着回来,没有颐得上吃饭。”
    “那小姐和少爷一块用晚饭吧,饭菜我都在锅里热着。”
    “大嫂,真麻烦你啦!兄弟,快洗干净脸去,和姐姐一块吃饭。”
    “是!姐姐。”痴儿—把抹去脸上的泪水,欢笑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去溪边洗脸。
    猎妇见他蹦蹦跳跳的,说:“少爷小心,别跌倒了!”
    谁知话还没说完,痴儿哗啦—声,真的跌倒了,还跌了个四脚朝天,莫纹看得不由好笑。但见痴儿“呵呀”地喊痛,便忍着笑奔过去扶起痴儿,问:“跌痛哪里了?”
    “我,我的手臂好痛呵!”
    “你也真是,走路怎么这般的不小心?还说自己练了五、六、七、八几种武功哩!”莫纹一边给他揉揉手,“别喊了!男子汉大丈夫嘛!流血不流泪,跌一交就喊痛?”
    “姐姐,但它真的痛呵!”
    “现在还痛不痛?”
    “姐姐,我不敢说。”
    “怎么不敢说了?”
    “说痛,我怕姐姐骂;说不痛,我怕欺骗了姐姐。”
    “你现在还能不能洗脸?你总不会要我侍候你洗脸吧?”
    “不不,姐姐,我自己洗。”
    痴儿忍着痛,走去溪边慢慢地把脸洗干净。
    是夜,莫纹在灯光下,依照痴儿所穿的衣服尺寸的大小,给痴儿剪裁衣裤,然后又一针一线缝起来。痴儿在旁好奇地看着,说:“姐姐,你真能干,会做衣服呢。”
    “女孩子谁不会缝制衣服的?”
    “我奶奶和妈妈,她们就不会。”
    “那你一家的衣服是谁做的?”
    “城里的裁缝师父呀。每年,我家都请了他们来做衣服。”
    “当然呀,你家有的是钱,衣服不用自己亲手做。”
    “姐姐没钱吗?”
    “我呀!家里穷得很,布是自己织的,衣服也是自己做的。”
    “姐姐,你现在不是有钱么?怎么还自己做?”
    “有钱也得自己做,别忘了本。好了,你去睡吧,别妨碍我做衣服。”
    “姐姐,我陪你不好吗?我也想学做衣服呢。”
    “你也真是。这是女孩子们的活,你做像话吗?你应该像这里的大哥一样,学学打猎,学一件今后谋生的本领才是。”
    “姐姐,我已学会打猎了!”
    “哦?你这么快就学会打猎了?”
    “是呀!大哥今日教我放箭。姐姐,要不要我放给你看?”
    “那么,你射中了多少野兽和鸟儿?”
    痴儿一听,顿时颓丧地说:“姐姐,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射不中。那些兔子、小鸟儿跑得太快了,它们不是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让我射。”
    莫纹卟嗤一声笑起来:“你这叫打猎吗?”
    “不叫打猎叫什么?”
    “我不跟你说了!快睡去!”
    莫纹将痴儿赶回房间睡,缝衣服到天亮才倚着床栏合上眼略略休息。
    一天两夜,莫纹不但为痴儿赶制了两件洗换的内衣、一套猎人衣裤及公子哥儿穿的衣裤,也为自己做了一件猎妇的服装,不仅针线细密,剪裁更非常合身。
    痴儿穿了莫纹给自己做的猎人服装,像小孩子过年穿新衣服般的高兴。猎妇看得更是大为惊讶,啧啧地赞道:“小姐,你这一手针线功夫,恐怕连裁缝店的老师父也比不上,真羡煞人了。”
    “大嫂!别取笑,我做得不好。”
    “小姐,这还说不好,那世上就没有好的了!我真佩服小姐,既能握剑刺杀,又能拈针走线,恐怕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小姐这样能干的人了。”
    “大嫂,世上能干的女子比我多的是呢。”
    痴儿说:“不!我说姐姐比任何人都能干和好得多。我奶奶也有本事,但不会做衣服。”
    “见弟,别胡说!你知不知你奶奶是什么人?”
    “她是什么人?”
    “她是一位巾帼女侠士,技压江湖,慧冠武林。武林中人,有谁不对你奶奶敬重?兄弟,要是你学到你奶奶的一成功夫就好了,那么,武林中还有谁敢争夺你家的武功绝学?”
    “姐姐,我一定好好练功,像我奶奶、爷爷一样,不让别人来欺负你。”
    莫纹微叹了一口气,心想:像你爷爷、奶奶一样,真是谈何容易?就是有武学根基的机灵人,也不可能达到你爷爷奶奶那样高的武功境地。你这个痴儿,恐怕一辈子也达不到。若你今后用心练武能自卫,我就心满意足了。她苦笑一下:“兄弟,但愿你今后真的好好用心练武。兄弟,我们在这里已住了两天了,你玩够了没有?”
    “姐姐,我玩够啦。”
    “玩够了,我们走吧。”
    “姐姐,我们去哪里?”
    “你不记得韦伯伯在等我们?”
    “船上的那个韦伯伯?”
    “对呀!”莫纹突然想起,自己曾托江中一叟照顾痴儿,他怎么让痴儿跑了出来?以江中一叟的武功,不能看住痴儿?莫非江中一叟遭到了不幸?急问:“韦伯伯怎样了?他不会有事吧?”
    “我不知道。”
    “兄弟,你怎么不知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见姐姐跑了,那么多凶恶的人追你,我一急,便跑来追姐姐了。”
    “韦伯伯没叫住你?”
    “叫了,还叫阿水大哥来追我哩!”
    “他没追上你?”
    “我跑到山头上,不小心,滚了下来,滚进了一条水沟里。阿水大哥大概没找到我,我又一时爬不起来。等我爬起来时,四周都不见人了,我只好四处乱跑找姐姐啦。”
    “韦伯伯不是给人杀害了?”
    痴儿愕然:“没有呀,谁杀害韦伯伯了?”
    莫纹一听江中一叟没遭杀害,略为放心。她是担心大师姐岑瑶瑶将韦一江杀了。又问:“你是怎么碰上我大姐和二姐的?”
    “姐姐,你是说那两个凶恶的女人?”
    “你怎么会碰上了她们?”
    “姐姐,我跑得肚饿了,跑到一个圩上买东西吃。那个姓黄的哥哥,不知怎的,一下子在我身边出现了,问我:‘少庄主,你怎么在这里?我家三小姐呢?现在哪里?’我说:‘我不知道呵!我正在找姐姐。’跟着,他便带我去见你的两个姐姐。她们也这么问我,我说不知道,她们就打我,骂我不老实。”
    “你就跟着她们来找我?”
    “姐姐,我不愿跟她们,她们太恶了,是她们捉我来的。我几次想跑都跑不掉。她们问我:‘你不想找你的那个莫姐姐吗?’我说:‘想呀!但我不愿跟你们一块找。’你的什么大姐说:‘你不听话我就杀了你。今后你再敢跑,就先砍去你的一只脚,看你跑的。’姐姐,我吓得不敢再跑了!”
    “兄弟,真对不起,叫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姐姐,只要找到你,我什么苦都不怕。”
    “好了!别说了!我们向大哥大嫂告辞去,多谢他们这么多天的照顾。”
    莫纹带了痴儿向猎人夫妇告辞。猎人夫妇知道怎么也留不住他们了,一直送他们到山下,才挥手作别。
    莫纹和痴儿打扮成山中猎人一般,头戴遮阳斗笠,脚穿麻耳草鞋,身扎腰带,剑藏于行囊中。痴儿这一身打扮,一脱以往少爷公子哥儿的神态,像一位英俊、健壮的青年猎人,要是他不乱说话,谁也看不出他是个痴儿。莫纹看见也不禁惊奇,心想:要是这痴儿永远能这样多好。他们取大道直奔容县,过岑溪,走华竹,踏入了广东境内的罗定州,在西宁县一处叫甘子坑的地方住下来。这是一段四百多里的山路,他们翻山越岭,涉溪过涧,走得痴儿好辛苦。也不知走了多少天。往往在无人的地方,莫纹便背着痴儿,施展轻功行走。幸而这一段路程,没碰上什么武林中人,只碰上一些地方上的流氓,他们垂涎莫纹的美貌,前来骚扰生事,都轻易地给莫纹打发掉,不是杀了他们,便是令他们终身残废,再不能为害百姓。对于武林中人说来,这些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一桩;但对山里的土豪、流氓来说,便无疑是一件大事了。渐渐,在这一带山区的百姓中,传开了这样的话:近来这一带出现了一对青年男女猎人,他们神秘异常,凡招惹过他们的人,事后都不得好下场,不是横死,便是残废,而且一个个都变成了哑吧。这些话引得武林中人注意起来,尤其是在扶来山追踪莫纹的黑、白两道高手们,一直在扶来山找不到莫纹的半点踪影,现听闻粤桂边界云开大山的群峰峻岭中,出现了这么一对出没无常、神秘的行侠仗义的青年男女,不免感到稀奇。这一对青年男女,是哪一派的弟子?白道上的侠义人士,初时还没想到这是他们要跟踪的小妖女莫纹。因为莫纹在他们的心目中,是属于黑道上的邪派人物,不可能干这样的侠义之事。至于莫纹踩平了大瑶山阚家寨,杀了黑道上的一些人物,只不过是为了争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已,这是黑吃黑,不值得称道。让黑道上的人物自相残杀就更好了。
    黑道上的人物可不同了,尤其是玄冥阴掌门的人,一开始就疑心这一对在云开大山出现的男女青年猎人,极可能就是他们要追踪的小妖女莫纹,便派了些精明能干、轻功不错的人到云开大山中打听。就这一点来说,黑道人物往往比白道上的人来得聪明,他们比所谓的侠义人士更了解莫纹的为人。
    偏偏莫纹和痴儿在甘子坑住下来后,便碰上了麻烦。甘子坑附近不远处,有一个叫落鹰千孔岩的险峻山峰,近两年来聚集了一伙山贼。他们时聚时散,并不像一般的绿林好汉占山为王,安营扎寨。他们是行动时便聚集在一起,没事时便分散为一般平民百姓。这伙山贼大约有一二百人,为首的山贼姓罗名鹰,绰号沙胆鹰,身材高大,臂力过人,练成了一身硬功夫,与人交锋,手持一个大铁锤,重一百来斤,舞起来虎虎生风,若叫他击中,顿时成一团肉饼;要是给擦过了,必也筋断骨折。他带着十多个亡命之徒,在落鹰干孔岩落脚。近两年来,他们不时聚集,抢村劫寨、烧杀掠夺、奸淫妇女、无恶不作,纵横在云开大山中,连官兵也奈何不了他们。
    由于沙胆鹰远在南疆一角的群山之中,又是近两年来才崛起的一股悍匪,不为中原武林侠义人士所注意。虽然有一两个武林高手偶然路过,想为民除害,却又苦于无从找到他们。因为落鹰千孔岩不但险峻,地形也复杂,更兼有大大小小的岩洞互相贯通。沙胆鹰一见不妙,就要仗着地形逃跑,隐蔽在岩洞里不出来。武林高手对他可以说是老虎咬龟,无从下手。至于一般的岭南武林人士,有的不是他的对手,有的也不敢轻易进入千孔岩。这也是官兵奈何不了他的原因。他手下的百多个兄弟,平常分散在附近一带的村落,变成了一般的村民。官兵未到,沙胆鹰早早就知道了。小队来,他一口吃掉;大队来,他远走高飞。烧了他的寨吗?那只是几间木板房和茅草屋。官兵一走,他又搭盖起来。平日所掠得的金银财宝,都埋藏在大大小小的岩洞中,除了沙胆鹰和他的四五个心腹外,就是山贼中的人,也不知埋藏的地方,甘子坑当然也有沙胆鹰的弟兄。莫纹和痴儿一到不久,沙胆鹰便知道了。莫纹和痴儿也不想去招惹沙胆鹰,以免惊动了武林人士,只是打算在这里住一夜,第二天便离开。正是树欲静而风不息,莫纹不想去惹沙胆鹰,沙胆鹰却找上门来了。
    沙胆鹰早有所闻这一对青年男女,沿路上杀了些土豪、流氓。在这些流氓当中,也有沙胆鹰的手下。又听闻女的是位貌若天仙的少女,身怀武功。沙胆鹰最感兴趣的是美女,不由色心大动,心想:老子身边正缺少一个貌美而懂拳脚功夫的女子,抢了她来作自己的押寨夫人多好?至于说什么身怀武功,他才不去注意。一个少女,武功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怎是自己的对手?老子亲自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半夜,沙胆鹰便带了二十多个悍匪,闯进了甘子坑,将莫纹住的地方包围了起来。他们点起了火把,喝喊着:“屋里面的人听清楚了,快将那女的交出来,不然,我们闯进去,全部杀了,一个也不留。”
    由于沙胆鹰这次只是抢人,不是打家劫寨,所以没有召集自己所有的弟兄来。沙胆鹰一进村,留莫纹住宿的屋主便慌了手脚。莫纹问屋主:“来的是什么人?”
    “落鹰千孔岩的沙胆鹰,一个大山贼。”
    “原来是他呀!好!你们别慌,我出去见见他。”
    痴儿说:“姐姐,我和你一块去。”
    屋主连忙说:“你们千万不可得罪了他,得罪了他,我一家大小就没命了!”
    莫纹一笑:“你放心,我们不去得罪他,好好地劝他走好不?”
    屋主简直不敢相信:“姑娘,你能劝得他走么?”
    “试试看,劝不了,我就跟他走怎样?”
    “姑娘——”
    “你别多说了,总之,我叫他不去为难你一家人。”莫纹又对痴儿说:“兄弟,你也别出去,在这里等我。”
    “姐姐!”
    “兄弟,听话!”
    这时,沙胆鹰又在外面喝喊起来。莫纹剑也不带,便走了出去。众山贼见莫纹一个人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个都瞪大了一双惊讶的眼睛,全都说不出话来。莫纹太俊美了!在火光之下,莫纹恍若天仙,丰姿绰约,秀丽无比。他们几疑莫纹不是人间的少女,而是天仙下凡。沙胆鹰更是看得眼也定了,人也呆了,恨不得一伸手就将莫纹抱起来。不知哪一个首先叫喊:“好一个俊俏的小姐!”跟着是群贼响应。
    莫纹含笑地问:“你们看够了,说够了没有?没有,你们可以再看看。”
    山贼们又是惊讶,心想:这个小姐好大胆,居然没半点害怕。她真的是仙女?沙胆鹰哈哈大笑:“小姐,你跟我回去吧!”
    莫纹故意愕然:“回去?你叫我回家?别出来打猎么?”
    沙胆鹰又是一阵大笑:“小姐,你今后不用再打猎了,跟我回寨去,做我的夫人,我包你一生享受不尽。”
    “哦?你有很多的家产吗?”
    “有,有,我的金子银子多的是,你一世也用不了!”
    “不对吧?你的金子银子有我这么多吗?我单单是怀里的一颗珍珠,就值一千两银子,你想不想看看?”
    沙胆鹰愕异:“你有一颗珍珠?”
    “你不相信?”莫纹便从怀里掏出一颗闪耀着光华的珍珠来。这颗珍珠,是痴儿从那深谷岩洞中带出来的其中一颗,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是流光滚动,光彩夺目。群贼们更是看得瞠目结舌,有人惊疑:她一定是位天仙,要不,哪来的这么一颗价值千金的珍珠?
    莫纹又问:“你相信了吧?所以说,你不如跟着我好了,做我手下一个听话的奴才,我也包你一生吃用不尽。”
    “什么?我做你的奴才?”
    “其实,你做我的奴才也不够分量,顶多做我奴才的奴才。”
    沙胆鹰大怒:“小丫头,你不想活了?”
    莫纹一笑:“你想做我奴才的奴才,怎么对我这么不尊重?看来,你才是不想活了!”
    沙胆鹰喝声:“来人!先给我将这丫头活捉了,再一把火烧了这房子。”
    “是!大王!”
    两个悍匪便跃出来。沙胆鹰又说:“别伤了她的面孔!”
    “属下知道。”
    两个悍匪空手扑向莫纹。莫纹身形只一闪,衣袖轻拂,就将这两个悍匪似败草般拂飞,不偏不正,摔在沙胆鹰的跟前,已是手脚齐断,再也爬不起来。莫纹在进入云开大山后,已听闻这伙山贼,是一群无人性的东西,所以一出手便是杀招,绝不留情。
    山贼还没看见莫纹是不是出了手,只看见自己两个同伴无缘无故凭空飞了起来,感到莫明其妙。
    沙胆鹰见自己的手下倒在面前,还以为他们只是摔伤而已,一怔之后怒喝:“上!全上!活捉了她,我要在这里扒光了她的衣服!”
    除了举着火把的,十多个山贼全上了,这些杀人放火、奸淫虏掠的悍匪,还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莫纹身如幻影飞魂,转眼之间,全将这伙悍匪放倒了。
    莫纹打发掉这十多个山贼悍匪后,鄙夷地扫了沙胆鹰和五个举着火把的山贼一眼,冷冷地说:“杀了你们,简直是污了我的手。姓罗的,现在轮到你了!”
    沙胆鹰瞪大了眼,他简直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武林高手他也见过,哪有像莫纹这样不可思议的高手?惊问莫纹:“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莫纹笑问:“你看呢?”
    一个举着火把的山贼说:“大、大、大王,她、她、她不是天上的神、神、神仙,就、就、就一定是山中的妖、妖、妖魔了!”
    莫纹说:“你说对了!我正是小妖魔。这次专来收你们的魂。”
    沙胆鹰不愧称为沙胆鹰,他吼着:“就算你是山中的妖魔鬼怪,老子也不怕你。”
    的确,沙胆鹰为人凶残,但也胆大过人,在深山中来往,不怕什么老虎、豹子,所以人称沙胆鹰。他那一百多斤重的大铁锤,向莫纹的头顶砸来,更如泰山压顶。
    莫纹从来没见人使过这么沉重的兵器,闪过一旁,好奇地问:“喂!这么个大锤,是不是木头做的?”
    “去你的木头!”沙胆鹰又是一锤横扫过来,呼呼生风。一边说,“你乖乖的跟老子回去,伺候老子。”
    莫纹笑着:“你使这么个大兵器,给我看门口还差不多。”莫纹一边轻闪,一边说。她不急于杀沙胆鹰,想看看沙胆鹰挥舞这大铁锤能舞多久。
    沙胆鹰本来见情况不妙,早早跑了便没事了。当然,他逃不逃得了,那是另外—回事,正所谓色迷心窍,他垂涎莫纹的美,更贪恋莫纹身上的那颗价值千金的珍珠,色迷更兼财迷,同时见莫纹一味闪避,以为莫纹怕了自己手中的大铁锤,便更不打算逃跑,想来—个财色兼收。死的那十多个弟兄,他半点也不在乎。他将大铁锤舞得似车轮般转,也不知使出了多少招,连莫纹的衣服也没碰着,弄得浑身大汗,手臂也酸软了。莫纹调侃地间:“罗贼!你舞够了没有?”
    “老子舞够了又怎样?”
    “舞够了,将你的大铁锤给我舞舞。”
    “你提得动吗?”
    莫纹笑嘻嘻地不说话,骤然一出手,就将沙胆鹰的大铁锤夺了过来,舞了一下,侧头问:“你看,我提不提得动?”
    沙胆鹰这才傻了眼,一时呆住了!
    莫纹又说:“这大锤太轻了!一定是木头做的。”说时,暗动内力,一掌拍在大铁锤上,顿时将一个大铁锤拍得四分五裂,成了小铁块。莫纹又将一块铁块暗运指劲一捏,又一下捏成粉碎,笑问:“你看,这不是木头做的吗?”
    沙胆鹰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神力。举火把照明的几个山贼更看得脸露惊恐之色,其中一个说:“大王!我们快跑,她真的不是人,是山里的妖魔,阴间的罗刹。”有两个早已吓得丢下火把逃跑了。
    莫纹用手上的一些细小铁碎,以梵净山庄特有的绝技——飞线穿针的手法,分别向这五个举火把的山贼发射出去,首先将两个逃跑的山贼击中倒地,其他三个,都封了他们的穴;令他们像石像般举着火把照明。
    沙胆鹰哪里还敢说话?转身便跑。没跑出二丈,莫纹凭空而落。拦住了他的去路,问:“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了?不要我跟你回去吗?嗯?”
    这个贼头,真是困兽犹斗,一拳朝莫纹当胸击来。莫纹冷笑—声:“你是个见棺材不流泪。”只略出轻巧的三招,就将他踢飞了,“砰”的—声,像条死狗般摔在地上。莫纹没等他爬起来,走过去用脚尖踢了他—下,顺带封了他的穴,问:“你现在想怎么死法?”
    沙胆鹰连忙说:“女侠饶命!我愿意做你的奴才。”
    “你配吗?”
    “对,对,我不配,我做奴才的奴才。”
    莫纹摇摇头,不屑地说:“太迟了!你早一点答应多好。”
    “求女侠饶命!我家中还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母,要我供养。”
    “似乎向我求饶命的人,都说他家中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你怎么不说些别的?”
    “我,我……”
    “是不是还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爹?或者还有一个一百多岁的老祖母?”
    “是,是,我还有个老爹和老祖母。”
    莫纹忍不住笑起来:“你一家人真长寿呵!可惜只有你短命!”莫纹再也不理这贼头了,对屋里喊道,“兄弟!你出来!”
    痴儿顿时跑了出来:“姐姐,你叫我干什么?”
    莫纹说:“兄弟,你用绳索将这几个没有死的山贼全绑了起来!尤其是这个躺在地上的贼头,绑紧了,别让他逃掉。”
    痴儿慕容智走到外面,见地上横了十多个尸体,害怕起来:“姐姐,我怕!”
    莫纹说:“你真是生人不生胆,死人你害怕什么?”
    “姐姐,他们的样子好怕人。”
    “你还说保护我,不让人欺负我,现在连死人也害怕,你怎么保护我呀!”
    莫纹一激,痴儿顿时鼓起了勇气,拍拍胸口说:“我不怕!姐姐,我要保护你。”
    莫纹笑着说:“这才对嘛。”
    痴儿向屋主要了几条麻绳,首先将沙胆鹰捆了起来,然后又将五个拿火把的山贼也捆了,对莫纹说:“姐姐,我绑好他们了。”
    “兄弟,再用一条绳将他们串在一起。”
    “姐姐,这样干嘛?”
    “因为你只绑了他们的手,没有绑他们的脚,他们的穴位一旦解开,不一个个跑了?串在一起,他们便跑不了。”
    “他们不能一起跑吗?”
    “六个贼,你扯我,我拉你,跑得快吗?”
    痴儿笑起来:“是是,他们跑不快的,我也能捉住他们。”痴儿一边说,一边用一条绳将他们串在一起。
    “兄弟,绑好了没有?”
    “绑好啦!”
    “好!我现在给他们解穴,你再将他们绑到一棵树下,我们去睡。”莫纹说着,又隔空用指力解了这六个山贼被封的穴位,使他们双脚能行走。痴儿将他们像羊群似的全部绑在一棵树下。
    沙胆鹰问:“你们想把我怎么样?怎么不杀了我?”
    痴儿说:“我不知道,你去问我姐姐呀!”
    莫纹说:“你不是想做我奴才的奴才么?麻烦你们今夜在这里给我们看门。”
    痴儿说:“是呀,你们今夜好好给我们看门口,有什么人来,你们要汪汪叫醒我们。”
    沙胆鹰心里说:“有人来,老子不会叫他解了我们逃跑,还汪汪叫醒你们?”一个山贼却害怕地说:“万一来了野兽,它不吃了我们?”
    痴儿一时愣住了,问:“这里有野兽吗?”
    “有!有!这里不但有老虎、豹子,还有豺狼呵!”
    “真的?”
    “大爷,是真的,你别绑我们在树下,绑我们……”
    沙胆鹰喝起来:“闭你的鸟嘴!你这么怕死,干嘛跟老子打家劫舍?”
    这个山贼委屈地说:“大王,我宁愿叫人一刀砍了,也害怕活生生给野兽咬死,那太可怕了!”
    沙胆鹰几乎要骂出来:你这个笨蛋,要是将我们绑进了屋子里,我们连跑的机会也没有,你去等死吧!老子可不想死。但他不能骂出来,只是喝着:“横直是死,有什么好怕的?”
    莫纹微笑问:“你似乎很英雄呵!干吗你刚才又求我饶命?愿做我奴才的奴才?”
    沙胆鹰说:“你不肯饶我们,横直是死,老子也不害怕了。”
    痴儿对莫纹说:“姐姐,真的来了野兽,不吃了他们么?”
    莫纹说:“吃了他们更好,省得我动手杀了他们。”
    “姐姐,那太惨了!”
    “兄弟,他们蠢,你也蠢吗?这林子里有的是猎户,野兽敢闯进来吗?再说,这里燃了一堆火,野兽还敢来么?”
    “是是,姐姐,我怎么没想到有火,野兽不敢来的?”
    “去睡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姐姐,这几个贼呢?”
    “明天,交给村子里的人,押他们到县城去不就行了?”
    “姐姐不杀他们么?”
    “我一向不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
    莫纹和痴儿走回屋里,只见灯光之下,屋主一家大小齐跪在地下,向他们叩头。莫纹愕然:“老丈,你这是干什么?请起来。”
    屋主巍颤颤地说:“小老一家求两位少侠到别处去住吧,小老再也不敢留二位了。”
    莫纹皱皱眉头问:“为什么?”
    屋主欲言又止,似乎是害怕而不敢说出来,只是说:“求求二位看顾我一家大小的生命安全,到别处去住吧,我家是不能再住了。”
    “你害怕其余的山贼会来杀害你们?我们走后,他们一样也可以来害你们的呀!”
    屋主只是叩头不语。莫纹心想:怎么老丈这般害怕?莫非这村子里有沙胆鹰的人?要是这样,这屋主一家更应该留下我们才是,怎么反而催我们走呢?唔,可能是屋主见我们不杀沙胆鹰而押解上县城,怕沙胆鹰一旦走脱,会前来寻他一家解恨,所以不敢再留我们。莫纹想了一下问:“你们是不是害怕沙胆鹰不死,他会杀了你全家?”
    屋主不答,只求他们快走。
    莫纹说:“好吧,我们今夜里走。”
    屋主叩头说:“多谢两位大恩。”
    痴儿说:“姐姐,这么晚,林子不能住,我们去哪里住?”
    屋主连忙说:“离我们庄子北面两里地的山坡上,有一座山神庙,那里可遮风避雨。”
    莫纱问:“庙里没人?”
    “那是座没人住的空庙,每逢节日,乡民们才去烧香拜神。”
    莫纹说:“既然有这么个地方,兄弟,我们到山神庙住吧。”
    他们从老丈家转出来,屋主“砰”的一声,连忙把大门关上。痴儿说:“姐姐,这一家好没道理,我们帮他们杀山贼,他们不但不谢我们,反而将我们赶出来。”
    “兄弟,山里人害怕山贼,怪不得他们。我们先把这伙贼人一齐拉去山神庙,叫他们给我们看守庙门口。”
    “姐姐,那这些死了的山贼呢?要不要带他们走?”
    “好呀,你有力气,就带他们走呀!”
    “我,我没力气。”
    “那你何必问?让他们躺在这里好了,让这村子的人埋也好,丢到荒外野地里也好,我们今夜只带活的山贼走。”
    痴儿不敢再出声,拉着沙胆鹰等六个山贼向山神庙而去。
    果然两里地的山坡上,有座孤零零的庙宇,他们乘着月色来到山神庙。莫纹打量了一下,对痴儿说:“兄弟,你看好了山贼,我先到庙里看看。”
    “姐姐,你快点回来,我一个人怕。”
    “怕什么?他们敢跑,那他们就别想活了,我会砍去了他们双脚,然后丢到野地里喂野兽去。”
    山贼们忙说:“我们不跑,我们不跑,你别砍去了我们的双脚。”
    “这样,你们还算聪明。不然,让野兽咬自己的肉吃真不好受。”
    除了沙胆鹰,其余五个山贼听了面面相觑。这个美丽的少女,一定是个山妖,一般猎人家的少女,哪有这般的胆色和残忍?他们吓得更不敢乱动了。
    莫纹走后,沙胆鹰舔舔自己的嘴唇说:“小兄弟,要是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成箱的金子,包你一世吃用不尽。”
    痴儿讶然:“一箱金子,可以吃一世吗?”
    “可以,怎么不可以?足足够你们二人吃一世。”
    “这一箱金子是用什么做的?用肉还是用米做的?吃一世,它不会变坏吗?”
    沙胆鹰愕然:金子就是金子,怎么是肉是米做的?看来这是个痴儿,连金子也不懂。他只好说:“金子是不会变坏的。”
    “真的?我听奶奶说,吃的东西放久了,就会变坏,不能吃,吃了会肚子痛。”
    沙胆鹰给痴儿弄得哭笑不得,说:“金子永远也不会变坏,但它不能吃。”
    “不能吃,我要它干嘛?”
    “金子可以买好多好多的东西吃,更可以买房买田地。”
    “你,你,你说的是银子吧?”
    “对对,就是银子。”
    “那你怎么说是金子?”
    沙胆鹰听了心里骂起来:你这个白痴,放了老子,老子先将你宰了!连金子也不懂,留下你干什么?老子真不明白,你姐姐那么俊俏有本事,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废物?怪不得连死人也害怕。他为了逃命,急着说:“小兄弟,你快放了我,你要银子,我可以给你五大箱银子。”
    “五大箱银子?那是多少两?”
    “小兄弟,一箱银子,就有三千多两,够你用的了!”
    痴儿吓了一跳:“那么多?它重不重呢?”
    “重,重,一箱银子,足足有二百斤。”
    “二百斤?我怎么拿呵!”
    沙胆鹰知道跟痴儿怎么也说不清,便说:“小兄弟,你快放我,不然,你连一分银子也没有了!”
    “我放了你,就有吗?”
    “有,有!一两也不会少了你。”
    痴儿说:“好,好,我现在放了你。”
    沙胆鹰大喜,暗想:果然是个痴儿,容易骗,说:“那你快过来解开我的绳子。”
    他手下五个山贼一见,也急忙说:“大王,你也叫他放了我们吧。”
    痴儿怔了怔:“也放你们?你们有银子给我吗?”
    “有,有,我大王有好多箱的银子。”
    沙胆鹰喝着:“你们吵什么?放了我,我自然会解开你们。再吵,他姐姐一回来,那我们一个也走不了!”
    他手下给喝得不敢再争了。沙胆鹰连忙对痴儿说:“你快过来解开我的绳子。”
    痴儿说:“好的!你一定得给我银子呵!”
    “一定给,一定给。”沙胆鹰心下说:等下我给你一个大拳头,将你白花花的脑浆打出来,不就是银子了?
    痴儿正想去解沙胆鹰时,莫纹回来了,问:“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沙胆鹰一见,顿时暗叫完了。他智急连忙应道:“小兄弟没有什么,我想小解,求你兄弟松松绳子。”
    痴儿愕然:“你不是说给我银子叫我放了你吗?怎么说什么小解大解的了?哦,你是骗我的!”
    沙胆鹰一听,连连叫苦:痴儿真是痴儿,这话也捅了出来。
    莫纹扬扬美眉,微笑着问:“兄弟,他答应给你多少银子?”
    “姐姐,他说是五十箱,一箱就有二百斤重的。”
    “那么说,一箱就有三千多两银子了!”
    “是是,姐姐,他是这么说来着。”
    莫纹问沙胆鹰:“你真的有这么多的银两?”
    痴儿又说:“姐姐,他还说有一大箱金子,可以够我吃用一世。”
    “兄弟,你放了他,他说将这些金银全给你?”
    痴儿问沙胆鹰:“你不是这么说的吗?”
    沙胆鹰对这个痴儿,真是哭笑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说:“是!”
    莫纹说:“好,我们放了你,你将金子、银子交出来。”
    沙胆鹰几乎不敢相信:“你真的放了我?”
    “有那么多的金银,我当然放你啦!”
    “那你快解开我的绳子呵!”
    “慢着,我们放了你,去哪里取金银?”
    “我派人送来。”
    “你不送来我怎么办?”
    “我一定送来,我一定送来。”
    莫纹摇摇头:“我可不相信。”
    “那你想怎么办?”
    “你最好带我们去呀!或者,你将放金银的地方告诉我,我自己去取。”
    沙胆鹰一想,要是我带你们去落鹰千孔岩,到了那里,老子随便往哪一处岩洞一钻,你们还能找到老子么?到时,不怕你武功再好,迟早也会落到老子手中,沙胆鹰立刻点头:“好!我带你们去!”
    “去哪里?”
    “我的山寨,落鹰千孔岩。”
    莫纹笑着说:“好呀,明天我们跟你去。”
    “那你们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对不起,没有拿到金子银子之前,我们可不能放了你。就辛苦你们在山神庙呆一夜,我顶多不叫你们守门口,可以躺下来睡。”
    “捆着我们的双手睡?”
    “不但双手,连双脚也捆了。我可害怕你们跑了,就什么金银也取不到啦!兄弟,拉他们到山神庙去。”
    “是的,姐姐。”
    痴儿像赶鸭子似的喝喊着:“走呀!不然,我用鞭子抽打你们了!”这个痴儿,不知几时,手中有了一条柳枝,抽得呼呼地响,感到十分好玩。
    沙胆鹰这个山贼头儿,在粤桂边境这一带,多少也是个厉害人物,他动动嘴,可以令群峰变色,跺跺脚,令大地颤抖。他沙胆鹰的名字,只要有人一说,吓得连小孩子也不敢哭,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了?给人当鸭子似的赶着走?而赶的人,偏偏又是个痴儿。这叫他几乎气爆了肚皮,暗一咬牙说:“好!明天到千孔岩,我看你这白痴怎么死在老子的手中。到时老子更要弄得你姐姐不死不活的,才知道我沙胆鹰厉害。”
    沙胆鹰略为慢了一点,“啪”的一声,痴儿的柳条抽打在他的背脊上。这一鞭,打得他火辣辣的发痛。他不由“呵唷”一声叫起来:“你干什么打我?”
    痴儿打了人,更感到好玩,说:“走呀!你干嘛不走?”痴儿又扬扬柳枝,“你再不走,我又要打你了!”
    沙胆鹰只好忍气吞声加快了脚步,双眼在月夜下射出了歹毒的凶光。
    山神庙,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庙,除了神殿,连房间也没多一个。殿后一间小房间过去还有一个庙祝住着,大概是山贼闹得厉害,将庙祝也吓跑了,小房间现在没人居住,虽然这样,它也是用青砖砌成,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比村子里的一些泥砖土墙好得多了。
    莫纹叫痴儿将沙胆鹰等六个山贼分别捆在神殿的四根石柱下,殿中燃起了一堆篝火,以驱山中深夜寒气和防野兽闯进来。关上庙门后,莫纹说:“兄弟,你辛苦了,到殿后那间小房里去睡吧,我已经打扫干净了。”
    “姐姐,你不睡吗?”
    “我就在这神台上面睡。”
    “唔!姐姐,我一个人怕去里面睡,不如姐姐去里面睡,我在这神台上睡。”
    “你不怕跌翻了下来?”
    “那,那我在神台下面睡。”
    莫纹想了一下说:“那好吧,别睡死了,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我知道啦!”
    痴儿真的钻到神台下面去。莫纹又检查了绑捆山贼们的绳索,同时暗暗封了他们身上的穴位,令山贼们双手不能乱动,才转到殿后小房中去睡。
    大概是痴儿太累了,没多久,神台下便响起了痴儿的鼾声。殿后小房中,也没有什么响动,看来莫纹也睡过去了。
    整个山神庙,顿时显得冷清起来,除了痴儿不时发出的鼾声和篝火的闪烁外,庙内庙外,像死一般的沉寂。几个山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挣扎,可双手像不是自己似的,不听使唤。有个山贼轻轻地问:“大王,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有那么多的金银吗?”
    的确,这一伙山贼,几年来四处抢劫,所劫的都是穷苦的地方,殷实的大户,不是住在城里,便是建有城楼碉堡,这伙山贼才一百多人,根本攻不进去。所以他们劫来的金银珠宝,顶多只有一万两银子而已。加上山贼们大吃大喝,也花去了不少的银两,哪有五大箱银子和一大箱金子交出来?沙胆鹰只不过骗骗痴儿放自己逃走而已。
    沙胆鹰是单独一个人捆在一根石柱下,他怨恨地盯了几个手下兄弟一眼,心想:要不是你们这几个笨蛋,说不定那痴儿早松了我的手脚,自己早就逃之夭夭了,哪用沦落到现在给人捆绑在这山神庙?他压低嗓音怒喝一声:“闭上你们的鸟嘴!你们还嫌受苦不够?”
    “大王!我们是害怕交不出那么多的金银,会给那厉害的小姐砍了脑袋。”
    “到了千孔岩,老子自有办法。没事,给老子闭上鸟嘴!睡去!”
    山贼们疑惑地问:“大王有什么办法?”
    沙胆鹰又低喝一声:“你们是不是嫌命长了?死得不够快?”
    一个山贼说:“我们别说了,大王怕那小姐听到,看来,明天大王会有办法救我们的。”
    没有多久,五个山贼便睡去了三个。临近天亮时,沙胆鹰迷迷糊糊给一阵轻微的响声惊醒了过来。一看是自己山寨上的兄弟翻墙摸进来了,他惊喜地轻声问:“是二苟子?”
    二苟子嘘了一声说:“大王,二大王带了山上和其他村子里的弟兄来救大王了!”
    所谓二大王,就是沙胆鹰的第一号副手高脚七,沙胆鹰出外,就留他看守千孔岩,武功虽不及沙胆鹰,但有一肚的诡计。
    沙胆鹰更是惊喜:“他们都来了?”
    “都来了,有八九十个人,都埋伏在这四周,备有强弓毒箭。二大王叫我先爬进来看看大王有没有在这里。”
    “好!你快解开我的绳索。”
    “是!大王。”二苟子拔出了匕首,正想割断绳索。蓦然间,二苟子身后一位少女轻轻说:“别割了,你就是割断了绳,他也没办法出去。”
    二苟子急忙回身一看,是一位猎户少女,在火光下,宛如一朵娇艳的山茶花,惊问:“你是谁?”
    沙胆鹰说:“她是个厉害的小妞儿,你小心了!”
    二苟子惊愕地问:“你就是一下杀死了我们十多个弟兄的那个少女?”
    莫纹含笑说:“你说对啦!”
    二苟子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莫纹笑起来:“哎哎,你怎么跑了!不救你的大王了吗?”说时,身形一晃,轻舒玉臂,抓住了二苟子的后衣领,将他摔在沙胆鹰的身旁,又是凌空一指,封了他的穴位,莫纹调侃地说:“跑呀!你怎么不跑了?”
    二苟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功,惊恐地问:“你想怎样?”
    “说!你们来了多少人?”
    “有一百多个。”
    “哦!你刚才不是说八九十个吗?怎么又多出了十多个人?”
    “我们刚才的话你听到了?”
    “你翻墙时我就听到了,你们说的话,我怎么听不到?”
    “不错!是八九十个,由我们二大王带队,备有强弓毒箭,埋伏在庙的四周。”
    “看来,你们不但想救人,还想杀了我们哩!”
    沙胆鹰狞笑着说:“小妞儿,我劝你最好还是乖乖地放了我们,我们也放了你们,各不相犯。”
    “我放了你,那金子银子怎么办?”
    “你不放我们,那你等死好了!”
    “可惜你们会比我死得早。”
    沙胆鹰问:“你要先杀了我们?”
    “只要外面一射箭,恐怕中毒箭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还用得着杀你们吗?所以呀,你最好叫外面的人别乱来。”
    “那,那你想怎样?”
    “要五大箱银子和一大箱金子呀!”莫纹说。
    沙胆鹰说:“好!你跟我们去。”
    “现在我又不想跟你去千孔岩了。”
    “那、那、那你怎么取金银?”
    “你们那么多的人,不会叫他们抬来这里交给我吗?”
    沙胆鹰到底会不会叫人将银子抬过来交给莫纹,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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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剪除山贼
    上一回说到莫纹要沙胆鹰他们派人将银子抬过来交给她,正说着,又有两个山贼在爬墙了。原来高脚七见二苟子爬进庙里不见动静,又打发两个山贼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莫纹一笑,随手拾起一段没烧尽的树枝,扔了过去,正中一个山贼的头部。这山贼“呀”的一声惨叫,尸体掉在外面了。另一个山贼见状不妙,吓得慌忙缩了回去。
    莫纹侧目睨视沙胆鹰一眼:“你看见了吧?你们想不死,最好叫外面的人别乱动。我不想杀太多的人。”
    沙胆鹰说:“我恐怕叫不动他们。”
    “看来你这个山大王是有名无实。好!那你们全都等死好了!”
    二苟子慌忙说:“不,不,你放我出去,我去跟二大王说说,叫外面的人别乱动。”
    莫纹看了他一眼:“唔!你去说说也好。”
    莫纹“嗖”的一声一指劲风,顿时解了他的穴位:“快去!”
    二苟子如获大赦,慌忙想爬墙出去。莫纹说:“你爬墙干嘛?”
    “你不是叫我出去吗?”
    莫纹一指庙门:“你开门出去!”
    二苟子愕然:“叫我打开庙门?”意思说,你不怕我们的人冲了进来?
    莫纹说:“去!开门出去。”
    “是是!”
    二苟子刚打开庙门,四五支箭一齐射来,吓得他滚在地上,大喊:“别放!别放!二大王,我是二苟子。”
    外面顿时停止射箭,有人喝问:“是二苟子?”
    “是!我是二苟子。”他像捡回了一条命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埋怨地说,“大头炳,你们怎么问也不问,就放箭?要不是我闪得快,不要了我的命吗?”
    跟着又有一个人问:“二苟子,大王在里面没有?”
    “在在。”
    “是谁将烂头猫打死了?”
    “二大王,我过来再说清楚吧。”
    “好!你快回来!”
    原来后面说话的是所谓的二大王高脚七。这时,天色已微明,莫纹借着蒙蒙的晨光向外面打量一下,只见二苟子朝庙外的一株大树走过去。两条依稀可见的人影,从大树后闪出来。莫纹又看看神殿四周,沙胆鹰和几个山贼仍捆绑在石柱上,一双双眼睛闪着既高兴又害怕的神色。
    莫纹奇怪的是痴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还没有被惊醒的?莫纹什么也不担心,就是担心这痴儿,万一山贼们不顾一切,乱箭射来,这痴儿不知厉害,乱跑乱跳,那不危险?莫纹朝神台下喊道:“兄弟!兄弟!”
    不见痴儿回应,莫纹一怔:难道这痴儿遭了意外?还是大睡未醒?不由走过去掀开了神台前的神布,一看,痴儿慕,容智正睡在那里,嘴角还流露出一丝微笑,大概他正在做一个甜蜜的美梦吧。莫纹看得又好笑又生气,用脚去踢踢他:“兄弟,快起来!”
    痴儿一下给踢醒过来,睁大眼问:“姐姐,是你叫我吗?”
    “快起来!”
    “姐姐,天亮了么?这么早就起来,不多睡一会?”
    “大群山贼来了!”
    “大群山贼?在哪里?”
    莫纹指指庙门外:“你睁开眼看看。”
    “什么?他们将庙门打开了?”痴儿睡意全消,一下跳了起来,“嘭”的一声,痴儿的头,一下撞在神台横杠上,痛得他一下叫喊起来,摸着头坐在地上:“姐姐,撞得我好痛呵!”
    莫纹看得直摇头,几个山贼看得也忍不住偷笑起来。莫纹说:“兄弟,一点点事,你就这般不小心?等会山贼冲进来,你不就更慌乱了?”
    痴儿一听,真的又慌乱起来,痛也顾不得了,问:“姐姐,他们会冲进来吗?”
    “很难说。”
    “姐姐,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快跑吧。”
    沙胆鹰得意地说:“四周都有我们的弟兄,你们往哪里跑?”
    痴儿更慌了:“姐姐,是真的吗?”
    莫纹突出一剑,沙胆鹰只见眼前寒光一闪,自己的耳朵已给削下一只来,沙胆鹰吓得张大了嘴:“你!你……”
    莫纹冷冷地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先砍了你,不信,你再说一句看看。”
    沙胆鹰吓得不敢再出声了。痴儿又问:“他是在吓我吗?”
    “兄弟,你别慌,一切有姐姐我呢。山贼要是放箭,你别乱跑,就伏在这石柱后面,乱箭射不到你的。”
    “那姐姐呢?”
    “我看着门口,他们进来一个,我就杀他们一个,叫他们不敢踏进这庙门半步。”
    “好的,姐姐,我躲在石柱后就是了。”
    莫纹又拾起二苟子丢下的匕首,交给痴儿,说:“兄弟,你带着它,看着这个贼头。他要是不老实,你就捅他一匕首。”
    “姐姐,其他的山贼不老实呢?我捅不捅他们?”
    “捅!朝他们心窝或头顶捅一下,他们就老实了。”
    “姐姐,他们不会死吧?”
    莫纹笑了一下:“死不死我就不知道,大概他们就会永远老实不再乱动了!”
    “真的?姐姐,我捅一个试试。”
    几个山贼一听慌了,急忙说:“少爷,你别乱来,你一捅我们就死了!”
    “那你们老不老实?”
    “老实,老实,我们全都老实。”
    莫纹也看得好笑,说:“兄弟,现在别捅他们,你只在他们不老实时才捅,知道吗?”
    痴儿刚想说知道,一看,庙门外有个山贼来了,便急忙说:“姐姐,有个山贼来了!”
    莫纹一看,是原先出去的二苟子,再看看他身后,没有别的山贼,说:“兄弟,别害怕,这是来回话的山贼。你看着这几个山贼好了,我去听听他怎么回话。”
    莫纹又凝神倾听了一下,面部露出一丝冷笑,从神台香炉中取下一札香脚,便走出神殿,迎着二苟子问:“你们二大王怎么说?”
    二苟子说:“女侠,我家二大王说,只要女侠放了我家大王和几个弟兄,我们便立刻离开,再也不来麻烦女侠。”
    “金子银子呢?”
    “这——!”二苟子一时不知怎么说。
    “你没有说?你回去再告诉你家的什么二大王,没有金子银子,本姑娘绝不放人。”
    “女侠,希望你……”
    “你们杀人放火抢劫得来的血腥钱,还舍不得吐出来?告诉你们的二大王,问他要钱还是要命!要钱的,将他那条命交给我!”
    “司是!我……”
    二苟子话没说完,莫纹突然娇叱一声,玉手一扬,十几支香脚似利针激射而去,将从瓦面上刚要跃下的十多山贼全部击中,摔下来时,全变成了不会动的尸体,个个眉心都中了一支香脚,齐插入脑里。这是梵净山庄的绝技——飞线穿针。过去,梵净山庄的杀星玉观音,就以这一门绝技,惊震武林,扬名江湖,令人变色(详情请看拙作《江湖传奇》)。
    莫纹的飞线穿针之功,已练到了拈起十多二十条丝线,运气掷出,可以穿过两丈多远十多口的针眼,而且这十多口针排列不一,有远有近,有疏有密,都能一齐穿过,是梵净山庄众姑娘中第一个具有这门武功。
    现在,莫纹手中拿的不是软绵绵、轻飘飘的丝线。而是用竹枝削成的香脚,何况要击的不是细小的针眼,而是活人,又怎能不一举而击中?
    莫纹本来就有心要剪除这伙山贼,为这一带的百姓除害。她更恼恨这伙山贼,竟敢用诡计,从瓦面上跃下来,凌空从背后偷袭自己,才下手无情,杀了这十多个山贼,惊震这一群南疆的亡命之徒,令他们知难而退。
    当这十多个山贼在半空中摔下来时,连叫也没叫喊出,就一个个横躺在山神庙院子中的草地上不动了,不但是二苟子,就是在神殿中的沙胆鹰这几个山贼,也惊骇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声来。他们更疑莫纹不是天神,就是山妖了。
    莫纹用目光逼视二苟子,直吓得二苟子心里发慌,浑身打颤,腿肚子打抖,站也站不稳,跪倒在莫纹的面前,口里说:“这、这、这不关小人的、的、的事,是、是、是二大王叫、叫、叫小人来、来、来的。”
    莫纹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们以为用这样的诡计,明派你来,暗派这十多个人爬上瓦面,伺机从上面出其不意偷袭我,能瞒得过我吗?你们简直打错了算盘。好!现在我再放你一次,回去对你们的什么二大王说,别再玩什么诡计花样,老老实实将你们劫来的金银全部吐出来。不然,我先杀了你们的大王,再杀你们,然后上千孔岩,将你们的窝也翻转了。到时,你们再后悔也迟了。去!快给我滚回去说清楚。”
    二苟子哪里还敢说话,他第二次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的了,叩了一个头,爬起来就跑出了庙门。
    这时天色大明,晨雾散去,远近景物,一一可辨。二大王高脚七在庙外远处正对着庙门的树下观看。当时他看见悄悄爬上山神庙瓦面的十多个弟兄跃下,以为得手,摸着八字须暗暗得意。转眼之间,他傻了眼,不明白自己的十多个弟兄落到地面时怎么全躺着不动了。然后又见二苟子跪下叩头,这是怎么回事?当二苟子面青唇白跑来时,他急问:“怎么了?那十多个兄弟怎么不会动了?”’“二大王,他们全死了!”
    高脚七一怔:“什么?他们全死了?他们怎么死的?”
    “是那女子杀死的。”
    “那女子可没有动手呵!”
    “二大王,那女子是用一把香脚,全射杀了他们。说起来简直叫人不敢相信,他们眉心全插了一支香脚,不见血流就死了!”
    高脚七又怔了半晌问:“她怎么放你回来?”
    “她要我传话给二大王。”
    “她说什么?”
    “她说要我们将所有的金银交出来,不然,就全杀了我们。”
    “我们这么多弟兄。她杀得了?”
    “二大王,我看那女子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
    “她呀,不是天上的仙女,就是山中的女妖,要不,她怎么一下就杀了我们十多个弟兄?”
    高脚七不由望了望立在神殿前院子中的莫纹一眼,心想:她真的是仙女还是女妖精?是仙女会一下杀那么多的人?是妖精,又怎不吸人魂魄和精血呢?要金银来干什么?高脚七虽然是个亡命之徒,但比沙胆鹰有头脑,他们两个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东西,一下要他们将所有抢劫来的金银财宝交出来,不啻要了他们的命,不如杀了他们的好。
    高脚七低声说:“老子不信邪,准备放毒箭!”二苟子大惊:“二大王……”
    高脚七不理二苟子,对身后两个亲信轻声吩咐:“你们一个在右,一个在左,等这里放一会箭后,你们带着左右埋伏的弟兄翻墙从左右进庙。就算她是千手观音,我们也乱刀砍杀了。老子不信我们这么多人,杀不了她。”
    莫纹内力深厚,尽管高脚七在轻声说话,她还是听到了,心想:这伙山贼,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沮,他们既然找死,我不想杀人也不行了。
    这群亡命之徒,大概是罪恶到头,碰上了莫纹,莫纹可不是武林中名门正派的人士,也可以说身带一些邪气,交锋对敌,绝不手软,不干则已,一干必彻底干净。
    莫纹看了看四周,对痴儿说:“兄弟,你躲到山神像的身后去;这伙山贼要射毒箭了。”
    “姐姐,那这几个山贼不看着吗?”
    “别看了,他们跑不了!”
    莫纹说着,又出指封了沙胆鹰等人的穴位,说:“兄弟,快到神像后去。
    莫纹话音一落,已有一排毒箭射进庙里来。这一排毒箭,只有一两支朝莫纹身上射来,莫纹用剑轻轻一拨,就将它拨到一边去,其余的箭,全部射空,有的还射不进庙门,射到庙的围墙外。这伙乌合之众,当然没有几个好箭法的了。
    西域玄冥阴掌门的武士、射手,不知比这群山贼高出了多少倍,莫纹也没看在眼里。大瑶山阚家寨贼众势大,高手如林,莫纹也在一夜之间挑了,令阚家寨在武林黑道中除名,高脚七又算老几?简直排不上队!莫纹在山贼的一排箭射出来之后,身如疾燕,飞越左边围墙,二十多个山贼提刀舞棍从埋伏中跳出来,有的正想爬墙进庙。
    莫纹已从天而降,人似飞魂,剑光如流星飞逝,这二十多个山贼还没看清来的是什么人,就倒下了一片。只有一两个人逃出来,掉头跑进了树林中去了。
    莫纹解决了左边的山贼后,人又似流星,从正面飞越,出现在右边的山贼中间,剑光落处,人倒血飞,右边的二十多个山贼,没一人能逃脱。转眼之间,左右两处山贼便全部解决掉。高脚七带来的八九十多人,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再加上原先进庙被香脚击倒的十多个山贼,高脚七身边所剩下的就不多了,连他自己和二苟子,才有二十二人。
    高脚七整个人惊呆了,他这时才相信莫纹不是人,是天上的仙子,山中的精灵。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二苟子说:“二大王,我们快跑,她朝我们来了!”
    高脚七一见大惊,急喊着:“放箭!放箭!快给我放箭!”而他自己,却转身就跑。
    箭是放了,怎能阻止莫纹的到来?莫纹先挥剑挑翻了四五个山贼,身形轻闪,便出现在高脚七的面前,冷冷地问:“你还想跑?”
    高脚七武功不及沙胆鹰,但凶悍并不亚于沙胆鹰,他对身后的八位亲信说:“上!我们跟这小女妖拼了!”
    莫纹说:“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留你在世上只会害人。”莫纹用剑先挑飞扑上来的两个山贼,便直取高脚七,剩下的六名亲信拼死上前抢救。他们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毫不防守,门户大开,这近乎无赖的打法,令莫纹看得暗暗稀奇。看来高脚七才真正是千孔岩的山大王,沙胆鹰只是个凶残的鲁莽之夫,千孔岩的傀儡。怪不得他说他叫不动这伙山贼了。山贼全都听高脚七的调动,为他效命。
    莫纹不想与这六名山贼缠下去。几个绝招,将他们全放倒,最后只剩下高脚七和二苟子,其他山贼,没死没重伤的,全都跑了。
    莫纹问高脚七:“你现在还想怎么样?”
    高脚七气喘吁吁的说:“好!你放了我,我将金子银子全给你。”
    突然间,有个人在草丛中站起来说:“女侠!千万不能放了他,不然,这一带百姓乡亲又会全遭殃的!”
    莫纹一看,是自己住过的那一家屋主,奇怪地问:“是你?”
    “女侠,请原谅,小老有说不出的苦衷,请你快杀了他。”
    莫纹点点头:“不错,留下他,这一带百姓恐怕没个人敢说话。”
    高脚七怒吼一声,如困兽般直扑向屋主。莫纹再也不留情了,一剑就削下了他的脑袋,他的身躯在半空中“砰”地掉了下来。二苟子又吓得跪地求饶。
    莫纹问屋主:“老丈,这个山贼杀不杀?”
    屋主叹了一声,对二苟子说:“二苟子,我几次劝你别跟这伙贼头跑,你就是不听,现在也是你助恶的报应。”
    二苟子叩头说:“五叔,我知错了!我今后一定本本分分做人。”
    莫纹问:“他是老丈令侄?”
    “女侠,他是小老的堂侄,请女侠念在他还有一个瞎眼的母亲,饶他一命。”
    “老丈既然这么说,我就放了他。”莫纹对二苟子说,“你走吧,今后再敢作恶,伤害乡亲,我就杀了你。”
    “是是!小人再也不敢了。”二苟子又叩了一个头,爬起来便走。
    屋主又向莫纹下拜道:“多谢女侠大恩,小老昨夜为山贼所逼,得罪了女侠,请女侠恕罪。”
    莫纹扶起他说:“老丈别这样说。现在还有沙胆鹰这个贼头在庙里,我得去看看,别叫他走了。”
    “女侠要押解他上城么?”
    “老丈认为怎样才好?”
    “押他上城,等于放虎归山,迟早他会被放出来的。”
    “哦?官府里有他的人?”
    “有没有小老不清楚,但他有金银,女侠,财可以通神呵!”
    莫纹一笑:“老丈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置这贼头了,他再也不会放回来的。”
    “小老就代这一带百姓多谢女侠大恩。”
    “老丈别客气。”
    莫纹回到山神庙,只见沙胆鹰等山贼仍捆在石柱下坐着,痴儿却不见了,便喊道:“兄弟,你在哪里?”
    痴儿从神像后钻出来:“姐姐,我在这里呀!”
    “兄弟!下来,不用再躲了,山贼们差不多都死光了!”
    “真的?我们不用跑了?”
    莫纹笑起来:“兄弟,亏你还是一个男子汉,这般胆小,一见贼怎么就想到跑?”
    “姐姐,他们人多呵。”
    “那你怎么保护我?”
    “我会背起姐姐跑,山贼们会追不到我的。”
    莫纹一下想起了自己受伤遇险时,这痴儿不顾一切冲过来,背着自己逃进那秘密地下岩洞的情景,温柔地说:“兄弟,我知道你为我连性命也不顾,但逃跑不是保护我最好的办法。”
    “姐姐,那我该怎么保护你?”
    “你最好能学一门武功。”
    “姐姐,我会的。我以后一定要像姐姐那么有本事,打那些欺负你的恶人和坏蛋。”
    他们说着,蓦然听到外面人声嘈杂,有人奔来。痴儿慌了:“姐姐,又有山贼来了!”
    莫纹一看,只见屋主带了一大群村民涌向山神庙来了。
    莫纹说:“兄弟,不是山贼,是村里的乡亲们。”
    “他们来干什么?”
    原来莫纹在山神庙杀贼的情景,给附近进山打猎的人远远看见了,一传十、十传百,霎时便传遍了附近一带村子山寨,有些人还提了扁担、锄头和打猎的三叉前来助战,希望一举而消灭了这群凶恶的山贼,有些人听说是位年青的猎家少女力战群贼,带着好奇敬仰的心情来观看,百多人不约而同,都朝甘子坑山神庙来了。
    快到山神庙时,他们碰上莫纹曾经住宿过的屋主甘五叔,一问,才知道是位路过的女侠,昨夜里已活擒了沙胆鹰,今早又杀了高脚七,一百多名山贼,几乎全给这位女侠消灭干净。
    听了这消息,村民都欢呼起来,有的人激动得流泪叫喊着:“这是天老爷有眼,冥冥中打发了这么一位侠女来收拾这两只恶鹰。”
    有人说:“怪不得我一早爬起,听到村口树上喜鹊叫,原来是除掉了这两只大虫的喜事。”
    有人高喊:“我们到山神庙去,拜谢这位为我们除害的侠女!”
    “对对,我们应谢她才是。”
    这样,人们都涌到山神庙来了。
    甘五叔首先抢上一步对莫纹说:“女侠,附近一带乡亲父老,听闻你活擒了沙胆鹰、杀了高脚七,都特地前来拜谢你了。”
    莫纹慌忙说:“不,不,这是天意,只不过是老天借我的手杀了他们,大家不必谢我。”
    人们当时以为,能活捉沙胆鹰和杀了高脚七的女侠,必然是一位身材高大而强有力的女子,没有高大威猛的身材和力举百斤的气力,又怎能除掉这两个可怕的贼头和众多山贼?可是他们一看,眼前竟然是一位俏生生的少女,身材婀娜娉婷,众人更是惊讶不已。
    甘子坑的百姓首先下拜,跟着是附近的乡亲们下拜,庙里庙外,黑沉沉地跪了一片人,弄得莫纹慌了手脚,连忙回拜,暗运中气说话:“各位乡亲父老,快请起来,不然,就折小女子的寿了!”
    她话一说出,宛如凤鸣,几乎声传九天,庙里庙外,人人听到,人们本来已暗传莫纹是位仙女下凡,打救人间,听了莫纹凤鸣一样的声音,众人更是深信不疑,于是众人连连叩头,朝拜不已。
    莫纹对甘五叔说:“老丈,你叫大家都起来吧,要不,小女子可要走了。”
    甘五叔说:“女侠叫大家起来,大家就起来好了!”
    看来甘五叔在这一带山村有些威望,甘五叔一说话,大家便先后站起来。莫纹说:“老丈,沙胆鹰这六个山贼,我就交给大家,大家放他也好,杀他也好,都由大家。”
    人群中一个人忿怒地叫着:“这害人的贼头绝不能放了!”
    跟着有几个人喝喊着:“打死他!打死他!”
    人群中冲出一个愤怒异常的青年,抡起扁担,就向沙胆鹰没头没脑地打,一边喊着:“我打死你这贼头!我打死你这贼头!”顿时将沙胆鹰打得头破血流。
    甘五叔一见说:“二虎!别打了。看看女侠怎么说吧。”
    这叫二虎的青年一下跪在莫纹的面前说:“女侠,请给我报仇,我要打死他!”
    莫纹说:“大哥你快起来,你跟这贼头有什么仇恨?”
    人群中有人说:“女侠,这沙胆鹰不是人,是畜生!是野兽!二虎的母亲和一个妹妹,都叫这贼头糟蹋了,先后都跳崖死了。”
    又有人说:“这贼头不知抢了多少良家妇女,拉到千孔岩给他糟蹋得不成人了!”
    跟着又是人们的一片怒喊声:“打死他!”“杀了他!”“我们要活埋了他!”
    受害百姓的怒吼声,声声入云霄。莫纹听得柳眉直竖,说:“好!这贼头我就交给大家,任由大家处置。”
    “多谢女侠!”
    “二虎,将那贼头拉出庙来,我们大家打死他!”
    “对对,拉出来,打死他!”
    人们在愤怒地叫着,喊着,二虎和另一个村民架着头破血流不能动弹的沙胆鹰出了庙。人们一下涌上来,乱棍扁担直打得沙胆鹰叫喊连天,活生生地死在愤怒的村民手下。
    这也是沙胆鹰平日为非作恶的应有报应。
    当愤怒的村民将沙胆鹰架出庙门时,莫纹拉了痴儿轻轻说:“兄弟,我们走吧。”
    痴儿不明:“姐姐,干吗我们就走?”
    “兄弟,这事一闹开,少不了追踪我们的那些人闻风而来,那就连累了这一带的百姓。这里,我们是再也不能呆了。”
    “姐姐,要不要告诉他们一声?”
    “别,这样我们更走不了,我们还是趁此机会悄悄离开的好。”
    “好的,姐姐。”
    于是,莫纹带着痴儿,悄然离开了山神庙,很快进入树林,然后挽着痴儿,施展轻功,往东北方向而走。
    甘子坑一带村民百姓将沙胆鹰乱棍打死了后,才算解了恨,吐出了一口怨气。有人说:“我们将那五个山贼也一并打杀了!”
    “对!一并打杀了好!”
    甘五叔连忙说:“大家不可造次,我们先问过女侠才好。”
    “甘五叔,女侠不是说这些山贼交给我们大家处置么?”
    “话虽然这样说,我们也得问她一下才是。”
    “那我们进庙问女侠去。”
    众人又涌进山神庙来。只见五个一脸恐慌、面如土色的山贼仍捆在那里,女侠和她的兄弟都不见了。山神庙不大,除了最后一间小房,其他地方一眼便看穿。众人“咦”了一声:“女侠哪里去了?”
    “女侠不是走了吧?”
    甘五叔说:“女侠对我们有大恩,我们快找找看,别让她走了,我们要报答她的大恩才是。”
    二虎说:“对!我们大家分头找找。”
    可是人们在附近两里地内找遍了,也找不到莫纹的踪迹。大家这才明白,女侠办完了这件大事后,悄悄离开了。
    甘五叔有些悔恨地说:“都是小老不好,没看住女侠,让她走了,没法报答她的大恩大德。”
    有人说:“五叔,你也别自责,我看这位女侠,不是凡间的人。”
    有人立刻附和说:“对对,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打救我们这一带受苦受难的人,办好了事,又回天上去了!”
    众人更议论开来:“一定是,人间凡人,怎能收得了沙胆鹰、高脚七这两个恶星?连官兵也奈何不了的呀!”
    “是呵!官兵不去说,就是那些什么侠客义士,没办法杀掉沙胆鹰、高脚七,最后还不是一走了事?哪有像这位仙女,不但杀了高脚七,还活捉了沙胆鹰,让我们雪恨伸冤?”
    人们议论过后,便一齐向天下拜,遥谢莫纹的大恩。一年之后,甘子坑的后山上,人们捐资出力,建起了一座仙女庙,日日拜祭。而那五个山贼,苦苦哀求人们饶命,向天发誓改恶从善而保留了性命,有两个还自愿在仙女庙中当庙祝,这些,都是莫纹走后的事了。
    莫纹为了迅速离开甘子坑,也不避男女之嫌,拦腰挽起痴儿,在荒山峻岭中施展轻功奔走,转眼之间,已去几十里之遥。
    痴儿说:“姐姐,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我挽着你走不好吗?”
    “姐姐太辛苦了,要不,我背姐姐也走一段路吧。”
    莫纹放下他后笑问:“你能背我走路?”
    “能呵!要不姐姐试试。说不定我比姐姐还跑得快。”
    莫纹看看四周,都是崇山峻岭,远近不见村落。他们不知不觉,已来到了罗定州西宁县的金菊顶了。莫纹想了一想:我现在与这痴儿已是名分夫妻,看看他的内力有多深厚,能背我走多久也好。便说:“好呀,兄弟,那你背我走呀!”
    痴儿大喜,好像能背莫纹走路,是件十分荣耀和开心的事。他一下背起了莫纹,说:“姐姐,你用手好好扶紧,我要跑路啦!”
    莫纹从来没有这般贴近过男子的,虽然刚才用手挽了痴儿走一段路,但急于要远离甘子坑,对于男女之嫌根本没多想。现在她伏在痴儿那宽阔的背上,一下便嗅到了青年男子那一股特有的青春气息。她感到有些心乱,也感到一丝甜意,说:“兄弟,你小心了,别摔我下来。”
    “姐姐,不会的。”
    痴儿便大步在山野上奔跑起来。虽然远远比不上武林人士施展轻功的速度,却走得比平常人快多了。更奇怪的是,痴儿登山爬岭如飞,而且背着自己跑了一段山路,也不见十分气喘。莫纹看得暗暗惊讶:这个痴儿,竟有一股不同常人的天生内力,是练武的好基础。可惜是个痴儿,没法去领会武功的招式变化,说到慧根,那更压根儿谈不上了。
    跑了一段山路,莫纹说:“好了,兄弟,放我下来吧。”
    “姐姐,我还能走的。”
    “你不累么?”
    “不累!”
    “你怎会不累的?”
    “姐姐,不知怎么,我闻到姐姐身上有一股清香气,就觉得不累了!”
    “少胡说!”
    “姐姐,我是说真的呀!”
    “好了!兄弟,前面恐怕有人家,你快放我下来吧!”
    “姐姐,有人家怕什么?”
    “人家见了会笑话我们的。”
    痴儿一放下莫纹,竟然坐在路旁草地上不想站起来,显然是累了。莫纹说:“你看你,明明累了,还说不累的。”
    “姐姐,不知怎么,我放下姐姐,就感到累了!”
    “兄弟,那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再走。”
    “太好了!”痴儿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再也不想动了。
    莫纹有点担心:“兄弟,你不是累坏了吧?”
    “姐姐,我好像有点肚饿!”
    莫纹一听,才想起昨夜折腾了大半夜,今天一早,杀了高脚七后,又来了那么多乡亲父老,弄得自己匆忙离开,直到现在,没喝过一口水,没吃过半点东西。真难为他空着肚,背着自己还奔跑了这么一段山路。便说:“兄弟,我们休息一会儿后,到前面找户人家看看有什么可吃的东西没有,有,我们就买些吃。”
    “姐姐,我们还有没有银子?”
    “有呀,你担心姐姐没有银子?”
    “我是见姐姐追问山贼要银子,以为姐姐身上没有银子了。对了,姐姐,我们怎么不向山贼取了那五大箱银子,就走了呢?”
    “你以为山贼真的有那么多的金银吗?”
    “他们没有,干吗要骗我呢?”
    “沙胆鹰不但想骗你放了他,还想杀我们哩!”
    痴儿半天不语,最后问:“姐姐知道他没有,干吗还追他们要?”
    “我不过想借故杀他们而已。就算他们有银子,我也不想要,分给甘子坑一带受苦的乡亲父老才是。”
    “姐姐,你太好了!”
    “兄弟,要是你怎么做?”
    “我也学姐姐一样,分给那些乡亲父老。可是,我没有姐姐那么好的本事。”
    “你可以慢慢练呀!”
    “姐姐,不知怎样,我练几下,一颗心就想到别处去了,奶奶在世时,她就老骂我傻,将我赶了出来。其实,我一点也不傻,就是怕练奶奶那些什么武功的。”
    “你为什么怕练?”
    “我一练不好,奶奶不是打,就是骂。姐姐,你说,我怕不怕?”
    莫纹笑说:“所以你就异想天开,去练你的什么六、七、八、九功了!”
    “是呵!我辛辛苦苦练,练好了,一心想练给奶奶看,希望她赞我。可是奶奶一看更火了,叫人将我轰了出来,还骂我不争气。”
    莫纹给这痴儿逗得笑弯了腰,说:“好啦!兄弟,我们到前面找吃的吧。”
    他们继续上路。痴儿一边走一边说:“姐姐,要是我奶奶有你这么好就好了。”
    “我好什么?”
    “姐姐关心体贴我呀。亲自做衣服给我穿,又买东西给我吃。再有,就是从来没有打过我,。所以我要永远跟着姐姐。”
    他们翻过一座山,往下一看,山下有一处村子,并有一条驿道,直通西江边的西宁县城都城镇。时间已是午时,阳光明丽。痴儿说:“姐姐,山下路边大树下,有人卖吃的。”
    莫纹望了望,再往北望去,只见青山白云间,隐隐有一处热闹的圩镇。莫纹说:“兄弟,我们在路旁草棚吃过东西后,今夜就去那镇里投店住宿,明天再赶去封川找韦大伯。”
    “姐姐,韦大伯会在那里等我们吗?”
    “江中一叟韦大伯是位守信人,只要不出事,他一定会在那里等我们。”
    莫纹、痴儿走到山下,只见上山小道和驿道的三岔口,有一座草棚,里面已有三四个来往行人在草棚歇脚喝茶吃东西了。看见一身猎人装束的他们从山上转下来,都以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一个勤快的小伙记迎了上前,笑着问:“小哥、大姐要吃粥还是喝茶。”
    痴儿问:“有没有饭卖?”
    “小哥,饭没有,但有粥,有包子,也可以吃饱的。”
    痴儿问莫纹:“姐姐,我们吃包子吗?”痴儿这么一问,惹得众人都以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莫纹在未踏入店之前,早已在暗暗打量四周和店中的人,看出他们中间没有武林中人。叫莫纹感到奇怪的,店老板竟然是位年已古稀,发白、眉白、弯腰驼背的老妪;端茶提水,招呼客人的却又是一个勤快的小伙子,小伙子是地道的山里人,看得出没有练过什么武功。
    莫纹一直在深山里长大,对山里人,一下就能认出来。她只是奇怪,这么一位连走路也困难的老妇人,怎么还经风冒雨跑到这路边树下摆一个茶水小食摊档的?她家里除了这个小伙子,就没有别的人吗?就算真的没人,这个勤快的小伙子也可以打理店内的一切的了,何必辛苦她跑出来?莫纹总感到这事透着一层古怪。她随口应了痴儿的问话:“兄弟,我们要两碗粥和一碟包子算了,还是到前面的镇子上吃饭去。”
    小伙子立刻朝那老妪大声喊道:“奶奶,客人要两碗粥和一碟包子。”同时抹桌掸凳,摆上筷子,招呼莫纹、痴儿坐下。
    莫纹本来不想在路上惹是生非,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去。但现在踏进了这路边排档,又是买粥吃,她不能不小心提防了。往往江湖上的一些奇人异士,黑道上的高手,一时大意忽略了过去,结果自然是吃了亏,有时还丢了性命。她有意问小伙子:“那老太婆是你祖母吗?”
    “是是,正是小人的祖母。”
    “令祖母这般年纪了,你怎么还叫她出来操劳?”
    小伙子说:“大姐,你不知道,小人家里没有什么人了。小人出来,不放心她老人家一个留在家里,而她老人家手脚又闲不住,担心小人一个人照顾不来,所以小人只好带她出来,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令祖母看来身体还很好呵!”
    “贫苦人家,一向操劳,没副好身体,又怎样过日子?但她老人家身体已不如前两年,耳朵也背了,不大声说话,她老人家听不清楚的。”
    这时老妇人在那边巍颤颤说:“发儿,粥已盛好了,你过来端给人家。”
    “是!奶奶。”
    小伙子赶快将两碗粥端出来,接着又将一碟带热气的包子摆上:“小哥,大姐,请慢用。”
    莫纹还想问他一些话,突然,又有四条汉子进草棚歇脚打尖,一色劲装,手提刀剑,一进来,其中一个短须的大汉就喝问:“店家,有什么吃的没有?”
    小伙子慌忙迎上去说:“有,有,四位太爷,想吃什么?”
    “先给我们打两斤酒来,有什么下酒的,一齐端来好了!”
    小伙子说:“大爷,我们这里只卖茶水、白粥和包子、大饼,没有酒卖。”
    “什么?你们干吗不卖酒?”
    这大汉显然蛮不讲理了。小伙子慌忙说:“大爷,小人本钱少,做不起大买卖。”
    另一个黑衣汉子说:“牛二兄,算了,我们随便吃些东西好赶路。”他对小伙子说,“给我一盆包子和沏一壶茶来!”
    “是!大爷。”
    莫纹一看这四条汉子,都是武林中人,只是不知是哪条道上的。而其中一位穿黄衫的内功甚高,太阳穴突起,双目有神,显然是一流高手。心想:这一带并没有什么武林中的名流人士,也没有什么帮会的堂口,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的?不会是追踪我的下落吧?便对痴儿说:“兄弟,我们快吃,早点离开这里。”
    痴儿问:“姐姐,为什么?”
    “别多问。”
    莫纹也注意到这四条汉子在打量自己了,便低头喝粥,故意不去理睬他们。
    那黑衣汉子轻声说:“你们看,那边的一个小妞儿,不会是我们要追踪的青衣狐妖吧?”
    姓牛大汉说:“这么一个小妞,怎会是青衣狐妖?”
    “牛二兄,听说那狐妖曾在云开大山中出现,今日又有人传说,什么一个下凡的仙女,在甘子坑杀了沙胆鹰等一伙山贼。看来八成是那狐妖干的,我们不能不小心。”
    牛二站起来:“好!我去问问。”
    “牛二兄,小心,真的是那狐妖。她会突然出手的。”
    “她敢?”
    牛二大步朝莫纹这边走来了。莫纹已喝完一碗粥,吃了两个包子,心中已有所准备。而痴儿不但喝完粥,四五个包子全下了肚,手里仍拿着一个包子吃。见姓牛的来,他说:“姐姐,他来了,我们走不走?”
    莫纹不答,因为姓牛的大汉已到了他们的面前。莫纹故意害怕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牛二盯视着莫纹,又望望痴儿,稍为客气地说:“姑娘别慌,我想问问你们从哪里来?’’“金菊顶。”
    “你们是猎户?”
    “是呀!大爷,你不会是想要什么兽皮吧?我们可没有带什么兽皮出来。”
    痴儿扬着脸问:“我们不认识你,你干吗问我们?”
    牛二一笑:“你们恐怕不是什么猎户!”
    莫纹问:“那我们是什么人?”
    “你恐怕是武林中所说的青衣狐狸。”
    痴儿跳起来:“不准你这样问我姐姐,你走开。”他想用手去推这大汉,谁知却仰面翻倒了。
    莫纹一怔:“兄弟,你怎么了!”
    “姐姐,我,我全身没力气了。”
    “什么?全身无力?”莫纹一下站起,想到这是中毒现象,不可能有别的。同时,莫纹似乎也感到自己有头晕,暗运气,竟然劲力提不起来,自己也中毒了!这是谁下的毒?是这姓牛的?可是没看见他出手呵!要是自己也看不见,中了毒也不知道,那么说,这姓牛的是位使毒的一流高手了。
    莫纹虽然中毒,但内力深厚,尽管劲力提不起,仍能站稳,瞪着杏眼厉问:“姓牛的,你敢向我们下毒?”
    牛二愕然:“我几时向你们下毒了?”
    “不是你是谁?”
    “我们四个人要捉你,何用下毒?”
    这时,那老妇人嘎嘎地笑起来,腰也不弯,耳也不背了,身子挺直,双目神蕴异常,宛如寒光冷电,说:“是老身!”
    莫纹又一怔:“是你?”
    “不错!正是老身。”
    莫纹这时已经全身无力,颓然坐在凳上,人却清醒:“你、你、你为什么要向我下毒?”莫纹一进店时本来已处处留心,后来见来了这四条汉子,全是武林中人,便将提防茶摊老板的心,转到这四条汉子身上,更没注意到粥和包子里有毒。不过,她不能不佩服这老妇人的毒实在高明,无色、无味,令自己吃不出也看不出来。
    老妇又是得意地嘎嘎大笑:“小丫头,你不是人称的青衣狐狸么?”
    莫纹只好说:“你弄错了!”
    小伙子这时笑起来:“我曾在甘子坑山神庙前向你下跪叩头,怎会弄错了?”
    莫纹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妇人说:“小丫头,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人说的青衣狐狸就行了!”
    四条汉子这时一齐站了起来问:“她真是青衣狐狸?”
    这四条汉子,见一个老妇人居然向人下毒,已是十分惊奇。现在一听中毒的少女,就是他们要寻找的青衣狐狸莫纹,就更为惊讶了,一齐动问。
    老妇睨视他们一眼:“老身没有毒你们,你们已算大幸了,快走开,这里没你们的事。”
    穿黄衫的汉子首先拔出了剑,说:“这狐狸你不能带走,快将解药交出来。”
    “你们不走,还要老身交出解药来?大概你们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姓牛的吼道:“我马大哥叫你交出解药来,你敢这般无礼?”
    老妇人又是大笑:“你们不怕这丫头服下解药后,无人能敌得过她么?”
    黄衫汉子说:“好!你给她解药,看我们能不能胜得了她。”
    “要是你们敌不过她,老身不白辛苦一场?”
    “那你想怎样?”
    “这样吧,你们四人联手,能战胜老身的,这狐狸由你们带走,并将解药给你们。要是你们败在老身手下,请你们立刻离开,并且不许将今日的事在江湖上说出去,怎样?”
    牛二说:“你一个人,用得着我们四人联手?单我一人,就可以打发你了。”
    老妇摇摇头,不屑地说:“罗浮四杰马、牛、杨、朱,称雄岭南,老身却从来没看在眼里。你们还是四个齐上吧,别叫老身一个个打发,误了时间。”
    原来这四条汉子,正是称雄岭南的罗浮山四杰。穿黄衫的是马老大,短须的是牛二哥,穿黑衣的是杨三弟,最后穿灰衣的是朱老四。四杰各有一套看家本领,其中以马老大武功最好,内力最深厚。
    牛二听老妇这么一说,顿时大怒:“你敢小看了我们?”说时,便扑向老妇,伸出葵扇般的手掌,想将老妇揪了过来。
    老妇不慌不忙,只用烧火棍轻轻一拨一挑,不但拨开了牛二伸过来的大手,还将牛二百多斤重的身体,挑出了草棚外,“叭”的一声,摔在地上。
    老妇这一出手,不但令罗浮三杰惊愕,也令莫纹惊震了。莫纹虽然全身无力,人却是清醒,她看出老妇这一拨一挑,招式含有无穷的变化,这才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了。莫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年已古稀的老妇人,竟然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这位深藏不露的老妇,是哪一处的高手?是黑道还是白道上的人?
    老妇挑飞了牛二说:“怎么样?依老身看,你们还是联手的好,你们想不交手,就请马上离开,不准将今天的事说出去。”
    穿黄衫的马老大说:“好好,我们兄弟四人,就一齐领教前辈的高招了!”老妪说:“我早就说你们四人齐上才是。”
    马老大一声喝喊:“上!”
    马老大的剑首先刺出,跟着牛二的掌,杨三的刀,朱四的鞭,一齐而至。老妇人在四般兵器的交叠当中,身如魔影,凌空跃出了草棚,站在路边平地上说:“出来交手吧!你们别将老身的家当打烂,老身今后还要做买卖的。”
    老妇凌空跃出的身法,又是武林中一流上乘的轻功。马老大心头悚然,向他的三位兄弟打了一个眼色,说声:“大家别大意了,拿出我们的看家本领来。”
    三人点点头,一齐奔出棚外,东南西北形成四方阵形,包围了老妪。老妪看了看,赞许地说:“唔!是岭南罗浮四象阵,看来你们已拿出看家的本领来对付老身,这还可以。”
    岭南四杰这一套四象阵,本来是用来对付莫纹的。他们早已听闻最近惊震武林的青衣狐狸,武功极高,人极狡黠。广西罗城郊外,她曾击败了武林几大名门正派的高手;近来在桂南的群峰中,更杀了西域玄冥阴掌门的第一护法金佛爷,整个江湖都为她震动了。
    同时,岭南四杰更风闻,黑白两道的人物在追踪莫纹,主要是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岭南四杰一向称雄岭南,不正也不邪,听说莫纹盗取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成为武林中人猎获的对象,也不由怦然心动,因此也加入了追踪莫纹的行列中。岭南四杰的武功,除了马老大略胜于岭南疯丐,其他只是一般的武林高手。但他们四人若是联手,摆出四象阵,就是连中原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也不敢大意的。
    岭南四杰认为青衣狐狸能战胜名门正派几大高手,杀了金佛爷,未必能胜得了自己的一套四象阵。所以一接到他们派出的耳目传来的消息,说在云开大山甘子坑发现了一位少女,便专程赶来。果然在这路边茶档不期而遇。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用来对付青衣狐狸莫纹的四象阵,变成了对付这个在江湖上不见人传的山中老妪。
    朱四的长鞭首先击出。老妪在接招时,马老大的利剑已从背后刺到。只见老妪身不转,手中的烧火棍却突然一转,“当”的一声,一根平常的烧火棍,在老妪内力的贯输之下,变成了一条坚实的铁棍,将马老大刺出的剑震偏了。
    东、西方位的两位,杨三的大刀也在这时顺势劈下;而牛二双掌推出,声势如排浪。老妪的烧火棍却东挑西击,既挑飞了杨三的刀,也逼退了牛二的双掌,招式奥妙无穷,使出全不费劲,无论拨、点、挑、打,用的全是柔软的巧劲,如武当派的太极剑法,以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
    岭南四杰的四象阵,可以说是环环相扣、变化莫测、攻守兼备、转位移步、相克相生、威力无穷,是岭南四杰专门用来对付武林中第一流上乘拔尖高手的看家本领。一时间,倒也弄得老妪身形团团乱转,防守多于出击。
    莫纹一边在旁静观,一边暗凝身体的真气,进行排毒。可是她感到中的毒,竟然不是一般的毒,尽管真气慢慢凝聚,但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好像全然丧失了武功似的。她不由暗暗大惊:难道自己服下的,是江湖上过去所传闻的散功丹?要是这样,自己这一生一世,不全完了?痴儿内力不继,已倒在地上晕迷不醒。
    在这期间,棚外双方已交战了几十个回合,形势变得有利于老妪。她手中的烧火棍,仿佛如魔棍似的。她首先将武功最高的马老大,连人带剑,挑拨到十丈多远的路那一边去。四象阵少了马老大这个强有力的人,不但缺了一角,更少了一个带头人。瞬息之间,老妪便势如破竹,一下将其他三人全放倒,以烧火棍点了他们的穴位。等到马老大跳起,再奔过来时,他的三个兄弟,也不会动了,形成了他与老妪单打独斗的局面。
    马老大自问不是这老妪的对手,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剑说:“好!你胜了!”
    老妪问:“你不再交手么?”
    “在下自问不是前辈的对手!”
    “那你怎么不逃跑?”
    “前辈,在下的三位兄弟——”
    “你还想带他们走?”
    “前辈要杀了他们?”
    “不错!死人是不会将今天的事说出去的。”
    “既然这样,前辈也将在下杀了吧!”
    被封了穴的牛二、杨三、朱四,虽然不能动,却可以说话,他们一齐说:“大哥,你走吧,别管我们了!”
    马老大长叹一声说:“我们四人,誓同生死,三位兄弟死了,我怎能独活下去?”
    牛二说:“大哥,你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牛二只希望大哥今后给我们报仇。”
    杨三朱四也说:“是啊,大哥。你死了,我们连仇也不能报了,你快走吧。”
    马老大苦笑一下:“三位兄弟别说了。要死我们大家一块死,要生我们一块生。我是怎么也不会走的。”
    老妪说:“看来,你们是很讲义气的呀!”
    杨三说:“不错,我们是讲义气,不像你,说过的话不算数。我们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老身怎么说话不算数?”
    “你说过,我们四人胜了,狐狸由我们带走,并将解药也给我们;若我们败了,就让我们走,不将今日的事说出去。现在,你不是说话不算数么?”
    “老身这样说来?”
    “你要食言,快早些杀我们好了!”
    老妪问那小伙子:“发儿,我说过这样的话没有?”
    小伙子说:“奶奶,你是说过的!”
    “真的?我怎么记不得了?”
    “奶奶,你是真的说过的。奶奶大概是随口而说,所以忘了。”
    “那么说,我得放他们走了?”
    “奶奶不是常教我,人无信,不可立么?”
    老妪说:“好!我放了他们。”她转问马老大,“今天的事,你们保证不说出去?”
    “前辈不放心,尽可以杀掉我们好了!”
    老妪发怒了:“老身问你们会不会说出去,杀你们干嘛?你们想使老身陷于食言而受世人耻笑?”
    “在下等人绝不会说出去,前辈尽可以放心的。”
    “唔!那你们走吧!”
    老妪用烧火棍点开了牛二等三人的穴位:“快走!别等老身改变了主意。”
    马老大一揖说:“多谢前辈不杀之恩。在下还想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你想要报仇?”
    “不敢,在下只想知道败在哪一位前辈之手而已。”
    “老身是无名氏!”
    “无名氏?”
    “你们还不快走?”
    “是!前辈!”
    马老大拾起兵器,带着他生死与共的三位兄弟往东而去。
    莫纹将这一情景看在眼里,心想:无名氏?武林中可没有这么一个无名氏老妇人呵!还是这老妇人不愿意将自己说出来?但她感到奇异的是,在交手搏杀中,干吗那几个饮茶吃饭的路人也不走,一直在旁观看着?他们不害怕,也不作声。他们是什么人?看来多半是这老妇人的手下了。何以他们一个个都不会武功?包括小伙子发儿在内。总不会他们二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吧?
    老妪朝浑身无力的莫纹走过来,问:“小丫头,你现在想怎样?”
    莫纹眨眨眼说:“没想怎样。”
    “你想生还是想死?”
    “这能由我选择吗?”
    “可以由你选择。”
    “没任何条件?”
    “条件之一,就是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
    “交出来就可以生了?”
    “不错!”
    “不交出来就死了?”
    “的确这样!”
    “那你杀死我好啦!”
    “什么?你宁愿死也不想交出来?”
    “是呵,我死了,你就什么也完了。”
    “老身怎么会什么也完了?”
    “我死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你能得到么?还有,黑、白两道上的人,不久全都会找上你。他们可不同岭南四杰,绝顶高手大有人在,你们能自保么?这样,你不是什么也完了?”
    “老身可不在乎。”
    “你不在乎,又何必害怕岭南四杰说了出去?”
    “小丫头,你是不是想死得快些?”
    “我敢说,你现在还不敢杀死我。”
    老妇目光森森:“你那么自信?”
    “那请动手呀!”
    老妇一掌按在莫纹头顶上:“小丫头,你再说一句试试?老身内力一吐,你就转世再做人吧!”
    莫纹面不改色地微笑着:“那不错呵!”老妪不由将手拿下来:“小丫头,老身真佩服你的胆色。”
    “不敢!你过于抬举我了。”
    老妪一下沉下脸色,对小伙子说:“发儿,叫人将这丫头和这痴儿带走。”
    “奶奶,我已打发人去啦!”
    “怎么不见人来?”
    “奶奶,你看,那不是他们来了?”
    莫纹一看,只见两辆马车,从山下的村子里飞奔出来。驾车的两位汉子,彪悍敏捷,显然都是武林中的一等好手。莫纹又不禁暗暗惊讶,看来这位武功莫测的老妇,是叱咤一方的人物了。这等的一流上乘高手,怎么在武林中没有人传说过?
    马车来到草棚前停下,前后两辆马车里,都跳下一位佩剑的妙龄少女,一个穿绿、一个穿白,眉宇都隐含着一团英气,这显然又是武林中的高手。她们下车时,都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莫纹,又望了望地下躺着的痴儿,然后恭敬有礼地对老妪一拜说:“弟子见过帮主!”
    莫纹一听,又怔住了。帮主?这身手不凡的老妪,竟然是一帮派的帮主?她是哪一帮派呢?
    老妪问:“你们都准备好了?”
    “帮主,我们都准备好了,凡是路上吃的用的都有,一连几天,不用投店住宿。”
    “好!你们将那丫头抬到我的车上去!发儿,你也将那痴小子背上后面的马车上,小心看守,别让这痴儿跑了!”
    “是!帮主,小的会小心看着他。”
    绿衣少女问:“帮主,那位姑娘,就是江湖上人称的青衣狐狸?”
    “是。”
    “想不到这位武功极好,狡黠如狐的莫姑娘,也叫帮主手到擒来!”
    老妪笑了笑:“老身亲自出手,还有不手到擒来?”
    莫纹“哼”了一声:“凭下毒捉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老妪问两个佩剑少女:“那丫头说什么来?”
    绿衣少女说:“帮主,她不服气哩!”
    老妪点点头:“这也难怪她,要是老身稀里糊涂给人捉住了,我也不服气。不服气有什么办法?总不会撞墙死吧?”
    白衣少女笑着说:“帮主,她说你老人家不是英雄好汉。”
    “这一点她说对了!”
    “帮主,她怎么说对了?”
    “老身是个老妇人,不是男子,当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了!”
    两位少女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把莫纹架上马车里,说:“不服气的狐狸,小心坐好了,一路上都是山路,颠簸不平,你不会跌下来吧?”
    莫纹问:“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绿衣少女说:“带你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以免黑、白两道上的人追杀你。”
    “你们打算将我怎样?”
    “看来我们帮主十分喜欢你,打算照顾你的一生一世了。以后呀,你喝茶吃饭也有人喂了。”
    “有人喂?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少女说:“说出来你别恼,因为今后你恐怕连一碗饭也无力端起来。”
    “那我不成废人了?”
    “哎!别说得那么可怕,有我们伺候你呀!你要出去,就坐在一辆小车上,我们推着你。”
    “你们到底给我服的什么毒?”
    “我们也不知道,只有帮主才清楚。”
    莫纹想再问清他们是什么帮派时,老妪已上马车了,说:“你们两个,怎不将她的眼睛用布蒙起来?”
    “帮主,我们在夜里赶路,她看得见吗?”
    “你们两个别小看了这头狡黠的狐狸,不但要蒙上眼睛,也将她的手脚全捆绑起来,牢牢地绑在座位上。”
    “帮主,她还能逃走么?”
    “小心为上!”老妪又伸头到窗外问,“发儿,你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帮主,准备好了!”
    “好!马上赶路!”
    莫纹一双眼睛给蒙上,人也捆绑在座位上。车夫“叭”的一声,马鞭在空中一挥,车便奔驰起来。莫纹只感到车轮辚辚,身子像腾云驾雾似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突然不动了,只听到车外的风声水声,似乎要过河了,不久,马车又颠簸着震动起来,突然间,莫纹感到自己的昏睡穴给人点了,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这样折腾了几天几夜,当莫纹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的手脚已松开,却给关在一个铁笼子里面。她醒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寻找痴儿,连忙四周找寻,发现痴儿同样也给关在另一个铁笼里,与自己的笼子相隔不远,痴儿仍昏睡着未醒来。
    莫纹再打量四周,这是一处牢房,一缕光线,从高高的铁窗透射进来。对着笼子的,是一扇关着的铁门。莫纹说:“兄弟,你快醒来!”
    痴儿惊醒过来,一看,不由傻了眼:“姐姐,我们怎么给人关在笼子里了?”
    “兄弟,你没事吧?”
    痴儿睁大了眼睛:“我有什么事了?”
    “兄弟,我是问你,你受了伤没有?”
    “没有呵!”
    “你没感到身子有什么不舒服么?”
    痴儿爬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姐姐,也没有呵!”
    “兄弟,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姐姐,你受伤了?”
    “我没受伤。”
    “姐姐不舒服?”
    “我只感到手脚无力,其他没什么。对了,兄弟,你没感到手脚无力么?”
    “没有呵!姐姐,你浑身没气力了?”
    “我中了那老妖精的毒。”
    莫纹一说到中毒,蓦然想到自己中毒,怎么痴儿却没中毒而有气力呢?便问:“兄弟,你试跳跳,或者用手扳扳铁枝,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气力?”
    痴儿依言跳了跳,又用手扳扳铁枝,扳不动,却摇得动,说:“姐姐,我有气力呵!跟平常一样呢。”
    莫纹又奇怪了:怎么痴儿会有气力的?难道那老妇人对他下的毒与自己的不同?这不可能,因为自己与痴儿同时吃同一样的食物,自己还吃得少,只有这么两种解释,一是痴儿本身有一种特殊的抗毒能力,能自行化解;二是这种毒药虽然使人浑身无力,时间一长,会自行消失。在路途上,老妇人不防痴儿,只防自己,所以点了自己的昏睡穴,在自己昏迷中又继续给自己服下这种毒药。除了这两种原因,还有什么解释?要是前者,那就太好了。接着,莫纹又冷丁地想到另一件事来。这痴儿身上不是怀有慕容家特有的稀世良药——玉女黑珠丹?这种珍贵的丹,可化解万毒,会不会是痴儿无意中率先服了这种良药?
    莫纹正想动问,关着的铁门突然打开了,门口出现了白、绿衣两位少女,提着饭菜盒走了进来。绿衣少女笑问:“呵!你们都醒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未醒哩!”
    白衣少女说:“你们用饭吧。”
    莫纹问:“你们将我们关在笼子里是怎么一回事?”
    痴儿也说:“是呀!我们是老虎、豹子吗?干吗要关在铁笼里?”
    绿衣少女笑着:“你们虽然不是老虎、豹子,却是狡黠的狐狸!”
    痴儿问:“我们怎么是狐狸了?”
    绿衣少女说:“你问你姐姐呀!你没听人说,你姐姐是只青衣狐狸?”
    “是狐狸又怎样?要关在笼子里?”
    绿衣少女笑起来:“不关起来,狐狸不跑掉了?”
    痴儿说:“我可不是狐狸呀!”
    绿衣少女抿着嘴笑:“你不是狐狸,却是一只带傻气的小狗。”
    痴儿愕然:“我怎么不知道?也没听人说过的?”
    “你现在不是听我说过了?”
    痴儿转向莫纹:“姐姐,她说我是只傻气的小狗,我像吗?”
    莫纹又气又好笑地说:“你别听她们胡说,她们才是狗!”
    两个少女早已笑得前仰后合了。白衣少女笑着说:“怎么慕容家生出这么一个痴儿来?绿姐,我们走吧。”
    她们放下饭菜,嘻嘻哈哈地笑着出去,关上了铁门。
    痴儿愕然问:“姐姐,她们笑什么?”
    莫纹气着说:“你问你自己去!”
    “问我?”
    “吃饭吧!”莫纹生气地不理痴儿,端起了递进笼子里的饭菜吃起来。
    痴儿茫然地望着莫纹:“姐姐,你生气了?姐姐,你别生气,下次她们来,我也骂她们。”
    “你不饿?”
    “饿。”
    “那吃饭呀!”
    “是!姐姐,我吃饭。”
    莫纹一想:痴儿生性这样,自己又怎能生他的气呢?因为自己,还连累他也给关在笼子里受罪。想到这里,莫纹不由又看了看痴儿,温和地问:“兄弟,你怪姐姐不?”
    痴儿又有些茫然:“我怎么会怪姐姐?都是我不好,刚才没骂她们给姐姐出气,让她们曙嘻哈哈笑着走了。以后,我叫她们哭着出去好不好?”
    “兄弟,别说傻话了。姐姐问你,你身上不是有两瓶药么?还在吗?”
    痴儿摸摸自己的怀里,说:“姐姐,还在呵!没有丢失。”
    莫纹大喜:“兄弟,你掏出来看看,有没有给她们换了去。”
    “她们不知道我有,怎会换了去?”
    “兄弟,别多说,小心为好,你快掏出来看看。”
    “是!姐姐。”
    痴儿伸手入自己怀中,突然停了一下来。莫纹问:“怎么?不见了?”
    “姐姐,好像外面又有人来了。”
    莫纹凝神听了一下,急说:“兄弟,那你先别掏出来!”到底是什么人进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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